缘谋-第2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脸都白了还不累。”庄祈不收手，继续给她擦，一旁的桂嬷嬷轻咳一声，道：“启禀我王，老妇有话要说。”

　　　　庄祈笑着回身：“嬷嬷请讲。”

　　　　桂嬷嬷躬身一礼：“请我王随我来。”

　　　　庄祈面色疑惑，但仍是跟随她的步子往外走，昭离看在眼中，知道自己方才的揣测多半是真的，这个桂嬷嬷在宫里身份不低，她正想找个地方坐下歇息，一阵排山倒海的眩晕感却突然袭上额头，一瞬间天旋地转，她身子萎顿在地。
………………………………

第一百零八章　诺言

　　　　四周宫娥顿时惊呼，庄祈闻声回头，看见倒地不起的昭离，大脑一白，脚下却快步赶到她身边，将她抱上自己的床榻，短促吩咐：“请太医。”

　　　　小宫娥们未经世事，遇事慌乱，脚下步子凌乱，跌跌撞撞，倒是桂嬷嬷，镇定的出了宫门，不出片刻就已将太医带到。

　　　　太医不敢怠慢，立刻上前隔着垂帘为昭离诊脉，榻上的女子却悠悠转醒，见庄祈焦急的盯着帘外太医，轻声唤道：“王。”

　　　　庄祈欣喜的回头，神色间仍是心有余悸：“阿昭，你醒了。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晕倒了呢？”

　　　　“也许是来时路途颠簸，太辛苦了吧。”昭离轻声道，笑意苦涩，“我知道自己身体底子薄，却不知道薄成这个样子。”

　　　　公良乐早嘱咐她要好好休养，路途中虽然时时觉得体力不济，方才排演的时候也觉得累，她却没放在心上，满以为自己能撑得住，却不想突然晕倒，还吓到了他。

　　　　庄祈摸着她的鬓角，柔声道：“还是怪我，你走了这么远的路，该先休息再作打算，是我太心急了。”

　　　　帘外太医回报：“我王，熠小姐只是过于劳累，再加上气亏体虚才会晕倒，待臣开几服药，再让小姐将养几日便无大碍了。”

　　　　“如此我便放心了。”庄祈道，“你且去写药方，待会自有赏。”

　　　　“臣领命，不过，臣还有几句话，想要单独禀告我王。”

　　　　庄祈眉头一皱，但还是起身和他一同去了前殿。

　　　　昭离心里说不出是何种滋味，她是要嫁入沧国为后的人，现下这些人心里有话，却都要瞒着她同他们的沧王讲，分明是把她当外人看，她不知该作出何种姿态来应对。

　　　　她垂眸看了看自己纤细的手腕，开始想，若阿乐在该有多好。然而下一刻她的脸色就变了，一股寒气自脚底蔓延到头顶――想起阿乐，她就想起阿乐曾说自己不能生育的事实，方才那个太医如此谨慎，想必也是探到了这样一个严重的事实。

　　　　果不其然，前殿立刻传来庄祈的怒骂声和摔盏砸案的声音，昭离涩涩的笑，小时候练剑受了伤，飞夷则从来不管她，她就自己安慰自己，实在是太痛了，她就对自己说，不要紧的，一点都不痛，其实怎么能不痛呢？那么深的伤口，那么多的血，只是她自欺欺人罢了，长大后，遇到什么伤心悲痛的事，她总是搁置一旁，就像她对伤口的忽略，以为看不见了，就不会疼了。

　　　　所以她刻意忘记了自己无法生育的事实，直到现在她即将成为他的妃子，她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这个要命的事，庄祈，你到底是在气我瞒着你，还是气那个太医多嘴呢？

　　　　这原本是她自己的事，可放到她如今的地位如今的处境上，就不仅仅是她一个人的事了，未来的王后，被千万人的眼睛盯着，王后不能生育，真是天大的耻辱和笑话。

　　　　急促的脚步声逼近，随着一声带着浓浓怒意的“都给我下去”，杂沓的脚步声响起，接着，身旁的帘幕被狠狠掀开，一双脚停在榻前，冷淡的声音响起：“你知道自己的身体到底到了什么样的程度么？”

　　　　“我知道。”昭离不敢抬首看他的表情，尽量平静的道：“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先前以为自己这么老的女人，应该不会有人要了，所以并没有放在心上，而且，这样一个事实，对于一个女子来说，太过于……残酷，所以我刻意的不去想，后来忙于我们的婚事，便没有记起。”她顿了顿，咽了咽淤塞的喉咙，续道：“如果你气我，那就，取消大婚之礼吧，我没关系……”

　　　　她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说出这样一番话，如果就这样取消婚礼，她就此回颉国，面临的恐怕是铺天盖地的嘲笑吧？可她又能如何呢？一个无法为王室繁衍子嗣的王后，一个不能为他生儿育女的女人，他会要么？与其让他亲口说出决绝的话，还不如自己斩断所有后路。

　　　　庄祈却什么都没说，他用了更为直接的回答――俯身吻住她。

　　　　昭离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她感觉得到，不似以往的温柔缠绵，今日的庄祈更为急切，他含住她的双唇，急不可耐探入内里，然后一遍一遍的吮吸，像是要将她的魂魄吸走，双手更是紧紧搂住她的腰，不肯放松。

　　　　“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人？嗯？”庄祈一手牢牢握住她纤细的绣颈，一手捏住她的肩膀，眼中尽是怜惜，“为什么独自承受这么久？说什么取消大婚？我是跟你订过情的人，是你亲手将那个貔貅挂在我腰上的，你答应了要嫁给我的，你不记得了？”

　　　　昭离被他问得无言以对，原来，他只是生气自己没有早些告诉他自己心里的伤痛，说到底，只是太在乎，所以对自己的隐瞒觉得气愤，觉得寒心。

　　　　“说什么你自己没关系，你真的可以就此回去，被赶回颉国？你一点都不在乎我是么？”庄祈继续质问，眼中竟然隐隐含泪，如同得不到回应的孩子。

　　　　“不是的，王。”昭离摇头，“如果这件事被朝臣们知道了，他们一定会逼你废后的，我不想你到时候为难……”

　　　　“娶你是我做的决定，那些人管不着！”庄祈大声打断她，忽而又紧紧抱住她，低声道，“阿昭，你肯定不知道我娶你究竟费了多大的决心。那日在西偏殿见过你之后，我整整想了一夜，你是个极清醒的女子，你知道自己的不足――年纪偏大、身份不够尊贵、曾做过女宗主而背负了太多的骂名，我也知道这些是我们两人在一起的阻碍，可我顾不得那么多了，我只想和你在一起。”他顿了顿，续道：“我从来都是一个不知餍足的人，我不是想跟你过一天、几月、几年，我要的是你的一辈子，所以，无论日后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放开你。”

　　　　他与她分开，然后握住她的手，问：“你肯把自己的下半辈子交给我么，阿昭？”

　　　　昭离泪盈于睫，哽咽着点头。

　　　　庄祈摸着她的脸颊，道：“阿昭，我爱你，所以我想给你最好的一切，包括这个王后的位置。不管日后会发生什么，你都不必担心，我来替你抵挡所有的风浪，你只需要站在我身边陪着我。”

　　　　昭离再次点头，然后靠在他并不算宽阔的肩膀上，她知道这个男人是真的爱自己，所以，虽然他的肩膀不算宽阔，但却依旧可以为她所依靠的。
………………………………

第一百零九章　睡哪里

　　　　疏忽间到了晚上，两人一起用过饭，庄祈命宫娥撤去食案食具，唤人准备好沐浴香汤，柔声道：“今日想必你很累了，一路风尘也该好好洗洗。”

　　　　昭离看了他一眼，忽然想起一个很要命的问题，但又一时又不好开口，只得低着头，双手紧紧搅住衣襟。

　　　　“你怎么了？”庄祈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便问。

　　　　昭离咬咬唇，还是不敢抬头看他。

　　　　庄祈顿时紧张起来：“是不是哪里又不舒服了？”

　　　　“不是。”昭离涨红了脸，声如蚊蚋，“今晚我要在哪里睡？”她上次回颉走得急，他让她自己选宫殿也没有办成。

　　　　“当然是这里。”庄祈笑着指了指层层帷幔后的床榻。

　　　　昭离的脸腾的一下炸开，呈鲜艳的红色。

　　　　庄祈看得好笑又有趣，笑着摸摸她的脸：“放心，只是一起睡觉而已。”后者这才放心的随宫娥去了甘棠宫西面的浴室。

　　　　被宫娥伺候着褪去一身的衣袍，昭离来到被巨大屏风环绕着的宽大浴池，她小心翼翼的伸出脚，踏进冒着热气的池水当中，然后缓缓在水中的台阶上坐下来，被暖暖的水流包裹着全身，顿时感觉所有的疲累都消失不见，一颗心柔软的放松下来。

　　　　她伸展十指尽情的拨动着水花，看着水面浮着的花瓣随水沉浮，想，以后自己就会在沧国过完一辈子了呢，真是意想不到，没想过会遇见庄祈，更没想过会成为他的妻子，如今的一切都叫她心生欢喜，仿佛是一场华丽的美梦，可是看到他的笑容，当他握住自己的手，就会觉得原来幸福也是可以触手可及的。

　　　　她即将成为他的王后了，不知一国之后是怎样的？她能不能做好他的王后呢？反正她连宗主都做过了，没有理由做不好王后吧，况且，还有庄祈在她身边。

　　　　她这样安慰自己，殊不知在两人分开的现下，自己脑中已将庄祈的名字念了百遍。

　　　　沐浴完毕，宫娥给她换上一件素色中衣，再带她回到了甘棠宫前殿，便告退离开。

　　　　昭离轻轻走进后寝，此刻夜深人静，庄祈早已脱去了繁重的朝服，也仅着一件中衣，他正靠在软枕上，手中举着一卷简书聚精会神的翻阅，在灯烛的照耀下，他脸部的轮廓愈发显得棱角分明，透出几分与年龄不符的沉稳。

　　　　她一步一步走近他，仿佛走向自己一生的命运，心想，这个人，就是以后与自己相伴一生的人了。

　　　　庄祈抬起头来，看见曲线玲珑的昭离立在灯火之中，脑子蓦地一热，不过他很快控制好了体内的热流，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她不是能轻易接受一个男人的女子，这种事得慢慢来。

　　　　他放下书简将她拉到自己怀里，把头埋在她颈窝之中，她身上有种特别的清香，他第一次闻到的时候就很好奇她用的是什么香料，不过后来才发现，那是天生的体香。

　　　　香味自鼻尖沁入心扉，让他觉得安宁平和，就和她这个人一样。

　　　　“接下来，我们该做什么？嗯？”他忽然起了坏心，故意用脸颊在她纤细的颈子边摩挲，语声低沉。

　　　　没想到昭离侧头看着他，眼神清明：“除了睡觉还能做什么？”

　　　　庄祈顿时被挫败感占据，她到底是不知人事听不懂暗示，还是太过老辣根本对眼前的“美色”动心，亦或是方才得了他的保证所以对他很放心？

　　　　他只好正经起来：“你不要读读书再睡么？”去了百里家族居之后，他知道了她有夜读的习惯。

　　　　“不了，觉得有些累。”

　　　　“那好，那就睡吧。”

　　　　庄祈挥退了所有宫人，现下他下榻一一将灯烛吹灭，然后回到榻上，只看见昭离依旧坐在那里，在黑暗中显出一个纤瘦的轮廓来。

　　　　“还不睡？”

　　　　“我想问你喜欢睡里面还是外面。”昭离问完，只听见庄祈的笑声，又问，“我问的有什么不妥么？”

　　　　“睡在里面比较安全，作为一个男人，当然要把危险留给自己。”庄祈答完，伸手去推她，“所以无论喜欢不喜欢，你给我乖乖去里面睡。”

　　　　话虽然蛮横，却完全是为她着想，昭离听了心里暖暖的。

　　　　两人并排躺下，庄祈靠过来紧紧抱住她，在她耳边轻轻道：“睡吧。”

　　　　第一次和一个男子一起入眠，这感觉有些陌生，有些新奇，但却让人安心。昭离感受着他放在自己腰间的双手给自己的安定，在疲惫的侵袭下和对明日新生活的向往之中，安然睡去。

　　　　昭离很早就醒了，躺在榻上，听着屋外鸟鸣啁哳，心里一时空空的。

　　　　这是她在沧国度过的第一个早晨。

　　　　陌生的环境，熟悉的人。

　　　　身边的人还在睡着，因为怕吵到他，她小心翼翼的坐起身，赤着脚走到雕花窗边，将窗子撑起来，几株木芙蓉正好立在外面，大朵大朵的粉色花开在晨光中，娇羞如同少女怀春的面颊。

　　　　腰部蓦然一紧，耳边是熟悉的声音，还有他身上熟悉的苏合香的味道：“这么早就醒了？睡得好么？”

　　　　“嗯，我吵醒你了？”

　　　　“不是，我自己醒的。”庄祈拿起她的手，让手心在阳光下摊开，那上面长着薄薄的茧子，不像是贵族小姐的手。

　　　　昭离忽然有些羞窘，这么粗糙的手，他看了会怎么想？

　　　　他却忽然将自己的双手交叉，左手贴着她的右手手心，右手贴着她的左手手心，十指相错紧紧相扣，然后，他收拢四支手臂，两双手，就这样牢牢将她包裹住，仿佛一辈子被他锁在怀中。

　　　　“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不准再让自己受苦，知道了么？”他声音低沉，眸光低沉，一双眼睛带了笑意，却郑重的看着她。

　　　　珍重、怜惜、爱意，那双眸子里含了太多东西，昭离侧头看着他，几乎要被摄走心魂，唇上蓦然一凉，他不等她答应，已经自己来取。

　　　　两个人都只穿着一件中衣，薄薄的贴在身上，第一次在如此近的距离之内亲近，她几乎能感受到他肌肤的热度，扑面而来的苏合香，属于他的味道，就那样侵占了她的鼻息。

　　　　她转过身来勾住他的脖子，将自己送上，缠绵的吻，几近窒息却无法止息，舌与舌的舞蹈，她沉醉在他创造的世界里，不愿醒来。

　　　　庄祈收拢双手，将她的纤腰牢牢扣住，越来越紧。她的唇舌让他贪恋不已，像是饥饿了很久的婴孩终于找到母乳，尽情舔舐吮吸，他觉得自己是贪吃的饕餮兽，想和她融为一体想将她一口一口，吞入腹中。
………………………………

第一百一十章　几家欢喜

　　　　原本婚典的举行之期在昭离抵达沧国的第三日，但因为担心昭离的身体不堪重负，庄祈特地将婚期退到十月十日，原定的婚期的是由太卜占卦之后祷告上天之后推定的良辰吉日，庄祈这么轻率的退后，朝中有不少大臣反对，庄祈却仍是固执己见。

　　　　昭离听说了这件事，劝他不要改动，毕竟若还未正式成为王后就成为沧王与臣子们争吵的导火索的话，有些不好。

　　　　庄祈却不听，道：“我原本就想定在十月十日的。”

　　　　“为何？”

　　　　“因为当我爱你入骨的时候，你正好是双十年华。”

　　　　等待婚期来临的日子里，庄祈一点都不让昭离累着，只让她好好歇息，为大婚之日养精蓄锐，说这话的时候他还不怀好意的眨着眼暗示她，她顿时又绯红了双颊。

　　　　他自己则亲自检查所有的安排是否到位，每一项仪式的负责人是否能达到最好的要求，在这个过程中，昭离发现他是个脾气很大的人，因为稍有不如意他就会不高兴。

　　　　另外他们还利用这几日的空闲商定将浅草堂定下来作为昭离日后的寝宫，原本栎木殿才是王后居住的地方，但庄祈想将慧文后生前所有的东西都原封不动的保存下来，便和昭离商量好了，重新换了一座宫殿――与甘棠宫相隔不远的浅草堂。

　　　　一切准备就绪，十月十日，庄祈与昭离大婚。

　　　　左将军府内，公良乐在自己长姐曾住过的屋子待了许久，才穿着自己最华美的礼服进宫参加婚典。

　　　　沧国与颉国本为同宗，因而礼制也有许多相同之处，只在细节上略微的相异，沧国人爱灯，王庭前便挂了许多绯色的灯笼，悬在头顶彷如一颗颗星辰，那绯色的淡淡光芒洒在脸上，很好的遮掩住了他脸上的苍白。

　　　　周围所有的人都在笑着，父亲公良睿和两个兄长，从颉国远道而来的百里煜、弄玉琪瑛两兄弟，还有沧国的朝臣们，他觉得自己处在孤岛之间，心里蒙上了一层悲伤。

　　　　“公良公子。”有个温柔的女声在耳边响起，他回头，对上一双被浓密睫毛压着的清澈眼眸，他与来人见过几次面，都只是不咸不淡的交谈了几句，知道她是丞相虢车的女儿，虢婉，据传琴艺无双，人也如其名般温婉可人。

　　　　他回礼，没有说话，只是因为心里正悲伤着，所以不想说话。

　　　　“公良公子怎么在这里站着？”虢婉问。

　　　　公良乐这才发现，像是在刻意的回避着什么一般，他几乎到了人群的外围。他勉强笑了笑：“看这人山人海的，不小心就被挤过来了。”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一般，他们前面的人群忽然向后一退，虢婉不防被那人撞到，一下子扑进了他怀里。

　　　　公良乐及时挽住她的胳膊，却在扶起她的同时不经意的拉开两人距离：“小姐没事吧？”

　　　　虢婉面色顿时比头顶灯光还红，她低了睫毛，掩住眼中的羞涩，放开了沾上那人身上一星温度的手，道：“无事，多谢公子。”

　　　　公良乐向她笑了笑，随即转头看向人群外，装作很兴致高昂的样子，然而抬首的那一瞬，他连那一丝假意的笑容都无法维持了。

　　　　他看见昭离由庄祈抱着，穿过忠、孝、节、义、礼、信六座临时搭建起来的牌坊，在众人祝福的目光中，脸上扬着欢愉的笑容，绕过大殿往甘棠宫走。

　　　　他一直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也许昭离还不了解，庄祈到底是如何无情的一个人，他害怕日后她会被辜负，只是看到此刻她那种笑容，才想，也许让她去他身边，是最好结果的吧，毕竟，庄祈是真心爱她的。

　　　　可是为什么，明知道她此刻幸福得无以复加，心里却像被尖刀狠狠剜着一样痛？

　　　　他自问待人接物从来无愧于心，她是自己的外甥女，她大婚，他理应穿上最好看的礼服，带着最开心的笑容，献上精心准备的礼物，来祝福她，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他在心里轻笑，百年好合？白头偕老？即便她愿意，他也无法给她，更何况，他们之间，尚且隔着血缘这道万里关山。

　　　　他去凭吊白夜的那日，何尝不是明白了当年这位右将军的无奈凄苦，又牵扯到了自己身上？爱而不得啊，人称水中谪仙、淡泊名利的隐候，背地里又被这四个字折磨得如何辗转反侧，夙夜难眠？

　　　　世人皆当他无欲无求，来来去去无牵无挂，可谁能知道，他所真正牵挂的，真正欲求的，俗事永远不会让他得到，所以只能装作不在乎。

　　　　在真正见到那个人从自己身边彻底远去的时候，表里笑得云淡风轻，内里却心血欲滴。

　　　　胃里一阵翻涌，一股带着腥气的热流涌上嘴边，他猛地捂住嘴巴，将之忍住，然后艰辛的咽下去，直到那两个天造地设的人消失在众人的视线当中，他才匆匆向父亲告别。

　　　　公良睿眼中有疑惑，但儿子最近身体一直不太好，便让他先回去休息。

　　　　公良乐走出人群，推开了前来照顾自己的侍从，颤抖着手自怀中掏出一方丝帕，哇的一声将口中鲜血吐出来。

　　　　借着昏暗的灯火，能看到鲜血在丝帕上绽放如怒放的红梅，他闭了闭眼，有些疲惫扶住身边的栏杆。

　　　　不想当众吐血是因为不想惊动她，不想让她担心，破坏她今日的好心情。

　　　　“公良公子，你没事吧？”身后一声惊呼传来，他回首，再次看到了那双清澈的眼睛，和那里面的关切与担忧。

　　　　在虢婉眼里，他就那样斜对着她站着，手中捏着一方红色的丝帕，唇上沾了鲜红的血，使得他苍白的脸上多了一丝生气，也增了几分妖娆，廊下宫灯打在他瘦削的身上，投下或明或暗的阴影，连衣襟上绣着的云纹都那般好看。

　　　　她知道这个已经封为隐候的男子身有重病，却不知道他已经到了站久了都会吐血的地步。

　　　　他的眼里笑意淡然：“无事，只是吐血而已。”

　　　　明明是那样严重的症状，在他口中却仿佛是发烧般的小病一样不值一提。
………………………………

第一百一十一章　几家愁

　　　　看到他强忍着痛苦云淡风轻的安慰自己的样子，她觉得心里绞痛，沧国的贵族小姐们对这个出身不凡、年轻有为的白衣男子青睐有加，兼之听闻此人气度卓尔，又淡泊名利，便说他是“纤尘不染、水中谪仙”，可她们又何尝见到过他默默退出人群，吐出一口鲜血之时的隐忍和那隐忍之下深深埋藏的痛苦？

　　　　“公子先坐下歇歇吧。”虢婉想去扶他，却终究因为男女大防而放弃了，只得道。

　　　　公良乐其实真的没力气了，再耗下去他肯定要倒下去，所以此刻他顺着她的话坐了下来，坐在栏杆上，见对方有些犹豫的样子，便笑着道：“小姐也过来同坐吧。”

　　　　虢婉依言坐在他身边，隔了些距离。

　　　　两人一时无话，公良乐只是默默的擦掉自己唇边的鲜血。

　　　　“我不会将公子的事告诉其他人的。”虢婉想，既然避开人群，那便是不想让别人知道吧。

　　　　公良乐向她颔首：“多谢。”人人都说丞相虢车的爱女温柔善解人意，现在看来此话不假。

　　　　“我原本也想回府，却没想到遇见了公子。”虢婉轻声说，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刻意的解释，更像掩饰。

　　　　还好公良乐也未曾深想，只是问：“小姐也不喜欢热闹？”

　　　　虢婉点头，又问：“公良公子同样不喜欢热闹？”

　　　　公良乐轻轻摇头，他只是想起了她，她是最不喜欢人多的。

　　　　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