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谋-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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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上大夫此话何解？”景雎笑问，却显得有些盛气凌人，毕竟他现在的官职高于对方。

　　　　“你我同朝为臣，日后还有许多见面的机会，君上还在等我，失陪了。”百里煜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转身离开。

　　　　景雎嘴角浮现一丝笑容，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百里煜进了重英殿之后才发现那里面是空的，颉公并没有在里面等他。不过立刻有内侍小步趋近，恭谨道：“君上已经移驾华章台了，大人请随我来。”

　　　　“好。”

　　　　“君上，不是说好了在重英殿召见百里煜的么？为何又到华章台来？”弄玉一边给颉公捶背。一边问。

　　　　“他还不是重臣，那么正式做什么？”颉公慢悠悠的答。

　　　　“哦。”弄玉道，“既然君上肯见他，那为何不早点见他呢？”

　　　　“百里煜这小子，你当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当初不声不响的离开么？”颉公道，“他是觉得我这个君上昏庸无能，颉国已经江河日下，容不下他这个天造之才了。”

　　　　“君上还真是记仇。”弄玉道，“可是阿煜他已经和从前不一样了。”

　　　　“是不是不一样你说了不算，我亲眼见到才算。”

　　　　“哦。”弄玉讷讷的答。外面正好响起内侍报号的声音，他立刻起身退到一旁。

　　　　百里煜躬身行礼后，颉公道：“少商已经和我说了你的想法，你觉得变法最重要的是什么？”

　　　　“一个‘稳’字。”

　　　　“何解？”

　　　　“变法是以新换旧，新事物刚出现时。肯定会有人觉得奇怪，不知道新东西好在哪里，若新旧交替太过剧烈，大家都觉得一时无法接受，所以变法需循序渐进，稳中求胜，不能超之过急。”

　　　　颉公沉吟片刻。道：“你需要什么？”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利。”

　　　　弄玉闻言恨不能掐死百里煜，自己刚刚还在君上面前说他不再和以前一样骄傲，这会儿他就狮子大口了。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如此信任你？”颉公低低的笑。

　　　　“臣不知道君上是否信任臣。”百里煜道，“若君上肯给臣这个权利，那就是信任，不肯给。就是不信任。”

　　　　颉公没有说话，殿内一时安静下来。

　　　　“御史。”

　　　　“臣在。”弄玉躬身上前。

　　　　“照着我的话拟一份手书：任百里煜为大司马，总领颉国内政，实行变法，凡变法之令。任何人不得违抗。”

　　　　百里煜和弄玉对视一眼，同时下拜：“多谢君上。”

　　　　那之后，百里煜便着手接掌颉国政事，主持变法。他胸中自有经天纬地之才，只是多年未在颉国朝堂待，许多人事都不如昭离熟悉，便常常写信问她。

　　　　这一日晨间，昭离又收到哥哥的来信，问该如何打动景雎此人，她笑了笑，提笔写了八个字：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搁笔后，又在满眼嫩绿的芽儿之间，想着颉国诸人诸事如何了。

　　　　而在同一时刻，刚下早朝的景雎回到司寇府，立刻有侍从上前，递过来一叠羊皮纸：“大人，这是您要的名单。”

　　　　“嗯，下去吧。”景雎接过名册，坐在客厅内翻看起来，羊皮卷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劝城内大大小小的茶肆名以及里面配备的茶博士的名字。

　　　　他的食指滑到百阅茶肆那一行，在下面的一列名字中找到新加入的“白襄”这个名字时，他的嘴角挑起一丝笑容。

　　　　“来人，备车去百阅茶肆。”景雎高声吩咐。

　　　　刚要出门，另一个侍从便上前拦住他，道：“大人要出门？”

　　　　“怎么？你不许？”景雎挑眉，这个侍从是栾无咎送给他的，可却来管他的闲事了么？

　　　　“大人息怒，只是上将军今日要回来，说好了要来府上，大人不等将军么？”

　　　　景雎想了想道：“不等了，你备好热水和饭菜就是了。”

　　　　他上了马车，不出片刻便到了位于荆绶大街中段的百阅茶肆。

　　　　进门就有侍女上前迎接：“公子要在一楼还是二楼？”一楼是大厅，用竹帘隔成一个个小间，相互之间可闻人语，二楼是雅阁，清静而且地方宽敞许多。

　　　　“你们这有个新来的女茶博士吧？”景雎笑道，“我就找她。”

　　　　侍女立刻带了些歉意：“公子，这时辰还太早，那位女茶博士还没来呢。”很少有人会一大早就跑来喝茶，所以那些茶博士倒不如这位客人来得早。

　　　　“无妨。我就在这等着她了。”景雎话音刚落，就有人在身后道：“景公子是在等谁家的小姐？”

　　　　景雎回头一笑，眼底带了些挑衅的意味：“某家的。”

　　　　栾无咎不吃他那套，对侍女道：“二楼。”

　　　　景雎紧接着道：“一楼。”

　　　　“这位公子是先到的。请随我来，后面那位公子自有人招待。”侍女说着就将景雎往里面领，栾无咎却一把抓住景雎的胳膊：“我们一起。”

　　　　侍女面露难色：“那，到底是一楼还是二楼？”

　　　　两个人同时出声：“一楼。”“二楼。”

　　　　栾无咎转头看着景雎，后者不要命的笑着看他，眸光桀骜不驯，最终他还是妥协：“那便一楼。”

　　　　侍女如蒙大赦，将两人安顿在一楼用竹帘隔开的小间内，上了茶便匆匆退出去了。

　　　　“臭小子，你胆子越来越大了。”栾无咎挑眉。

　　　　景雎各种长案与他对坐。这时却身体前倾，拉近了两人间的距离，笑着看他：“栾无咎，你当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吗？”

　　　　栾无咎伸出食指勾起他的下巴，轻笑出声：“我要是真的想要你。用得着在乎场合么？”

　　　　景雎毕竟没练到那个程度，听了这话脸就不由自主的烧红了，栾无咎愈发笑得开怀，景雎闷头喝茶不理他。

　　　　清风徐入，送来隔壁压低的话语：“唉，听说大司马府正在配备属官呢，共一百多名。听说，光是刻简的小吏，就有三十六个。”

　　　　闻言，这边的栾无咎眉心动了动，却没说话，景雎喝茶的动作一顿。继续侧耳倾听。

　　　　“话说咱们颉国受封立国以来，有过大司马这个官职吗？”

　　　　“自然是没有的，那是君上亲口命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啊。”

　　　　“哎呦，这可真是了不得啊。”

　　　　“是啊。百里家在颉国的势力本就根深蒂固，各个世家这一辈的年轻人里，就属百里家的后辈们最出众，一个百里熠远嫁沧国，做了王后，百里弄玉是君上宠臣，在朝中炙手可热，而百里煜和太子自小一起长大，情同手足，如今又要在颉国实行变法，又有哪个家族，比得上如今百里家的辉煌？”

　　　　那两人说到这句语声渐低，与他们隔得又有些远，两人便再也听不分明后面的话了。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啊。”景雎喃喃念了句。

　　　　栾无咎问：“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

　　　　景雎笑，带了点嘲讽的笑意：“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变法，你会选择支持，还是反对？”

　　　　“那得看百里煜求的，是实务，还是虚名。”景雎淡淡道，“你呢？”

　　　　“与我无关。”栾无咎向来不参与国政。

　　　　“怎么会与你无关？”景雎继续笑，“你以为还是像以前那些朝臣们争权斗利，你在一旁坐山观虎斗么？百里煜这次回来，想必要掀起一场波及所有人风暴了。”

　　　　栾无咎皱眉：“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景雎道，“过去四年里，百里煜的妹妹一直是颉国漩涡的中心，有那样一个妹妹，百里煜这个哥哥，怎么可能是个庸才？”

　　　　栾无咎没有再说话，景雎沉默片刻，笑着道：“不如你将这百阅茶肆买下来好了。”

　　　　“为什么？”

　　　　“大司马的夫人是这里的茶博士，以后这里一定会很热闹，盈利势必很丰厚。”

　　　　“那你为何要让给我，而不自己买下来？”

　　　　“我从不收受贿赂，而且司寇府的一大家子人需要我供养，每月的薪俸才刚够花销。”景雎喝了口茶，“简单来说，我是个穷人。”

　　　　栾无咎也笑：“难道在你看来，我就很有钱？”

　　　　“应该比我有钱。”景雎点头。

　　　　“我同样也要养着上将军府的一干人，也不受贿，国府下发给士兵的粮饷，我可是一分也没动过。”栾无咎知道，私吞粮饷的将军，绝对会失去军心，“甚至这次出门，我口袋里也一厘钱都没有。”

　　　　其实他们两人身居高位，俸禄不算低，但两人花钱都是如流水，从来不注意管账，因而才会相对哭穷。

　　　　景雎还是笑：“我可不是来喝茶的。”

　　　　栾无咎挑眉问：“你的意思是，你也没带钱？”

　　　　“是。”

　　　　栾无咎终于笑不出来了。堂堂上将军，难道要因为不付茶钱而被人扫地出门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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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司寇与司士

　　　　就在两人大眼瞪小眼之际，外面一个含笑的声音响起：“十三叔的茶钱，就由我来付。”竹帘被掀开，弄玉的眼睛笑得波光粼粼：“至于景公子的，我可付不起了。”

　　　　景雎正在想自己何时和这个御史结下了怨，又有一个声音道：“景公子的，交给我了。”

　　　　“哟，阿煜。”弄玉回头，百里煜的脸出现在视线当中，“景公子可正等着你来付钱呢。”

　　　　“真是多谢百里公子了。”景雎仰视着他，声音却有些冷。

　　　　他觉得自己被人设计了，在不情愿的情况下欠了百里煜一个人情，茶钱其实不贵，可因此他就不得不和百里煜扯上关系，事情好像脱离了自己的掌控，联想到百里煜身上的那种气势，他就觉得自己被百里煜掌控了，所以他生气，可却没有办法，他是真的没带钱。

　　　　换到百里煜和弄玉这边，其实他们没那么多算计在里面，弄玉是觉得景雎年纪轻轻却摆出一副我谁都不怕的样子很讨厌，他是想让他出一次丑罢了，而后面的百里煜真的只是好心帮景雎。

　　　　百里煜不知为何自己做了好事对方还对自己态度这么冷淡，也只好硬着头皮答：“小事，不必客气。”

　　　　“我还有事在身，先行告退”。景雎说罢，冷冷从二人身边经过。栾无咎唇角一勾，也跟着他出去了。

　　　　百里煜摇摇头：“这个新任的司寇，脾气还真是怪。”

　　　　弄玉一张姣好的脸笑得花枝乱颤：“阿煜，好像你替我背了黑锅。”

　　　　“原本我还想和这个司寇交个朋友的，现在不用想了。”百里煜咬牙切齿的笑着拍拍他的肩膀，“省了一番力气，真是多谢你了。”

　　　　弄玉心里莫名一寒，心想这小子不会变的记仇了吧，恰好看到身后款步而来的女子，便笑着招呼：“大嫂。”

　　　　“你们两个怎么一大早就跑到这来了？”白襄笑问。

　　　　“哟。这可要问阿煜了，谁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来喝茶的。”弄玉笑着斜睨百里煜。

　　　　“的确不是来喝茶的，可也不是你想的那样。”百里煜转身，拉过白襄的手。关切的问，“初来这里，还习惯么？”

　　　　“没什么不习惯的，大家都对我很好。”白襄看着他，道。

　　　　弄玉见两人此刻眼中都只有对方，识相的飘走，去了二楼。

　　　　“不是说有位公子在此处等我的么？”白襄往他的身后看去，却只见到两个热气余存的茶盏。

　　　　“已经走了。”百里煜拉着她的手，边上楼边道：“本来不该让你抛头露面，不过既然你坚持要来。我也不好再反对。”

　　　　“反正在庸台族居，我也是整日闲着无事，不如来曲安陪你。”白襄笑道，忽然又转头看他，“你会在意么？我整天与别的男人相对？”

　　　　“自己的夫人整天被别的男人看着。是个男人都会吃醋的吧。”百里煜笑，白襄低头晕红了双颊。

　　　　两人一起推开左边尽头一间雅阁的雕花木门，站在里面的牧戚躬身行礼：“宗主，夫人。”

　　　　一见到牧姑姑白襄就知道他们要商量事情，便道：“我下去给你们送茶上来。”

　　　　“好。”百里煜道，待她离去后关上门，侧躺在榻上的弄玉啧啧而叹：“有个如此贤惠的夫人。阿煜你真是有福气。”

　　　　百里煜笑了笑，请牧戚坐下后问：“这一个月来，众同僚有什么风声？”

　　　　“大部分人都尚未明确表态，处于观望之中。”牧戚语气有些犹豫的续道，“另外，很多人对宗主的评价。非常不利。”

　　　　“那些人怎么说？”

　　　　“他们说，宗主四年前不告而别，置亲族不顾，是为不义；自己的父亲去世后未曾过问，是为不孝；明明都已经做了庸台城令。却扔下自身职责，是为不信。”

　　　　百里煜神色不变：“我早已有耳闻，我自身原本不在乎这些毁誉，可如果是这样，那么变法所推行的法令，就会在各个环节遇到大大小小的阻力吧。”

　　　　“朝中官员，几乎个个都是逐权势而生，就像当初阿熠做宗主的时候，哪个不是在她独木难支之时欺她，在她有权有势之时惧她？”弄玉眸光一敛，道。

　　　　“那些朝臣，固然可以用权势镇压或者收买，可我担心的是，下层的庶民会被蒙蔽。”百里煜道。

　　　　“变法还未开始，现在还不到担心那个的时候。”弄玉道，“不如先试探一下？大司马府应该能在翌年春日完工吧。”

　　　　“嗯，这的确是个很好的契机。”百里煜点头。

　　　　新建成的大司马府位于王宫北面的王街之上，占地足有好几间六进大院的面积，形似小型宫殿。绕过一面巨大的影壁，正面便是主厅，称为“国事厅”。书房在国事厅之后，与其相连，里面放置着各国历代变法的条文。

　　　　主厅东西各有两排副厅，每个副厅门上铜匾，分别刻着田土厅、税务厅、商市厅、曹吏厅等名字，用来修订法令处理政事。而后面穿过一条被银杏拱卫着的长廊便是府中个人的起居之所，除了寝居，更有花园和供休憩的精致的亭台楼阁，以及秀苑奇林。

　　　　从早晨起就有各色高车驷马络绎不绝的驶进大门侧面的车马场之内，府内的侍从侍女们也跟着那些达官贵人们转。

　　　　欣赏完大司马府的辉煌，官员们随着百里煜到了大厅，闲坐着边谈天边饮茶。座上诸人都对大司马府和府内陈设，以及大司马夫人煮的茶赞不绝口，唯有一人仿佛置身事外，那便是景雎。

　　　　他不喜欢阿谀奉承，尤其是对自己不喜欢的人。从去岁百里煜当上大司马开始，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五个月，颉国内纷纷谈论着变法变法，但百里煜这个主张变法的人却一点动作都没有，虽然方才在带领众人观景的时候他说过“请大家助我”之类的话，但那些话都太冠冕堂皇，根本没有实际效用。既然来了这里，那些人想必不会和大司马作对的，听见这样的邀约自然会摇旗呐喊。

　　　　景雎将一仰首面前的茶水全部倒进口中，身边一个官员见此情景。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道：“司寇大人怎能如此饮茶？只识其味不闻其香，牛嚼牡丹罢了。”

　　　　原本笑谈的诸人恰好听到这句话，纷纷望着尚自举着陶碗的司寇大人，眼带嘲讽。

　　　　景雎只是贵族末裔，这些年来在外闯荡，生计都成问题，自然不会在那些细节上花心思。但那些官员们不是出生贵族就是喜欢穷讲究的行商世家，无论是对于自己还是对于别人的言行举止都十分注重，那些不懂得礼仪的野蛮人，自然而然的会被他们视为异类。不拘小节而且不与任何人亲近的景雎就是这些异类中的一个。

　　　　“大司马府的茶，也不过如此嘛。”景雎冷冷的看了那个官员一眼，冷笑一声，看着主座上的百里煜，道。“这茶我喝够了，告辞。”

　　　　百里煜从这个年轻人的眼神中看懂了，他说的是茶，实际指的是人。可现在他不能为自己辩解，还不到时候，因此他只能说：“是我怠慢了，司寇还请慢走。”

　　　　景雎已经转身打算自长案旁的侧道离开。听闻此言忽然回头，从怀中掏出一个小锦囊仍在地上，极尽讥讽的笑道：“对了，大司马上次在百阅茶肆帮忙付的钱，我以三倍还之。”

　　　　这举动实在是太无礼太嚣张了，众人气愤不已。纷纷斥骂，百里煜却只能苦笑，这司寇的脾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大家继续喝茶，别为这件小事扰了自己的清静。”景雎走出大门后。百里煜笑着安抚道。

　　　　茶宴散后，弄玉问百里煜：“阿煜，你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了他？为何他把所有的气都撒在你身上？”

　　　　“有期待，所以有失望吧。”百里煜说。

　　　　弄玉莫名其妙：“期待？他对你会有什么期待？”

　　　　“来了。”百里煜没有回答，而是看着远处，道。

　　　　弄玉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着正有侍从携着一人转过湖边柳荫，缓步向这边走来，那不是如今的司士大人白未明是谁？

　　　　“大家都散了，他这个司士大人才来，好大的架子。”

　　　　“不然。”百里煜道，“他要的就是这个架子。”

　　　　“心气高傲，目中无人。”弄玉不屑道，“我可不想和这种人打交道。”他说罢转身就走，也不管白未明早已看到了他，贸然走开有失礼数。

　　　　百里煜笑着摇头，若是没有那四年的经历，他恐怕和如今的白未明没有区别吧。

　　　　“未明，你让我好等。”他笑着道。

　　　　“有事来晚了，御史大人怎么走了？”白未明走到百里煜身边，笑问。

　　　　“他有事所以先走了。”百里煜道，“坐。”

　　　　两人坐在石桌旁，白未明望着周围的绿柳树荫鸟语花香，道：“这大司马府住着肯定很舒服吧？”

　　　　“只是看着比茅草屋漂亮，住着却没什么区别。”百里煜笑道。

　　　　“哦，这可是一个新论调。”

　　　　“未明，今日我找你来，是有正事想和你说。”

　　　　“什么事？你说。”

　　　　“我要在颉国实行变法，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了，但是变法需要方方面面的准备，我和太子两人不可能总览全局，所以我想请你来帮我。”百里煜知道，他这个朋友除了高傲一点，实际却并非庸才。

　　　　白未明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瞬，忽而又笑道：“阿煜，原本你是大司马，我只是司士，你的话我不敢不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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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噩梦

　　　　他忽然提起两人如今的官职，百里煜觉得有些不妙，便道：“未明，这不是命令，这只是身为朋友的请求。”

　　　　白未明摆摆手：“是命令也好，请求也好。除了巧言令色所得的官职比我高――”他顿了顿，笑着反问，“你凭什么认为，我该屈居于你之下？”

　　　　百里煜脸色变了：“官职高低只是虚的，我并没有要你屈居于我之下，我只是想让你来帮我，我们一起变法。”

　　　　“君上既然任命你为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大司马，就是想让你总领政事，到时候政令皆出于你大司马，而我一个司士，又能得到什么？”

　　　　“大不了我将这个大司马之职让给你。”

　　　　“我何须你让？”白未明闻言终于冷下脸，“我本来就当得起这个大司马，只不过让你抢先了一步而已。”

　　　　百里煜怔住了。他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他本以为他们两人会因为某条具体法令而争锋相对，却没想到，还没和他讲变法的事两人就已经出现了分歧，看了，他们只能道不同不相为谋了。

　　　　“罢了，我不想再说了，只希望到时候，我们不会站在敌对的立场上兵戎相见。”

　　　　“那可说不定。”白未明起身道，“那么我告辞了。”

　　　　“你不去见见你姐姐么？”百里煜低声说。

　　　　“大司马府前车如流水，她这个女主人想必很忙，我就不去叨扰她了。”白未明的步子停顿了一下，最后还是走了。

　　　　百里煜独自静静坐了片刻，白襄就来了，她将一碟点心放在桌上，问：“未明来过了么？”

　　　　“刚走。”

　　　　白襄微微有些失望，好久没见到他了呢。

　　　　“他和祖父真是像。”

　　　　“哪里像了？”白襄有些不解，她作为新妇去拜见老宗主百里赣龙的时候，觉得他就是一个慈祥的老人。自己的弟弟怎么会和祖父像呢？

　　　　――都是一样的崇尚权柄，万事以利为先。但其实，自己想要变法何尝不是为了一己私利？只不过两人想要的，有着本质的区别而已。

　　　　然而。百里煜却并未说出自己心中所想，他笑问：“阿襄，万一有一天，我和未明走到对立面，你会选择谁？”

　　　　白襄严肃起来：“未明不答应帮你么？”

　　　　“是，他不甘心我这个朋友位居他之上。”

　　　　“我去劝劝他。”白襄说着就要走，却被百里煜一把拉住：“不必了，说再多也没有用。”

　　　　“可我不希望你们两个敌对啊。”白襄的眸子里尽是焦急无措。

　　　　一个是心爱的夫君，一个是亲弟弟，任何人都会觉得难以抉择吧。

　　　　百里煜缓缓吐出一口气。放开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