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界无眠-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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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卑躬屈膝。

　　　　欺软怕硬。

　　　　搬弄是非。

　　　　字迹扭扭曲曲，古怪中透露出一股别扭，倒是颇为诡异。

　　　　“你这辈子也就困在这十二个字上了，也许宁载和没给你好脸色得罪了你，但你不该拿我当枪使。我弟弟可以这么做，但你又是什么东西？修为多年来毫无寸进，让你把人请回来你又办不到，我要你何用？所以……”说到这里，阿大提笔继续在这十二个字下方写了一个大大的“死”字。

　　　　阿大手腕带动勾魂笔向上一提，最后一钩曲折诡异，竟弯如镰刀。随着“死”字完成，整张宣纸十三个乌光大作，在莫名的光芒牵引下，砚台里的墨汁于空中凝聚成一把漆黑的死神之镰，飞速向程起敬斩去。

　　　　“大人，我……”程起敬本能地撑起灵力盾，慌忙解释道。

　　　　声音戛然而止，乌光划过，纵然程起敬撑起了防御，黑镰却如同没有实体一般，自虚无中穿过灵力护盾，直直斩落在程起敬身上。诡异的是，程起敬全身毫发无损，只是眼神呆滞，一动不动。殿内的火光照在他伫立不动的身形之上，却未曾投下任何一丝阴影。

　　　　与不眠人相同，魔道妖人肉身的死亡并不是真正的尽头，唯有灭魂斩魄才能从根源上消除对方。叶蓁蓁的父亲正是死在类似的斩魂刀手上，从此魂飞魄散，不得重生，而原本的冥月仙也正是因为当年被火龙真人贾德升一剑斩去肉身，魂魄侥幸未损，才得以重新夺舍徐抿月。修界一直有个不知真假的传闻，当年火龙真人贾德升曾顺藤摸瓜找到千帆沉舟楼的总舵，并以一己之力，单枪匹马杀入其中，最终在斩去冥月仙肉身之后才引楼主出来一见。两人进了总舵最高楼密谈，没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只知道从此之后火龙真人贾德升不再行走江湖，而千帆沉舟楼虽略有收敛但仍继续作恶。

　　　　黑镰斩掉程起敬魂魄后轻轻一转，墨汁与乌光分离，重新回到了砚台之中，而乌光也悬停于判官面前，里面似乎还有一个白色的小人哀嚎。

　　　　判官却是看也不看一眼，伸手一把捏住那道乌光，用力一攥。

　　　　“勾魂笔�9�9灭魂镰。”看着乌光里程起敬的魂魄烟消云散，小小不禁有些于心不忍，道：“哥，怎么说起敬也跟了咱们好多年，何必直接斩他魂魄。”

　　　　“千帆沉舟楼有很多事你都不知道，甚至连作为四鬼之一的我也是一知半解。时隔多年，就在刚刚楼里再度吩咐我打造灭魂刀一柄，这倒使我回忆起一件尘封已久的往事，作为十五年前那个计划的间接参与者之一，我侥幸知道一点内幕。”阿大忽然打住不说，只是摊开手掌，怔怔看着早已混沌一片的乌光，脸上竟隐隐夹杂着一丝迷茫与惶恐。

　　　　四鬼是千帆沉舟楼的中层骨干，他们并不擅长以战斗力取胜，而是以战略能力闻名。类似孟婆的孟婆汤有施加增减益状态的能力，判官的勾魂笔和生死簿不仅可以通过灵魂定生死，还能定额制造出专门针对灵魂的制式武器。奇怪的是，长久以来千帆沉舟楼不仅不强制征调他的这项能力，还限制他的对魂制式武器的输出，距今最近一次征调，已是十五年前，而如今再次征调，这让阿大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小小还是第一次见自家兄长这样的表情，忍不住出声问道：“然后呢，哥你怎么不说了？这和程起敬以及我们要阴宁载和有什么关系吗？”

　　　　“宁载和看来是对付不了了。连孟婆都死了，眼下正是多事之秋，以他的这种性子指不定还要给我们惹出什么麻烦，与其留着他给我惹是生非，不如趁此杀掉。知道得越少，活得越久。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为妙。”阿大收起手掌，脸色忽然狰狞道，“你只要知道，接下来的日子给我老实呆好了，不要再到处乱跑，不然就算你是我的亲弟弟，到时真出了什么大事我也保不住你，指不定哪天你的下场也会和他一样。”

　　　　“哥……”小小被阿大森严的语气吓了一跳。

　　　　不再理会他，阿大站起身来径直走到门口，抬头望天。

　　　　天边红火烧透了半边云彩，无边的云光渲染大地，将一切晕染成红色。赤红的晚霞将阿大不怒自威的脸映衬得格外鲜红，如同鲜血洗面，诡异中渗透着一丝肃穆，有一种庄严的仪式感。

　　　　“天际何人濯锦归，

　　　　偏宜残照与晨晖。

　　　　流为洞府千年酒，

　　　　化作灵山几袭衣。

　　　　野烧焰连殊赫奕，

　　　　愁云阴隔乍依稀。

　　　　劳生愿学长生术，

　　　　餐尽红桃上汉飞。”

　　　　阿大喃喃道，左手紧紧攥住那只纸鹤。纸鹤来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千帆沉舟楼楼主，上面是他亲自下达的口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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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利益动人最伤心（第二更）

　　　　大暗杀阶段之后是大乱斗，将一百人放在一个困兽场中，除了不能出这个困兽场之外，不限手段不限规则，生存下来的最后十人将进行最后的比试。

　　　　困兽场仍搭建在海市蜃楼里，但不在楼兰古城之中，而在楼兰城外。困兽场是仿制古罗马斗兽场的样式建造而成的，只是从规模上来说，却是古罗马斗兽场的好几倍。从外观上看，困兽场呈正圆形，俯瞰时，它是椭圆形的。

　　　　古罗马的斗兽场又称罗马角斗场、罗马竞技场。是古罗马帝国专供奴隶主、贵族和自由民观看斗兽或奴隶角斗的地方，而千帆沉舟楼的困兽场为了展示沉沦者的血性，同样也有许多观众，但场中上演的却是魔道妖人之间的生死对决。

　　　　陈薪烬双手枕着脑袋，翘着二郎腿悠闲地在困兽场边缘的栏杆之上。场中的厮杀对阵进行得如火如荼，刀剑碰撞的清鸣，灵力划破空气的闷响，以及围观群众的喝彩和呐喊，汇聚成了一曲宏大的交响乐，谱写着人类的悲歌。生命的内斗往往比对外的战争来得更加凶狠，千帆沉舟楼的沉沦者将人类的劣根性发挥得淋漓尽致，即使是平日里一起出过任务的同伴，救过性命的恩人，涉及每个人自身的利益，没有人会心慈手软，尤其是还冠着“死了能复活”的名头。比起陌生人，熟人因为知根知底，更容易下手。十个名额注定有限，有个别强者以不可撼动的姿态占据了部分名额，所以熟人之间也终有一战。同伴、救命恩人、兄弟姐妹、认识的不认识的，抱团的不抱团的，通通陷入了无尽的杀戮之中。

　　　　有的人杀红了眼会不满足于对方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死亡，进而杀更多的人来填满内心的杀欲，这样的人一般很快就会遭到大家的围攻。有的人自身实力超绝且保持绝对冷静，不主动出击但无论谁来皆以雷霆手段解决，这样的人鲜有人去招惹。

　　　　但这里面却不包括陈薪烬。出乎他的意料，自己一叶障目的障眼法效果意外的好。一叶障目使自己处于似实非实，似虚非虚的状态，并消除他人对自己的五感，除了灵力之外，物理攻击却是对自己无效。但缺点也很明显，这个状态中不能轻易移动，一旦产生位移就会脱离这个状态，所以除了躲避偶尔飞射而来的灵力之外，他基本没暴露过自己的身形。偶有躲避之后，重新进入障眼法的匿踪状态需要点时间，但暴露在视野当中的些许片刻，陈薪烬也已游走为主。不是没有沉沦者发现了他进行追杀，只是陈薪烬却本着能不亲自动手就不亲自动手的原则，只要暴露身形的时候一见有人盯上他，他只出一招便伤了大部分出手的人，而对那些能接了他一招的，他便开始绕着偌大的困兽场兜圈，直到再次进入一叶障目之中。

　　　　没人愿意再在这条滑不溜秋的漏网之鱼上浪费时间浪费灵力，同没人会对那些实力超绝的强者出手一样，久而久之，陈薪烬也被默认取得了十个名额之一。在强者看来，这是一种取巧的手段，不过他们倒也乐见其成。在他们眼里，陈薪烬已经被定义为本身实力一般，只是身法走位有一些骚操作的偷奸耍滑之辈，现在能躲可不意味着将来对决时能躲。十个名额里有一个软柿子捏，将来两两对决时自己万一遇上了总比和其他高手打生打死来得好。

　　　　大家也不傻，都是明白人，在想清了其中利害关系之后，事态竟发展到有人再对陈薪烬出手，在陈薪烬暴露身形之后，竟有一个强者替他挡了下来。陈薪烬回忆自己看过的情报，此人正是摘星仙麾下的追随者之一。在他出手阻拦之后，陆陆续续也有几个人跟着阻拦，甚至对他报以微笑。这倒是让陈薪烬大为无语，不得不感叹人性实在捉摸不透。

　　　　有时候，利益远比亲情、爱情和交情更重要，只有实打实的利益才不会背叛，高于一切的是利益，也是人性的阴暗。他也不傻，自然知道这看似鼓励的微笑只是虚伪的表皮，根植于皮囊之下的是个人利益的骨干筋膜。即使有摘星仙的安排和挑动，但过激的战斗倒也没使众人想得太深。

　　　　当然，这一幕也落到了观众席上众人的眼中。曾被陈薪烬用剑气吊打的mt牛头人，one　thousand　mlies马头人以及妖铃后来也并未挺过大暗杀阶段，三人都已失去了进入大乱斗的资格。此时三人见此情况皆目瞪口呆，回过神之后恨不得破口大骂陈薪烬卑鄙无耻下流阴险狡诈。别人不清楚他的实力，可是他们作为第一波被杀的鸡，对那密密麻麻的剑气记得再深刻不过了。别的不说，漫天剑气一出，已经可以先吓死一堆密集恐惧症患者。

　　　　因此，看到陈薪烬在那边划水却是再过分不过了。说好的强者尊严呢？不过他们倒也未必真骂出口，一来是那漫天剑气着实吓人，二来则是因为对比起那个不知名中年男子，自己当时的待遇除了痛一点，倒也不怎么丢人。

　　　　人类个体各有各的不幸，但个体的不幸却各不相通。有的人哀愁钱不够花，不能开豪车住豪宅，却不知道同一个世界上还有人为生存奔波劳累、受尽白眼，而受尽白眼的人哀叹自己得不到尊重，却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人食不果腹。悲伤来自比上。快乐来自比下，但人类永远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因此，世界由一半的快乐和一半的悲伤调和而成，乐极难免生悲，苦中未必不能作乐。通过对比，妖铃三人事后看到网上铺天盖地的老夫少女心，不由自主地庆幸起当时自己只受了皮肉之苦，竟情不自禁隐隐有些感激起了陈薪烬当时没有选择他们来出丑示众。

　　　　对于这三人来说，他们倒希望陈薪烬表现得更出彩一点，夺了四鬼是最好，不说举世无双也得当世罕有了吧。陈薪烬表现得越强，他们技不如人被生擒的经历就越光彩，指不定哪一年他们可以跟自己子孙吹嘘祖宗当年也是和那个四鬼里的某位大人打过架的。

　　　　当然，这只是典型的斯德哥尔摩症候群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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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绝对的绝对（第三更）

　　　　困兽场的斗争很快落幕，见结果尘埃落定，围观的人群也渐渐散去。陈薪烬作为十名生存者之一，被安排在大后天与一名擅长使刀的牛头壮汉对决。对于这抽签结果，双方都颇为满意，一个看对面憨头憨脑，一个看对面弱不禁风，倒是相看两不厌。

　　　　“柔蓝，我回来了。”抽完签后陈薪烬便回到了自己的住处，还未进门就自吹自擂道，“你都不知道那些家伙有多蠢，我只要袖手旁观便轻轻松松进了前十。”

　　　　出乎意料，以往每次都会开门跑出来喜相迎的少女这次却不再开门。望着紧闭的门扉，陈薪烬心中忽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柔蓝？”陈薪烬轻轻推开房门，才发现房内一片昏暗，有一女子背对而立。

　　　　“公子……？”女子声音颤抖，缓缓转身，只是原本充满异域风情的小脸上被人用毛笔画上了诡异的熊猫眼。

　　　　陈薪烬一愣，随即上前一步，用灵力拼命冲刷那两个黑色的圆圈。

　　　　柔蓝泫然欲泣，摇了摇头道：“公子不用试了，没用的。”

　　　　“谁做的？”陈薪烬深深吸了一口气，语气看不出有任何喜怒起伏。

　　　　“我做的。”

　　　　一道陌生中带着一些熟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来者正是判官阿大，他的声音竟和弟弟相差无几。

　　　　陈薪烬回头瞥了眼他手中的勾魂笔和生死簿，轻声道：“给我擦掉。”

　　　　阿大闻言却是一笑，玩味道：“擦掉？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我只是履行一个做哥哥的对弟弟的承诺，要不你跪下来求求我，我也许会考虑看看。”

　　　　陈薪烬闻言膝盖慢慢弯曲，默默调动体内的剑意，就在膝盖半跪不跪之时，他的身体瞬间绷直。随着他的身子一挺，一身剑意猛然爆发，数百道剑气破空而去，直取阿大。

　　　　“我既然敢来，又岂能早没准备。”阿大轻笑一声，手中生死簿光芒大盛，一个“生”浮现，与无边剑气纠缠在一起。

　　　　趁着生死簿挡住剑气的空隙，阿大提笔挥洒，很快一篇诗词于虚空显现。

　　　　天生万物以养民，民无一善可报天。

　　　　杀杀杀杀杀杀杀！不忠之人曰可杀！

　　　　不孝之人曰可杀！不仁之人曰可杀！

　　　　不义之人曰可杀！不礼不智不信人，

　　　　大西王曰杀杀杀！我生不为逐鹿来，

　　　　都门懒筑黄金台，状元百官都如狗，

　　　　总是刀下觳觫材。传令麾下四王子，

　　　　破城不须封刀匕。山头代天树此碑，

　　　　逆天之人立死跪亦死！

　　　　正是历史上满清篡改明史所构陷的张献忠“七杀碑”文。

　　　　毛笔书写而成的字迹潦草不清，黑光内蕴，隐含着一股玄之又玄的意味。碑文铺天盖地，向陈薪烬笼罩而去，陈薪烬严守戒备，调动天地能量凝成剑气抵了上去。

　　　　破体无形剑气第三重境界汲取天地能量凝成剑气，在陈薪烬强制汲取之下，勾魂笔书写而成的碑文虽然并非无主的游离性能量，但饶是如此也被削去了两三分威能。

　　　　然而诡异的是，剑气抵了上去竟落到了空处，碑文纵然由灵力汇入勾魂笔中书写而成，但落笔之际就已是灵魂层面的能量。剑气虽锋锐无比，却也奈何不了拥有灵魂属性的碑文。

　　　　来不及再做变招，情急之下，陈薪烬只得调动识海中的蜃珠，强化自己的灵魂防御能力。出乎意料，碑文虽铺天盖地向陈薪烬笼罩而来，却又无视着径直从他身体中穿了过去，再度由虚转实，落在他身后的柔蓝之上。

　　　　“公子……”柔蓝的小脸因为剧烈的疼痛皱成一团，脸上两个乌黑的眼圈显得格外喜感。

　　　　陈薪烬呆呆转过头，黑色的碑文爬满柔蓝全身，像一条条蠕动的虫子般钻进她的体内。

　　　　阿大嘴角翘起，一脸奸计得逞的表情，道：“楼内有令，我们不能对你们这些选拔者出手，否则新四鬼的选拔就乱了套。不过我今天过来倒是有了个意外的发现，你胆敢私藏不眠人，这个小姑娘是个刚觉醒不久的觉醒者吧？所以我一开始的目标就不是你啊，我今天只是先来收点利息。你冒着生命危险窝藏不眠人，一定是因为她对你很重要吧？你以为我为什么等到你来再动手，就是要你看着，你连一个女人都保护不了，我这招可是连我自己都无解啊。你还有半个时辰的时间和她告别，当然这半个时辰内她会生不如死。还有，刚才你对我出手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接下里你要不要继续出手试试看？”

　　　　陈薪烬对阿大的话充耳不闻，阿大的意思他明白，继续出手就意味着对方的反击顺理成章，是名正言顺的自我防卫。出手，阿大可以当场栽赃自己，自己将遭到整个千帆沉舟楼的追杀；不出手，今天的一幕将是他心中永远的心魔。

　　　　“你错了，你千算万算，算错了一件事。”陈薪烬木然抬起左手，一把木弓出现在他的手里，“你的威胁对我来说就不是威胁，因为我……”

　　　　“从来就不是你们的人。”

　　　　他的右手作搭弓状，背部带动手肘往后狠狠一拉，一支充满绝对愤怒、绝对伤心、绝对不快活之意的箭矢凝聚而成。

　　　　伤心小箭绝对真理之弓。

　　　　绝对真理之箭是必中之箭，伤心小箭是伤尽了心，绝尽了望所发之箭，两者叠加，更是神怒鬼怨，石破天惊。

　　　　“给我到地狱里去悔过吧。”陈薪烬干涩道。

　　　　被陈薪烬此时散发出的气势所摄，阿大心中一惊，本能告诉他这一箭他绝对挡不下来。可无论是想逃跑还是撑起生死簿抵抗，他竟发现随着他那那句话掷地有声，自己竟无法动弹，一股悲意涌上心头，竟流下了两行眼泪。

　　　　阿大被自己的悲意惊醒，一边流泪一边惊疑不定道：“这个……能力……你是……”

　　　　“修道以来，我一直都顺风顺水，过顺的经历使我太过自以为是，总以为自己算无遗策。我以为凭借我的能力能带她逃出这个鬼地方，如果不是我自以为是的想充当什么救世主，她也许也不会……”陈薪烬闭上双眼，“我不会让你喊我爸爸的，因为我没有你这种逆子，你……”

　　　　“不配！”

　　　　经过蜃珠的洗礼，陈薪烬的橘子天赋早已运用得炉火纯青，除了控制是否让对方定身、是否流泪、是否喊爸爸之外，还进化到不再需要说出那一句站着别动的话也能定住他人身形，影响对方情绪的地步。

　　　　一把刻有绝对真理的弓射出一支名为伤心的小箭，耳畔是柔蓝痛苦的呻吟和判官慌乱的嘶吼。

　　　　身份什么的都见鬼去吧，凡是犯错的就要付出代价。

　　　　这一刻，陈薪烬很快意。

　　　　快意恩仇有时真的很好。

　　　　他绝对快意。

　　　　因为他绝对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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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我是自己的胆小鬼

　　　　为了给柔蓝更多自信，陈薪烬鼓励她要更好地做自己。其实他有给柔蓝留下防身手段和应急机制，以便能通知并坚持到他本人赶到，但终究还是他小看了其他人的手段，这次事件来得意外且突兀，竟没有触发任何预警。

　　　　一支箭矢的生命一闪即息，支撑它的唯有方向与目的。

　　　　陈薪烬的方向是阿大，目的是杀人。

　　　　箭矢飞越时空，落在判官身上，一切就像一场定格动画，他的身体如一片片碎布皲裂，化为灰烬和尘土随风飘散。

　　　　陈薪烬散去手中的弓箭，有些踉踉跄跄地连滚带爬回到了柔蓝身边。黑色的碑文在她皮肤下游动，所到之处寸草不生。柔蓝体内的筋脉和生命机能正在被逐步蚕食破坏，并带来了无穷无尽的剧痛，如钻心剜骨剃髓。

　　　　疼痛到了极致，一下子她的意识竟没有认出这种疼痛。

　　　　这么些天相处下来，对这个有着小女孩心思的少女陈薪烬也有了很深的亲切之感。是她照顾着自己的日常生活起居，是她脍炙玉盘珍馐嘉肴美馔，是她每天一脸好奇地要自己讲外界的故事，也是她哭着鼻子说自己做菜不好吃就没用了。

　　　　“公子……”柔蓝虚弱且模糊的双眼依稀看到来了陈薪烬的轮廓，“能告诉我……你的……真名吗？”

　　　　陈薪烬看着她那对颇具喜感的熊猫眼，却禁不住想要哭出来。她的脸是苍白的，她的嘴唇是苍白的，她的皮肤也是苍白的。她的嘴角晕染着触目惊心的红，可是她的眼神却像是一个不知所措的孩子在寻求世间最留恋之物，贪婪地看上最后一眼。

　　　　陈薪烬的世界很大，有手机和wifi，有电视剧和电影，有师兄和朋友，有穆松柏、叶蓁蓁和八戒，还有睡眠和修行，以及一整个地球加上一整个无眠之界待他去探索。但柔蓝不一样，她的世界很小，在陈薪烬到来之前，她的世界只有一座城和一座楼，在陈薪烬到来之后，她的世界除了自己只有另一个人。

　　　　世界很精彩啊，但都是听你娓娓道来，所以啊，你就是世界。这里一切都丑的，风、雨、太阳，都丑，人也丑，我也丑得很。只有你是青天一样可羡。

　　　　只是……只是不能再和你一起看风看雨，看朝阳打西边升起，饿狼与羔羊嬉戏，老虎温驯得像家里的小猫，屠夫爱上了小牛犊。

　　　　柔蓝讨厌自己的没勇气，在这件事上她就是一个胆小鬼啊，都快死的人了，还不敢说些勇敢的话。

　　　　模糊之中，柔蓝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轻轻抱起，躺在一个坚实稳固的臂弯里。疼痛之余，她竟有些欣喜，此刻她又庆幸着自己被疼痛分散了注意力，否则她一定会开心得像个傻子，也会紧张得把心脏跳出胸腔。

　　　　“我不会告诉你我的名字，等你好了之后我再告诉你。我带你去外边，我带你回去，我的师兄和师父都很厉害的，他们一定有办法救你。”陈薪烬狠狠抹了一把脸，道，“所以不许死！你死了可就没办法知道了。”

　　　　“那……我……再忍……忍。”柔蓝的声音细不可闻。

　　　　自己的身体在陈薪烬的行走间晃荡，他的臂弯像一个摇篮，让身处其中的自己惬意无比，而自己呢，自己是被孩子气的孩子，被拥抱的拥抱，被回答问题的问题，是风是雨是倦鸟归林。

　　　　自己听到了什么呢？

　　　　叱问声，怒喊声，打杀声，一定又在打架了吧，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