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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月-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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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脑海里一直浮现着往日的时光,那些曾经淡忘的事情又重新一件件地冒了出来,如雨后春笋,难以遏制。

    他的眼前浮现出已经逝去的父母,他们的音容相貌,他们的慈祥关爱,他们的葬礼现场;他的眼前浮现出自己的年少模样,那时的少年春风得意,那时的少年意气风发,而今却困于囹圄。

    这段时间,好似孟浩经历过最多最漫长的黑夜,与其说是很多个黑夜,不如说是一个,一个从未结束的黑夜。

    。。。。。。

    酒越喝越多,酒量也越喝越好。到了最后,再多的酒也不能麻木他的神经,他彻底失去了睡眠。

    至此时,他不但失去了睡眠,也失去了嗅觉。

    他开始在封闭的牢笼里走动,没有方向、没有规律地走动。

    这个时候,他已经被关押了两个多月。

    离释放之期并不遥远了。

    他开始出现幻觉,开始恍惚。

    。。。。。。

    这一天的傍晚,孟夫人依旧带着饭菜来了牢房。昏暗的木栅栏后,茫然四走的那道身影,狠狠地击碎了她的坚强,她再也压抑不知内心的悲痛,大声嚎啕起来。这是孟浩被关押后,她哭的第二次。第一次是在第一天探视他的时候。

    哭声并没有撼动那道身影,他仿佛一道幽灵,只是遵循着死亡之前的记忆,无休止地走动。

    孟夫人擦干眼泪,走到那具躯壳前,使出平生最大的力气,狠狠地抽了孟浩一个耳光。

    响亮的声音穿透了四周的墙壁,也打破了那具躯壳的枷锁。

    孟浩有些茫然,伸手捂着火辣辣的脸庞,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眼前的这个浑身颤抖的女子。

    “敏儿?是你吗?”孟浩不确定地问道。

    “老爷。。。”话未出口,孟夫人便痛哭不已。

    “好了,不哭了。。。”孟浩轻轻地搂着夫人,轻声说道,“我好像做了一个噩梦,一个很长很长的噩梦,梦里我睡不着觉,只是在黑暗里行走,一直走啊走。。。”

    孟夫人轻轻拍打孟浩的后背,安抚道:“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很快就会好的,我们很快就可以一家团聚了。”

    “恩。”孟浩在黑暗中点了点头。

    “老爷。。。”

    “恩?”

    “再坚持一段时间吧,很快你就可以回家了。为了我和孩子,为了我们的家,再坚持一下,好不好?”孟夫人仿佛是在哄骗一个孩子,用尽了温柔与期盼。

    “好,我会的。”

    这一日,距离三月之期还有十天。

    。。。。。。

    为了避免再次进入梦魇,孟浩开始背诵许多年前学习的那些经义文章,开始在牢房里背诵四书《大学》《中庸》《论语》《孟子》,已经五经《诗经》《尚书》《礼记》《周易》《春秋》。

    昏暗中,不时有“子曰”的声音传荡。

    人有了期盼,日子就会好过。

    虽然孟浩的睡眠依旧没有改善,但他已经不再恐慌黑暗,不再害怕漫长的时光。

    在背诵经义之余,他开始创作诗句,字字琢磨,句句推敲,自是一番忙碌。有时候,一个字都要推敲好几个时辰,他读书识字这么多年,第一次发现词句推敲所需花费的时间如此之大。他发觉自己剩下的时间有些不够自己推敲出完整的诗句,索性也就放弃这些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的事情。

    他开始想念外面的世界,他想念炙热的阳光,想念清新的空气,想念蓝天白云,想念霏霏细雨,想念滂沱大雨,想念落叶枯草,想念大雪纷飞,他想念外面的一切。

    他想念妻子,想她的温柔贤淑,想她的美丽温婉,想她的温暖怀抱;他想念儿子,想他的聪明伶俐,想他的谦逊好学,想他的乖巧听话。

    他想念家,想家里的一切。

    这些,都将很快出现在他的眼前,他很期待。
………………………………

第三十三章…年关将近

    十一月十五日,孟府张灯结彩,等待主人孟浩的归来。

    午时刚过半,孟夫人就携着一众家仆出了门,前往县衙大牢。

    依旧是那堵黑森森的墙壁,那个“狱”字还是那么阴森可怖。

    孟府一众人等缓缓走向那道铁门。

    “来人止步。”有狱卒呵斥道。

    福伯上前,不动声色地递给那狱卒一串铜钱,轻声说道:“我们是孟府的人,来接我家老爷。请问官爷,几时可以进去接人?”

    “孟府的?”那狱卒对着众人打量了一番,缓缓说道:“在这里等着吧,我去问问我们牢头儿。”

    那狱卒对着另外一人使了个眼色,随即进了那道铁门。

    狱卒进了铁门后,在幽暗的通道里走了十几息的功夫,到了一处宽敞的地方,只见那里摆了一张四方桌,桌子上摆了几个小菜,一坛烈酒。桌子两侧放了两条长凳,长凳上分别坐着两个人,一个中年壮汉,一个矮瘦的老头。墙壁四周挂着黑乎乎的各式刑具,不甚干净的样子。

    那中年壮汉瞥了狱卒一眼,“小胡,来生意了?”

    叫小胡的狱卒摇了摇头,“头儿,是孟府来人了,说是要接孟大人。”

    “哦?”那中年壮汉端了一碗酒,一饮而尽,溢出的酒水顺着胡须四散横流,“给了你多少钱?”

    小胡打了个哈哈,随即自怀里掏出了那一串铜钱,放到了桌上,谄媚道:“头儿,那孟府的老头儿就给了我一串铜钱,现在全孝敬您了。”

    那中年壮汉将酒碗随手扔到了桌上,轻哼了一声,“得了吧,你自己留着,省得背地里骂我扒皮。”

    说完顿了一顿,复又开口:“小胡啊,孟大人的刑期到了吗?”

    小胡挠了挠头,“孟大人是八月十五日未时末才送来的,按理说,这刑期还没有结束,需要再等等。”

    那中年壮汉沉吟了一会儿,问道:“你说孟大人在任期间,可曾有过不法之事?可曾鱼肉百姓?可曾苛责下官?”

    小胡不知道牢头儿为何这般问自己,只是呐呐不言。

    “恩?问你呢!”

    那中年壮汉半天未曾等到答案,自是开口催促。

    “这。。。”小胡一脸为难,“头儿,这些话咱不该说啊。”

    “让你说你就说,怎地屁话这么多?皮痒痒了不是?”那中年壮汉呵斥道。

    “是是是,那小的就说了。”小胡字斟句酌了一会儿,终是开口说道:“要说这孟大人,自是清廉正直,并不曾鱼肉百姓,也不曾苛责咱们。只是啊,他在任期间,咱们兄弟也没捞到什么好处啊。”

    “那你觉得他是个好官儿咯?”

    小胡抬头看了看牢头儿的表情,却没看出个所以然,只得继续说道:“好官是好官,就是。。。”

    “行了,既然你觉得他是好官儿,那就去县衙把文书办一下,就说是我让你去的。快去快回吧。”那中年壮汉开口说道。

    “那万一钟大人不准怎么办?”小胡有些犹豫。

    “你去就行了,别管其他的。”

    “好,那小的去了。”

    小胡对着牢头儿抱了抱拳,也就出去了。

    小胡走后,那矮瘦老头儿开口了,声音如生铁摩擦般刺耳,“小方啊,你这是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自然是让那位尽快回家啊。”这中年壮汉原来是姓方。

    “你又何必呢?得罪了钟会那个小心眼儿,以后的日子可不会好过啊。”那老头儿微微长叹。

    “哈哈,我怕他?钟会那厮不过是一个只会摇头屈膝的小人罢了。”中年壮汉一脸不屑。

    “小方啊,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老头儿摇了摇头,耐心劝导:“你就说牢里那位,为官一任,清廉正直,也很有民望,可最后呢?不过是为我等江南百姓说句公道话,就被罢官去职,监禁三个月。你说这里面没有龌龊?你信吗?无非是得罪了人,被人借此整治了而已。”

    “哼哼,我自然知道。现在衙门里的那几位,全都是一肚子的坏水儿,见不得别人好,也恨不得扒光老百姓的皮。”那中年壮汉一脸愤恨。

    “那又如何?如今就是这个世道。朝廷一直对我江南不满,而今衙门里的大人们自然是要抓住这个机会,更加剥削百姓,以此获得上官的信任,以便日后升官发财。”矮瘦老头儿淡淡说道。

    “哼,不过是一群禽兽罢了。”中年壮汉愤愤不已。

    “我年轻的时候和你一般,愤世嫉俗、一腔热血,到最后呢?还不是隐姓埋名远走他乡?亲人朋友余生不能再见,只能躲在无人认识的角落里苟延残喘。何苦呢?”老头儿缓缓地端起自己的酒碗,小口小口地啜饮。

    “哎,这狗娘养的世道。”中年壮汉狠狠地拍了一下大腿,端起面前的酒碗,一饮而尽。

    。。。。。。

    且说那狱卒小胡出了铁门之后,自是被孟府一众人的目光团团围住。小胡对着福伯说道:“我现在就去衙门办理文书,你等就在这里候着吧。顺利的话,很快就会回来,不顺利的话,你等安心等待就是。”

    说罢,急匆匆地走了。

    只留下孟府一众人在原地等待。

    。。。。。。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狱卒小胡赶了回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书。

    孟府众人远远地看着往回走的小胡,满心欢喜。

    待走近,小胡开口了,“不辱使命,衙门已经出具了文书,你们稍后就可以接孟大人回家了。”

    孟夫人对着福伯使了个眼色,福伯点了点头,随后不着痕迹地把一串铜钱塞到了小胡的衣袖里。

    小胡嘴角咧了咧,随即加快了步伐。

    小胡先去找了那中年壮汉,“头儿,文书已经办妥了,您签字画押以后,就可以放人了。”

    那中年壮汉接过文书扫了一眼,随即还给小胡,“等会儿你自己画一下就行了。”

    说罢,指了指墙上的一串钥匙,示意小胡自己去开门放人。

    小胡拿了钥匙,叮叮当当地消失在昏暗的通道里。

    那矮瘦老头儿有些看不懂,向那中年壮汉问道:“既然是你好心要办的事,干嘛要把功劳让给小胡?”

    那中年壮汉嘿嘿一笑,“以后您就知道了。”

    。。。。。。

    另一边,小胡开了门后,搀扶着孟浩出了牢房,晃晃悠悠地走出通道,向门外走去。

    离铁门尚有一段距离,小胡开了口,“孟大人,您等会儿闭了眼睛跟我走,勿要让外面的亮光伤了眼睛。”

    孟浩称好。

    就这样,两人高一脚低一脚地走上了台阶,慢慢地出了县衙大牢。

    到了外面,孟浩虽已闭了眼睛,却还是被明亮的光线刺痛了眼睛,泪水顺着灰扑扑的面颊流淌,仿若两道泥河。

    只见孟浩一头蓬松的乱发,一脸污垢,若非是身上的衣物有些整洁,几乎就是个活脱脱的乞丐了。

    孟府一众人早已翘首以盼,看到孟浩的身影后,齐齐地跑了过来,伸手的伸手,开口的开口,好不热闹。

    随后,孟夫人命管家福伯给狱卒小胡带个口信,“孟府上下,感谢牢头儿及诸位对我家老爷的照顾,改日有空,请到孟府一叙。届时,薄酒薄菜,聊表心意。”

    得到牢头儿的回复后,福伯也就跟着众人一起返回孟府。

    只见孟府众人离开县衙大牢门口之后,一直往前走,无一人回首。

    孟府门口,有几位仆人正在等待。见到自家马车驶来,自是纷纷燃起了炮竹,点燃了门口放置的火盆。

    孟夫人扶着孟浩下了马车,笑着说道:“老爷,我们回家了。”

    孟浩随即拍了拍孟夫人的手。

    孟夫人搀扶着孟浩跨过红炭火盆,寓意燃烧隔断所有霉运灾难。随后有仆人用事先准备好的柚子叶沾甘露水朝着孟浩周身挥洒,意为清净人身,去除霉运。

    一切就绪,孟夫人扶着孟浩开始进门。

    院子里,孟然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直勾勾地看着向自己走来的两人,他揉了揉眼睛,似乎是要确认是不是真实的。人影开始变得清晰,是他熟悉的身影,是他害怕再也见不到的身影。

    孟然忘情地扑了过去,如释重负地抱着孟浩的腿,不知不觉间开始低声呜咽,肩膀跟着一颤一颤的。他的脑袋埋在孟浩的长衫了,尽情地享受一家团聚的喜悦。

    孟浩纹丝不动地站了片刻,随后蹲下身来,把孟然紧紧地拥进怀里,紧紧地搂着。孟然仍在哭泣,孟浩一只手轻轻地抚着他的背。

    最后,等孟然的情绪终归于平静后,孟夫人急匆匆地带着孟浩前去沐浴更衣。

    一切完结以后,孟府沉浸在一片欢声之中,仿若欢度新年。

    第二天,有仆人将孟浩入狱之前用过的物品带出了城,找了个河边焚烧后,直接扔进长流水中。

    孟浩也开始了斋戒状态,斋戒七天后;孟浩带着家人前往城外的一座道观,听了七天的诵经声;随后是前往孟氏祖坟祭祖,祭祖七天。

    待祭祖结束后,已经是腊八前夕了,孟浩也就与众人返回孟府,开始忙碌新年的事务。
………………………………

第三十四章…琴棋书画

    腊八过后,新年的气氛瞬间浓烈起来,全城百姓尽是喜气洋洋,一副太平安康模样。

    孟浩自打回了府中,之前在狱中的那些毛病也就渐渐好了起来。不再失眠,六识也慢慢恢复正常,一切都走向美好。

    只是这个己亥猪年的冬天,甚是奇怪。已然寒冬腊月,却一直无雪。

    这一日,孟浩正在书房里看书消遣,孟然前去省视问安。

    孟然到了书房,先是行了一礼,然后恭敬问候道:“父亲安好。”

    孟浩随手放下手中的书籍,“然儿来了啊,坐吧。”

    孟然自个儿找了个凳子后,安静地坐在那儿。

    孟浩看着双手放于膝上、目不斜视的儿子,温言问道:“然儿,最近学业如何?”

    孟然思索片刻,随即回道:“回父亲,一切都好。目前已完成《中庸》的学习;琴棋书画则有些落后。”

    孟浩听后,心中颇为喜悦,却不露声色地说道:“恩,儒家经义的学习进度不错,但也不能将其他方面落后的太多。琴棋书画也要加紧,莫要成了只会读书的呆子了。”

    “是,父亲。”

    “你可知道我等读书之人为何要学习琴棋书画?”孟浩似乎是在考究儿子。

    孟然挠了挠头,“唔。。。赵先生未曾说过这些,只是教我一些具体的操作技巧。”

    “哦,这样啊,那就听为父给你讲讲。”孟浩捋了一下颌下胡须,清清嗓音,开口说道:“琴棋书画指抚琴、下棋、书法、绘画这四种,合称雅人四好,也是我们读书人的基本技能和修养。”

    “早在西周时期,书院的学习就有‘六艺’,乐是其中的一种。乐也是当时官员的基本技能之一,乐里面就包含抚琴。琴,亦称瑶琴、玉琴,据传是由伏羲所创造的。《诗经·关雎》有‘窈窕淑女,琴瑟友之’,《诗经·小雅》亦有:‘琴瑟击鼓,以御田祖’等记载。然儿,这些记载你知道吗?”

    面对父亲的提问,孟然有些羞惭,脸色微微涨红,低声说道:“父亲,我只学了《三字经》、《千字文》、《百家姓》、《论语》、《孟子》、《大学》、《中庸》,《诗经》还没有开始学习呢。”

    孟浩拍了拍脑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哦哦,忘了忘了,没事,听为父给你讲便是。”

    “《孔子家语》记载,孔子曾‘学琴于师襄’,据说师襄是春秋时期鲁国著名的乐官,孔子就曾向他学习抚琴。琴是雅乐,‘贯众乐之长,统大雅之尊’。儒家经义注重伦理教化,推崇中和之美,平稳节制,含蓄淡雅,排斥魅惑喧闹的溺音淫乐,所以,自古以来,众多文人逸士常常以琴会友,觅知音,清修自娱。”

    孟然静静听着,十分专注。

    “棋就是下棋,具体是指围棋,下棋也是修身养性的一种方式。《论语》中有关于下棋的记载,这个你可知道?”

    孟然站起身来,轻声说道:“这个孩儿知道。孔子曾说,‘饱食终日,无所用心,难矣哉!不有博弈者乎?为之,犹贤乎已。’”

    孟浩开怀大笑,“不错不错,那你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吗?”

    孟然点了点头:“夫子教过我,这句话是说整日吃饱了饭,如果不用一点心思,这种人就很难成才的!不是还有下棋的游戏吗?干干这个,也比什么都不干强呀!”

    孟浩用赞赏地目光看着儿子,“不错,说得很好。不过,除了《论语》,《孟子》中也有关于下棋的记载,你可知晓?”

    孟然认真想了想,摇头说道:“唔,不太记得了,请父亲教我。”

    “《孟子·告子上》,今夫弈之为数,小数也;不专心致志,则不得也。弈秋,通国之善弈者也。使弈秋诲二人弈,其一人专心致志,惟弈秋之为听。一人虽听之,一心以为有鸿鹄将至,思援弓缴而射之,虽与之俱学,弗若之矣。为是其智弗若与?曰:非然也。

    意思是,比如下棋作为一种技艺,只是一种小技艺;但如果不专心致志地学习,也是学不会的。弈秋是全国闻名的下棋能手,假使弈秋同时教两个人下棋,其中一个专心致志,只听弈秋的话;另一个虽然也在听,但心里面却老是觉得有天鹅要飞来,一心想着如何张弓搭箭去射击它。这个人虽然与专心致志的那个人一起学习,却比不上那个人。是因为他的智力不如那个人吗?回答很明确:当然不是。”

    孟然点了点头,“父亲,回去之后我会把《孟子》再认真学习一遍的。”

    孟浩听后,开口夸奖儿子:“然儿,你能知道回去之后将遗忘的东西重新学习,这已经很难得了,为父很是欣慰。”

    孟然咧嘴笑了笑。

    随后,孟浩继续讲道:“前朝就有人说过,棋之道在乎恬默,而取舍为急。仁则能全,义则能守,礼则能变,智则能兼,信则能克。君子知斯五者,庶几可以言棋矣。所以,下棋既能修身养性,又能体现儒家所倡导的仁义礼智信五种美德。”

    “至于书,也就是书法,也是‘六艺’之一。从狭义讲,书法是指用毛笔书写文字的方法和规律。包括执笔、运笔、点画、结构、布局(分布、行次、章法)等内容。例如,执笔指实掌虚,五指齐力;运笔中锋铺毫;点画意到笔随,润峭相同;结构以字立形,相安呼应;分布错综复杂,疏密得宜,虚实相生,全章贯气;款识字古款今,字大款小,宁高勿低等。从广义讲,书法是指语言符号的书写法则。换言之,书法是指按照文字特点及其涵义,以其书体笔法、结构和章法写字,使之成为富有美感的艺术作品。

    而今科举考试盛行于世,书法的好坏可以决定一个人最终的考试名次。世人常说‘字如其人’,从一个人的字,就可以看出这个人的内在修养。身为读书人,如果你的书法难等大雅之堂,自然是会被其他人鄙视的。练习书法时需排除杂念、全神贯注,达到入静专一的状态,才能把字写好。前朝书法大家欧阳询曾说,练书法时一定要‘澄神定虑,端己正容’,所以练习书法能调神修心。”

    “画,就是绘画,别称‘丹青’。神州大。陆的绘画具有悠久的历史,在春秋战国时期,各种绘画技艺就已经相当成熟了。孔子曾用‘绘事后素’来阐述礼、义之间的关系。素指的是白色的底子,绘事后素,是说绘画要以白色底子为基础。在孔子看来,外在的礼仪是与人的内心情操相统一的,就像绘画一样,没有白色底子为基础,就绘不出优美的图案,也就形不成美丽的画。前人认为一副好画,能让人杂念顿消、洗尘净心。所以,绘画也是修身养性的一种方式。”

    将琴棋书画大致讲完,孟浩已是唇干舌躁,捧起桌上的茶杯,饮了一大口冷茶。

    孟浩休息了一会儿,随即问道:“然儿,休课期间,你准备做些什么呀?”

    孟然想了一阵子,回答:“我想把之前学过的内容都温习一遍,时间充裕的话,就再看一些闲书。”

    “哦?什么闲书?张先生指定的吗?还是你自己想看的?”孟浩很是好奇。

    孟然摇了摇头,“不是张先生交代的,是先生之前给我指定的书籍,我看了一小半,剩余的准备在三年之内看完。”

    不用说,这个先生自然是指齐先生。

    孟浩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踱步至孟然身前,俯身问道:“然儿,你还想齐先生吗?”

    “想。”孟然不假思索地回答。

    虽是只有一个字,却包含万千情绪;虽是只说了一个字,却有诸多言语不曾说出口。

    先生姓齐,齐修国。是孟然一生的先生,也是唯一一个孟然不会说出姓名的先生。

    安静的书房里,一长一幼,相对无言。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难以自拔。

    过了半晌儿,孟浩先是打破沉默,“然儿,今后你若有闲,便来书房陪我一起读书练字,说说话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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