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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唐局-第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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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尺木虽不明所以,却依旧如时赴约。书房里灯火通明,蒙世隆正把卷轻吟。魏尺木行过礼,立在原处。蒙世隆盯着魏尺木看了片刻,忽道:「魏尺木,你可知那桑朵上人所来为何?」
………………………………

第一百七十八章 莲师八变

    魏尺木猜到是为了联合南诏进攻大唐一事,却也不敢笃定,便佯作不知,静待蒙世隆下文。

    蒙世隆接着道:「桑朵上人此来阳苴咩城,正是为了与朕商议一起伐唐之事。」一边说着,一边观察魏尺木的反应。

    魏尺木听了,心道:「果不其然。」面色却静如古井无波。

    蒙世隆见魏尺木面上波澜不惊,知道是其已猜出缘故,不禁暗赞其聪颖和镇定。

    蒙世隆便问道:「如今中土战火连天,草军势如破竹,李唐江山已有崩坏之象。依你之见,今日可伐唐乎?」

    魏尺木反问道:「伐唐于南诏何益?」

    蒙世隆道:「可得地千里,可获人口百货无数。」

    魏尺木道:「中土虽乱,不过殃及十几州,尚未动了根本。更何况剑南道有高骈在,所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纵是南诏吐蕃联合,未必能讨到便宜。而战端一起,势必祸及三国百姓,何益之有?」

    魏尺木自第一次上疆场时,心中便对两军厮杀之事生厌,即使如今心意冷漠,已是杀人如麻之辈,更有「刀屠」魔头之名,也不愿平白再起狼烟,看那哀鸿遍野之惨状。

    蒙世隆见魏尺木如此说,便得意道:「你是在劝朕不要伐唐?」

    魏尺木却道:「国主也可出兵一试。」

    蒙世隆见魏尺木不卑不亢,得意之色便退了去,不由叹道:「唉,朕常怀大略,素有雄图,与大唐连年刀兵相接,虽竞武功,却也使得民困马乏,知其并非长久之计。只是我大礼国西有吐蕃,北有大唐,立足何其难哉!」

    魏尺木道:「而今吐蕃和大唐接连内乱,已令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国主何不休养生息,若此间是一派太平昌盛之象,何愁四海英杰不至,又何虑天下万民不归心耶?」

    ……

    魏尺木与蒙世隆谈毕时,夜已深沉,无有月色无有云。

    魏尺木辞别蒙世隆没多久,便听见不远处有一股股劲流波动,知道是有高手施展轻功所致。魏尺木本待不欲理会,可这大内之中何人敢肆意施展轻功?魏尺木心道:「莫非来了刺客?」

    一念至此,魏尺木不由担心起蒙世隆的安危,急忙折返。待魏尺木赶到时,发现蒙世隆已倒在椅子上,一身是血。

    魏尺木连忙救治,却发现蒙世隆心脉被人生生震断,生机渐无。

    随着魏尺木输入一段真气,蒙世隆于濒死处回过神来。他见魏尺木去而复返,便道:「谋害朕者,非大唐,乃是吐蕃……」

    魏尺木问道:「是桑朵上人?」

    蒙世隆不予回答,又道:「魏尺木,你要应朕一件事。」

    魏尺木道:「国主请讲。」

    蒙世隆道:「你一定要寻回朕的皇妹,让她平安回到……大礼!」

    言毕,溘然长辞。南诏一代雄主蒙世隆,不服李唐,不惧吐蕃,就此死了。

    魏尺木尚未来得及感慨,只听得书房外熙熙攘攘,顿起金戈之声。接着,太子蒙世舜率御林军赶到御书房,闯将进来。

    蒙世舜见父皇已死,满目震惊,又见一旁的魏尺木,怒喝道:「是你杀了我父皇?」

    此言一出,一旁的桑朵上人猛喝道:「大胆魏尺木,竟敢行刺大礼陛下!必定是李唐派来的刺客!」

    一众御林军早将魏尺木团团围住,如铁桶一般。

    魏尺木道:「国主临终有言,谋害他者,非大唐,而是吐蕃。」说着,看向桑朵上人。

    桑朵上人冷笑道:「魏尺木,如今铁证如山,你还敢血口喷人,污蔑我国?贫僧此来大礼,是为商议合兵伐唐之事,为何要行刺大礼皇帝?倒是你一个唐人,早不早迟不迟地突然来到阳苴咩城,接着陛下便遇刺身亡,世间可此等巧合之事?」

    魏尺木道:「若是我行刺国主,何不逃之夭夭,反而等着你们来拿我?」

    魏尺木与桑朵上人言辞交锋之际,太子蒙世舜将信将疑,又加上父皇忽然驾崩,心绪乱如细麻,无法卒信任何一人。

    魏尺木见状,知道不宜耽搁,只得忽然施展轻功,跳出重围,到了御书房外。 正走间,忽闻得劲风袭来,魏尺木觑得真切,不是那桑朵上人的「乌灵珠」又是甚来?

    魏尺木以刀拨开飞来的「乌灵珠」,借势便走。不料,那「乌灵珠」退而不回,再次飞向魏尺木。魏尺木只得再次出刀。就在这一刀之际,桑朵上人已拦住魏尺木的退路。桑朵上人低喝一声,疾发一掌,拍向魏尺木。这一掌掌风犀利,不夹杂任何变化和招式,将蓬勃的内力尽情喷出。魏尺木也瞬发一掌,也不施展任何招式,只倾注内力。两掌相接,如闷雷滚滚一般,炸响连天,片刻才错开。

    这一掌下来,桑朵上人心中已是一惊:「这小子不过二十岁上下,怎会有这般雄浑的内力?」

    魏尺木也在心里暗道:「这吐蕃大和尚端的厉害,这一掌看似平平无奇,却实在难接。」

    不过转眼之间,两人再度出招。一时间刀对珠,掌对掌,两人一连走过二三十招,难分胜负。

    两人相斗间,气流震荡,将余人尽隔在三丈之外,近身不得。一众御林军只得远远地将二人围了,里外各三层,不容飞鸟游蝇过去。至于尹克达,此时心中纠结万分。他不知道是不是魏尺木杀了皇帝陛下,又自责未尽到侍卫的本分,此时只得护在太子一旁,以防不测。

    桑朵上人愈战愈勇,酣笑道:「痛快,痛快!不想在这南诏国中,竟遇着个绝顶高手。你我再战上百十回合,且看谁输谁赢!」

    魏尺木闻言却无心较技,冷哼道:「大和尚,且看掌!」言毕,施展出道家绝学《若水道》。一时间「哗啦啦」的水声响彻云霄,震人心魂。魏尺木忽地腾空而起,脚下气流荡漾起来,其人飘飘然,仿佛踩在一条奔腾不已的大河之上。再看其双掌,掌间似有水流缠绕一般,明晃如晶玉。

    桑朵上人见魏尺木施展出了这等气势磅礴的武功,战意愈发浓烈。只见他口中疾念真言,响如一道道春雷;继而盘膝而坐,长「哞」一声;接着吟道:

    邬金刹土西北隅

    莲花蕊茎之座上

    稀有殊胜成就者

    世称名号莲花生

    空行眷属众围绕

    我随汝尊而修持

    为赐加持祈降临

    格日班玛斯德吽

    须臾吟毕,接着大叫了一声:「《莲师八变》第一变——『海生金刚』!」言未讫,只见桑朵上人脚下忽然生出一片蓝色荧光。那蓝色荧光出现之后,刹那间蔓延如海,奔腾似潮。海上又生出一片硕大的莲台。那莲台之花瓣妖冶无比,色彩诡异,堪比花妖。莲台之上,又坐着一个童子,不过四尺上下,赤脚,粉面,面相却如金刚佛陀一般,双目紧闭。

    若仔细看去,那莲台上的童子与桑朵上人时而重合一体,时而如影子一般,好似这「海生金刚」就是桑朵上人本尊。

    说时迟,那时快。魏尺木一掌拍去,「黄河九曲」的掌力呼啸而去,拍向那莲台上的童子。一掌发,那童子却如未闻未见,不动弹分毫。激荡的掌力将到童子身前时,那片蓝色的海潮忽如遇见海风一般,卷七数尺高的浪头来,将魏尺木的那道掌力一举挡住。待浪头落下时,那道掌力早已消弭无踪,被海潮吞没其中。

    魏尺木顿时明白,那桑朵上人摆出的是一个守势。魏尺木冷哼一声,《若水道》第八重境界骤然展开,立时四周热度骤降。不过片刻,南疆的初春时节就变成了塞北寒冬,几有冰花坠落!

    魏尺木连拍数掌,一股股冰寒之力从掌间汹涌而出,奔向那蓝色的海潮。魏尺木要冰封海潮!

    果然,在冰寒的掌力一股股的倾泻之下,海潮上逐渐结下一层冰渍,不再奔腾。桑朵上人见状心惊,连忙再度施诀。那莲台上的童子忽然张开双目,其眸极其怪异,望似星辰,竟一眼无尽。随着那童子双目睁开,莲台也跟着盛开起来,花瓣间有蓝色荧光流动,汇入海潮之中。那花瓣与海潮逐渐连为一体,好似生长之力,逐渐将冰渍一丝丝融化,复为海潮。

    星辰大海,何其壮阔!

    这《莲师八变》乃是吐蕃密宗绝学,是桑耶寺开派祖师莲花生大士所创。此功共有八变:其一为「海生金刚」,其二为「忿怒金刚」,其三为「释迦狮子」,其四为「狮吼莲师」,其五为「爱慧莲师」,其六为「骷髅莲师」,其七为「日光莲师」,其八为「莲师王」。凡此八变,各有神通。一变以柔克刚,二变刚猛无匹,三变迅捷如飞,四变声震云霄,五变神秘莫测,六变狠厉诡谲,七变无敌之身,八变普度众生。

    桑朵上人乃是武痴之人,自幼学佛练武,深得《莲师八变》之精髓,已练成七变,无敌于吐蕃。

    桑朵上人此番面对魏尺木,见机行事,施展《莲师八变》中的第一变「海生金刚」,以柔克刚,以海潮之力消解魏尺木的《若水道》掌力。任凭你是天上黄河倾泻,还是地上千里冰封,尽皆入海无声,化归细流,融入其中。

    这一刚一柔,一攻一守,看似不分伯仲,而桑朵上人却是以逸待劳,耗损较少,长久下去,魏尺木必定先行力竭。

    魏尺木心道:「这武功倒是神奇,《若水道》莫非是遇到了克星?」

    要知道,虽然柔能克刚,但魏尺木所练的道家绝学《若水道》乃是取水冰之力,以最柔为最刚,本不惧任何柔力,可那「海生金刚」却如星辰大海一般,恣意汪洋,能吞噬水冰之力,又如春之生生不息,绵绵不绝,不可卒除,可不是如克星一般?
………………………………

第一百七十九章 误入雀门

    魏尺木既看出了端倪,便有了计较。当下再拍几掌,身影连动,借着掌力欺身而进。与此同时,一记《无为掌》无声而发,却后发先至。

    桑朵上人见魏尺木和身扑进海潮之中,暗笑其自不量力,此为取死之道。他自然晓得自家那片海潮的威力,莫说是一个肉体凡胎,便是铜头铁臂,也休想全身而退。

    然而,当《若水道》的冰寒掌力将海潮冰封的那一刹那间,《无为掌》的掌力已如春风一般,将海面轻轻吹开了一道口子。春风轻拂面,看似漫不经意,却最易扰动人心。

    等到桑朵上人察觉异样时,已是晚了。此时,魏尺木左掌早已拍到了那童子金刚的身上。

    桑朵上人硬吃了魏尺木一掌,不觉气机凌乱,惹得蓝色海潮起伏不定,剧烈震荡。当下连忙再念咒语,喝道:「《莲师八变》第二变——忿怒金刚!」

    言毕,只见那蓝色海潮忽而变色,成了火红色。原来还是一片碧波汪洋,刹那间便已成了赤焰火海!那莲台上的童子也生了变化,四尺孩童如同吃了灵丹妙药一般,须臾间长成了丈二金刚。那金刚双目圆睁,其目眦欲裂,好似有冲天的怒火都亟待倾泻出来。再细看其模样,只见其头也无发,其面也无须,其耳也垂肩,其鼻也如绝峰,其口也如火盆,其臂也如桨橹,其腿也如椽梁,其手也如蒲扇,其足也如畚箕,声势之汹汹,气焰之凌凌,令人望而生畏。

    忿怒金刚,以力取胜——以刚克柔!

    果然,这忿怒金刚甫一出手,举手投足之间便激荡风云,将魏尺木的无为掌力顷刻扫平,哪里能再近的了身?

    魏尺木见桑朵上人这武功还有如此截然不同之变化,又克制了他的《无为掌》,心中猛然一沉。他一心想着要先离开这是非之地,好去寻找章盈的下落,却不想被这个大和尚死死缠住,心中愈发烦躁起来。魏尺木先前也听得清楚,这桑朵上人的武功共有八变,只此二变便有至刚至柔之意,处处钳制他的武功,令他空有一身气力,无处施展。那余下六变,又是哪等神通?魏尺木既不知彼,便也不敢再轻易施展别的武功,生怕每施展一种武功,便少一分胜算。

    于是,魏尺木只在《若水道》与《无为掌》之间随意变化,引着那桑朵上人一会儿是海生金刚,一会儿是忿怒金刚。这方圆数十丈间的地方,被蓝与红的色彩渲染,早已夺去了天地原有的颜色。

    桑朵上人看出魏尺木的心思,却也不急,他此时也不愿与之生死相搏,只需将魏尺木先行留住,不令其走脱即可。

    急的是魏尺木。魏尺木正思索脱身之际,忽听得一阵金戈交错之声,四周的南诏侍卫纷纷向后撤去。

    原是黄贞闻声赶来。她见魏尺木被人围在垓心,忙掣了「乌珏」宝剑,杀散一众侍卫。

    黄贞杀退侍卫后,又与魏尺木夹击桑朵上人。黄贞的《五行剑法》高明,桑朵上人顿时觉得压力倍增,心道:「这两个毛头小儿竟都有这般高深的武功,怪哉怪哉!」

    魏尺木原本见了黄贞赶到,还想与其再度施展「阴阳合璧」的绝技,先伤了这吐蕃的大和尚,才好走脱。可黄贞虽来助他,却见她眉目清冷,不含丝毫热忱,也不愿多看魏尺木一眼。魏尺木知道是今日之事让黄贞有了心结,有意疏远他,只怕以后再难做到如在徐福墓里那般心有灵犀的合击之术了。

    魏尺木只得抖擞精神,撂下心事,也不拔刀,而是将《若水道》尽力施展开来,一掌胜过一掌。黄贞在一侧夹攻,剑锋凌厉,乌珏剑寒芒四散,如月夜流星。饶是桑朵上人的《莲师八变》精妙无比,擅能以变取胜,如今以一敌二,到底是落了下风。

    三人走过几十招,魏、黄二人将桑朵上人逼得连连后退。魏尺木不欲继续与其纠缠,便传音黄贞,道:「走吧。」

    黄贞闻言,便收了剑,向外掠去。魏尺木亦收掌。二人从容飞出南诏皇宫,扬长而去!桑朵上人见二人走脱,颇为狼狈,心有不甘,埋怨南诏众人在自己以一敌二时,无人相助,否则哪里容他两个小辈走脱?桑朵上人见蒙世舜不语,接着又央求蒙世舜派兵随他一起追杀魏尺木。

    蒙世舜叹了一口气,道:「他们若想杀我,恐怕上人也拦不下罢?」只撂下这一句话,便不再理会桑朵上人,立即着人安排国葬事宜。

    魏尺木与黄贞一路出了皇宫,只管向北疾行,趁夜出城。两人虽是并肩而行,一路上却无只言片语。魏尺木看了看脸上蒙着黑纱的黄贞,如当初面对章盈的离开时一样,沉默不语。

    黄贞亦是不问。她要问什么呢?问魏尺木是什么时候喜欢上那个南诏郡主的么?还是问魏尺木如今有没有忘了那个南诏郡主?

    魏尺木知道,他与黄贞心中已有隔阂,这一道隔阂之深堪比天堑,只恐终生难以逾越。只是这隔阂虽然难解,诀别的话同样难以出口,毕竟二人多次甘苦同担,福祸共度,早已是生死相依之人。于是,魏尺木和黄贞便只能这般肩并肩走着,一路无言。

    这般走了半夜。夜色逐渐褪去,迎来初日的光芒。而这一夜过去,魏尺木已是一头花发!

    原来,那粒「洗髓丹」并没有彻底解除魏尺木身上所中的「魂劫天衰咒」,不过是仗着一股药力和念力将其压制了下去。原本这药力之强,可以将之压制短则半载、长则数年,可惜魏尺木与桑朵上人大战,不经意间药力轰然溃散,是以这「魂劫天衰咒」再次发作了。

    「尺木……」黄贞看着魏尺木的花发老颜,一时忘却了昨日的不快,不禁心疼起来。说着,几乎垂泪:「莫非这该死的咒便无可解了么?」

    见黄贞开口,魏尺木忙道:「无解便无解罢,横竖是我命中该有此一劫。」

    魏尺木一语双关。黄贞冰雪聪慧,哪里听不出他话中的弦外之音?黄贞原想一番宽慰,可想到章盈那个女子,便又心灰意冷起来。再看看魏尺木如今这副惨相,更是黯然神伤,悲从中来。

    虽是如此,黄贞还是搀着魏尺木继续向北走下去。出了阳苴咩城之后,人烟渐次稀少起来。目之所及不是崇山峻岭,便是浓草密林。行不多时,魏尺木与黄贞便被困于一片密林之中,一连走了几日都不曾出去。魏尺木今日不比盛年,可谓是垂垂老矣,三日不进水米,哪里还扛得住?只见他骨瘦如柴,目光涣散,几近油尽灯枯了。黄贞看着魏尺木一日日老去,其衰老的态势似乎比之上次还要快上三分,心上更焦急起来。

    正上天无路时,正逢着一汪水潭。那潭水清澈见底,不见鱼虾蜉蝣,亦不生水草浮萍,只是水色暗黄,上面布满斑斑点点的圆形水纹,而且水面无风起浪一般,「咕咕」直响。

    黄贞喜道:「尺木,有水了!」

    魏尺木看了一眼,声音已十分沧桑,道:「这水看着怪异,只怕有毒。」

    黄贞闻言凛然,暗骂自己大意,这深山老林里的水,哪里是能随随便便就能喝的?可三日不饮水,黄贞自己倒还无碍,只怕魏尺木已撑不下去了。黄贞心急,正要以身试水时,忽然间林中传来一阵诡异的笑声。笑声中,传来一句:「没想到你们这一老一小还有几分见识,知道自己无福消受这等神水!」

    笑声大作后,一道身影从林中飘落。那道身影落在水潭对岸,与魏尺木、黄贞隔潭而望。

    黄贞见那人约莫五十岁上下,嘴上两抹鼠髭,一把羊须。双眸如隼目,鼻梁倒钩如鹰喙。穿一身暗黄色衣衫,上面印满了斑斑点点,好似群雀之羽。黄贞顿时心生警戒,按剑而待。

    那人又看了魏尺木和黄贞一眼,道:「看你二人的衣着打扮,应是唐人罢?」

    黄贞默然。

    那人又道:「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

    黄贞道:「左右不过是南诏境内罢了。」

    那人哼道:「南诏?这里虽在南诏境内,却不归南诏国主管辖。这里只认两个字。」

    黄贞奇道:「哪两个字?」

    那人道:「雀门!」

    魏尺木和黄贞闻言心头俱是一凛。这天下用毒之最,除却蜀中唐门,便是南诏雀门了。唐门与雀门,一在中土,一在南域,各享盛名。只是这雀门更为神秘,向来是闻者多,见者少,又因其远离中土,不受中土侠义之道约束,行事更是不择手段,毫无顾忌。

    那人见魏、黄二人神情,心中得意起来。问道:「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擅闯我雀门领界,不怕我雀门的好手段么?!真是不知死的蠢货!」

    黄贞见这老头面目阴损,狂言不断,心中便来了气,哼道:「我二人俱是百家传人,倒想看看雀门有何手段。」

    那人闻言,吸了一口气,神色也沉了下来,道:「百家传人?就是最近忽然杀出江湖的百家盟么?倒是有些名头,听说与摩尼教打得难解难分哩。」

    这次换作黄贞得意,道:「看来你也不算孤陋寡闻。」

    那人又道:「百家传人都有名号,我也知道一二,你们两个叫什么?」

    黄贞见那人态度大改,也不想堕了百家盟的声势,便回道: 「杂家魏尺木,阴阳家黄贞。」

    那人听到「魏尺木」三个字时,眼神中闪过一丝异色,忙问道:「魏尺木,你便是唐门门主的师祖魏尺木?」

    魏尺木见那人向他发问,反问道:「你认识唐门唐珏?」

    那人道:「雀门与唐门素有渊源,那唐珏继任门主时,我们雀门可是送了一份大礼。」

    那人名唤雀鹰,是雀门的十大护法之一。他得知是魏尺木后,便热心起来,定要邀魏尺木二人去雀门见其门主。

    黄贞心想雀门擅长用毒,或许有救魏尺木的法子,便搀着魏尺木随雀鹰而去。魏尺木一如先前,任由黄贞做主。

    又走了半日,三人来到密林极深处,忽有一片开阔之地。黄贞四处看去,见其四周隐隐藏着阵法。开阔之地正中,有一株参天巨树。那巨树之高,足有上百丈;巨树之广,何止数十围?其枝叶展开,更是绵延数里,一眼难尽。更兼树上洞穴层叠,阁楼林立,俨然一座树城。树干上刻着醒目两个大字:雀门。

    这便是雀门宗门所在之地了。黄贞嘀咕道:「这雀门好生奇怪,其宗门竟是在一株树上。」

    魏尺木却道:「栖在树上,怪不得唤作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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