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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世美男-第1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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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愿意的话,去我家玩一次可好?去小林书店。店倒是不开,可我非守候到晚上不可,因为怕有重要电话打来。嗳,不吃午饭?我来做。〃

    〃那就谢谢啦。〃我说。

    绿子从笔记本撕下一张纸,详细画出去她家的路线。然后取出红圆珠笔,在她家所在的位置打了一个大大的〃x〃。

    〃不用费劲就找得到的,一块大招牌上写着小林书店。12点左右能到?我好准备饭菜。〃

    我道过谢,将地图揣进衣袋。然后告诉她得回校上两点钟的德语课。绿子说她有个地方要去,从四谷站上了电车。

    星期天早上,我9点钟爬起身,刮了胡子,洗完衣服晾到楼顶天台。外面晴空万里,一派初秋气息。一群红脑袋精蜒在院子里团团飞舞,附近的顽童们挑着网兜往来追逐。无风,日丸旗颓然下垂。我穿上一件熨得有棱有角的衬衣,出门往都营电车站走去。星期天的学生街空荡荡的不见人影,如同死得一千二净一般。店也几乎一律关门大吉。城市里各种各样的音响于是比平日远为真切地扩散开来。脚蹬高跟木履的女郎拖着〃呱哒呱哒〃的足音穿过沥青路面,四五个小孩在都电车库旁边排开几只空罐,瞄准往里投石子。花店倒有一家开了门,我买了几枝水仙花。秋季买水仙,是有些不合时令,但我从小就喜欢这种花。

    星期天早上的电车里,只有三位坐在一起的老太婆。我一上车,老太婆们就对着我的脸和我手中的水仙横看竖看。其中一位看罢我的脸还慈祥地一笑,我也报以笑容。然后坐在最后边的位置,观望外面几乎擦窗而过的一排排古旧房屋。电车紧贴着家家户户的房檐穿行。一户人家的晾衣台上一字排开十盆盆栽西红柿,一只大黑猫蹲在一头晒太阳。在院子里吹肥皂泡的小孩闪人眼帘,石田亚由美的歌声不知从何处传来耳畔。甚至有咖喱气味飘至鼻端。电车像根大衣针一样在密密麻麻的住宅地带婉蜒前行。途中有几个人上来。三位老太婆亲密无间地头对着头,不厌其烦地谈着什么。

    临近大冢站时,我下了电车,按她图中所示,沿一条不甚起眼的大街一路走去。两侧排列的商店,哪一家都不像是红红火火的兴旺景象。全部是旧建筑,里边黑洞洞的。有的连招牌上的字都消失殆尽。从建筑物的古旧程度和样式来看,不难判断这一带未曾在战争中遭受空袭,所以这些民房才得以原样保留下来。当然也有的重建过,也有的或增建或部分修修补补,但大多反而倒显得比旧貌依然的房子还要脏乱。

    看这光景,估计很多人都已因为车多、空气污染、噪音干扰、房租昂贵而迁往郊外。剩下来的或是廉价的公寓、公司宿舍,或是搬迁上有困难的商店,或是死活舍不得离开世居之地的顽固派。由于汽车大排废气,所有的东西都像笼了一层薄雾似的灰蒙蒙、脏乎乎的。

    在这条街上走了大约10分钟,从加油站往右一拐,出现一条小型商店街,当中一块招牌上写着〃小林书店〃。店固然不大,但也不似我从绿子话中想象的那般小气。一条普通街道上的一家普通书屋。站在小林书店门前时,我不由产生了一种似曾相识的亲切之情:哪条街上都有这样的书店。

    书店的卷闸门一落到底,门上写着〃周刊《文春》每周四出售〃。到12点大约还有15分,我又不大愿意手拿水仙花在商店街上闲逛,便按一下门旁的电铃,退后两三步等候回音。过了15秒还是没有动静。我正寻思是不是该再按一次的当儿,头上〃哐〃地响起开窗声音。扬脸一看,绿子从窗口探出头,挥着手大声喊道:

    〃打开卷闸门进来呀!〃

    〃稍早了一点,可以吗?〃我也扯着嗓门大喊。

    〃没关系,一点不碍事儿。上二楼!我现在脱不开手。〃接着,〃哐〃一声把窗关死了。

    我便开门。那门发出惊人的怪叫声,我往上拉起1米高,弓腰钻到里边,再把门落下。店内漆黑一片。我绊在一捆准备退回的杂志上,险些摔个跟头。我一步一挪地摸到店的尽头,摸索着脱去鞋,抬腿上去。屋里边光线若明若暗,从脱鞋处上去没几步,有间简单的客厅,摆着一套沙发。房间不很宽敞,窗口透进仿佛战前波兰电影镜头中那样昏暗的光线。左侧有一仓库样的杂物间,可以看见厕所的门。右侧立一陡梯,我小心翼翼地爬上二楼。较之一楼,二楼敞亮得多,我吁了口长气。

    〃喂,这边!〃绿子的声音不知从哪里响起。楼梯口右侧有个餐厅样的房间,再往里是厨房。房子本身虽旧,但厨房却像最近改装过,烹调台、水龙头、餐具橱全都光闪闪地焕然一新。绿子就在那里准备饭菜。锅里煮着什么,〃咕嘟咕嘟〃直响。还洋溢着烤鱼的香味。

    〃电冰箱里有啤酒,坐在那里喝可好?〃绿子眼睛朝我忽闪一下。我于是从电冰箱里拿出罐装啤酒,坐在桌前喝了起来。啤酒凉得真够彻底,我怀疑是否已经存了半年。桌上放着白色的小烟灰缸、报纸和酱油壶。还有便笺和圆珠笔,便笺上写着电话号码和购物后算账样的数字。

    〃再有10分钟就可以做好。能不能在那儿等一会?能等不?〃

    〃当然能等。〃我说。

    〃边等边饿饿肚子。量可正经不少哩!〃

    我一面呷着啤酒,一面望着全神贯注做饭的绿子背影。她快捷而灵巧地挪动着身子,同时操作四五样菜。眼看在这边品尝菜的味道,转眼就在菜板上飞快地切什么东西,又从电冰箱里取出什么盛上,一回手把用完的锅涮好。从后边望去,那样子不禁使人想起印度打击乐的演奏者来:刚击响那边的吊钟,马上又敲这边的板,旋即拍打水牛骨。每一个动作都敏捷而准确,相互配合得恰到好处。我出神地望着。

    〃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我招呼道。

    〃放心,我一个人干惯了。〃说着,绿子朝这边闪过脸笑了笑。她下着蓝色牛仔裤,上穿蓝色海军衫。海军衫的背部还印着一个大大的苹果标记。从后面看,她的腰格外的苗条、格外的窈窕,仿佛紧紧束住的腰肢在发育过程中因某种原因被突然松开一样。因此,同一般女孩子穿窄牛仔裤时相比,她给人的印象要中性得多。烹调台上方窗口射进的明晃晃的阳光,为她身段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恍像而隐约的光膜。

    〃用不着费事做那么考究!〃我说。

    〃一点也不考究,〃绿子头也不回地说,〃昨天忙得我菜都没顾上买,只是把电冰箱里原有的统统掏出应付一下,你千万别介意,真的。再说,好客是我们的家风。我们这一家,也不知怎么搞的,就是非常喜欢请客,打心眼往外,简直成了病态。一家人既算不得特别热情,又不是说因此而有什么人缘,反正一来客人就非得忙忙活活招待一顿不可。每个人都这德行,不知是幸还是不幸。这么着,我爸他尽管自己差不多滴酒不沾,可家里到处是酒。你说干什么?给客人喝呀!所以嘛,啤酒你只管放开肚皮喝,用不着客气。〃

    〃多谢。〃我说。

    稍顷,我突然想起水仙花忘在楼下了。我脱鞋时放在脚边,就一直忘在那里。我再次下楼,把躺在在昏暗中的十枝白水仙拿上来。绿子从碗橱里取下一只细细高高的玻璃杯,插进水仙。〃我,顶喜爱水仙。〃绿子说,〃以前高中文艺汇演的时候,还唱过《七水仙》呢。知道吗,《七水仙》?〃

    〃那还不知道!〃

    〃当时参加民乐小组来着,弹吉他。〃

    接着,她便一边哼唱《七水仙》,一边把菜盛进盘子。

    绿子做的菜相当够水平,远远超过我的想象。生鲹鱼片、黄嫩嫩的荷包蛋,自己做的西京风味霸鱼、炖茄块、莼菜汤、玉蕈饭,还有切得细细的黄萝卜干咸菜,而且厚厚沾了一层芝麻。味道清淡,是地地道道的关西风味。

    〃好吃极了!〃我钦佩地说。

    〃喏,渡边君,老实说,你没想到我做菜有两手吧?从外表看。〃

    〃嗯……〃我老实承认。

    〃你是关西人,喜欢这味道吧?〃

    〃为我特意做这么清淡?〃

    〃那倒不是,怎么也不至于费那个麻烦。家里平时也这个味道。〃

    〃爸爸妈妈都是关西人,所以才……〃

    〃哪里,爸爸一直是这本地人,妈妈是福岛的。亲戚里边,找遍也没一个关西的。我们这个家族属于东京一北关东系统。〃

    〃弄糊涂了。〃我说,〃那么,为什么会做出这么地道的正统关西风味呢?跟谁学的?〃

    〃噢,说起来可就话长了。〃她边吃荷包蛋边说,〃我妈那人最讨厌和家务事沾边,几乎不做什么菜。再说,你知道我家是开店的,所以一忙起来,动不动就叫饭店送几份来,或者去肉店买些炸肉丸对付一顿。对这个我从小就讨厌透顶,讨厌得简直不能再讨厌。再不然就做一次咖喱饭一吃三天。这么着,有一天……是初中三年级的时候,我下决心要自己动手做出像样的东西来。就去纪伊国书店买回一本看上去最好的食谱。按照书上写的,我一样不少熟记在心。包括菜板的选法、菜刀的磨法、鱼的切法、干松鱼的削法,一切一切。由于写这本书的人是关西人,我做的菜也就跟着成了关西风味。〃

    〃那么说,这统统是从书上学来的?〃我吃惊地问。

    〃接着我就攒钱,去吃正宗怀石料理,于是记住了味道。我这个人,直感相当发达,逻辑思维倒是不行。〃

    〃无师自通地做到这个程度,不简单,实在不简单。〃

    〃吃了好多辛苦哩!〃绿子叹息着说,〃我们这家人,对烹调之类不是既不知又不想知吗,所以不管你怎么苦苦央求,他们硬是不肯掏钱替你买些像样的菜刀啦锅啦。说什么现有的足已够用。开哪家的玩笑!那薄薄一片的小破刀,哪里能切得好鱼!可你这么一说怎么着,马上又说什么鱼那玩艺儿不切也无所谓。简直不可救药。只好拼死拼活地把零用钱凑在一起,买尖头菜刀买锅买笊篱。你说你相信不,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像从身上挤血似的一点一点攒钱,买什么笊篱磨石炸虾锅……而身边的同伴都在用劲儿地大把大把要钱,买时髦衣服皮鞋什么的。你说我可怜不可怜?〃

    我一边喝药菜汤一边点头。

    〃高中一年级时,我做梦都想得到一个煎蛋锅,就是那种用来煎荷包蛋的狭长的铜家伙。结果,我就用买乳罩的钱买了那东西。这下可伤透脑筋了:我用一件乳罩整整对付了三个月,你能相信;晚上洗,拼命弄干,第二天早晨好戴上上学。要是没干可就倒霉了,真的。世界上什么最可怜?我想再没有戴半湿不干的乳罩出门更可怜的了。气得我直淌眼泪,尤其想到是为了买那煎蛋锅的时候。〃

    〃怕也是的。〃我笑着说。

    〃所以在妈妈死了以后……这么说倒是对不住妈妈,我是松了口气,因为我可以掌握生活费,喜欢买什么就买什么。这么着,如今厨房用具算一应俱全了。至于爸爸,生活费怎么花他是蒙在鼓里的。〃

    〃母亲什么时候去世的?〃

    〃两年前。〃她简短地回答,〃癌。脑肿瘤。住了一年半医院,折腾得一塌糊涂,最后脑袋也不正常了,离药就不行。但还是没有死,差不多是以安乐死那种形式死的。怎么说呢,那种死法是再糟糕不过的。本人遭罪,周围人受累。这下可倒好,家里的钱全都花光了。一支针一万两千日元,一支接一支打。又要雇人专门护理,这个那个的。我因为要看护,学习学不成,和失学差不多,简直昏天黑地。还有……〃她欲言又止,放下筷子叹息一声,〃尽说伤心话了。怎么提到这话上来了?〃

    〃由乳罩引出来的吧。〃我说。

    〃就是这荷包蛋,可要用心吃哟!〃绿子神情肃然地说。

    我吃完自己这份,肚子已经饱饱的了。绿子没吃多少。她说做莱的人,光做肚子就已经饱了。吃罢饭,她撤下餐具,擦净桌子,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包万宝路牌香烟,抽一支叼在嘴上,划火柴点燃。然后拿起插水仙花的玻璃杯,端详了半天。

    〃就这样好了。〃绿子说,〃不用换到花瓶里。这么插着,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刚刚从河边采来,随手插在杯里似的。〃

    〃在大冢站前的水池边采的。〃我说。

    绿子嗤嗤作笑:

    〃你这人真有意思。说笑话还那么一本正经。〃

    绿子手拄腮,烟吸到半截,便在烟灰缸里使劲碾死。并用手指揉揉眼睛,可能进了烟。

    〃女孩子熄烟要熄得文雅一点。〃我说,〃那样熄,活像砍柴女。不要硬碾,从四周开始慢慢熄,那就不至于把烟头弄得焦头烂额的。你这熄法太残忍了。另外无论如何不能从鼻孔里出烟。和男的两人单独吃饭时,一般女孩子不至于提起三个月只戴一件乳罩的话。〃

    〃我,就是砍柴女嘛。〃绿子边搔鼻侧边说,〃怎么也悲哀不起来。有时当玩笑说一说,可总不往心里去。其他还有要说的?〃

    〃万宝路不是女孩子吸的烟。〃

    〃可以的,没什么。反正吸什么都同样没滋没味。〃她说。然后把万宝路的硬纸包装盒拿在手里转来转去,〃上个月刚开始吸。其实也不大想吸,只是偶尔想试一下。〃

    〃怎么那样想呢?〃

    绿子把搁在桌面的两只手〃啪〃地一合,沉吟片刻,说:〃也不怎么。你不吸烟?〃

    〃6月份戒了。〃

    〃干嘛要戒?〃

    〃太麻烦了。譬如说半夜断烟时那个难受滋味吧,等等。所以戒了。我不情愿被某种东西束缚住。〃

    〃你这人,属于喜欢追究事理那类性格,肯定。〃

    〃也许。〃我说,〃说不定因为这一点我才不怎么讨人喜爱,以前就这样。〃

    〃那是由于:在别人眼里,你是个不被人喜爱也觉得无所谓的角色。或许有些人对你这点感到棘手也未可知。〃她手捧两腮,自言自语似的小声说,〃不过我喜欢同你说话,你说话方式真是别具一格:我不情愿被某种东西束缚住。〃

    我帮她洗碗。站在她旁边,把她洗过的碗用毛巾擦干,放在烹调台上。

    〃噢,你家里人都上哪儿去了,今天?〃我问。

    〃妈妈在坟里,两年前死的。〃

    〃这个,刚才听你说了。〃

    〃姐姐同未婚夫幽会。好像到什么地方兜风去了。她的那位在汽车厂工作,所以她特别喜欢汽车。我可是不大喜欢。〃

    说完默默洗碟子,我便默默地擦。

    〃往下就是我爸爸了。〃绿子停了一下说。

    〃呃。〃

    〃爸爸他去年6月去了乌拉圭,一直没回来。〃

    〃乌拉圭?〃我一愣,〃何苦去乌拉圭那样的地方?〃

    〃想移居乌拉圭,他那人,活像天方夜谭的阿拉伯人。当兵时的一个熟人在乌拉圭办农场,心血来潮地说去那里很好混,就一个人搭飞机走了。我死说活说劝他别去,告诉他去那样的地方根本行不通,又不懂语言,再说首先连东京都没怎么离开过,但怎么说也不顶用。肯定是我妈死了以后,他悲伤得不知怎么才好,脑袋那根弦也随着断了。他爱我妈就爱到这个地步,真的。〃

    我不便应和什么,张着嘴,望着绿子。

    〃妈妈死的时候,你猜爸爸对着我和姐姐说什么来着?这么说的:我十分懊悔,真不如叫你们两个替你妈妈死算了!听得我俩目瞪口呆。还不是,再怎么样也不好那样说话呀。当然喽,那是出于丧失至亲至爱伴侣后的难过、悲哀和痛苦,这我知道,也很同情。但也不至于说什么让亲生女儿去替死那样的话,你说是不?你不认为未免过分了?〃

    〃啊,倒也是的。〃

    〃我们也很伤感情。〃绿子摇摇头,〃总而言之,我们这家人都有点神经兮兮的,多少有点出格离谱。〃

    〃有点儿。〃我也承认。

    〃不过,你不觉得人与人相爱是件好事?爱夫人爱得甚至当女儿面说什么不如叫你们替死是件好事?〃

    〃或许。〃

    〃这还不算,还跑到乌拉圭去了,没事似的甩下我们不管。〃

    我闷头擦拭盘子。全部擦完,绿子把我擦过的所有碟碗整整齐齐地放进餐具橱。

    〃父亲那边没音信?〃我问。

    〃今年3月,来过一张带画的明信片。可具体也没写什么。只是说那边很热,水果不像预想的那么好吃……就这么点。简直是开玩笑!那明信片上还居然画的是一头蠢驴!真神经!连见到哪个朋友或熟人没有也没提。最后还写,等稍微安顿下来后,把我和姐姐叫去。以后再杳无音信。这边去信也不理。〃

    〃那么,假如你爸爸叫你去乌拉圭,你怎么办?〃

    〃就去看看嘛,不是挺有趣的?姐姐说她坚决不去。我姐她最最讨厌不卫生的东西不卫生的地方。〃

    〃乌拉圭就那么不卫生?〃

    〃不晓得。姐姐认定是那样。说路上一层驴粪,上面趴满苍蝇,冲厕所的水又不通,蜥蜴蝎子到处一动一动地乱爬。说不定她在哪里看了这类电影。姐姐对虫子算是深恶痛绝的。她最开心的就是坐着狂吼乱叫的车子在湘南一带来回兜风。〃

    〃呃……〃

    〃乌拉圭,满不错嘛,去也未尝不可。〃

    〃那一来这店谁来管呢?〃我问。

    〃姐姐在半死不活地管着。住在附近的伯父每天都来帮忙,还去送货。我有时间也帮把手,反正开书店也不是什么重活儿,怎么都干得了。要是怎么都干不下去的话,就干脆连店铺一卖了事。〃

    〃你喜欢父亲?〃

    绿子摇摇头:〃也不是很喜欢。〃

    〃那为什么要跟到乌拉圭去呢?〃

    〃信赖他。〃

    〃信赖?〃

    〃是啊。喜欢倒不怎么喜欢。但是我信赖,信赖爸爸。在失去夫人的打击下,扔下家扔下孩子扔下工作,手一甩去了乌拉圭……我信赖这样的人。明白?〃

    我喟叹一声:〃好像明白,又好像不明白。〃

    绿子好笑似的笑着,轻轻捶一下我的脊背,说:

    〃好了好了,怎么都无所谓。〃

    这个星期天的下午兵荒马乱地出了不少事。好个奇妙的日子。就在绿子家附近发生了一场火灾,我们爬上三楼的晾衣台观看,而且不知不觉地接了吻。这么说也许像是装傻,可过程确实如此。

    我们一边说学校里的事一边喝饭后咖啡。这时传来消防车的警笛声。声音越来越大,数量也似乎越来越多。楼下有很多人奔跑,80有几个人大声呼号。绿子跑到临街房间,推窗往下看了看,然后说声〃等一下〃就不见影了。只传来〃咚咚〃上楼的音响。

    我边喝咖啡边思索乌拉圭在什么地方。那里是巴西,那里是委内瑞拉,这边是哥伦比亚……如此想了半天,却怎么也弄不清乌拉圭的确切位置。这工夫,绿子下来,叫我赶紧一起过去。我便尾随其后,爬上走廊尽头处一架又窄又陡的木楼梯,到得一处很宽敞的晾衣台。晾衣台比周围住宅的屋脊明显高出一截,临近一带尽收眼底。隔三四座房子的对面,浓烟滚滚,腾空而起,顺着微风朝大街那边荡去。空气中飘着焦烟味儿。

    〃是阪本那里。〃绿子从栏杆探出身子说,〃阪本搬来之前是一家开室内建材店的,现在早已关门不做买卖了。〃

    我也从栏杆上探出上身朝那边张望。不巧正位于一座三层楼的背后,详细情形看不清,好像有三四辆消防车在进行灭火作业。由于路本来就窄,至多能开进两辆,其他车只好在大街那边伺机而动。路面自然给看热闹的人挤得水泄不通。

    〃我看最好把贵重的物品收抬收拾,这里也得避一下难。〃我对绿子说,〃现在风向相反,但不知什么时候转过来,而且加油站就在跟前。收东西吧,我来帮忙!〃

    〃根本就没有贵重东酉。〃绿子说。〃可总该有什么吧?存款原始印章证书……首先钱没有了就是麻烦事。〃

    〃不要紧,我不跑的。〃

    〃这里烧着也……?〃

    〃嗯。〃绿子说,〃死了就死了呗!〃

    我看着绿子的眼睛,绿子也看着我的眼睛。她一下子把我弄晕了:不知她话里多少成分是真,多少成分是假。我注视了她一会儿,渐渐地,开始觉得反正都无所谓。

    〃好,明白了,奉陪就是,陪你。〃我说

    〃和我一块儿死?〃绿子眼睛一亮。

    〃难说。一旦势头不妙我可得逃走。要死你一个人死好了!〃

    〃冷酷。〃

    〃只讨你一顿午饭,怎么能连命都一块搭进去呢,晚饭也招待的话倒另当别论。〃

    〃你这人!算啦算啦。反正先在这儿看一会吧。我来唱歌给你听。〃

    〃唱歌?〃

    绿子跑去下面,拿上来两张坐垫、四瓶啤酒和吉他。于是两人眼望团团涌起的黑烟喝起啤酒来。我问绿子如此做法是否会招致左邻右舍的白眼。因为我觉得:面对附近失火的场景在阳台上饮酒唱歌委实算不得正当行为。

    〃没事儿,管它!我们早已决定对周围的事来个不屑一顾!〃

    她唱起以往流行过的民歌。歌也好吉他也好实在不敢恭维,但本人却是满脸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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