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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世美男-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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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这还真不是开玩笑。〃

    〃你讨厌那所学校的哪一点呢?〃

    〃你当初喜欢上学来着?〃

    〃也不喜欢也不十分讨厌。我读的是一间极为普通的公立高中,没怎么在意。〃

    〃那所学校么,〃绿子一边用小手指揉眼角一边说,〃里面全都是所谓才女,家教好学习好……这样的女孩儿搜罗了差不多一千个。哦,清一色是有钱人家的小姐,否则也吃不消。学费高,还时不时地要捐赠,修学旅行都住的是京都的高级旅馆,用真漆碗吃怀石料理,每年还要去大仓酒店的餐厅参加一次宴会礼仪的讲习班。总之不同一般。知道么?我们年级一百六十人当中,住在半岛区的学生只我自己。有一次我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学生名册。你猜她们都住在什么地方?真不得了,一个个全部集中在千代田区三番叮、港区元麻布、大田区田园调步、世田谷区成城……只有一个姓柏的女孩儿例外,住在千叶县。我和她挺合得来,人不错。一次她叫我去她家玩,说住得远对不起,我说可以,就跑去了。结果大吃一惊。你猜怎么着,绕房宅地一圈居然要花15分钟,院子大得出奇,两只小汽车大小的狗,大口大口地吃着一大堆牛肉。可她还说什么由于家住千叶,在班里很感自卑。每次看要迟到,就让家里开奔驰轿车送到学校。车上配有专门司机。司机的模样活像《森林大黄蜂》中出场的驾驶员,头上一顶制服帽,还带着白手套。尽管这样,那女孩儿还自愧不如人。真叫人难以相信,你能信?〃

    我摇头。

    〃住在半岛区北大冢这鬼地方的,找遍全校也只我自己。这还不算,父亲职业一栏还填这么一笔:经营书店。这么着,班上的人都对我感到新奇,说喜欢什么书就能看什么书。天大的玩笑!她们脑袋想的,是像纪伊国那样的大型书店。对她们来说,提起书店,只能做那样的想象。可实况简直惨不忍睹,小林书店,我可怜的小林书店!咣咣当当地打开门一看,迎面一排除杂志没别的。脱手最快的是《妇女杂志》,就是附录中带有四十八种性生活新技巧插图的那种货色。附近的太太们买回家,坐在厨房餐桌旁背得滚瓜烂熟,等丈夫回家演习一番。那东西真是黄得可以,鬼晓得世上的太太们每天想的是什么!再就是连环画,也有些销量,什么《月报》、《星期天》、《飞人》。当然还有周刊。总之几乎全靠杂志赚钱。文库丛书也有一点,也没什么像样的东西……什么推理啦演义啦色情啦。因为只有这些卖得出去。再往下就是实用书籍,例如《围棋谱》、《盆景制作方法》、《婚礼致辞大全》、《性生活人门》、《快速戒烟法》等等。另外我们连文具也卖。账台旁边摆着圆珠笔、铅笔和本子之类。就这些。没有《战争与和平》,没有《性的人》,没有《麦田里的守望者》。这就是小林书店,这烂摊子到底有什么可值得羡慕的?莫非你羡慕不成?〃

    〃你讲得真够活灵活现的!〃

    〃喏,就是这么个店。附近的人都来买书,也送货上门,老顾客也还不少,一家四口糊口是绰绰有余。没有债款,可以供两个女儿上大学,如此而已。此外再想干大一点的事,就力不从心了。所以,本来就不该把我送去那样的学校,那只能活受罪。每逢要捐什么款的时候,都要给父亲罗嗦个没完没了;和同学外出游玩,一到吃饭时间就心惊胆战,生怕走进价钱贵的饭店弄得掏不出钱。这样的人生简直漆黑一团。你家有钱?〃

    〃我家?我家属于再普通不过的工薪阶层。既不很富,也不特穷。送儿子到东京读私立大学,我想怕是够吃力的。好在子女只我这一个,还不成问题。汇款没那么多,就打点零工。非常一般的家庭。有个小院子,有丰田,有皇冠。〃

    〃打什么零工?〃

    〃每星期在新宿一家唱片店干三个晚上。工作满舒服,坐在那里看东西不丢就行了。〃

    〃唔……〃绿子说,〃我还以为你从来没在钱上吃过苦头呢,总觉得你不像。〃

    〃也算不得吃苦头,是的。不过是说钱不是大把大把的。世上的人大都如此。〃

    〃我读过的那间学校大多都是富翁。〃她手心朝上地放在膝部,〃问题就在这里。〃

    〃那么,以后可就要同另一个不同的世界打交道喽,哪怕你再讨厌也罢。〃

    〃嗯,你认为有钱的最大优势是什么?〃

    〃不晓得。〃

    〃是可以说没钱呀。例如我向班上的朋友提议做点什么,对方就说我现在没钱,不行,可要是我处在对方的立场,就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我要是说现在没钱,那就真的是没钱。太惨了!长得漂亮的女孩儿可以说我今天脸难看得很,不想外出,可要是换个丑八怪女孩同样说一句试试,不被人笑掉大牙才怪哩!二者同一道理。这就是我所处的世界,6年时间,直到去年。〃

    〃不久就会忘掉的。〃我说。

    〃恨不得马上忘掉。这次上了大学,我着着实实出了口长气,周围都是普通人。〃她微微扭一下嘴角,笑吟吟地用手心摸摸短发。

    〃你在打什么零工?〃

    〃呃,写地图解说词。知道吧,买地图时不是附带一份小册子么?上面有城镇的说明,有人口和名胜的介绍等等。例如这里有如此这般一条郊游路线,有如此这般一个传说,开着如此这般的花,飞着如此这般的鸟,这个那个的,我的工作就是写这类解说稿。没有比它再容易的了,眨眼工夫就完。去日比谷图书馆翻一天书,足可以写出一册。只要摸透一点点诀窍,有的是事儿可做。〃

    〃诀窍?什么诀窍?〃

    〃就是……把别人不写的内容多少加进去一点。这一来,地图公司的负责人就会认为那孩子会写文章,心里佩服得不得了,就又找工作给你。其实也用不着大动脑筋,一点点就足够了。比方说吧,有个村庄由于修筑水库而在这里沉没了,但候鸟至今仍记得这个村庄,每当那个季节来临,便会出现小鸟们在水面上空盘旋不已的情景。这类趣闻只消写进去一个,公司的人就会喜出望外。还不是,多形象多有气氛啊!可是一般打零工的人却不怎么用这份心计。所以,靠写这解说稿,我正经挣了几个好钱。〃

    〃不过能经常找到那么多趣闻吗,那么凑巧?〃

    〃唔……〃绿子略一歪头,〃想找的话,怎么都能找到,实在找不到,适当来点无中生有也未尝不可。〃

    〃是这样。〃我心悦诚服。

    〃皆大欢喜嘛!〃绿子说。

    她想听我宿舍里的事,于是我照例讲了日丸旗,讲了敢死队如何做早操等等。绿子也为敢死队大笑不止。看来敢死队是为使全世界的人活得愉快才存在的。绿子说既然如此逗人,那就到我宿舍看看好了。我说看倒没什么意思。

    〃无非几百个男生在脏乎乎房间里或喝酒或(被禁止)罢了!〃

    〃你也不例外?也那么做?〃

    〃没有人不做,〃我解释道,〃男的(被禁止)跟女孩子来月经是同一ma事。〃

    〃有女朋友的也这样?就是说有发泄对象的。〃

    〃问题不在这里。我隔壁一个庆应大学的学生(被禁止)之后才去幽会,说这样就心平气和了。〃

    〃这事我是不大明白,一直在女校嘛。〃

    〃《妇女杂志》的附录上也没提到?〃

    〃何至于!〃绿子笑道,〃对了,渡边君,这个星期天闭着吗?有空儿?〃

    〃哪个星期天都闭。只是6点钟要去做工。〃

    〃愿意的话,去我家玩一次可好?去小林书店。店倒是不开,可我非守候到晚上不可,因为怕有重要电话打来。嗳,不吃午饭?我来做。〃

    〃那就谢谢啦。〃我说。

    绿子从笔记本撕下一张纸,详细画出去她家的路线。然后取出红圆珠笔,在她家所在的位置打了一个大大的〃x〃。

    〃不用费劲就找得到的,一块大招牌上写着小林书店。12点左右能到?我好准备饭菜。〃

    我道过谢,将地图揣进衣袋。然后告诉她得回校上两点钟的德语课。绿子说她有个地方要去,从四谷站上了电车。

    星期天早上,我9点钟爬起身,刮了胡子,洗完衣服晾到楼顶天台。外面晴空万里,一派初秋气息。一群红脑袋精蜒在院子里团团飞舞,附近的顽童们挑着网兜往来追逐。无风,日丸旗颓然下垂。我穿上一件熨得有棱有角的衬衣,出门往都营电车站走去。星期天的学生街空荡荡的不见人影,如同死得一千二净一般。店也几乎一律关门大吉。城市里各种各样的音响于是比平日远为真切地扩散开来。脚蹬高跟木履的女郎拖着〃呱哒呱哒〃的足音穿过沥青路面,四五个小孩在都电车库旁边排开几只空罐,瞄准往里投石子。花店倒有一家开了门,我买了几枝水仙花。秋季买水仙,是有些不合时令,但我从小就喜欢这种花。

    星期天早上的电车里,只有三位坐在一起的老太婆。我一上车,老太婆们就对着我的脸和我手中的水仙横看竖看。其中一位看罢我的脸还慈祥地一笑,我也报以笑容。然后坐在最后边的位置,观望外面几乎擦窗而过的一排排古旧房屋。电车紧贴着家家户户的房檐穿行。一户人家的晾衣台上一字排开十盆盆栽西红柿,一只大黑猫蹲在一头晒太阳。在院子里吹肥皂泡的小孩闪人眼帘,石田亚由美的歌声不知从何处传来耳畔。甚至有咖喱气味飘至鼻端。电车像根大衣针一样在密密麻麻的住宅地带婉蜒前行。途中有几个人上来。三位老太婆亲密无间地头对着头,不厌其烦地谈着什么。

    临近大冢站时,我下了电车,按她图中所示,沿一条不甚起眼的大街一路走去。两侧排列的商店,哪一家都不像是红红火火的兴旺景象。全部是旧建筑,里边黑洞洞的。有的连招牌上的字都消失殆尽。从建筑物的古旧程度和样式来看,不难判断这一带未曾在战争中遭受空袭,所以这些民房才得以原样保留下来。当然也有的重建过,也有的或增建或部分修修补补,但大多反而倒显得比旧貌依然的房子还要脏乱。

    看这光景,估计很多人都已因为车多、空气污染、噪音干扰、房租昂贵而迁往郊外。剩下来的或是廉价的公寓、公司宿舍,或是搬迁上有困难的商店,或是死活舍不得离开世居之地的顽固派。由于汽车大排废气,所有的东西都像笼了一层薄雾似的灰蒙蒙、脏乎乎的。

    在这条街上走了大约10分钟,从加油站往右一拐,出现一条小型商店街,当中一块招牌上写着〃小林书店〃。店固然不大,但也不似我从绿子话中想象的那般小气。一条普通街道上的一家普通书屋。站在小林书店门前时,我不由产生了一种似曾相识的亲切之情:哪条街上都有这样的书店。

    书店的卷闸门一落到底,门上写着〃周刊《文春》每周四出售〃。到12点大约还有15分,我又不大愿意手拿水仙花在商店街上闲逛,便按一下门旁的电铃,退后两三步等候回音。过了15秒还是没有动静。我正寻思是不是该再按一次的当儿,头上〃哐〃地响起开窗声音。扬脸一看,绿子从窗口探出头,挥着手大声喊道:

    〃打开卷闸门进来呀!〃

    〃稍早了一点,可以吗?〃我也扯着嗓门大喊。

    〃没关系,一点不碍事儿。上二楼!我现在脱不开手。〃接着,〃哐〃一声把窗关死了。

    我便开门。那门发出惊人的怪叫声,我往上拉起1米高,弓腰钻到里边,再把门落下。店内漆黑一片。我绊在一捆准备退回的杂志上,险些摔个跟头。我一步一挪地摸到店的尽头,摸索着脱去鞋,抬腿上去。屋里边光线若明若暗,从脱鞋处上去没几步,有间简单的客厅,摆着一套沙发。房间不很宽敞,窗口透进仿佛战前波兰电影镜头中那样昏暗的光线。左侧有一仓库样的杂物间,可以看见厕所的门。右侧立一陡梯,我小心翼翼地爬上二楼。较之一楼,二楼敞亮得多,我吁了口长气。

    〃喂,这边!〃绿子的声音不知从哪里响起。楼梯口右侧有个餐厅样的房间,再往里是厨房。房子本身虽旧,但厨房却像最近改装过,烹调台、水龙头、餐具橱全都光闪闪地焕然一新。绿子就在那里准备饭菜。锅里煮着什么,〃咕嘟咕嘟〃直响。还洋溢着烤鱼的香味。

    〃电冰箱里有啤酒,坐在那里喝可好?〃绿子眼睛朝我忽闪一下。我于是从电冰箱里拿出罐装啤酒,坐在桌前喝了起来。啤酒凉得真够彻底,我怀疑是否已经存了半年。桌上放着白色的小烟灰缸、报纸和酱油壶。还有便笺和圆珠笔,便笺上写着电话号码和购物后算账样的数字。

    〃再有10分钟就可以做好。能不能在那儿等一会?能等不?〃

    〃当然能等。〃我说。

    〃边等边饿饿肚子。量可正经不少哩!〃

    我一面呷着啤酒,一面望着全神贯注做饭的绿子背影。她快捷而灵巧地挪动着身子,同时操作四五样菜。眼看在这边品尝菜的味道,转眼就在菜板上飞快地切什么东西,又从电冰箱里取出什么盛上,一回手把用完的锅涮好。从后边望去,那样子不禁使人想起印度打击乐的演奏者来:刚击响那边的吊钟,马上又敲这边的板,旋即拍打水牛骨。每一个动作都敏捷而准确,相互配合得恰到好处。我出神地望着。

    〃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我招呼道。

    〃放心,我一个人干惯了。〃说着,绿子朝这边闪过脸笑了笑。她下着蓝色牛仔裤,上穿蓝色海军衫。海军衫的背部还印着一个大大的苹果标记。从后面看,她的腰格外的苗条、格外的窈窕,仿佛紧紧束住的腰肢在发育过程中因某种原因被突然松开一样。因此,同一般女孩子穿窄牛仔裤时相比,她给人的印象要中性得多。烹调台上方窗口射进的明晃晃的阳光,为她身段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恍像而隐约的光膜。

    〃用不着费事做那么考究!〃我说。

    〃一点也不考究,〃绿子头也不回地说,〃昨天忙得我菜都没顾上买,只是把电冰箱里原有的统统掏出应付一下,你千万别介意,真的。再说,好客是我们的家风。我们这一家,也不知怎么搞的,就是非常喜欢请客,打心眼往外,简直成了病态。一家人既算不得特别热情,又不是说因此而有什么人缘,反正一来客人就非得忙忙活活招待一顿不可。每个人都这德行,不知是幸还是不幸。这么着,我爸他尽管自己差不多滴酒不沾,可家里到处是酒。你说干什么?给客人喝呀!所以嘛,啤酒你只管放开肚皮喝,用不着客气。〃

    〃多谢。〃我说。

    稍顷,我突然想起水仙花忘在楼下了。我脱鞋时放在脚边,就一直忘在那里。我再次下楼,把躺在在昏暗中的十枝白水仙拿上来。绿子从碗橱里取下一只细细高高的玻璃杯,插进水仙。〃我,顶喜爱水仙。〃绿子说,〃以前高中文艺汇演的时候,还唱过《七水仙》呢。知道吗,《七水仙》?〃

    〃那还不知道!〃

    〃当时参加民乐小组来着,弹吉他。〃

    接着,她便一边哼唱《七水仙》,一边把菜盛进盘子。

    绿子做的菜相当够水平,远远超过我的想象。生鲹鱼片、黄嫩嫩的荷包蛋,自己做的西京风味霸鱼、炖茄块、莼菜汤、玉蕈饭,还有切得细细的黄萝卜干咸菜,而且厚厚沾了一层芝麻。味道清淡,是地地道道的关西风味。

    〃好吃极了!〃我钦佩地说。

    〃喏,渡边君,老实说,你没想到我做菜有两手吧?从外表看。〃

    〃嗯……〃我老实承认。

    〃你是关西人,喜欢这味道吧?〃

    〃为我特意做这么清淡?〃

    〃那倒不是,怎么也不至于费那个麻烦。家里平时也这个味道。〃

    〃爸爸妈妈都是关西人,所以才……〃

    〃哪里,爸爸一直是这本地人,妈妈是福岛的。亲戚里边,找遍也没一个关西的。我们这个家族属于东京一北关东系统。〃

    〃弄糊涂了。〃我说,〃那么,为什么会做出这么地道的正统关西风味呢?跟谁学的?〃

    〃噢,说起来可就话长了。〃她边吃荷包蛋边说,〃我妈那人最讨厌和家务事沾边,几乎不做什么菜。再说,你知道我家是开店的,所以一忙起来,动不动就叫饭店送几份来,或者去肉店买些炸肉丸对付一顿。对这个我从小就讨厌透顶,讨厌得简直不能再讨厌。再不然就做一次咖喱饭一吃三天。这么着,有一天……是初中三年级的时候,我下决心要自己动手做出像样的东西来。就去纪伊国书店买回一本看上去最好的食谱。按照书上写的,我一样不少熟记在心。包括菜板的选法、菜刀的磨法、鱼的切法、干松鱼的削法,一切一切。由于写这本书的人是关西人,我做的菜也就跟着成了关西风味。〃

    〃那么说,这统统是从书上学来的?〃我吃惊地问。

    〃接着我就攒钱,去吃正宗怀石料理,于是记住了味道。我这个人,直感相当发达,逻辑思维倒是不行。〃

    〃无师自通地做到这个程度,不简单,实在不简单。〃

    〃吃了好多辛苦哩!〃绿子叹息着说,〃我们这家人,对烹调之类不是既不知又不想知吗,所以不管你怎么苦苦央求,他们硬是不肯掏钱替你买些像样的菜刀啦锅啦。说什么现有的足已够用。开哪家的玩笑!那薄薄一片的小破刀,哪里能切得好鱼!可你这么一说怎么着,马上又说什么鱼那玩艺儿不切也无所谓。简直不可救药。只好拼死拼活地把零用钱凑在一起,买尖头菜刀买锅买笊篱。你说你相信不,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像从身上挤血似的一点一点攒钱,买什么笊篱磨石炸虾锅……而身边的同伴都在用劲儿地大把大把要钱,买时髦衣服皮鞋什么的。你说我可怜不可怜?〃

    我一边喝药菜汤一边点头。

    〃高中一年级时,我做梦都想得到一个煎蛋锅,就是那种用来煎荷包蛋的狭长的铜家伙。结果,我就用买乳罩的钱买了那东西。这下可伤透脑筋了:我用一件乳罩整整对付了三个月,你能相信;晚上洗,拼命弄干,第二天早晨好戴上上学。要是没干可就倒霉了,真的。世界上什么最可怜?我想再没有戴半湿不干的乳罩出门更可怜的了。气得我直淌眼泪,尤其想到是为了买那煎蛋锅的时候。〃

    〃怕也是的。〃我笑着说。

    〃所以在妈妈死了以后……这么说倒是对不住妈妈,我是松了口气,因为我可以掌握生活费,喜欢买什么就买什么。这么着,如今厨房用具算一应俱全了。至于爸爸,生活费怎么花他是蒙在鼓里的。〃

    〃母亲什么时候去世的?〃

    〃两年前。〃她简短地回答,〃癌。脑肿瘤。住了一年半医院,折腾得一塌糊涂,最后脑袋也不正常了,离药就不行。但还是没有死,差不多是以安乐死那种形式死的。怎么说呢,那种死法是再糟糕不过的。本人遭罪,周围人受累。这下可倒好,家里的钱全都花光了。一支针一万两千日元,一支接一支打。又要雇人专门护理,这个那个的。我因为要看护,学习学不成,和失学差不多,简直昏天黑地。还有……〃她欲言又止,放下筷子叹息一声,〃尽说伤心话了。怎么提到这话上来了?〃

    〃由乳罩引出来的吧。〃我说。

    〃就是这荷包蛋,可要用心吃哟!〃绿子神情肃然地说。

    我吃完自己这份,肚子已经饱饱的了。绿子没吃多少。她说做莱的人,光做肚子就已经饱了。吃罢饭,她撤下餐具,擦净桌子,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包万宝路牌香烟,抽一支叼在嘴上,划火柴点燃。然后拿起插水仙花的玻璃杯,端详了半天。

    〃就这样好了。〃绿子说,〃不用换到花瓶里。这么插着,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刚刚从河边采来,随手插在杯里似的。〃

    〃在大冢站前的水池边采的。〃我说。

    绿子嗤嗤作笑:

    〃你这人真有意思。说笑话还那么一本正经。〃

    绿子手拄腮,烟吸到半截,便在烟灰缸里使劲碾死。并用手指揉揉眼睛,可能进了烟。

    〃女孩子熄烟要熄得文雅一点。〃我说,〃那样熄,活像砍柴女。不要硬碾,从四周开始慢慢熄,那就不至于把烟头弄得焦头烂额的。你这熄法太残忍了。另外无论如何不能从鼻孔里出烟。和男的两人单独吃饭时,一般女孩子不至于提起三个月只戴一件乳罩的话。〃

    〃我,就是砍柴女嘛。〃绿子边搔鼻侧边说,〃怎么也悲哀不起来。有时当玩笑说一说,可总不往心里去。其他还有要说的?〃

    〃万宝路不是女孩子吸的烟。〃

    〃可以的,没什么。反正吸什么都同样没滋没味。〃她说。然后把万宝路的硬纸包装盒拿在手里转来转去,〃上个月刚开始吸。其实也不大想吸,只是偶尔想试一下。〃

    〃怎么那样想呢?〃

    绿子把搁在桌面的两只手〃啪〃地一合,沉吟片刻,说:〃也不怎么。你不吸烟?〃

    〃6月份戒了。〃

    〃干嘛要戒?〃

    〃太麻烦了。譬如说半夜断烟时那个难受滋味吧,等等。所以戒了。我不情愿被某种东西束缚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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