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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逆风-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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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四面环顾一下:“小声点。”

    她压低声音:“‘临时的’是什么意思?你们把我当什么人了?”

    他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生气,解释说:“五一快到了,我要回家,怕爹妈问起女朋友的事――”

    她明白了:“哦,你的意思是临时找个人冒充你的女朋友?”

    “嗯。我知道你不会干这种事的,我叫她们几个别瞎搞――”

    “谁说我不会干这种事?”

    “你会?”

    “当然哪。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

    “你真的会?”

    “真的会。”

    “要坐――很远的车的。”

    “我不怕。”

    “还要爬山。”

    “我也不怕。”

    他很开心,许诺说:“如果你五一跟我回家,我给你出来回的路费。”

    她心里一乐,呵呵,这就是你给我的回报?好大方!难道你还准备我自己掏钱陪你回家装门面的?

    他好像太喜出望外了,不知道说别的,就望着她笑。

    她发现他笑起来很像个孩子,天真无邪。

    她受了感染,也很开心地冲他笑。
………………………………

第4节

    面端上来后,满大夫立即埋头苦干起来,吃得十分专注,旁若无人。

    丁乙吃面是“遥看瀑布”的吃法,挑起一筷子面,定格,看着那些失去平衡的面条们稀里哗啦掉下去,只把筷子上的幸存者喂进嘴里,而且只喂前面一段,再用筷子夹着面尾巴,一点一点往嘴里喂。

    但满大夫就不是这么个吃法了,他夹起一大筷子面,只拖到碗沿那里,大嘴一张,咬住面们,再“丝拉”一吸,一筷子面全部进嘴,面条上的汤水被他“丝拉”得浪花飞溅,有的溅到嘴唇上,有的落回面碗里,让她第一次直观地见识了“鲸吞”这个词。

    她生怕别人嫌他吃相不好,但她四面一看,觉得其他桌上的人吃相也不好,都是吃得“丝丝拉拉”的响,像她这样斯斯文文“遥看瀑布”的,还没见到第二个。

    满大夫风卷残云地吃完了面,抬头看她,发现她那碗还没怎么吃动,好奇地问:“你不爱吃?”

    “爱吃啊。”

    “那还不快点吃?牛肉面,冷了就不好吃了。”

    “我吃不了这么多。”

    “那就给我一些,吃不完浪费了。”他伸过碗来,她把自己碗里的面和牛肉夹了很多给他。

    他问老板要了些辣椒,加在碗里,边吃边说:“你吃这么少,是不是怕长胖?”

    她一笑,没回答,知道他肯定是那种海吃海喝都不长膘的人,无法理解那些喝凉水都会长胖的人是什么心情。

    他安慰说:“你不胖,可以多吃点。”

    “你怎么知道我不胖?”

    “肚子里没多少板油么。”

    她乐了,呵呵,“板油”,这还是她小时候见过的物件,是猪肚子里一块块的白色油脂,妈妈买回家,切成小块,在锅里熬出油来,叫“猪油”,一般是烧青菜汤的时候放一点,比较滋润,有时也用来炒饭吃。熬完猪油剩下的那些小块块油渣,就不腻了,可以洒上白糖当点心吃。

    但现在生活好了,油水大了,妈妈已经很久不买那玩意了,烧菜都想着怎么把肉里的油弄掉,哪里还会专门买板油回来吃?

    他说她肚子里没多少板油,听上去好像是个屠户在谈自己杀过的猪一样。她笑着问:“没多少板油?那就是说,还是有一些的。”

    他没回答。

    她问:“你给我动手术的时候,怎么不顺带把那些――脂肪替我割了呢?”

    “那能随便割的?”

    “怎么不能?那些做美容手术的,不就是到医院去把肚子里的――脂肪给割了吗?”

    “我又不是美容医生。”

    “看来还是美容医生厉害一点。”

    “美容医生厉害?”他有点鄙视地说,“厉害就不会去当美容医生了。世界上最厉害的是外科医生,我们外科医生那么复杂的手术都能做,还不会割板油?我是没时间,要有时间我保证把你肚子里的板油给你割个干干净净――”

    她格格笑起来:“好啊,以后有时间了请你给我割。”

    他很认真地说:“你又不胖,割那玩意干什么?”

    “那就长胖了再请你割。”

    “长胖了也不要割。”

    他已经吃完了,也不管她还没吃完,就站起身准备离去,有点匆忙地说:“把你电话号码给我一个,我五一前给你打电话。”

    “我没带纸,电话号码写哪里?”

    他伸出左手:“就写我手心里。”

    “我也没带笔。”

    他从衣袋里掏出一支笔递给她。

    她扳过他的手,把电话号码写在他手心里。

    他低头看了两眼手心的电话号码,扔下她,匆匆返回医院去了。

    从那以后,她就热切盼望着五一的到来,而且早就在父母面前撒好了谎,说五一要到一个同班同学家里去玩。父母知道她是个好孩子,对她很放心,没问是哪个同学。

    离五一还有一个星期,满大夫打了个电话过来:“我们说好的那事,没变卦?”

    她逗他:“哪事?我们说好了哪事?”

    他马上着急了:“你不是答应五一的时候跟我回家去的吗?”

    “我答应了吗?”

    “你没答应?那可能是我理解错了。糟糕,就剩这么几天了,一下到哪里去找人?”

    她不好意思再逗他:“别着急,我是答应了你的。”

    “你这个人――”

    “逗逗你嘛,你怎么这么经不起逗?”

    “我这个人听实话――”

    “怎么样,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三十号早晨。”

    “几点?”

    “六点的车。”

    “早上六点?这么早?”

    “要坐一天的车呢――”

    “好,那就六点。我们在哪里――会师?”

    “长途车站?”

    她有点不快,这人也太不怜香惜玉了?早上六点的车,我不得五点就往车站赶?五点天还没亮呢,你让我一个女孩子摸黑走夜路?亏你想得出来!

    她撒娇说:“我要你来接我。”

    “上你家接?”

    “上我家不行。这样,我那天不回家,就呆学校里,你到我寝室来接我。”

    “行。你把寝室号码告诉我。”

    三十号早晨,她起了个绝早,收拾了一下,就提着自己的旅行袋下楼去等他。

    五点正,他来了,没穿白大褂,穿着一件运动服,可能是旧的,不合身,有点短,但越发显得他腿长。他一见到她,就接过她手里的旅行袋,背在身上,说了声“不早了,快走“,就率先往校外走。

    她一溜小跑跟在后面,边跑边问:“你没骑车?”

    他没回答。

    她知道这话没问好,现在是去坐长途汽车,他怎么会骑车?骑了车待会放哪里?

    但她很不喜欢他这种对话方式,就算我的问题提得不好,你也可以简单地回答一个“没骑车”嘛,怎么可以一声不吭呢?我现在是在帮你的忙,是替你装门面,你还这么不领情。你把我搞烦了,我不去了,让你去哭天!

    她虽然在心里咕咕哝哝,但脚下并没减慢,还是一溜小跑跟在他后面。幸好她今天先知先觉,穿的是一双轻便的旅游鞋,如果像平时那样穿一双高跟鞋,她肯定撂挑子不干了。

    到了校门那里,她以为他会叫个的,但他没有,而是带她去坐公车。

    等他们一路咣当咣当来到长途汽车站,离开车只十分钟了。他们慌忙检票进站,挤上车,车上已经是水泄不通,过道里都是人。他们两个人奋力挤了一通,才来到自己的座位跟前,又跟两个抢占座位的男人吵了一通,才把那两人赶走,光复了国土。

    他们来得晚,头顶上的行李架都放满了,座位下面也塞得满满的,他们的旅行袋没处放,只好抱在手里。

    她被挤在座位的最里面,靠着窗,他在她旁边,他的另一边还坐着一个人,再加上走道上的人,挤成一锅沙丁鱼。

    她没想到条件这么恶劣,但已经上来了,后悔也没用,只好咬牙对付。

    汽车咣当咣当地上路了,刚开始还行,过了个把小时,路就变得不那么平整了,汽车颠簸起来,车里的人东倒西歪,不时有行李从头上掉下来,十分惊险。

    虽然一路颠簸得厉害,但她看着旁边坐的他,心情还是不错的,想想,前不久还在揣摩他长什么样,还在希望能看见他口罩下面的颜面,现在一下就挤在一起乘车了,待会还要住在他家里,说不定会跟他住一间房,睡一个床。

    她想到这些,就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兴奋感,好像是武松他姐上山去打老虎一样。

    下午一点左右,他们到了b县城,在那里吃了点东西,上了趟厕所,换乘手扶拖拉机,继续前行。总共坐了六个人,一边三个,不像汽车里那么挤了,但那座位就是一块光板子,路又不平,颠上颠下的,真像要把屁股“墩”成两半一样。

    她问:“有没有什么可以垫一下?光板子,太硌人了。”

    他咕噜一句:“女的还觉得硌人?”

    “女的就不觉得硌人了?”

    “你们屁股那么多肉――”

    她哭笑不得,想不出什么话来回敬他,还好,他说归说,手里还是脱下了自己的运动衣,给她拿去当坐垫。

    一直颠到下午四点多钟,他们终于下了车,开始步行了,他仍然背着所有的包包,她空手跟在后面,充满希望地问:“到了?”

    “快了。”他介绍说,“这是满家沟,我家在前面,满家岭。”

    她问:“满家沟,满家岭,是不是这里的人都姓满?”

    “嗯。都姓满。但是满家沟的人跟我们不是同宗的。”

    “你叫满什么?我连你名字都不知道呢。”

    “我叫满文方――”

    她一听就咯咯笑起来:“满文芳?你怎么起个女孩子的名字?”

    他好像有点不高兴:“这怎么是女孩子的名字呢?我是方向的方,又不是芬芳的芳――”

    “但是你不写出来,谁知道你是哪个芳?”

    “我是个男的,你想也应该想到不是芬芳的芳嘛,还用写出来?”

    她觉得他是真的生气了,不敢再说这个话题,心里有点不高兴,这个人才怪呢,他当初说我的名字奇怪的时候,怎么一点也不忌讳?现在我不过是拿他的名字开了一下玩笑,他就这么不高兴,这也太州官了?

    不知道他是不是看出她在生气,指着前面的山坡说:“看,那里有花,好不好看?”

    她一看,真的,山坡上有一种黄色的花,开得很炽烈,满山坡都是。她在城里长大,从来没看见过这种花,觉得很稀奇,兴奋地问:“可不可以摘几朵?”

    “野花么,怎么不可以?”

    她笑着说一声“路边的野花,不采白不采”,就跑过去摘花。

    她摘了一大把花,还舍不得走,贪心地摘呀摘,手里拿不下了,就把先前摘的小花丢掉,又去摘大的。

    他催促说:“走,前面还有更好看的花。”

    她将信将疑地放过眼前的花丛,跟着他往前走,真的看到一些更好看的花,红的蓝的都有,于是又跑上去摘。

    摘了一会,他又催促:“走,不早了,再不走,天黑都到不了家了。”

    “这里天黑了有没有狼?”

    “当然有。”

    她吓得不敢多留恋了,紧跟着他往家走。

    他说:“你是第一次到乡下来?”

    “嗯。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这么爱这些花嘛,等你多来几次,就见惯了,叫你采你都不采了。”

    她不相信这话,发誓说:“不管我来多少次,我都会喜欢这些花,太美了。”

    走了大约半个钟,他站下了,从一个旅行袋里掏出一件西服往身上穿,解释说:“刚才坐车不方便,我没穿西服,现在快到我家了,要把西服换上。”

    她不解:“到你家还需要换衣服?”

    “岭上的人土嘛,以为城里人都是穿西服的,不穿西服他们瞧不起――”

    “但是我没带西服。”

    “没关系,你是女的,又是正宗城里人,你穿什么他们都瞧得起你。我就不行了,不穿西服他们以为我被医院开除了――”

    她觉得很好笑,但也积极地帮他打扮,穿了西服,还打上领带,但脚下的鞋没换,还是旅游鞋。她问:“要不要换双皮鞋,跟西服搭配?”

    “不用,穿皮鞋不好爬山,这里的人不懂搭配。”

    他身上大包小包背着,把西服领都扯歪了,她笑得合不拢嘴。

    一进满家岭的地盘,他们就成了明星,土产狗仔队从各个角落冒出来,似乎个个都认识他,惊喜地喊:“岭上的方伢子回来了!”

    他一点也不怯场,也不躲避,就在狗仔队的注目礼中,背着大包小包,带着她昂然前行,身后跟着长长的一队人马。

    她好奇地问:“你每次回来都这样吗?”

    “嗯,不过这次人最多,因为有你。”

    “你女朋友没跟你一起回来过?”

    “有。”

    “她来的时候人不多吗?”

    “没这么多。”

    “为什么?”

    “因为她就是这附近的人。”

    “难道这些人看得出来我不是这附近的人?”

    “当然看得出来。”

    “是吗?为什么?”

    “你走路姿势不一样。”

    “我走路的姿势?有什么不一样?”

    “你是城里人,平时不用爬山,走路膝盖是硬的,脚在地上拖――”

    “真的?”她注意观察自己走路的姿势,没觉得自己膝盖是硬的,也没觉得自己脚在地上拖。她也注意观察他走路的姿势,没发现什么不同。

    他发现她在研究他走路的姿势,解释说:“我也在城里呆了好些年,走路姿势变了很多。你看后面那些人走路――”

    她转过身,去看身后那群人的走路姿势,没看出什么不同,但她觉得山里人的身材倒真是好,都是瘦瘦的,腿很长。

    她还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跟在后面的全是男的,没有女的。
………………………………

第5节

    丁乙好奇地问:“怎么跟在后面的全是男的,没女的?”

    满大夫回答说:“女的下田还没回来。”

    她目瞪口呆了一阵才问:“男的不用下田?”

    “不用。”

    她只听说过男耕女织,还没见过女耕男闲,不由得义愤填膺:“你们这里怎么――这样?这不是――欺负女的吗?”

    “怎么欺负?”

    “女的下田,男的不下田,那男的干什么?”

    “男的上山。”

    “上山?”

    “打猎。”

    她“哦”了一声,但还是没搞明白。既然后面跟着这么些男人,说明他们现在没去打猎,为什么不下田帮助自家女人干活呢?看来这满家岭的风气相当不正。

    满家岭的风气不正,绝壁倒是很正的,而那个“岭”字真是很骗人,哪里是“岭”啊?完全是一座正宗高山,如果想望到山顶,脖子绝对得折成直角,帽子绝对会从头上掉下来。

    她今生今世还没爬过这么高的山,有次旅游倒是去爬过一个比较著名的山,但那是坐车坐得快到顶了才开始爬的,现在可是从山脚就开始爬呀,如果满大夫家住在山顶上,她肯定是不可能活着到他家的了,只能让身后那帮游手好闲的家伙把她的尸首抬到他家去交差。

    她爬了一段,就有点喘不过气来了,不知道是地势太高,空气稀薄,还是她的心脏没受过锻炼,一累就供血不足。但满大夫背着大包小包,却如履平地,那些跟踪的狗仔队也一个个没事人似的。

    她喘着气说:“这里的人肯定不会得心脏病?天天这么上山下山,多锻炼人啊!”

    “嗯,”他回答说,“这里的人也不得糖尿病,很多病都不得。”

    “是个长寿村?”

    “也不长寿。”

    “怎么会呢?你不是说他们很多病都不得吗?”

    “他们不得富贵病,但他们会得贫穷病。医疗条件不好,很多时候病了伤了就只有等死――”

    她心里涌起一种悲怆的感觉,不知道他每天在城里救死扶伤的时候,想起那些在家乡穷得等死的父老乡亲,会是什么感觉?难怪他对那个超生户那么关照。人不到那个氛围,很难真正理解那种感情。

    她两腿快爬断了,人也快累晕了,只好央求说:“我实在爬不动了,可不可以――歇一会?”

    他斩钉截铁地说:“不能歇,一歇你就起不来了。”

    他对后面吆喝一声,几个男人应声上来接过他的包。他拍拍两手,对她说:“来,我背你。”

    “你背得动吗?”

    “怎么背不动?”

    “我可不是――小孩子,很重的。”

    “比你更重的东西我都背过。”

    她很不好意思,但她确实爬不动了,两条大腿像被人打断了一样,动一下就钻心地痛。她厚着脸皮趴到他背上,他兜住她的两个腿弯,向上耸了两耸,把她耸到一个最稳当的位置,就继续爬起山来。

    就这么背一段,爬一段,终于来到了他家。谢天谢地,他家只在半山腰。如果是在山顶,估计他们两个都得累死了。

    他在门外把她放了下来,到几个帮忙背包的人手里去拿东西。她的腿被他的手兜麻了,站在那里不敢动,利用天黑前的一点亮光打量他家的房子,像是幢土墙屋,但墙上有一些圆圆的深色的印迹,有些地方又露出树枝一样的东西来,让她搞不清房子究竟是用什么材料建筑的。

    门前有个场坝,跟踪而来的狗仔队很自觉,就停在场坝里,但没有离去的意思,象在等候下集。

    他的父母在堂屋里迎接他们,两个人都是干瘦干瘦,背有点弓,但仔细看,还是能看出父母与儿子相像的地方,尤其是他父亲,也是浓眉大眼,很像一个过气的男明星,穿了土头土脑的服装,在扮演山里人似的。

    他为她和他父母做了介绍,像个翻译官一样,跟她说a市话,跟他爹妈说家乡话。她很大方地叫了“伯父伯母”,他把她的话翻译给爹妈,两个老人喜笑颜开,嘴都合不拢,他妈妈还撩起衣角擦眼泪,把她感动坏了。

    然后他妈妈跟他讲起话来,眼睛不时望她,她估计他妈妈是在评价她,但她一句也听不懂。等他妈妈到厨房忙活去了,她偷偷问他:“你妈妈刚才说我什么?”

    他有点不好意思:“说你比梅伢子好看多了――”

    “梅伢子是谁?”

    “是媒人替我找的媳妇。”

    “媒人替你找了媳妇了?在哪里?”

    “在山外。”

    “山外哪里?”

    “我怎么知道?”

    “你自己的媳妇,你怎么会不知道呢?”

    “我又没答应。”

    “你干嘛不答应呢?”

    “没见过面,没有共同语言。”

    她差点笑出声来,不知怎么的,经过了今天的长途跋涉,从a市到b县城,再从县城到沟里,最后来到这与世隔绝的满家岭,她好像已经忘了城市里的那一套了,突然听到“没有共同语言”之类的话,感觉像是在看陈佩斯小品《警察与小偷》一样,滑稽得很。

    她不好意思笑他,只关心地问:“你妈妈就说了这一句?肯定不止?她说了好一会呢,还边说边望我,肯定是在说我。你妈妈到底说了什么,告诉我,快告诉我。”

    他被逼不过,坦白说:“她说你别的都好,就是――屁股不大,怕你不会生养。”

    “真的?她这样说的?那你对她说什么了?”

    “我叫她莫乱说,你是姑娘伢,听了会不高兴的――”

    “是不是你以前的女朋友――屁股很大?还是梅伢子――屁股很大?”

    他没回答,提起一个旅行袋,说:“走,我们到门前去发糖。”

    “发糖?你对他们说我们结婚了?”

    “没有啊。”

    “没结婚怎么会发糖?”

    “从城里回来都要给每家发糖。”

    “给每家都发呀?那得多少?”

    “每家也没几家,就满家岭的人。”

    她跟他来到门前,看见场坝里那些人还站在那里,大概是在等发糖。她站在那里觉得腿痛,又没看到椅子什么的,就一屁股坐在他家那尺把高的门槛上。

    他马上把她提了起来:“你不能坐这里。”

    “为什么?”

    “女的不能坐门槛。”

    “坐了会怎么样?”

    “会家破人亡。”

    “你还信这些?”

    “为什么不信?”

    她不想跟他吵嘴,便不再说话,但也不敢再坐门槛,只好硬撑着站在那里看他发糖。

    他打开旅行袋,从里面掏出几个圆筒型的东西:“你不认识人,你别发,免得发重了,你就从袋子里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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