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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渐于磐-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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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鸿渐闻得此语,不禁黯然轻叹,随后说道:“夫子虽收王莽为徒,可此事终究怪不得他······”段峰笑道:“你小子年岁不大,倒挺会护着师父。”
“啊!”便在这当儿,家仆旺来忽而惨叫一声,登时倒在血泊之中。吉祥眼见旺来被劲弩射中,箭簇直插入背,不由脱口嚷道:“妈呀,杀人啦!”他惊呼之际,顾不得护卫其主,使出吃奶的劲头儿,拼命抽打马匹,朝栎阳城疾奔而去了。
段峰猛一转身,径朝旺来瞧去,又见大群汉子身着蓝绿战袍,手持兵刃弓弩,距众人仅一箭之地,那群汉子尽皆骑着快马,高声鼓噪道:“段峰休走,快纳命来!“易巧倩慌忙顶开车窗,焦促呼喊道:“渐哥哥!快上来!”话音未落,便即伸出小手,神色直如火烧眉毛。
“巧倩······”程鸿渐呼喊间,紧赶慢赶地跑出数步,可自家车子由五匹良驹牵引,又遭吉祥猛抽,如何能够追上,只得眼巴巴望着那马车一道烟般蹿得远了。
段峰伸手搭住程鸿渐肩头,粗豪一笑,道:“好小子,你叫甚名字,黄泉路上咱俩搭个伴儿。”正说话间,那群追兵已杀至跟前。程鸿渐强自镇定道:“大叔······我叫程鸿渐······”
段峰闻听此语,登时忆起昔年旧事,不由面色微变,可这当儿强敌在前,他倒也无瑕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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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竖子义救汉忠良(3)
第五章
竖子义救汉忠良(3)
那伙追兵之中,为首一人约莫三十多岁,身长七尺有余,腰间围着十数柄寸许长的飞刀,手中所持九节鞭犹似银蛇,兀自透出寒意,那人朝段峰阴阳怪气道:“段峰啊段峰,你终究未能逃出我的手心,你已在劫难逃,还有闲工夫问及小孩儿名姓。“话到后来,冷笑一声,接着续道:”今儿个我大发慈悲,要你晓得败在何人手里。老子名唤赵凯,隶属九霄神教幽天法王帐下,奉命前来拿你,还是乖乖地束手就擒吧。”
且说九霄神教乃是江湖魔道之首,此教原本唤作帝江教,吕重霄承继教主大位后,便依据祖上吕不韦所纂《吕氏春秋》中“九霄”之说,将所谓圣教改为此名。又因教中弟子遍布九州,吕重霄便按九霄所在,将本教分作九部,中央号为钧天,东方苍天,东北变天,北方玄天,西北幽天,西方皓天,西南朱天,南方炎天,东南阳天。九部各设一名法王,替教主统领一伙教众,吕重霄还亲率教中精锐居住在钧天部中,而赵凯在幽天部中效力,长安地处西北,正是幽天部的势力范围。
江湖中人尽皆知晓九霄神教已然投靠朝廷,魔道中人阿谀曲从,不在话下,段峰闻听这伙人竟是九霄神教中人,不由心头一紧,随即佯作不屑,放声大笑,道:“哈哈,咱当是哪个王八羔子,老子早就听说过你,搞了半天,你便是幽天法王封的‘捕鼠灵猫’。你们九霄神教既然愿给王莽当孙子,看咱不将你们打成死猫!”
赵凯阴森森地道:“段峰啊段峰,你这耗子好不要脸,你在张司徒家中了我的飞刀,左臂因此挂了彩,这当儿竟还有脸说大话。”
段峰喉头低嘶,咬牙问道:“你们这伙畜生将张司徒怎样了?”赵凯轻哼一声,道:“那还用问嘛,你们打着刘子舆的旗号,想要推翻当今圣上,我九霄神教自然要替当今圣上取了他全家的性命。不妨大发慈悲地告诉你,你的行迹早在我幽天部的掌握之中,你先前联络的几位大人,我也在你离开他们家后,带人将他们全部暗杀了。要不是在张司徒家,你意外发觉我们有所埋伏,我也不会现身了,你的手臂又岂会挂彩。”话到此节,自得狂笑数声,接着续道:“大伙是有意放你走的,只是为了看瞧你还有甚同伙。待跟踪你的人告诉我,你已骑马逃出长安,我才出城追捕。”段峰愈听愈怒,双目几欲瞪裂,鸿渐从旁相劝道:“段大叔莫要置气,以免被那家伙激得乱了方寸。”
赵凯轻哼一声,道:“圣上说了,只要你能弃暗投明,并说出成帝遗子的下落,不仅能饶你一命,还能给你加官进爵。怎么样,这买卖划算吧?”
那王莽欲要捕杀成帝遗子,同时诛尽汉室忠臣,是以命魔教中人暗中跟随段峰,凡是他接触之人,便可视为“余孽”,待其离去后,当即尽数暗诛。并密令魔教众人,若未查明刘子與下落,纵然追捕段峰,也断不可伤其性命。
程鸿渐闻听孝成皇帝遗嗣尚在人世,不禁心下一怔,随之暗忖:“我曾听闻汉成帝生前只宠幸赵飞燕、赵合德二人,可这两个人不能生育,累得汉成帝没有骨肉,方才被王莽老贼钻了空子。若按赵凯所说,孝成皇帝真有儿子,那皇位自该是他孩子的,无论如何也轮不到王莽。”他正作此想,段峰啐向赵凯道:“呸!你当我像你们那撮鸟儿教主一样不要脸,领着你们教中十万虾皮蟹盖,给王莽这个假皇上当狗?”
赵凯听他出言相辱,竟自发起狠来,说道:“看来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小的们给我将他拿下,好向圣上邀功!”话音刚落,众喽啰齐声鼓噪,猛朝段峰杀来。
段峰狂吼一声,随即单手拎起程鸿渐,将其抛得老高。鸿渐惊叫之声未绝,便被对方先前所靠巨树托住。程鸿渐眼前金星直冒,待得微一定神,段峰早已连人带马砍杀了十数个喽啰,地上横七竖八,尽是敌众尸首。
那段峰大有持斧开山之势,数匹马四肢齐断,还有三四匹遭其拦腰斩断。但见他所持长斧足有八尺来长,斧刃渴饮宵小鲜血,直教敌众胆寒,更有喽啰遭那斧柄横扫,霎时间被甩出老远,撞翻数名同伙,余下马匹均自长嘶,竟而乱了阵脚。数名教徒正欲后撤,赵凯飞刀疾出,将之射杀,余众只得翻身下马,硬着头皮迎战段峰。
段峰毫不理会手臂伤势,只将巨斧疾挥,朝敌众杀奔而去,直如秋风扫叶,锐不可当。程鸿渐趴在树叉上,观望这树下拼斗,登时瞧得呆了。两名魔教教徒忽起歹意,径朝鸿渐爬去,段峰嘶吼一声,手起斧落砍翻了那两个喽啰,随即握住飞来箭簇,未待那名弓弩手再行搭箭,便即纵身虎跃,闪至那人身前,猛将箭簇插入对方胸膛。
程鸿渐缓过神来,心下暗道:“段大叔的巨斧少说得有六七十斤,他虽臂膀带伤,却依旧能将兵刃舞得虎虎生风,即便恶来降世,怕也不过如此了。”那“恶来”乃是商纣王手下名将,此后猛将素以恶来之名为荣,鸿渐素喜阅览猛将故事,方才想到此人。
疾风夹劲雪,仅过片刻功夫,百十名魔教喽啰便已全军覆没。段峰使斧架在胸前,朝赵凯放声大笑道:“哈哈,不过瘾,不过瘾!你的手下不禁打,要不是你使暗器伤人,老子我岂会着了你的道儿。”
赵凯嘴角轻撇,漫不经心地道:“那些废物你杀了便杀了吧,他们这些小喽啰哪配知晓成帝遗子尚在人世,待得交付了差事,迟早都要死的。反正只要擒住了你,本教幽天法王自会将我兵马补齐,还会重赏一番。”话到后来,竟自现出幸灾乐祸之态,随后续道:“我此番擒你这鼠辈不使暗器便是,不然你岂会佩服我的本事。”说罢,竟自垂下双手,显是颇为轻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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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竖子义救汉忠良(4)
第六章
竖子义救汉忠良(4)
段峰遭受赵凯小觑,心下固然有气,可他知晓对方武功较强,自也不敢大意。但见他左足前探,斜身虎视,而赵凯竟自背过双手,愈发显得漫不经心了。
段峰受此轻视,不由将钢牙咬得咯吱作响,心下暗道:“好家伙,你竟这般瞧不起咱,看咱不将你碎尸万段!”言念及此,暴喝一声:“横扫千军!”他正狂吼间,已探巨斧猛朝雪中戳去,搅出一道雪浪扑向赵凯,随即双足猛蹬,紧跟积雪所成巨浪,迅疾移至赵凯身前,斧尖直指对方心窝。
赵凯足运轻功,凌空腾起,掏出腰间所佩九节鞭,使出“白蛇吐信”,鞭头直似长蛇信子,舔向段峰印堂。那鞭头甚是尖锐,段峰赶忙朝上反劈,使出“围魏救赵”撩向对方下阴,谁知赵凯的“白蛇吐信”竟是虚招,但见他的九节鞭鞭头方向陡然一转,幻化作一招“金丝缠葫芦”,那条鞭子犹如长蛇回转,牢牢缠住了段峰旳斧柄,扼制住巨斧去路,赵凯顺势疾坠,伸足下蹬,以脚底重踏段峰头顶。程鸿渐随之惊呼,段峰直觉眼冒金星,当下松开斧柄,一个踉跄跪坐在雪地里。
“段大叔,您快起来啊!”鸿渐忧心呼唤,赵凯一手握着九节鞭,一手持着缴获来的巨斧,嘲讽段峰道:“乖孩子不仅送我兵器,还给老子行此大礼,好客气啊。”段峰气往上冲,竟而说不出话来,赵凯轻哼一声,续道:“破斧子还你,咱俩重新比过,今日老子定要你一败涂地,乖乖臣服我九霄神教,供出刘子舆的下落。”说罢,将那巨斧一掷,斧柄深深插进雪地之中,立于段峰身旁。
段峰受此大辱,双目已然布满血丝,当下抄起巨斧,犹若发狂猛虎,跟赵凯恶斗起来,对方身影晃动,直如邪魅,九节鞭更如银蛇飞驰,压制得巨斧难以施展。数招刚过,段峰便被逼得连连倒退。那二人又斗了十数回合,赵凯并不急于取胜,犹似猫捉老鼠时,要先将其戏耍过后,再行吃掉。
程鸿渐观此情形,心头登时一紧,随即暗忖:“段大叔要输,我得去帮他。”言念及此,回头一望,但见自身离那树干颇有距离。他本不会爬树,又是背对树干,欲要挪至树干,再缓缓爬将下去,自是难上加难。鸿渐又朝身下一望,但见自己离地甚高,当下不禁生惧,心道:“我若是掉下去,便算摔我不死,怕也得骨断筋折。”
他看明此节,不禁微一踌躇,随即强自振作,心下又道:“先前易夫子说王莽是篡汉自立的小人,是个大坏蛋,那么王莽要抓的人定是一条顶天立地的好汉。更何况段大叔在危难之际还想着保我性命,仅凭这件事,我也不能见死不救。男子汉大丈夫死就死吧,干脆赌一把。”言念及此,便即鼓足劲头,直朝树干挪去,却因双手打滑,竟自坠入地上的积雪中,好在地上积雪甚厚,方才并未受伤。
段峰及赵凯且战且走,已离鸿渐颇有距离,那二人又相斗正酣,竟未留意有名孩童正自跟来。程鸿渐强忍疼痛,复又小心翼翼地爬了须臾,他正欲赶过去相助段峰,却忽被一只手牢牢拽住,不禁心头一震,又瞧那人正是家仆旺来,登感大喜过望,随即低声道:“你还活着······”旺来断断续续道:“少爷······你快·····快跑······不要凑过去······会没命的······”
程鸿渐低低地道:“我怎么能丢下你们不管,莫要再说了,我先给你疗伤。”说罢,便将易墨寒所赠疗伤神药给旺来服下一粒,叮嘱他莫要妄动,转而暗忖:“旺来身强力壮,尚且敌不过那些家伙,我若上前硬拼,终归于事无补,须得想个法子才行。”
若照常理,旁人并不会如此作想,毕竟旺来尚未跟魔教中人交手,只因身中暗箭方才倒了下来,不过鸿渐有时忽临急变,难以回过味儿来,方才这般思忖。那小小孩童正自苦思良策,恰巧瞥见数具魔教尸首胸前插着飞刀,且都直入没柄,正是先前赵凯督战时所掷暗器,当下复又沉思须臾,转而缓缓爬将过去,拔出一柄飞刀,藏入袖中。
九节银鞭及长杆宣花斧尚自伴着狂风相交,募地里铛铛作响。段峰身上已多了十余处伤口,地上血迹斑斑,直教他心生焦躁,同时带伤强行挥动巨斧,硬生生舞出弧形钢罩,罩住自身要害。赵凯阴森冷笑,亦用手中兵刃舞出钢罩,跟段峰的钢罩叮当相撞。
九节鞭的鞭法正是以圆周运动为主,段峰此举虽能暂且护住自己,却是以己之短攻彼之长。但见鞭影划出的圆弧真是一圆连一圆,一圆套一圆,圆圆相连,圆接圆,圆串圆,变化多端。而段峰战斧笨重,兼之他有伤在身,由斧光舞出的罩子越来越小。赵凯瞅准间隙,左掌运足内力,倏地送出,正好击在对方胸口。段峰不由喷出大口鲜血,瘫倒在地。
赵凯厉声喝道:“你若不肯供出成帝遗子的下落,老子便将你打成残废!”段峰虽无力再战,却依旧不甘示弱,怒吼道:“去你娘的!有本事便打死咱,休要聒噪!”话到后来,破口大骂,赵凯轻哼一声,阴森说道:“我倒要瞧瞧是你嘴硬,还是我鞭子硬。”
那赵凯正欲挥鞭,程鸿渐忙抄起腰间玉坠,远远掷出,正中对方后颈,随即高呼道:“不许你伤害段大叔,要不然······我······我跟你拼命······”他终究心下甚慌,说话之时难免发颤。段峰焦促呼喝道:“你个傻小子还不快跑,留在这里找死哪!”
赵凯俯身拾起雪中玉坠,轻哼一声,道:“你倒阔绰。”说着,纵身跃至程鸿渐身前,提起一脚,正中对方小腹。程鸿渐遭此猛击,直觉五脏六腑好似缠在一处,疼得趴在了地上。赵凯又单手拎起鸿渐,扇了两个巴掌,出言嘲谑道:“傻小子不知死活,连你老子也敢打。”这两下直打得他眼冒金星,嘴角流血。
程鸿渐兀自强撑道:“大坏蛋·····我不怕你······你······你是不会有好下场的······”话音刚落,赵凯又扇鸿渐几个巴掌,随即斥道:“老子不信制不服你,傻小子敢不讨饶,老子便要你脑浆崩裂。”说罢,举着他朝一颗大树走去。
程鸿渐趁赵凯不备,从袖口抄出了那柄飞刀,直插入对方后心。赵凯未及反应,便即一命呜呼了。原来鸿渐看明对方武功高强,若不先麻痹敌人,让他有所轻视,根本无法取胜,更救不了大伙,方才思忖出了这个法子,也使得赵凯那厮死在了他自己的兵刃之下。
段峰强撑站起,双目睁得老大,他万未料到小小孩童,竟能想出此等妙策,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怔了半晌,方才朝鸿渐挪去。程鸿渐强忍疼痛,爬至段峰跟前,拿出那瓶“金翅大鹏健体丸”,喘着粗气,道:“段大叔······快······服下这疗伤神药······”他只顾让段峰赶紧服药,全然忘了自己也受伤不浅,话音刚落,便觉眼前一黑,缓缓合上了双眼,耳旁只听到段峰抱着自己,颤声唤道:“程兄弟······程兄弟······你快醒醒,快醒醒······”之后便不省人事了。
这正是:奸人不可命久长,抛刃作孽己身尝。竖子可存义勇谋,绝处逢生救忠良。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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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孝平皇后悼亡夫(1)
第七章
孝平皇后悼亡夫(1)
话说分头,便在长安皇宫椒房殿内,孝平皇帝遗孀王嬿正自教名男童咿呀学语,数名太监宫婢俯首侍立。那王嬿正值桃李年华,却只身着素服,楚楚星眸暗含凄苦,促人动容,而她教的那个孩子名唤刘婴,正是王莽当年登基时所封太子。这孩童已然七八岁年纪,却依旧不会言语,正是个痴儿。
王嬿一手摇着拨浪鼓,一手擎着点心,强颜笑道:“刘婴最乖,最聪明了,只要你唤我一声伯母,我便将这好吃的给你,再带你出去透风。”刘婴自顾咬着手指,并不言语。王嬿观此情形,当下惋叹一声,道:“好刘婴,伯母求你了······”王嬿正自怅然,殿外有人纵声高呼道:“皇上驾到!”
宦官宫婢赶忙叩拜相迎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话音未落,王莽亲率太监大总管及诸多兵士迈入椒房殿,随即扫视番殿内诸人,只轻哼一声,便即正襟危坐,并不言语。
那些跪拜的宫人无不心下惴惴,王嬿携着刘婴走到王莽身前,不冷不热道:“大汉皇后见过安汉公。”王莽冷言冷语道:“朕是当今圣上,又是你的父亲,岂可这般称呼。”话到后来,自顾慢品清茶。王嬿望着父亲两鬓斑白,略现老态,不由心中一软,随即复又转念,正色说道:“您只该做汉室之臣,不可做乱臣贼子。”
余众噤若寒蝉,王莽却似充耳不闻,当下端着茶盏,瞥眼瞧向诸人,问道:“监护太子刘婴的宦官宫女何在?”话音刚落,有名老太监颤声回道:“回皇上······是我们俩······”王莽将茶盏放归案前,伴随咯噔一声响,接着说道:“拖出去,斩。”话音刚落,数名兵士齐声应承,便即拽着那两名宫人朝殿外拖去。
那双太监宫女登时六神无主,只一个劲儿地磕头讨饶,涕泣高呼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王莽阴森说道:“朕在册封刘婴为太子时,便曾有言在先,为了保护他的安全,不准任何人惊扰东宫。可你们看顾不周,竟将他带到先帝皇后的寝宫之中,要朕如何赦免?”
便在这当儿,王嬿喝住那几名拖拽宫人的兵士,转而朝王莽拜道:“太子刘婴是我亲自接来的,父亲要斩杀他们,便将女儿一同斩了吧。”言下神情冷若冰霜,形同陌路,全无父女之感。王莽思忖片刻,道:“尔等带着太子到殿外等候,没有旨意,谁也不准入内。”众宫人闻听此语,赶忙诺诺连声,退出殿外。
王莽既显慈怜又含怪责,当下目视王嬿稍顷,接着说道:“父皇为栽培太子刘婴,不许任何人与他见面,更不准与他交谈,你怎的不听为父言语,看来当真长大了。”话到后来,竟自摇首兴叹,续道:“再说刘婴是广威侯刘显的孩子,又不是你跟我女婿所生,偏要见他作甚?”
王嬿轻哼一声,出言嘲谑道:“父亲好一句栽培,我倒想问问你,既是如此,刘婴为何是个痴儿?”王莽默不作声,王嬿悲怜续道:“当年你封刘婴为太子的时候,他还那么小,正是该学说话的年纪,可你却命人只许供给他食物,却不许任何人跟他言语,更不允许任何人见他,陪他······那孩子刚出生便要离开生母,一个人被孤零零地关在屋中,怎么能不变成痴儿?”话到此节,不由得眼圈泛红,热泪盈眶。
王莽道:“当年父皇称帝实属万般无奈,若非孝成皇帝没有子嗣,过继给他的孝哀皇帝也未诞下一儿半女,又赶上你夫君孝平皇帝承继大统,却也英年早逝,依旧并无子嗣,朕又岂会登基,朕当年是替汉家天子做皇帝啊,且朕实乃顺承天命,群臣拥戴。饶是如此,父皇依旧册封刘氏宗亲为太子,也算是仁至义尽了。正所谓爱之深,护之切,朕才会不准旁人接近太子,现如今他成为痴儿,实是上天不佑,岂可怪到父皇头上。”说着,语气转严,略现斥责之意。
王嬿反问道:“父亲当年既忠于汉室,为何不拥立德才兼备的刘氏宗亲,却立了一个婴儿当太子?你既言明为汉室守江山,又为何废除大汉国号?”
王莽无言可对,直听得他唇角微颤,赶忙喝道:“放肆,岂可跟为父这般言语。”话到后来,轻叹一声,续道:“不过这也并不能全然怪你,嬿儿嫁给孝平皇帝时,不过是个九岁的小孩子,跟先帝只做了五年夫妻,便要空留皇后的名号,在这椒房殿守上六年寡。如此这般,行径举止极易有所偏颇。明日朕便为你甄选一位驸马,让你搬出这大殿,过逍遥快活的日子吧。”话到此节,心下暗忖:“如此你便不会跟父亲为难,亦不必做这皇后了。”
王莽正打如意算盘,不料王嬿正色道:“一女岂可侍二夫,更何况我跟先帝极尽恩爱。”王莽不以为然,接着说道:“孝平皇帝乃是堂堂天子,自有三宫六院,未必会将你放在心上,好闺女过于痴情了。”
王嬿凄恻摇首,道:“何为真情,想来你永远都不会明白。”说话间,竟自追思往昔,悠悠续道:“当年女儿起舞之时,他常会抚琴吹箫,从旁相和。今日你刚好坐在这儿,便让女儿当着你的面,为我夫君的亡魂唱首新谱的曲子吧。”
王莽满心不愿,王嬿竟自黯然起舞,娓娓唱道:“静女伴君长,白云映红殇。群鹊将桥连,泪常伴梦眠。彤管总有炜,难解相思怨。情至深处坚,狂风剪不断。其叶蓁蓁孤芳开,美眷如画愁眉展。江山风雨总是情,生死相依情动苍天。两情不渝生死拆不散,蒹葭伴白露,白露伴蒹葭。蒹葭又苍苍。”
王嬿所唱源自诗经名篇以及民间传说,歌颂生死不渝的爱情。所谓“彤管总有炜”取自《静女》中的“彤管有炜”,即指鲜红彤管富有光泽,借此比兴男女倾心。而那王嬿颦蹙合目,促人动容,其姿悲怜,若舞白练。
王莽正襟危坐,观瞧王嬿痴态,心下暗道:“嬿儿倒是节烈,真不知平帝那厮给她灌了甚迷魂汤。唉,也怪朕为了独揽大权,便将嬿儿许配给那小皇帝,方才惹出这些事来,要她记恨。现下想来,朕便算不靠这桩婚事,又何尝不能铲除异己,登基称帝······”正暗忖间,王嬿缓缓睁开双眸,错将老父看作孝平皇帝,竟自痴得须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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