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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渐于磐-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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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骜受此撩拨,登感急不可耐,当下顾不得褪掉姬人衣衫,便即张口抢上,深尝朱唇。从旁服侍的宫婢正欲退去,赵合德复又啜泣,竟自垂下泪来,触及皇帝唇边。刘骜心头复又一紧,随即拭去其双颊泪痕,问道:“爱妃莫非还有事情,你跟朕鸾凤和鸣,有甚不能言语。”
那两名宫婢观此情形,当即跪拜苦劝,赵合德道:“陛下不必介怀,臣妾只因深爱陛下,遭受了姐姐妒忌。其实这也没什么,只是担忧骜郎日后会受她人教唆,到得那时,圣上便要嫌弃臣妾了。”
刘骜复又吻了姬人额角,自得戏狎道:“朕以为有甚大事,原来是你姐姐赵飞燕跟你这个小傻瓜争风吃醋,方才惹得你不开心了。她身为皇后却小肚鸡肠,着实不该,明日朕便训斥她,替爱妃出了这口恶气。”
赵合德叹道:“陛下误会了,臣妾说的不是亲姐姐,而是班婕妤娘娘,臣妾毕竟入宫晚了些,是以总将她当作姐姐看待。哪怕婕妤娘娘往后要将臣妾除之而后快,也是臣妾的命数,只可惜再不能陪伴皇上了。”
刘骜闻听此语,心下暗道:“爱妃能将班婕妤当姐姐看待,而那妇人竟还要欺侮爱妃。”言念及此,竟自眉头紧锁,随即说道:“朕定会为你做主,那妇人到底如何招惹爱妃,跟朕讲来便是。”
这正是:宫阙荒芜湮古道,婕妤作古化香消。墨客相承悲作赋,不见班姬花颜笑。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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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何事悲风秋画扇(1)
第十六章
何事悲风秋画扇(1)
有道是: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零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此诗乃清代纳兰性德所作,起首处正是引用了班婕妤惨遭遗弃的典故。
话说那赵合德瞧皇帝再三追问,方才叹息一声,接着说道:“臣妾素来遭受班婕妤妒恨,有时着实气不过,便跟姐姐斗过嘴,其中原也有臣妾的不是。”刘骜道:“那妇人妒恨你,亦是埋怨朕,若非她已诞下子嗣,且有太后撑腰,朕定不会轻饶了。”赵合德道:“班姐姐毕竟也是伺候圣上的,臣妾也不愿圣上处置。”
刘骜只道赵合德心善,便即颔首道:“还是爱妃懂事。”赵合德道:“陛下谬赞了,臣妾前两日还到婕妤娘娘宫中探望来着,只为恭贺她即将诞下皇家血脉,再者想跟她化解昔日过节。只是臣妾面皮薄,方才求肯姐姐屏退左右,待得左右退去,随后跪拜下去,说了好些软话。”
刘骜闻听此语,当即轻嗔道:“小傻瓜,你见朕时都不必下跪,却去给班婕妤下跪,再说爱妃并无过错,又何苦受这委屈。”说罢,便将其揽入怀中,爱怜轻抚。赵合德伏在刘骜胸前,楚楚可怜道:“能得陛下恩宠,臣妾便算当真死了,亦可无憾了,何况她尚且只有些许微辞。”
刘骜只道班婕妤欺侮了爱妃,随即注视对方,复又问道:“班婕妤到底怎生为难爱妃,不可有丝毫隐瞒。”赵合德叹道:“那日臣妾向班婕妤吐露歉意,本指望能够得其谅解,不曾想她竟阴森冷笑,给臣妾讲起一桩旧事。”话到后来,面现惧色,竟自不说了。刘骜道:“爱妃不必怕她,只管照实讲来。”
赵合德心道:“后宫争斗素来你死我活,班婕妤啊,班婕妤,你莫要怪我狠辣。”言念及此,便即说道:“婕妤娘娘提及高祖在位时,戚夫人敢与皇后吕雉争宠,实乃不晓天高地厚。”刘骜微感诧异,接着问道:“那妇人平素知书达礼,怎会说出这番话来?”
赵合德眼见刘骜并不深信,便即兴叹道:“世上谁人不是母凭子贵,只能怪臣妾的肚子不争气。”刘骜素来宠信爱姬,闻得此语如何不信,当下轻哼一声,道:“先前那班婕妤毕竟还未诞下一儿半女,便敢这般放肆,现下她有了皇子,还不得愈发轻狂了,爱妃也不必忧愁,朕自会替你罚她。”赵合德楚楚可怜道:“圣上断不可如此,婕妤娘娘还提及高祖驾崩后,吕雉当上太后,不仅将戚夫人折磨致死,还捎带处死戚夫人之子,那吕太后也总算熬到头了。”
刘骜登感愤懑难当,脱口斥道:“那妇人好生恶毒,看来她还盼着朕早日晏驾,如此便可这般整治爱妃了。”他身子早榨得快要干了,此番忽而气血上涌,便感站立不定,险些栽入水中。赵合德忙道:“陛下保重龙体要紧,臣妾不敢再说了。”刘骜轻揉眉宇间,接着说道:“那贱妇还有甚微辞,你且如实讲来,不必替朕担忧。”
赵合德佯作遮掩,隔了半晌,方才说道:“婕妤娘娘还说高祖皇帝若非真龙天子,便该将他挫骨扬灰,戚夫人如若自行了断,便不会受那么多罪了。”
且说赵合德着实打过拜贺旗号,前往婕妤娘娘的寝宫,随后便提有些私房话,要婕妤娘娘屏退左右。待得宫人退去,赵合德颇有微辞,班婕妤不愿与她拌嘴,是以忍气吞声,未敢有丝毫不敬之语。
那刘骜不晓其中原委,当下发狠道:“要不是朕平素过于娇惯那厮,她岂会如此跋扈。”赵合德道:“婕妤娘娘或许深爱陛下,只是怨恨臣妾罢了,陛下莫要处置了她。”刘骜道:“爱妃不必劝朕,班婕妤这般待你,何必替她着想,朕定要将其打入冷宫,方可消得心头之恨。”
赵合德闻听此语,依旧惺惺作态,接着说道:“圣上要是处置了婕妤娘娘,她所诞皇子岂不可怜?再说待得日后时机成熟,这孩子定会替母亲报仇,臣妾只怕更没活路了。”刘骜轻哼一声,道:“只要有朕在,岂会容那逆子翻甚风浪。”赵合德道:“这孩子乃是皇长子,待得日后长大成人,陛下也年岁大了,难保他不会生出篡逆之心,假使待得陛下归天,他定会无所顾忌,为其母报仇雪恨的。”
刘骜顿觉此言有理,心下不由暗忖:“朕要是没有这个孩子,又何苦如此为难。”转而向赵合德道:“那妇人这般威吓,难怪爱妃待朕有所疏远。”话音刚落,赵合德当即稍作推搡,随即背转过身,薄怒轻嗔道:“骜郎竟不晓臣妾之心,那班婕妤虽有微辞,我岂会因此疏远了你。”刘骜瞧她复又这般称呼,登感喜不自胜,随即问道:“既是如此,爱妃何故待朕有些冷淡?”
赵合德转过身子,伸酥手触及刘骜心窝处,复又轻嗔道:“骜郎当初允诺永不相负,可现下看来尽是哄人的虚言。”刘骜打个哈哈,道:“爱妃冤得人好苦,朕如何负你了?”赵合德嘤咛一笑,随即轻嘲道:“陛下如若未负臣妾,班婕妤所诞子嗣难不成是旁人的?”
刘骜登感老大不是个意思,随后说道:“要不是母后强行撮合,朕也不会惹出这些罗乱。”赵合德道:“说到底圣上还是惧怕太后,便来辜负臣妾。”刘骜出言讨饶道:“都是朕不好,往后不会再犯了。”
赵合德郁怜轻叹道:“只怪臣妾有些天真了,世人皆道帝王四处留情,却跟哪个女人都无真情。这些话臣妾先前着实不信,还总想着骜郎跟历代君王不同,乃是个极重情义之人,更何况我的心只容得下骜郎一个,是以你定也容不下旁人。现下看来还是臣妾错了,骜郎只消拿母后当托辞,便可寻花问柳了。”
刘骜闻听此语,只得赔笑道:“爱妃着实错怪朕了,若非母后总拿朕已人至中年,尚无皇子承继大统为由,强行逼迫朕临幸那妇人,朕连她的寝宫都不会去。”
赵合德轻哼一声,道:“太后心思好生缜密,臣妾要是太后娘娘那般处境,只会想着皇帝跟谁在一起快活,便要他跟谁携手白头,并不会想自己的儿子死后,该当由谁承继大统,她倒是忧心国事。”刘骜黯然脱口道:“母后并未将朕放在心上,只想着如何才能保住荣宠。”言下微露怨怼之意。赵合德又道:“不瞒骜郎,臣妾并不喜欢班婕妤所诞之子,那孽种便似横在你我之间的天河之水,使咱们不能如往昔那般恩爱了。”话到后来,忽觉此语尚有不妥,便即转过了话锋,佯叹续道:“臣妾听过班婕妤的话,料想陛下尚在之时,她便会将臣妾迫害致死,而咱们只得天人永隔了。”
刘骜只觉她所言不差,当下忿忿说道:“朕就不该要班班婕妤诞下孽种,凭此骄横。”赵合德心下稍宽,随即又道:“臣妾多么希望将来能与骜郎诞下皇子,要他日后不受班婕妤母子欺侮,在我们的呵护下慢慢长大,可这些都不过是臣妾一厢情愿罢了。只因皇上不会防患未然,现下便除去班婕妤之子,臣妾也只得默默承受了。”
刘骜怅然不乐,心下暗道:“朕如与爱妃诞下一儿半女,那孩子定当甚为乖巧,朕断不会允班婕妤所诞逆子将那孩子害了。”正自思绪起伏间,赵合德缓缓拔下发簪,随后作势戳向自身胸口,刘骜赶忙握住其腕,大惊失色道:“爱妃作甚!”殿中宫婢观此情状,惊颤跪拜道:“娘娘千万保重凤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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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何事悲风秋画扇(2)
第十七章
何事悲风秋画扇(2)
赵合德手抚刘骜面庞,泣声说道:“臣妾不舍离骜郎而去,可那班婕妤之子往后定会害死臣妾,圣上又不忍处置婕妤之子,与其枉要骜郎为难,臣妾倒不如死了干净。”说罢,复又使力,径朝胸前戳去,可她手腕已被皇帝牢牢攥住,如何挣得脱。
刘骜欲要夺下簪子,赵合德嚎啕涕泣道:“骜郎快放手,臣妾在黄泉路上,会祈祷陛下子孙满堂的。”话音刚落,便即哭着喊着,似欲将发簪插入自己胸中。
刘骜如何舍得,当下使力掰开爱妃红酥手,将其发簪抛出老远,转而呼喝殿中宫婢道:“尔等宫婢杵着作甚,还不快传朕命,将班婕妤所生逆子领来!”
那两名宫婢哪里敢有片刻延误,自是当即应命奔出了。刘骜兀自拥紧妖姬,颤声说道:“爱妃倘若就此去了,朕即便子孙满堂又有何用,朕还要跟你如往昔那般花前月下,断不许旁人妨碍。”赵合德呜咽道:“骜郎••••••臣妾定会与你长相厮守的••••••”
昔年婕妤早身殒,妖姬亦随作尘埃,孝成皇帝入枯冢,悲风画扇牵人肠。那段峰直将往昔诸人讲得栩栩如生,随后郁郁饮了一碗烈酒,欲消心下忧愁,随后将其置于桌上,接着续道:“伺候皇上的太监奉旨将咱掉换的婴孩夺了去,送至皇帝及赵合德跟前,皇上便命太监宫女候在殿外。初时那些太监宫女还能听到婴儿哭闹,可后来竟他娘半点声响都没了。众人还在纳闷儿,皇上便抱着那婴儿走出宫门,交入连生公公手中,并告诉那孩子夭折了,命他赶紧埋了。”
秦皓轩听罢,摇首兴叹道:“那婴儿绝非忽而夭折,定是孝成皇帝为了取悦妖妃,方才这般灭绝人伦。”易巧倩悻悻脱口道:“皇帝这般胡闹,太后也不出来管上一管。”段峰道:“太后娘娘知晓此事后,当即命仵作验尸来着。”易巧倩道:“那他怎么说的?”段峰道:“那仵作讲这婴儿是被活活掐死的,定他娘的不是夭折。”易巧倩道:“那太后便该将坏人抓起来。”
段峰愤懑捶案,粗声大气道:“当年太后亲率宫廷兵士,要捉那贱人治罪,怎奈皇上拼命庇护,硬说赵合德宁肯自尽,也不会残害龙嗣。太后又捉了赵合德殿中宫女盘问,方才知晓此事该是皇上亲自动手,这才搞得太后没了法子。”便在这当儿,程鸿渐悠悠脱口道:“婕妤娘娘瞧皇帝这般待她,该有多难过啊••••••”段峰道:“婕妤娘娘觉得憋屈,没过多久便去了。”
程濯闻听此语,不由想起班婕妤所作《怨歌行》,喃喃念道:“常恐秋节至,凉飙夺炎热。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话到后来,静默须臾,转而叮嘱鸿渐道:“人活于世,不该有负妻儿,你要谨记啊。”程鸿渐深以为然,便即应承了。
段峰尚自替龙嗣暗感失意,当下接着说道:“王莽那厮鸟势力过大,咱将刘子與带出后,头些年为了掩人耳目,便没向外人透露过他的真实身份,便连刘子與也不晓得自己乃是皇家血脉。可在六年前,王莽老贼打着先皇无子的旗号,眼瞅着要篡汉自立,咱又喝了几口闷酒,方才不小心跟殿下说漏了嘴。”
秦皓轩登感恍然,随后说道:“有关成帝遗嗣之事,我先前仅听过些只言片语。听闻王莽篡汉那年,长安街头有一少年自称是孝成皇帝遗嗣,看来那少年便该是刘子與了。”段峰点了点头,道:“殿下知晓此事后,便趁咱不备跑到府衙门前,向行人吐露了自己身份,王莽那老贼将他抓进了天牢,要以假冒皇子的罪名秘密斩首。”易巧倩道:“你先前还提自己当过右翊卫中郎将,正好领兵劫了大牢呀。”
段峰双眉紧锁,怅然说道:“咱那时才被提拔了没几日,手底下的兵士不听使唤。后来咱将此事禀报太皇太后,她得知有个孙子后,便求咱定要将殿下救出。”易巧倩道:“她既是堂堂太皇太后,发下话来便是了,竟还要来为难你。”段峰叹道:“那时候王莽大权独揽,太皇太后也没法子。”
程鸿渐心头一紧,随即接过话头,道:“那段大叔怎么将人救出的?”段峰道:“多亏了咱效命朝廷之前,曾在轩辕派磕头拜师,本派在分坛的弟子又甚是仗义。他们在王莽篡位登基那日,跟咱劫夺大牢,救出了皇子殿下,后来又得掌门护佑,方才安生下来。”话到此节,忽而忆起那些轩辕弟子,复又痛饮一碗烈酒,续道:“只可惜了陪我劫法场的那帮弟兄没有一个逃出来。咱与王莽狗贼不共戴天,哪怕等上个十年、二十年,咱也定要杀进皇宫,剁下他的狗头!”
程鸿渐听罢,只觉对方豪气干云,不禁脱口道:“段大叔说得好,那时我长大了,也要帮段大叔打进皇宫,除掉奸贼!”段峰粗豪笑道:“到时带你同去!”
程濯出身文官世家,自不喜爱子卷入血雨腥风,当下说道:“时候不早了,你们两个孩子回房休息吧。”说罢,从怀中取出半块玉坠,又向鸿渐道:“这是你遗落在雪地中的玉坠,往后千万切记妥善保管,万不可遗失抑或转赠他人,如若再犯,为父定会重重罚你。”
秦皓轩观瞧程濯面色极为凝重,段峰亦现沉寂,不由心下暗忖:“程府珍宝数不胜数,为何程老爷如此珍视这半枚玉坠?”虽作此想,却也并未相询。
待得程、易二人离得厅堂,段峰向程濯道:“程大哥,咱瞧鸿渐这孩子够交情,甚合咱江湖中人的脾性,不如要他跟咱秦师兄到本派总坛习武,往后也可在江湖上干一番大事。”
程濯沉吟半晌,道:“不瞒段兄弟,我素来敬重江湖侠士,只可惜鸿渐孩儿身子虚弱,只怕不宜习武,再说程某是个读书人,还是希望他能够安心读书,往后承继我这家业。”段峰脱口道:“那孩子正因身子虚弱,更该修炼武功,强身健体,更何况这小子的亲爹哪似你这般文绉。”
秦皓轩闻听此语,只道段峰酒后胡言,当即轻斥道:“这话你岂可乱讲,当真喝醉了。”段峰默不作声,满脸憋得老红,秦皓轩朝程濯拱手赔礼道:“段师弟酒后失言,在下替他赔个不是。”程濯摆了摆手,说道;“秦兄不必见怪,鸿渐着实非我亲生。”话到后来,黯然良久,接着续道:“左右堂中并无旁人,我便跟你吐露实情。鸿渐生父名唤冯祚,乃是我跟段兄弟的至交好友。”
这正是:故交生平总相惜,扶保血胤秉旧恩。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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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托孤义重尽心扶(1)
第十八章
托孤义重尽心扶(1)
有道是:提携袴中儿,杵臼及程婴。立孤就白刃,必死耀丹诚。这首诗所提之事正是春秋时屠岸贾蓄意进谗,发动“下宫之难”,欲要凭此诛灭赵氏满门,并独揽晋国军政,后因义士程婴以及公孙杵臼拼死力保遗孤,方才使得赵氏复又兴旺。
话说秦皓轩闻听冯祚之名,竟自面现异样,当下委婉相询道:“足下所提莫非是征虏将军?”程濯轻叹一声,回道:“正是。当年孝哀帝时,并州刺史拥兵作乱,欲要攻入长安。那并州乃是北拒匈奴的军事重镇,这刺史手握十万大军,朝廷处置不当,匈奴便会趁火打劫,搅得民不聊生。”段峰接口道:“好在冯将军率军夜袭叛军大营,砍了反贼的脑袋,这才没闹出罗乱来。”程濯道:“冯将军不仅有勇有谋,且对大汉赤胆忠心,我跟段峰素来敬慕,便与他结为了生死之交。”
秦皓轩出言探问道:“冯将军既是忠义之人,九年前孝平皇帝何故降旨,言明他悖逆朝廷,并且诛其满门?”话到后来,顿了一顿,续道:“听闻冯氏满门正是足下亲自监斩的。”此语既出,段峰义愤填膺,粗声大气道:“这都怪王莽老贼冤枉好人,蒙蔽先帝视听。”
程濯道:“孝成皇帝并无子嗣承继大统,孝哀皇帝亦无一儿半女,王莽观瞧刘衎资质平庸,便立他为孝平皇帝,并将女儿王嬿嫁给了孝平皇帝。自此以后,王莽在朝堂中说一不二,皇上却无丝毫防备,冯祚将军常自忧心汉室倾覆,是以曾多次入宫劝谏陛下,敦促先帝专注朝政。”秦皓轩道:“照此说来,冯将军倒是一位忠臣了。”
程濯眉宇间略现愁云,郁郁说道:“冯将军还安排过两位天竺高僧规劝圣上勤政爱民,莫要过于贪恋女色,恰是这个缘故,王莽愈发怀恨在心,必欲除之而后快,便设下毒计陷害冯将军图谋反叛,撺掇先帝下诏,命我亲提千余兵士,将其满门拿入天牢。”秦皓轩凝神倾听,随后问道:“何谓天竺高僧?”
其时佛教并未在中土流传,是以罕有人知,但见程濯回道:“那天竺高僧跟我中原黄老、孔孟颇有相似之处。”话到后来,顿了一顿,接着续道:“只因天竺与本朝相距万里,是以黎民并不知晓番邦佛法。”
秦皓轩眼见冯祚忧国忧民,便即由衷说道:“冯将军这般殚精竭虑,却遭奸邪诬陷,着实促人唏嘘。”话到后来,忽而想起程濯甚为珍重那半枚玉坠,接着续道:“鸿渐那孩子正该是冯将军惨遭陷害之际,被你营救下来的,而他身上所佩的那半块玉坠,或许正是冯祚将军的遗物吧?”
程濯兀自追思往昔情景,如此这般隔得半晌,方才说道:“冯将军有一块刻着‘冯’字的家传玉坠,他跟鸿渐临别之际,曾用指尖所发剑气将那玉坠分为两半,并将那半块刻着‘马’字的玉坠留给了这孩子。”秦皓轩不晓当年原委,是以复又相询道:“冯将军的武功既这般高强,寻常兵士断然擒拿不下,想来那伙官军中定有高手。”
程濯摇首唏嘘,说道:“冯将军并未想过突出重围。”话到后来,不由黯然须臾,方才续道:“当年王莽手持诏书,命程某亲领兵士逮捕冯氏满门。我本已在提兵之前,遣亲随将此事告知冯将军,可当我领兵到时,冯将军及其满门竟是束手待缚,并未有丝毫抗拒。”秦皓轩奇道:“冯将军为何不跑?”程濯道:“当初我也甚觉奇怪,后来我跟段兄弟入得牢中探视,也曾这般问过他。”秦皓轩问道:“冯将军怎么说的?”
段峰神色懊丧,当下紧攥双拳,咬牙轻啜一声,说道:“冯将军说他要是逃离帝京,王莽那厮尽可下发海捕文书,并拿程大哥问罪。”
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程濯不由垂泪,泣声说道:“冯将军还说为人臣者,理应忠字当头,不可畏死,要是能用全家性命换得皇帝醒悟,也算死得其所了。”秦皓轩登感恍然,不由倒吸长气,说道:“原来如此。”程濯道:“唉,只苦了鸿渐出生不久,便要在监牢中受尽阴冷折磨,现下他只消稍微着凉,便极易生病。”话到后来,复又静默半晌,方才续道:“这些年我也没能调理好他,说起来有愧于冯将军。”
段峰宽慰程濯道:“你为救鸿渐这孩子,连自家独苗儿都搭上了,单冲这点便甚够交情。”秦皓轩惊愕问道:“怎么回事?”段峰道:“当年程大哥的长子亡故,好不容易又诞下一个孩子,偏巧赶上冯将军惨遭陷害,咱便随程大哥将那孩子偷偷带到牢里,换出了冯家血脉。冯将军初时不换,后来拗不过咱,方才跟咱们换了,他又将家传玉坠分作两半,其中一半给了鸿渐,另一半便给了程大哥的亲生骨肉。”秦皓轩凄恻颔首,段峰接着续道:“冯将军将自家孩儿托付后,又邀程大哥给改个名字,他便按《易经》中‘鸿渐于磐’那个词儿,给冯家骨血起名鸿渐。”
秦皓轩听罢前尘,当即朝程濯拱手拜道:“程御史高义,秦某深感钦佩。”程濯拱手还礼,说道:“秦大侠过奖了,冯将军既甘愿慷慨赴死,程某理应如此。”秦皓轩轻叹一声,接着说道:“《易经》中‘鸿渐于磐’之意,乃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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