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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华恩仇引-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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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筱灵在家待得闷,我想让你去陪陪她。”夏承炫靠近妹妹,讨好道。芮筱灵比夏承漪大不去几月,几次见面下来,二人显然也是聊得颇为投趣,夏承炫想,她们最是好作伴了。不想夏承漪却摇了摇头,歉然道:“哥哥,我还是不去了,你当知道,娘亲不许我离府的。”

    夏承炫额眉一皱,沉吟一会儿忽然笑起,清了清嗓子,谓梅远尘道:“嗯,漪漪不去便罢了。远尘,前次我跟芮图延、芮意霖说起你回了都城,他们一直想见你呢。你跟不跟我去?”他虽强作正经样,眼角却轻轻抖着,梅远尘哪里不知他的意思,当即回道:“嗯,我与两位芮公子也有些日子没见了,芮府遭逢大变,我早该去探望才对。今日便陪你去罢!”

    一旁的夏承漪听了梅远尘竟也去芮府,忙插话道:“哦,我想起来了,筱灵姐姐前次嘱我多去看她的。唉,罢了,便是要承娘亲一顿骂没没法儿了,我跟你们一起去罢!”她脸上泛起红晕,实在是无比的娇俏可爱。

    “不成的!不成的!娘亲要我无论如何也别让你出了府门去,你还是在闺阁里好好待这一日吧!远尘,走!走!”说着,就去拉梅远尘往院外走。他转过身背对夏承漪那一瞬,嘴脸咧得老开,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缝,得意极了。

    夏承漪抢上前拦他们,正见夏承炫得意地笑着,一时又羞又喜,又怒又乐,抬脚便踢在他腿上,叉腰嗔骂道:“你个泼皮坏哥哥,这般来耍我!”

    “嘶嘶~~”夏承炫又咧起了嘴,这次却是脚上被踢给疼的。他自知闹不过妹妹,便转而向梅远尘道:“远尘,瞧你老婆欺负你把兄,怎也不吭一声?你便是这样做的兄弟?”

    梅远尘一怔,心想:“你们兄妹打闹,我总不好一直来干涉。”嘴上笑谓夏承漪道:“漪漪,莫要胡闹了。”

    夏承漪听哥哥讲着市井间的粗鄙话,却半点也不置气,心里反而美滋滋的。这时听梅远尘说话,笑着低下头,轻轻应了声“哦”。

    都城不太平,夏承炫身边虽有獬豸、诸犍跟着,梅远尘却仍不放心他出门。是以,虽早知他在诓自己,也愿陪他演这出戏。

    三人正准备出门,却见牢房管事急匆匆赶了过来,神色慌张,满脸的惧意。

    “世子。。。公子。。。世子。。。那个疯子,他。。。他又开口说话了。”牢房管事离着三人半丈站定,断断续续,为难道。

    梅远尘大喜,问道:“快讲!他说了甚么?”

    “他。。。他。。。”牢房管事几番欲言又止,突然跪在地上,颤声道:“属下真的不敢说啊!”

    “牢中的疯子到底说了甚么话,竟让牢房管事吓得跪在地上不敢言语?”梅远尘忍不住心惊,当即也不多想,化作一道虚影,向牢房冲了去。


………………………………

第一四二章 心无执念能弃仇

    在释家看来,人与人之间有一种无形的牵连,便是它把人们相互关联起来,乃谓之曰:缘分。

    市井日常同操一言是为缘,游玩湖上共渡一舟是为缘,陌路之人对视一笑是为缘。。。 。。。如此种种,世人间的万般关系,无一不是缘。而血脉之亲,是所有缘属中最普遍、最直接、最原始、最根本的一种,乃生而有之,秉天而来。

    梅家百年来人丁单薄,已是四代单传,梅远尘自无叔伯、堂兄姐弟。百里氏虽兴旺,然百里思却早早离开了家门,幼年始便与亲族断了干系,所亲者只有一个弟弟。因而,百里恩或许是梅远尘除父母外,在世的唯一血亲,这种血脉间的本源关联最是令人难以割舍。

    梅远尘脑海中虽并无关于这个舅舅的丁点记忆,然,这十几年来,娘亲时常在耳边叨念。他从旁也知晓了不少:知晓,他幼年时曾与娘亲远奔千里来都城寻亲,二人一路相依为命,苦苦挣扎求生;知晓,尚不足月时,他曾从都城只身赶来清溪郡府,把自己轻轻捧在怀里,视若珍宝,久久不肯放下;知晓,他的下落,始终是娘亲年久无法释怀的心病,令她偷偷抹了多少眼泪;知晓,他有着几与自己一般无二的身形容貌,自己便如他再生为人。

    整个世间,那疯子可能是唯一知晓舅舅下落的人。而今日,他竟又开口说话了。

    “他究竟说了甚么,竟令王府牢房管事吓得瑟瑟不敢言?”梅远尘赶到牢房时,疯子正跪伏在地上,对着牢墙嚎啕大哭。他在牢门外候了好半晌,见疯子却始终只哭不言,忍不住问一旁的狱卒道:“他适才说甚么话了?”

    中年狱卒讷了讷,为难答道:“公子,小的之前离这里离得远,甚么也不曾听清。”他是值守狱卒,此间又仅此一个囚客,是以他一直便守在这牢旁,自是甚么也听了过去。只是,牢中疯子适才所言之事,当真非同小可,便是借他十个胆子,也是决计不敢随意说的。何况,管事临走还再三叮嘱过:“切莫多言,免遭杀身之祸!”

    值守狱卒有着副老实样,脸肉正轻轻搐动着,显是既紧张又歉疚。梅远尘见了此状,也不忍再去为难他,乃径直推开牢门,在那疯子身后席地坐下。

    疯子自顾哭着,也不管谁在后面坐下。他今日的神志似乎比往常要清明得多,不再一味地咿呀胡语,不一会儿便开口讲话了:“。。。我真的甚么也说了,怎。。。怎还不放我出去?我甚么也不知道的,求求你放了我罢!。。。 。。。那夜是百里恩拿的奏折,我只是在一旁的。。。”他一边哭诉,一边重重磕首,似乎惧意极盛。

    “嗡!”当疯子说出“百里恩”三个字时,梅远尘心神不由一震:“竟。。。真是舅舅!他先前说的百里兄弟竟然真的是我的舅舅百里恩!”他不及细想,再凝神细听下去。那疯子口中并未稍停,接着道:“那夜尚书衙门都察院中,正是小生与百里恩二人执勤。约是子时初刻,竟听到有人在门外鸣鼓,我二人便忙过去开了门。乃见一驿卒正鲜血淋淋地趴在了槛上,手中紧紧攥着一本奏折,嘴鼻只剩呼气,眼见已是不成了。百里恩未及多想,直从那驿卒手里取过了奏折,谓我言道,这送信的驿卒显然是被人一路追杀至此的,想来此折本中所奏之事定是干系极其紧要!为避免折本遗失而致如此要事不达天听,他便私自开了火漆,把奏折打开看了。小生一向胆小怕事的。。。我。。。我真的没有看过那折本!我甚么也没瞧过!甚么也不曾瞧过!那奏折一直便只在百里恩的手,除他之外,谁也不曾看过。我当真甚么也不知道!殿下,殿下,饶了我罢!”

    “殿下?殿下?”梅远尘心脏猛得一缩,“害我舅舅的,竟是当世一位王爷!定是折本中上报之事与他大大有碍,他才下此辣手!”

    “看过那本奏折的,当真仅有百里恩一人!小生素来胆小的,是万万不敢。。。决计不敢的!颐王殿下,你就饶了我罢!。。。 。。。”疯子后面说的甚么,梅远尘一句也听不进去了。“颐王!竟是夏牧仁!”他缓缓从地上起身,低头向牢外行去,却见夏承炫、夏承漪站在了跟前,二人皆是一脸忧虑地看着自己。

    原来,二人见牢房管事神色紧张,已猜到牢中所囚那人定然讲了甚么可怕之事。又见梅远尘一阵风般跑了去,自也急忙赶了过来。至此时,他们已在牢外站了甚久,于疯子适才所言,自是一股脑儿全听了去。

    夏承炫走上前两步,伸手按在右肩,低声道:“远尘,此事你要想开,须当就此作罢!我知你心中难过,只是,你舅舅想来已故去多时,为了他这桩旧事,你当真要去找一位权重亲王寻仇么?”他又探身靠近了些,郑声道:“你若是做了甚么傻事,谁也救不了你!甚至于你爹娘都要被你牵连!值不值当?何况,他身边侍从千百,你有如何报得了此仇?”夏牧仁虽是他亲伯,他却显然与梅远尘要亲近得多,非但不担心颐王被杀,反而担心起梅远尘寻仇的安危。

    梅远尘正心伤失落间,听得他一番肺腑的关切之言,心中如经暖流,乃抬起头看着他,勉强一笑,轻声答道:“承炫,你想多了。我便是这般不知轻重的人么?只不过。。。舅舅终究是给人害了,我心中总有些难过罢。我已非懵懂稚子,自然知道,此仇是万万报不得的。”

    “不管你真想通了还是嘴上这么说着来应付我。我当你是亲兄弟,自然事事愿为你出头。但倘使你真做了甚么大逆之事,莫说是颌王府救不了,便是能救也是绝不会救的,你可明白?”夏承炫努着额眉,一脸肃穆说道。他身在帝王家,自小便善权衡利弊,此弊之害,绝非颌王府所能承受,自知父王也绝不能允。

    “承炫,多谢你!”梅远尘伸手扶住他左腕,正色道:“你放心罢!我不会找颐王寻仇的。此事过去多年,仅凭一个疯子的话,我也不敢断定真伪。况且时势动乱,颐王在屏州所为,不知活了多少百姓的性命!于公于私,我都该放下。”

    夏承炫听他这么说,心中大定,笑道:“那便好!我应承了筱灵要去芮府,自是一诺千金。你还要不要陪我去?”

    “自然陪你去!”梅远尘笑着回道。

    听了他这话,夏承漪一直紧攥的手,终于开了;心头紧绷的弦,终于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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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三章 韶华光阴已蹉跎

    近两月来,永华帝竟是从所未有地勤政,比之刚登基时,有过之而无不及。虽已是子时末刻,犹在秉烛批阅,便如应试的生员学子。

    “皇上,时辰不早了,真该歇下了,明儿个还有早朝呢。”从亥时初刻起,这已是倪居正第五次来催寝了。若要说世上只有一人是真爱永华帝,那“他(她)”绝不会是皇后或哪个皇妃,更不可能会是哪个皇子、皇孙或公主、郡主。“他”只可能是倪居正,这个陪伴永华帝已逾五十年的老太监。

    当朝几位皇子皆有主政之能且都热衷国事,恰好永华帝心向道门,一心求不死之方,是以近十年来,各处送来的奏折多半是交由颐王、颌王、贽王三人批示处置的。此时祸事初定,人心不安,三位理政亲王尽皆离了都城,永华帝又不敢如往常一般地懒政,只得躬身理事。

    尚书府今晨送来的奏折才批了四不至一,永华帝长吁一口气,把书案上未阅的奏折推到一边,放下了狼毫,轻轻摇了摇头,言道:“朕睡不着。”微微顿了顿,乃笑着道:“居正,我心中尚有甚多疑虑,今晚索性你也别睡了,拿些酒菜来,你陪我一边吃喝着,一边聊着罢!”

    倪居正脸上一滞,笑道:“难得皇上有此雅兴,也好。”言毕,辞了下去吩咐。

    约莫过去半刻,四太监抬来了小食案、四宫女端着食盘迤迤行了过来。食案置定,软垫铺好,酒菜上齐,二人盘膝坐下。倪居正与永华帝早已非寻常的主与仆、君与臣,二人更像是多年的知心挚友。挚友,却也不全是,倪居正更像是永华帝的影子,因他已没有了自我。是以,二人独处时,他向来随性。非是他不知尊卑,实是他对永华帝的了解已到了极处:皇上身边从不缺卑躬屈膝的奴才,只少一个可以畅诉衷肠的心腹之人;而自己,自然是他不二的心腹之臣。

    “近来朝廷发生了这许多事,朕感触良多,倒真有些如梦初醒的感觉。”一口酒喝下,永华帝沉声道,“三百年多来,大华一直都是这方圆数千里的霸主之国,厥国、沙陀、冼马、雪国哪个敢稍有异动?从来都是大华出兵打他们。呵呵,不想朕继位后的这二十八年,大华国力衰落得如此之快,竟至于已被厥国迎头赶上,大有落其下风之势。唉。。。朕,实在是大华这三百多年来这二十六位皇帝中最昏聩无能的一个!”言及此,又重重灌下一杯酒,一脸萧索叹道:“倘使当年,我不曾来接这个皇位,无论如何,大华也不至于今日这般举步维艰。呼~~~朕死后,将有何脸面去见列祖列宗?”他这话里,实已有了“罪己”之意。

    倪居正眼睑一抖,显然对于他的这番言论甚为意外,捻了捻酒杯,轻声道:“皇上,你委实言重了!”见他低头沉吟,似乎并未将这话听进去,清了清嗓子,再道:“世人谁不知,大华国势衰退乃始自先皇?尤其当年端王与霖王、叙王、绥王的夺储之争,旷日持久,早已是大大伤及了国本。皇上继位,实在可说是受命于危难之间,挽大厦于将倾!”

    永华帝似乎并不想听他将这些,又挑眉问道:“居正,你以为,世间当真有长生不死之道么?”他是个极聪明之人,然,一生所求不过长生尔耗费数十年求索,犹未有寸进,实令他他既痛又恨。近来朝廷上下生出这许多动荡,他日夜操劳,须发渐白老态日盛,知自己时日已然无多,不免频频回首。然,便是此时,长生之道犹是他最是挂怀之事。夙愿未得圆满,永华帝心中始终有种不得解脱之感,仿似魂魄被禁锢住。

    “长生?这。。。皇上,便真有这长生之术,只怕也是仙缘极盛之人才可得罢。”倪居正亲眼见了青玄道人这三十几年返老还童之貌,自不敢言世间无此道,只得从旁劝说。

    永华帝取过酒杯,闭眼饮下,两行浊泪缓缓流下,哀叹道:“我。。。竟为此镜花水月之事殚精竭虑,耗费了大半生韶华光阴!”一边拿过酒壶,把酒咕噜咕噜往喉咙里灌,直至壶轻酒空。他“哈哈”惨笑几声,状若癫狂道:“甚么狗屁长生!甚么狗屁皇权!皆是一般的虚无缥缈!居正,你知么?此刻我这脑中空荡荡,甚么也没有了,甚么也不记得了。。。 。。。不记得牧仁几岁开口唤我父王,不记得牧朝甚么时候学会得走路,不记得牧阳为何喜欢上引兵从戎,不记得牧炎几时开府封王!我不记得了,我是如何当上的皇帝?我是甚么时候迷上的道门仙术?我不记得,因何而与端王兄生隙不睦?我。。。我甚么也记不起来了!”尔后,大声“呜呜”哭起来。

    他这一生耽于梦境虚幻中,一心只求长生。而此时,梦碎而醒,恍如再世为人。只是,当年天骄之子如今已是垂垂老矣,行将就木!

    “皇上!”倪居正忙从软垫起身,行过去扶住他。一边轻唤:“皇上,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见永华帝这般心伤绝望,他心中悲戚何尝少了?

    永华帝泪眼婆娑,重重叹了一声,转头看向倪居正,轻声笑道:“居正,你竟也成了一个糟老头子了!我还记得初见你那年,你尚够不到床上的帐钩,每次我寝下,你都要请大太监来放下帐钩的。呵呵。。。呵呵。。。”他后面的“呵呵”却是哭出来的。

    听永华帝讲起旧事,倪居正也是老泪纵横,一边扶他往龙椅上歇下,一边轻笑道:“自宫里到华王府,又从华王府回宫里,老臣守在皇上身边已五十二年,自然也是老了。”

    “居正,朕实在对你不住,甚么也没给你。”永华帝靠在书案的龙椅上,惭愧道。

    “皇上,臣是个太监,又无子嗣,要那些身外之物有甚么用?蒙皇上恩赏,老臣多年列内官之首,哪里还缺甚么?能时刻候在皇上左右,已是我莫大的福分。”倪居正笑道,心中想起一事,觉此时真是良时,乃随口言道:“要说对不住,皇上真正对不住的,仅端王爷一人!”


………………………………

第一四四章 愿杀一皇抵一王

    极少有人知道,倪居正刚入宫时原本是端王的随行小太监。一年多以后,端王才把他送给了当时年仅十岁的华王夏虏华。他虽然跟了华王,端王却也一直待他亲善有加。幼(违禁词)童初入皇宫,身经去势之痛,又常被大太监、老太监欺压凌辱,当真如入地狱,若非遇着了端王,他早也悬颈自尽了。这五十几年来,他一直记着端王的恩德,从未敢忘却。当年,端王被绥王的人暗算,几乎身死,倪居正知晓此事后,守在神龛前日夜跪拜,直至传来端王幸免于难的消息。

    “端王兄?”永华帝身形怔住,思绪不由回到几十年前。。。 。。。

    今日,端王府来了一位贵客。

    “倒真难得,你竟来找我!”端王坐在茶案主位,向一银发青衣道士说道。

    “我今来此,一来找你,二来找皇上。”那银发青衣道士清声道。

    端王盯住那青衣道士,冷声嗤笑道:“呵呵,你找我便罢,来此间找皇上?只怕你走错了门路。青玄,你这样的高人,怎会如此糊涂?”

    这青衣道士,真是青玄道人。“我知你心中对我有怨气,何必?自囿伤己而已。何况,皇上向道与我绝无干系,自他登基,我便避他不见了。”

    端王重重呼了一口气,仰头叹道:“青玄,你我相识多年,我一向敬你是当世高人,自知你绝不会引着虏华弃世求道。然,他耽于道门不死之术却是因你而起,我无论如何也无法释怀!你也看见了,当今的大华是如何一番景象!”

    青玄笑道:“不错!”

    “何以笑?”见青玄笑起,端王不解,问道。

    “滞碍得解!”青玄郑声道,“我今日来,便是借此纠结!”他武学造诣早已登峰造极,近来苦苦冥想得道超脱之法却不可得,数日间便白了须发。他隐隐感觉仙缘离自己渐远,乃下定决心,为天下人谋一事。

    端王瞪圆着眼,脸上喜意大盛,正声道:“你若愿入世济人,更甚于百万之兵!”

    “我只为世人做一事?”青玄道。

    “何事?”端王奇问道。

    青玄从座起身,在厅上踱了几步,并不去答他。

    端王摄神苦想,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突然一掌拍下,把茶案打得稀烂,大喜道:“你可是要为天下杀一人?”

    “正是!”青玄笑着回道。他虽笑着,身上却透出一股冷冽的杀气。

    “杀老还是少?”端王拄拐起身,走近问道。他离青玄越近,越能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压迫。

    “你觉得当杀老还是杀少?”青玄问道。

    端王大笑道:“老少一起杀了最好!”

    青玄轻轻摇头,笑道:“父子,我只杀一人!”他一向秉天而行,天意让他杀两人,他便杀两人。

    “既如此,自然是把那老的了!”端王回道。他没想到,青玄竟会在如此紧要的时候,突然提出愿意去杀端木氏。江湖上所有的高手去刺杀端木澜也极难成事,但若是青玄愿意出手,端王相信,此事必成!

    “哈哈~~哈哈~~”二人相视而笑。四十三年前的长生大帝寿诞日,二十二岁的端王授命前往真武观祭天,便在那时,他与青玄相识,二人相互敬重,很快成为至交好友。八年后,华王夏虏华弃家搬进真武观求道,端王知晓后大怒,上真武观与青玄大吵一架,最后还动了手。至此一别,二人已有三十五年未见。

    端王忽然止住笑声,冷冷看着青玄,问道:“你有何要求?”

    青玄半眯着眼,回道:“此事原本是要与皇上说的,告诉你也无妨。我要朝廷为我杀一人?”

    “杀一人?甚么人?你自己怎不去杀?”端王顿感不妙,冷声问道。

    “我不能杀他。真武观受尽他家的恩德,作为真武门人,我不能杀他。”青玄苦笑道。

    端王眼神又冷又怒,咬着牙道:“到底因何?你竟要杀大华皇子!”真武观乃国观,三百多年来受尽朝廷恩赏,青玄这么说,摆明了是要杀一个夏姓中人,端王猜,多半便是一位皇子。

    “你觉得我是嗜杀之人么?”青玄斜眉侧首问道。

    端王“哼”了一声道:“你是个癫狂之人!”

    青玄点了点头,正色道:“我欲杀这人,天生长有反骨,注定弑父杀兄的夺势命格,若不能杀,其害不在端木澜之下!”

    端王几番努眉翕口,终究不来驳斥,良久乃问:“是谁?”

    “待我杀了端木澜的消息传来都城后,自然有人会告诉你和皇上。此人不易对付,大华朝中,仅你二人或可制他,劝你早做准备!”青玄一脸肃穆道。自感仙缘渐远,他破格皆连占卜,预知世间后事,竟探得天机。他恐占卜有误,数次潜入那人府上查探,乃知此人果然心怀叵测,正筹谋大事,眼见诸事已备,只怕行事便在眼前。

    “此事由皇上来做才名正言顺,只是皇上未必下得了狠心,若如此,你责无旁贷!”青玄知永华帝远不如端王果决,是以今夜来此找他。在青玄看来,以端王在朝廷、军中的威望,若是举措得宜,或许能拿此人。

    “牧炎?”端王突然想起,瞠目问道。他想来想去,只有四人可疑,再一番思量,乃猜到青玄所说的弑父杀兄夺势命格的人便是赟王夏牧炎。

    他既已说出了那个名字,青玄也就没必要再瞒,正色道:“此人心机狠辣,绝非你眼见那般简单。我话不能说尽,但有一点,可告于你知:大华的灾难远未结束,你的使命才刚刚开始!”

    端王素知青玄之能,他既这般说,自然便不可能有假,一时心中翻起骇浪,一双锐目满是怜意,轻声哀叹道:“大华历三百年平泰,难不成厄运全集于此时么?苍生已是如此困顿,不知又要增添多少冤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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