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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华恩仇引-第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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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这话满含幽怨,既像是对梅思源说,又似在对胡郗微说。

    二人听后,脸色皆骤变。

    “无情无义。。。  。。。是啊!他既然对梅大人都能下死手,哪里还有半点仁义?为这样的一个人,我们打赏了六七百条人命,何其不值啊!我先前怎不曾这般想过!”胡郗微双目瞪得老大,眼中满上恐惧、悔恨,大哭一声后就要伸脖子朝湛通的尖刃上抹去。

    湛通不清楚原委,一时也不敢让他死,旋起剑刃,以剑身在他脸上狠狠一抽,将他打倒在地。

    “源哥!源哥!”百里思见丈夫像瞬时丢了魂一般,心疼地牵住他的手,哭着唤道,“源哥,罢了!罢了!人心如此,你不要这样!”

    海棠这时才猜出,原来是夏承炫派他们来杀自己这些人,脱口便道:“公子!”

    。。m。


………………………………

第二八九章 何惜以死报国恩(八)

    “我怎做了一个如此可怖之梦!”梅远尘倚靠着床栏,喃喃叹道。

    想起梦里种种,忧从中来,从床上起身行到窗前,对着漫天繁星许愿道:“老天爷,愿你保佑承炫事事顺遂,平平安安!”

    。。。  。。。

    自知派胡郗微来的人是夏承炫,梅思源便心如死灰了。

    弃子,他此时始知自己成了弃子。

    “是我做错了甚么?”

    他自掌管盐政以来,从无过错,事事办得妥妥当当,要说惹祸,也只可能招致觊觎盐场之人的杀心,绝不应该是颌王府。

    “难道是承炫世子以为颌王殿下的死与我有关?”

    “还是。。。  。。。无论如何,世子终究是对我下了必杀之心,否则绝不可能派这么多人来锦州。”他竭力平复心绪,猜测着夏承炫的心思,“倘使我真有甚么必死之由,府上余人总是毫不相干的,世子当不至于非杀他们不可。胡郗微不像是薄情之人,今夜杀进盐政司府来定是身负死命,由不得己。若以我之死,换海棠、云叔、傅二弟他们一条生路,他或许也能交差。”

    若能一人之死换府上众仆安生,梅思源自是千肯万肯。

    心里打定了这个主意,也就再无厮拼的念头,乃将手中砍得卷刃的刀丢到了一边。再从地上的尸体中找出了薛壬谟、尹成惠和止淙,与止清合力将他们抬到了傅愆旁边。

    “嘭!”

    梅思源骤然在四尸前跪下,伏首九拜,以头抢地,泪流满面,哀声叹道:“傅三弟、壬谟、成惠、止淙道长,因我个人之由累你们丢了性命,思源实在百死莫赎,愿有来生,容我再报!”

    他虽只说了这一句却言真意切,不仅海棠、云鸢等人听得心如刀绞,甚至胡郗微也深为动容,心中愧意更甚。

    梅思源再拜起身,转头向百里思望去,见她正泪眼婆娑地看着自己,正向这边微微颔首,脸上笑得又凄又美。

    知夫莫若妻,反之亦然。

    百里思猜到了他要做甚么,却没办法阻止。

    她不能。

    “瞧这阵仗,颌王府是铁了心要置我们于死地了。反正尘儿也已长大,若以我二人之死能让胡郗微放了海棠、新月他们,我们死又何惧呢!黄泉路上,能与源哥执手相伴,也有趣得很啊!”

    既知丈夫怀了死志,她又如何能独活?

    “道长,还请解开胡兄的穴道!”梅思源行到湛通、胡郗微二人身旁,轻声谓湛通道。

    点穴功夫乃是一种极高明的武功,整个大华江湖中有点穴术的门派也没几个,真武观便是其中之一。梅思源习武虽也逾二十年,却从未学过点穴的功夫,更不消说解穴了。

    胡郗微乃百微堂堂主,是和梼杌、庆忌等人一个级数的高手,比之湛通也只是略微逊了那么一招半式,与湛觉、湛成、云鸢几人比却还要胜出一筹。若解开了他的穴道,再要制住他那可是千难万难了。

    “梅大人,当真要解开他的穴道么?”湛通皱眉问道,“此人武功甚高,适才若不是你从旁伤了他的臂膀,单凭我一人可制他不住。若解了他的穴道,岂不是放虎归山?”

    梅思源看着胡郗微,一脸正色道:“我相信胡兄绝不是那种厚颜无耻之人。”

    胡郗微露在面罩外的眼睑轻轻地抖了抖。。。  。。。

    “我待他如此,他还能如此信我!”

    湛通见梅思源眸目清明,不像是犯浑的样子,重重叹了口气后,仍是解开了胡郗微的穴道。

    对面的黑衣人纷纷攥紧了手里的刀兵,死死盯着他,准备伺机杀上来。

    胡郗微诸穴得解,已是运气无碍。然,他却迟迟未离开湛通几人的包围,反而缓缓取下了脸上的黑面罩,一字一顿道:“梅大人,我胡郗微对你不起!”

    言毕,朝梅思源和地上躺着的傅愆等人微微躬腰,以示歉疚。

    “胡兄,我知你绝非阴佞之人,今日要杀梅某定有不得已的苦衷。”梅思源含泪笑了笑,又谓他道,“可否行到一边,思源有一事相求。”

    。。。  。。。

    盐政司府内的交手已经止歇,两里之外的街道上却又响起了兵刃相交之声。郭子沐率着三千骑卒,眼看便要赶到盐政司府了,却在最后一个路口被死死挡住。

    路中堆了数排鹿角障,皆以油布裹身,四名驻地军营的骑卒刚下马准备移开路障,却被羊角镖射倒在地,挣扎数息过后便蹬腿而死。

    “小心,镖上有剧毒!”云晓漾急忙开口示警道。

    其实不消她说,四人倒地后众人便纷纷退后了几步,警惕地看向街边两侧的屋顶。好在,并无毒镖施发下来。

    显然,敌人只想止住他们,并无意与之厮杀。杀那四名骑卒,不过是在警告众人而已。

    郭子沐此番点兵出营,皆是轻装而行,并未携带重甲、盾牌等防具。敌人隐在暗处施发毒镖,又在路中置了鹿角木使他们不能快速通过,这会儿谁也不

    敢硬闯。

    “将军,眼看政司府便在眼前,我们可不能驻足于此啊,否则梅大人便危险了!”云晓漾驱马靠近郭子沐,一脸急色道。

    郭子沐沉着脸,恨声道:“我当然知道。但前有路障,暗处又有人在掷毒镖,怎能派兵士上前送死?他们的命不是命么!”

    他们的命不是命么?

    云晓漾为之一滞,暗忖许久乃道:“我冲到前面推开路障,你们冲过去,行么?”

    郭子沐盯着她,缓缓乃点了点头。死她总比死自己的人好,且他看出来云晓漾武功不弱,未必没有生机。

    “蹬!蹬!蹬!”便在二人对答间,余掌柜驱马由最左端贴在铺面冲向了路障。

    “余掌柜,不可!”云晓漾在后大声唤着。然,老掌柜却并不为所动,继续策马前行。

    如果非要靠近路障,靠两边走自然是最稳妥的选择,这样便只有一面暴露给敌人了。

    “铿!铿!”空中传来几声金属撞击的声音,原来是数枚羊角镖被云晓漾用铜圆打了下来。适才见余掌柜冲出去,她便急忙摸出了腰袋中的铜圆,死死盯着街道右侧的一排屋顶。她知道,他们一定会设法阻住他,不让他靠近鹿角障。

    “铿!铿!。。。  。。。”云晓漾外出向来不带很多银钱,今夜她的钱袋里只有十四枚铜圆和四粒碎银子,适才已全部掷了出去,而铿铿声却只有十二响。

    羊角镖飞来又疾又密,她出手仓促,三有其一失了准度。

    “嘭!”余掌柜的坐骑中镖倒在了地上,嘴里流出了鲜血。好在余掌柜提前跳了下来,没有被压住。

    余掌柜迅速出掌,“轰!”四个鹿角木被推歪,路障出现了一个近半丈的豁口。云晓漾正要开口把他唤回来,却见他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刚刚余掌柜出掌前,又有数枚羊角镖朝他投去,云晓漾手里再无什物格挡,只得眼睁睁看着毒镖打在他身上。原以为凭着自己的金针术,及时出手或许还可吊住余掌柜的命,没想到他甚至未及手掌便倒闭在地。

    “好歹毒的毒药!”

    郭子沐不敢耽搁,大喝一声便率先朝豁口冲了过去。

    “咻!咻!咻!”锐物破空之声不绝于耳。

    。。。  。。。

    胡郗微猜到梅思源会问这个问题,却仍不知该不该回他。

    “胡兄,以你的为人,肯为世子来灭我梅氏满门,定有一个你不得不为的缘由!梅某相信,你绝不会凭他一句话便带这么多人杀上盐政司府来!可否告知,究竟是因何?”梅思源执手作礼,正色问道。

    能成为夏牧朝的左膀右臂,有岂会是庸碌无能之辈?梅思源料他定然知晓夏承炫非杀自己不可的缘由。

    处此险境,他已无所牵念,倒也不甚惧怕死。然,他却不想让府上这些人为自己陪葬,知道夏承炫为甚么杀他,才可能找到保全他们的法子。

    “好,我告诉你!”胡郗微长叹一口气,嘶声回道,“前几日,颌王妃自缢故去了。”

    “啊?”梅思源不禁讶声惊问,“颌王府如此困境,王妃如此睿智通达之人,怎会寻死?”

    他想不通,何以冉静茹会在如此紧要之时丢下一双儿女而去,让他们去面对如此险恶的局面。

    胡郗微惨笑着摇了摇头,再努眼盯着梅思源,缓缓说道:“王妃以自己的死,逼世子爷杀你!”

    “轰!”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几乎劈碎老人梅思源的心。他目瞪口呆地看着胡郗微,一脸不可置信的形容,良久乃问了句:“怎。。。  。。。怎么会?”

    冉静茹要杀自己?这怎么可能!

    “难道王妃真的以为颌王殿下的死与我有关?这可是个天大的误会啊!”梅思源想着冉静茹或许至死还恨着自己,心中又痛又躁,觉得是自己没有及时跟王妃解释清楚,以致她含恨而死。

    “梅大人,此事与王爷有关。”胡郗微轻声道。

    “果然如此!”梅思源闭眼叹道。

    胡郗微见状,有些迷糊了,接着说道:“张遂光手里有夏牧炎害死颌王殿下的铁证,颌王府要扳倒夏牧炎,就必须拿到那些证据。但张遂光提了一个要求,他要颌王府杀了梅氏满门。”

    “嘭!”

    梅思源的脑海中像是被丢进了一颗巨石,把他从迷蒙中惊醒。

    “原来是张遂光!”

    “原来不是世子想杀我,也不是王妃想杀我,而是张遂光!呵呵。。。  。。。呵呵。。。  。。。”梅思源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他这几声笑畅快而干脆,并无半点勉强的意味,显是真的由衷而喜。

    若是张遂光要杀他,那再正常不过了。毕竟,梅思源监管盐政以来,断了私盐的货源,可谓是掘了盐帮的财路,盐帮也数次找上门来威逼利诱,甚至明刀明枪派人杀上门来也有数次。

    “呵呵,我怎没想到,竟是张遂光要杀我!”梅思源笑着摇头自语道,“我断了他的盐路

    ,又屡次三番驳了他的面子,还杀了他两三百个手下,他这样的江湖枭雄怎能忍得下这种气?原来是在憋着大招!”

    此时他已豁然开朗,茅塞顿开,颇有慨然赴死之志。

    “我梅思源治盐从无私心,也从未想过要害谁。不过盐帮以贩卖私盐为营生,现在无盐可卖,几万人没了活计,张遂光定然不会放过我。自上次李学辞派了两百多人冲进盐政司衙门,我便知道盐帮绝对容不得我。只是,没想到我这条命竟然还可换回夏牧炎害死王爷的证据,呵呵,值了!”梅思源朗声笑道。

    他适才的几声笑,笑得不轻,二十几丈外的百里思、湛通等人也听见了,这会都不免惊疑:“源哥(梅大人)怎笑得如此欢,莫不是事情有了转机?”

    胡郗微可不知道个中由来,见梅思源笑着自言自语,乃问道:“张遂光要杀你,你怎笑得这么乐?”

    梅思源收起笑意,正色回道:“思源自任盐政首官来,断了私盐的由来,致使盐帮无盐可卖。张遂光定是恨我阻了盐帮的生计,才非杀我不可。先前,他已曾数次派人袭杀,数月前甚至不惜派出盐帮两三百人攻入盐政司府衙门,只不过被府上护卫打退,我才侥幸活到现在。革弊陈新向来要流血死人,我梅思源早已作好的赴死的打算,不过没想到,他们竟能拿夏牧炎害死王爷的证据作为交换,我如何不喜?如何不是值了?”

    他口中说着自己的生死,倒仿似在说一件极普通的事,脸上毫无惧怕、不甘之意,胡郗微听着,脸露敬服之色。

    所谓视死如归,不是如此,又当如何?

    胡郗微静默许久,乃抱拳作礼,深深躬腰,正色谓梅思源道:“梅大人之胸襟,胡某万般敬佩,这就回去覆命!”

    。。。  。。。

    羊角镖上面涂的毒,乃是从一种极其罕见的海蛇胆内提取淬炼所得,几乎见血毙命。

    只是这种海蛇抓捕不易,是以,九殿的羊角镖上也只有很少一部分淬了此毒。而未淬毒的羊角镖,若不是打在咽喉等处,往往只能伤人,却不足以致命。

    驻地军营的骑卒们跟在郭子沐身后冲过路障豁口,又有许多人中镖,然,倒地的却没几个。大家明白了此间端倪,顿时惧意大减,“嚯嚯”地叫喊了起来。

    久无情见毒镖唬不住他们,只得现身冲下屋顶,与郭子沐的骑卒厮拼。

    。。。  。。。

    “如何?”梅思源正色问道。

    胡郗微眼中闪过一缕不忍之色,却还是点了点头,轻声回道:“便依梅大人之计。”

    梅思源大喜,笑道:“好!思源在此谢过胡兄!请!”

    二人并行向院中众人走来。

    百里思见他脸露笑意,料想胡郗微愿意放过自己这一家人,乃笑着迎了上去,问道:“怎样?”

    “思妹,这边说话。”梅思源却并未答他,只是拉住她手,朝适才与胡郗微对谈之处行去。

    海棠见老爷拉着夫人避开众人谈事,隐隐觉得不妙,却不知自己该做些甚么。

    “那坏人,你与我家老爷说了甚么?”她把梅新月轻轻交到云婆手中,鼓起勇气从众道士身后行到胡郗微面前,冷声喝问道。

    胡郗微的武功,此间众人都见过,要杀她不过在一息之间。

    湛通担心她的安危,乃扣紧手里的剑,悄然站到了她身旁。只有站在她身旁,他才有把握挡住胡郗微突然的一击。

    没想到胡郗微并未出手,只是轻轻皱着眉,叹道:“梅大人是胡某生平最为敬佩之人。”他看了看海棠,又补了一句,“放心,我们没有在路上设伏阻截梅公子,想来他不会有甚么危险的。”

    虽然他的话答非所问,海棠的心却登时平复了不少。

    听他的话,似乎不会再与此间众人纠缠了,云鸢、云婆、湛成等人都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意,只有傅惩还跪在弟弟的尸身旁,轻声啜泣。

    人死不能复生。人与人之间最远之距,便是一个生,一个死,中间隔着阴阳海。活着的那个,只有至死才能到得了对岸。

    “傅愆,你听到了么?筱雪和你肚里的娃儿保得住了。。。  。。。”

    听完梅思源的话,百里思婉然一笑,轻声道:“有甚么对不住我的。你我做了十几年的夫妻,世上的喜乐都已经经历过,便是今夜就死,也算是一生圆满了。况他愿放海棠他们一条生路,我还有甚么怨恨的。”

    “思妹,这两年实在是苦了你了。思源得你,早已无憾。”梅思源牵住爱妻一双柔荑,柔声道,“黄泉路上,你我相互作伴,也不会觉得寂寞冷清。你我这一声做了不少善事,想来在阴间也是有福报的。倘使天命果真有轮回,你我来生为人,愿再结发。来生,你我只做对寻常夫妻,我种田,你织衣,我用一辈子的时间好好爱你、疼你!”

    此话说完,他再也忍不住,双眼之中的泪水如断线珠儿一般滚滚落下。

    “思妹,今生,我欠你太多了!”

    。。m。


………………………………

第二九〇章 何惜以死报国恩(九)

    若得生,谁不愿长生?

    若能不死,谁愿就死?

    然,仁义驱使,人往往又不得不死。

    古今多少舍生取义之事,疼煞了多少面简观史之人。

    “思源自幼受教,梅氏一族深泽皇恩,非鞠躬尽瘁无以报。在清溪督管察务,拨乱反正、惩奸除恶也算造福一方;来安咸解盐危,建盐场、拓盐道,亦得活万千人命,思源自问无愧于朝廷,无愧于颌王,无愧于百姓,上对得起苍天,下不负于黎民。今若能以你我二人之死扳倒窃国篡位的贼子,自是以死报国,人之一生,哪里还能更圆满?”梅思源清声谓百里思,言及此却忽然话锋一转,一脸神伤道,“可惜,胡郗微没有早些说明此行来意。若知晓他身负死命,我定束手就擒、引颈就戮,也不至于枉送了这几百府兵及傅三弟、壬谟他们的命了!唉,若说有憾,便是这一着了。”

    执子之手不敢放,怕留孤影待终老。至始至终,他都不曾开口让百里思独活。

    既为知心,自是心意相通,赘言何用?

    “源哥,天命如此!”百里思反握住梅思源的双手,柔声道,“走罢,要上路了,我们还要回去交代一番才好。”

    。。。 。。。

    盐运政司府的前院中,贺荆以刀支身,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抖着。他太累了,一个半时辰的厮杀,耗尽了他所有的气力,此时浑身浴血,披头散发,瞪着眼冲着眼前这六七人嘶声吼着:“啊!啊~~~”

    眼见贼人也只剩下这么几个,他却实在连刀都提不起了,不甘心、恶狠狠地瞪着他们。

    他杀不了他们,他们便要杀了他。。。 。。。

    贺荆力竭,对面那七人比他也好不到哪里去。

    “嘭!”其中一个竟比贺荆先一步倒下,挣扎着想爬起来,却怎么也办不到。

    他的腰腹流着血,一截半尺余的肠子随着血流漏了出来。

    那黑衣汉子使劲翻了个身,仰面躺着,再扯下面罩咬在嘴里,探手在腰间一通摸索,找到了漏出来的肠子,轻轻地往创口中塞。

    贺荆看着他,呜呜地哭了出来,仿似看到了一会儿后的自己。

    “本无仇怨,为甚么要这般舍命相杀!”

    他的家里还有老父老母,还有妻妾儿女,他不想死。

    “啊~~~啊~~~”贺荆大叫一声,站起了身子,挥着刀,颤颤巍巍朝对面站着的六人行了过去。

    “我要活,我要活!我不能死!只有杀了他们,我才能不死!”

    就在此时,一道黑影由院门处疾速冲了过来。

    两息过后,七人皆已倒在地上,咽喉间多了一个两指宽的血窟窿。

    。。。 。。。

    云鸢听完梅思源的话,眼眶瞬时红了。湛通也没想到,他竟是做了这么一个打算。

    “云叔,烦你安顿好府上老少后去一趟都城,找到尘儿,带他回清溪。嘱他这一生,绝不可入仕为官!”梅思源正色道,“道长,此去清溪尚有三千里,便劳烦诸位了!”

    一直以来,他都希望孩儿如自己、父亲一般,入朝为官,就黎民于苦困,还一方吏治清明,直至此时他才明白,他可以自己为国而死,却不愿孩儿为国而死。

    若还有得选,他宁愿梅远尘只做个寻常百姓,一生平平淡淡却又平平安安,远离朝堂中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

    云鸢父子和傅惩皆有伤在身,自行行路尚且困难,要说护卫一家女眷,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得请真武观一众道士一路护送了。

    “他们人虽多,我们殊死一搏,未必冲不出去。”云鸢噙着泪,轻声回道。

    湛通也劝道:“梅大人,云兄所言极是,你又何必出此下策?”

    梅思源摇了摇头,笑道:“道长、云叔,没用的,就算今日冲出去,明日呢?盐帮势大,且颌王府也受张遂光胁迫,若能以我夫妇二人之死换你们还有尘儿的活路,已是万幸之幸了。思源一生所为,也已圆满,多虚活几年又有甚么趣乐?尘儿尚年少,长生、新月还裹着襁褓,且筱雪、水灵又有孕在身,我们几个做大的,说甚么也要护他们周全啊!”

    云鸢忍不住抽噎了两声,突然跪倒在地,向梅思源拜了三拜,哀声道:“公子,我们云、傅两家欠梅家的,永生永世也还不完了。。。 。。。”

    一旁的女眷中,云婆、白泽、海棠几人早已哭作了一团。

    “夫人,我不走!我不走!”海棠早已哭成了泪人儿,抓紧着百里思的手,摇头呜呜道,“无论生死,今日我总是要陪着老爷、夫人的,说甚么我也不走!”

    百里思伸手拭去她眼帘下的泪痕,柔声道:“傻孩子,尘儿待你终究与他们不同。若你也随我们去了,便只剩尘儿形单影只、孑然一身活在这人世间。让他过得这般凄苦,你如何忍心?我在泉下又如何能安?”

    海棠怔怔看着百里思,心中犹有剑刺刀剜,“哇”地一声趴在她肩上哭了起来,“夫人,我。。。 。。。我不要你们死!”

    人生最难为,不是死,而是生不如死又求死不能。

    云鸢、湛通等人辞了梅思源,向百里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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