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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朔悲风-第1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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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见他盛怒奔来，轻笑一声，便举剑相迎，哪知中伤之后不如他力道威猛，“当”的一声，直震得一个踉跄，从房脊上滑了下去，幸好情急之下钩住翘檐，倒挂金钩一般身子一翻又跃了上来。
退到院外的辽军本就担心他二人逃了，见状，忙从墙外奔来围住。
慕容景见势不妙，忙纵身追去。耶律丰泽一心要先害了朱宗远，见慕容景一时难到，也不去理会，狞笑一声，房顶上如跳猫一样灵活，直奔朱宗远扑去。却是凑巧，一不留神一脚踏在了天窗上。
胡人的住所与汉人大不相同，哪里晓得这等建筑上还留有一个天窗？材质纤薄，难承重力，。只听“扑通”一声，天窗破损，整个人径直的摔了下去。慕容景正好奔来，见有机可趁，也看不清下面情形如何，铁枪倒转，猛地一枪刺了下去，一心想要了他的性命。
这等变故，辽军哪里还能立在墙外傻等？纷纷舞着刀枪怪叫着，有几个人已经跃上了房顶。
本以为一枪能把这个大辽国第一高人除了，自此便可少一强敌。哪知刺下去竟是空空如也。正愣神的功夫，忽听一声震耳欲聋，屋顶颤动，绿瓦四飞，耶律丰泽竟然从里面，在朱宗远栖身处破顶而出，把他整个人撞飞出去，房顶上再难立足，只好一个筋斗跃到墙外。
就连慕容景也觉得脚下不稳，一击不中见他又出，忙挺枪又刺过去。耶律丰泽果然不凡，身子腾空之时亦能辨得清楚，哈哈一笑，金杖猛砸，震得慕容景铁枪险些脱手，他却借力飞出，直向朱宗远追去。
慕容景还想过去相助，可辽军已不再理会先前的议定如何，在他落地之时蜂拥而上，直把他团团围住。辽军中也有几个骁勇之士，虽说单打独斗，均难敌慕容景，怎奈众寡悬殊，猛虎难敌群狼，直杀得惨叫连声，血染征袍，毙敌数人，一时之间仍是难以得脱。
朱宗远却是极为凶险。破城之时他便率领几人与满城的辽军周旋，久战力疲。又被耶律丰泽带人追杀，这个辽人太保的功夫比他高出许多，恶斗中已是两处中伤，随行的弟兄们又尽数殒命，只身一人取胜艰难，若不是慕容景及时赶来，恐怕早已凶多吉少。即便如此，情形依然未见好转，适才重撞之下，体虚力弱之时哪能承受？伤口更是滴血不止。
可耶律丰泽攻势依然凌厉，欺他行动不便，金杖如怪莽一般，虎虎生风，逼得他疲于应付，渐渐地稍一迟缓，左腿又被金杖击中，似是断裂般，剧痛钻心，身子一下子矮了下去。
再举头时，赫然见得金杖明晃晃的砸了下来，本要举剑相接，右臂却犹如铅重，抬起艰难，长剑未及过顶，便被金杖砸到头上，鲜血顺着脸颊淌了下来，眼前一黑，晃了两晃，“扑通”一下便倒了下去。
慕容景正要奋力杀出，这一瞬间看的真切，心中一急，大喊了一声：“朱将军！”便要上前搭救。可辽军围得严紧，竟是利刃不离要害，方寸一乱竟然露出了破绽，左腿中了一刀。救人心切也无暇顾及，依然发疯般向外猛冲，却也是久战疲惫，中伤之后多有不便。更兼辽军死战不退，想要近前一步确是万万不能，眼见他又身中两枪，即便是大罗神仙也是难以活命。
朱宗远是慕容景多年出生入死的袍泽兄弟，感情笃深。此次二人一起离开十六州重返中原，便是联络旧部故友商议如何重整山河，不想他壮志未酬却战死相州，自己身在近旁却眼睁睁的看着竟是无能为力，不由得鼻子一酸，热泪充盈而出，明知再想救他已是万难，却还要拼命上前。
害了朱宗远，只剩一人自然不难对付。却不想光明正大的费力搏击，见慕容景被辽军缠住，分身不得，便欺到近前，寻机暗施毒手。
慕容景悲愤之余已是心绪紊乱，恨不得把眼前的辽军杀个精光，虎入羊群一般乱挑乱刺。可辽军似乎知道他不能持久，三五个正面挡着，余下的一有机会便挥刀猛劈，逼得他疲于应付，刚刚刺倒一名人，忽见背后一枪刺来，半转身形正要躲开，却不料金杖暗中来袭，一不留神被打在右臂上，剧痛难忍，长枪“当”的一声掉在了地上。幸好耶律丰泽出杖之时角度略有偏颇，未能用上全力，否则，他的半边身子非要残废不可。
没了铁枪哪能再战？耶律丰泽喝退辽军，金杖地上一拄，故作感慨道：“慕容将军乃当世英雄，却不识时务。十六州已归让我国，本土之民皆应忠心侍辽，可你为何要屡次聚众抗拒王师？焚粮草、害命官，可谓罪行累累。这次又不远千里来到相州。可如今，南国时局纷乱，国力日衰，大辽国正如日中天，莫非凭你一人之力能重振国威，恢复汉家河山？”
慕容景昼夜苦斗，已是虚脱无力，受此一击更是难以支撑，听他的话强提了一口真气，说道：“十六州乃华夏乐土，先被阿保机强占五州，后有石敬塘卖国，如今落于你手。可你等不知保境安民，强行胡制胡法，暴虐百姓，州民多受其害。我为保汉家文化渊源，民众乐业，何罪之有？且你等侵占十六州后尚不满足，如今又挥军侵我疆土，践踏山河，我身为中国一卒，为国守土责无旁贷，即使马革裹尸，虽死无憾！”
一番慷慨陈词，惹得耶律丰泽徒生一种英雄相惜之感，叹了一口气，又道：“慕容将军大义令人钦佩。可中国尚无贤明英武之人做天下之主，卑劣小人贪权弄势，国事纷争不休，一样的民不聊生。此乃天授我大辽皇帝经略中国，慕容将军为何要上违天命，与我大辽作对？”
慕容景嘴角上仍留有残血，喘着粗气，冷笑一声：“自古番汉不曾两立。你等言俗粗鄙，行为残暴，终究非我族类。我神州大地，三皇五帝，秦皇汉武，哪一个不是雄才大略，威加四海，岂是耶律德光之流可以比拟？似你等蒙昧之族，还想久立中原，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
二五九、【又遇宿敌】
得势之人便是得意。耶律丰泽嘴角上翘，冷哼一声，说道：“你国家旧时虽有荣光，现在却是落了，即便再说上千百遍也难敌我大辽铁骑。末路穷途之时，拿什么为国守土，拯救万民？还是等我主坐拥中原，再谈这些才好。”
本欲扬威，让他乞降，却遭他斥责：“你等惨无人性，每过一地便屠城掠地，这相州孤城，赤子婴儿尚不放过，便是你说的要拯救万民吗？我身后便是万里山河锦绣，骨肉黎民，我身受中国养育教化之恩，理应外抗强虏，保民安宁，岂能向夷狄蒙昧之人卑躬屈膝！？”
又是一番义正言辞，弄得耶律丰泽一时语塞，料想他为国之心之坚，已如磐石，不为任事所动，也便多说下去，凝视良久轻叹一声，说道：“将军忠义，可惜生不在辽国。既然如此，我就送将军一程，也好成全你的一世英名。”话语刚落，又挥杖向他的左肋打去。
慕容景费力去躲，却不知耶律丰泽狡猾，欺他体虚伤重行动不便，中途变招又向他的前胸袭来。再闪身时，终究动作迟缓，被一下击中胸口，剧痛惹得腹内一阵抽搐，眼前一黑，一口鲜血喷出，踉跄几步，一下子跌倒在地。
重伤之后已无还手之力，不知耶律丰泽惜他忠勇，还是故作仁义，终究未能亲手夺他性命，凝视了一会儿与他交战多年，如今倒在他面前的慕容景，仰面又叹了一声，后退了一步，转身离去。
可辽军被他毙伤无数，哪里肯饶他？不见了耶律丰泽的踪影，两个人一起举枪向他刺去。慕容景双眼虽能视物，周身却是无力，眼见长枪就到眼前，四肢却是不听使唤，索性闭上眼睛坦然受命。
却不知怎的，忽听惨叫连声，眼睛眯成一道缝隙再看，两名本欲夺他性命的辽军，长枪未等触及他身子，却相继倒了下去，喉咙处被器物击中，鲜血涌出，手脚抽搐几下便死于非命。
连慕容景也是不解，辽军更是愕然，忙举目四望。可还未等他们弄清楚怎么回事，忽见一把铜钱迎面飞来，经验足的清楚这是暗器，忙迅捷的就地一滚逃过一劫，数名辽军避之不及，竟被顷刻间夺去了性命。
慕容景神情恍惚，费力睁开眼睛，见一人来到近前，却是前梁国的端王府侍卫任轶，心中一凛：“四周辽军暴虐，重伤之后又遇宿敌，我命休矣！”本想起身，哪知刚一用力，忽觉得双眼模糊，头颅抢地，竟然昏死了过去。
破城之日，何灵玉恶斗中与众人失散，更不知慕容景身在何处。街头巷尾寻觅多时，只见辽军暴行，哪里还有要找之人的身影？孤身一人正不知如何是好，却不慎碰到一伙辽军将她围住，几乎脱身不得。危情之时，幸好来了两个人救了她的性命，正是易天行和何沐瑶。
易天行是独行大侠，思虑清楚便要出手，从不曾有过顾虑。圣女门却有一条规矩：从来不与官府作对，更别提要抗击辽军了。可何沐瑶又怎能眼看亲侄女遇险而袖手旁观，何况此时又有谁晓得她的身份？
可辽军越聚越多，不杀出一条血路来难以脱身。易天行号称“金刀千佛手”，一把钢刀一晃，犹如数把钢刀同时挥出，只觉得眼前白刃乱飞，好似风吹落叶一般。更兼他的“移形幻影神功”奇妙无比，根本摸不清他人在哪里，忽而左，忽而右，辽军愣神之际钢刀已到眼前，只消片刻的功夫便被砍倒大片，直杀得辽军胆颤心惊，抖着双腿不敢上前。
何沐瑶的“纤云手”用来对付辽军绰绰有余，往往都是一招毙命。何灵玉有二人相助更是狐假虎威起来，凶狠的样子吓得胆小的辽军纷纷后退，强阻不住，只好任由他们离去。
好不容易将她救出，何玲玉嚷嚷着非要去找慕容景，二人无奈，只好陪着她在城里乱转。可偌大的相州城寻找一人哪里容易？还不时的碰见辽军，虽经奋力拼杀终能摆脱，时间久了哪能支撑得住？何灵玉虽不忍心就此抛下慕容景，怎奈城中无处藏身，终在何沐瑶生拉硬扯下，和他们一起杀出了城门，随着他们逃出城的还有几十名百姓。
城外方园十里的村落已是奔逃一空，找一座庭院歇息一阵子，何玲玉却不肯远去，吃了几口干粮还要再去找慕容景。可辽军仍在屠城，城里已如地狱一般，能不凶险？何沐瑶关心侄女，费了半日的口舌好不容易将她劝住。
可何灵玉和慕容景从一见倾心到喜结连理，情感弥足深厚，从来未有分开过。如今他一人身陷孤城，能不叫她牵肠挂肚，日夜担心？更何况乱世之时，王法废弛，道德沦丧，有一份真感情更加弥足珍贵。便趁着姑姑一眼照顾不到又溜进城里，虽说每次均能平安归来，却也只是只身一人。
暴行整整持续五日，辽军见城中居民所剩无几，终于收了屠刀不再杀人，高唐英奉命检阅全城，幸存者老幼病残均算一起，也只有七百余人，如此算来，满城的尸骸应有十万余具，看官试想，惨与不惨？！辽军满载而归，万余名年轻的妇女带着家人惨遭杀戮的伤痛被驱赶北上。
幸免于难的州民开始寻找亲人，却是四处难寻，好不容易碰到也只是一具尸骸，哭着入殓，表情木然，似是忘了对辽军的愤恨。更有甚者，竟弄不清楚到底应该恨谁。更多的是全家人惨遭杀害，不仅尸骨无人理会，连一个能为他们哭泣两声的亲人也无，相州一时之间成了一座死城。满城的血腥味冲天，白日里亦见豺狐乱窜，食腐的大鸟遮天蔽日。阳光透过薄薄的烟气洒满全城，仰望苍穹，呈现出一片凄惨的血红色。
脚下的血已经干涸，满街陈尸枕籍，目无穷尽。人在城中便如在尸山上行走一般，每一步均要择处落脚，以免被绊到。
一连几日，依是不见慕容景身影，何灵玉顿感凄苦、孤独，整个人便像这相州城塌下来一样，花容憔悴，眉头深锁，浑身打不起一点精神来。她清楚的记得破城之夜，慕容景一身戎装与洪良去擒“怪兽”，也不止一次到“怪兽”出没之地寻他，均是无果。逢人便问是否看到一位仪表堂堂的晋军将领，甚至见到晋军的尸体也要大老远的跑上前去仔细验看一番。可他们几日前刚到，州民本不相识，又哪里能问出一点消息来？被杀的晋军又何止千百，几时能辨认过来？何况有的已是血肉模糊，面目全非。
一位老头见她找的辛苦，安慰的说道：“姑娘，把心放宽些吧。即使有什么不测也要想得开才行啊！唉！真是作孽呀，偌大的相州城都给杀了，全家杀光的不计其数，有一两个亲人遇害也不无可能啊！”
何灵玉几次进城都是满怀期待，眼见已转了大半个相州，仍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不免有些失望，听了这话更是鼻子一酸，泪水夺眶而出，呆傻般堆坐在一块方木上，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她已在心中对结果进行了种种揣测。凭她对慕容景的了解，若是他依然活着便不会弃她不顾，一定会费尽周折前来寻她。可一连几日音信全无，哪里还敢奢望？应该是身处险境或者是已遭不测也说不定。她倒希望是前者，或许还有一线希望。她本是一位女中丈夫，几次冲锋陷阵、血染沙场，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只是放不下这十余年的感情。
不知过了多久，慕容景昏迷中睁开双眼，见四壁雪白，窗外明亮，细看方知自己正躺在一间屋子里，床前的茶几旁，一个木凳上坐着一人，正拿着药方瞧得仔细，侧脸一看便知，原来是任轶。
与宿敌同处一室，哪能安心？刚要翻身坐起，用力之时便觉得胸口剧痛，四肢无力，竟是半点动弹不得。
任轶听见动静，回过头来问候话也不说一句，似是在埋怨：“要说你也真有本事，辽军五万虎狼之师，凭你一人之力又能如何？城都破了，还不思潜逃？幸好那个使金杖的胡人没有继续为难与你，不然哪能活到现在。”
慕容景甚是纳闷，话语吃力，问：“是你救了我！？”
任轶见问，已把他的心意猜到几分，笑道：“你身受重伤昏了过去，若不是我救你，难不成是你自己爬来的？我猜你心里一定在想‘他对我恨之入骨，如何会救我？又如何来了相州？’”
慕容景确有些迷惑不解，自己当年害了端王，他一心要想找我寻仇，看见我战死阵前应该高兴才对，怎么会舍身上前搭救？要知道，就当时的情形，要从辽军阵前救下一个人来可是难上加难。
见他不语，知道被自己猜中了心事，任轶轻叹一声，感慨道：“不错。我一心要杀你而后快，也好报了端王厚恩，然后再找一个明主投了，只求得一身本领有用武之地。可放眼中国，这些年国事变迁，世道沉沦，使我深感困惑，真不知到哪里才能寻到一个明主。”
慕容景寻找薛王多年，便是不满中原屡起叛端，当权者多是不仁，期望薛王能振臂高呼，重整山河。惊闻此语又是一愣。
………………………………
二六0、【不管这些了，好吗？】
只听他又说：“真正的贤能之人本该为国为民。可你看这些年相继称尊者，哪一个不是贪图权势，自私自利？说来也是可笑，当年我为梁国效力，自然要说唐国的不是。但现在粱唐均已灭亡，就连晋国也降了耶律德光，谁是谁非怎能说得清楚？又何必非要坚持我的诋毁你的？不过，有一件事我想的清楚：那便是中国的皇帝多如牛毛，谋求国家一统、百姓乐业自然轮不到我们掺和，可又不能无事可做，那就为百姓做点事吧！这些年来，我见你在十六州抗辽军、惩恶吏，为民请命，大义之举令人佩服。你我虽有私仇旧怨，但辽人侵我国土，残害百姓，我岂能不知私仇轻，国恨重？断不会为报私仇去帮辽国人的大忙的。”
慕容景听得惊奇，问道：“这些年来，你一直呆在十六州？”
任轶道：“正是。不瞒你说，本有几次机会把你害了，终究还是忍了。说起来也不是没有一点功劳，归化的贪官恶吏也被我杀了几个。”
怪不得那些莫名其妙惨死家中的黑心官吏，墙壁上均留有“燕山大侠“的字迹，这几个字只有自己知道，当初还有些不信，现在听来，果然是真的，慕容景心中感慨，叹道：“难得任大侠深明大义，大敌当前抛弃私人恩怨，于千军万马之中救我性命，慕容景确实感激不尽！”
任轶话语直爽，说道：“你不必谢我，我所以救你是看在你屡抗辽军的份上，你我的仇怨尚未了结？？？你只是久战力竭虚脱所致，静养几日便无大碍。胸前那一掌看似奇重，其实对方并未打算取你的性命，用上几副上好的疗伤药即可。至于右臂，好在还能活动，但筋骨之事必须要调养一段时间才行。这里远离相州，又在一座山上，辽军是不会来的。”
在任轶的精心调理下，七日的功夫，慕容景的伤势已经恢复了大半，只是右肩尚未养好，举手之间仍是隐隐作痛。看情形，想要动武还要养一段日子，却不碍日常行走。因惦记何灵玉和朱宗远，便要进城去找，任轶百般劝阻，才又在山上静养了一日。可毕竟夫妻情深，手足难断，想着二人生死未卜，又怎能安心疗养？煎熬了一日，再也不顾任轶反对，毅然溜进城里。
城里的惨象触目惊心，更让他担心起来，断壁残垣中来回穿行，一心要尽快把二人找到。可破城之日尚不知何灵玉身在何处，此时又哪里去找？大半日不见踪影，心急之时又想起朱宗远来，暗道：“他应是凶多吉少。即便如此，也要找到尸首妥善安葬才行。”
可相州城大，眼前道路错乱繁杂，当日的情形已是模糊不清，哪里还能再寻到一起遭难之处？苦思冥想半晌，忽然又记起藏小孩的事来，顿时恍然：“对了，这两个地方本就不远，那个地窖还依稀记得，附近多转几次还愁寻他不到？”有了办法心里更急，忙加快脚步赶了过去。
仍是那片变得焦土的废墟里，未等走近地窖，忽见一个人影特别熟悉，正是自己救下的那个孩子，喜得他忙大声呼喊：“广武，你还在这里，你没事就好。”广武也是在辽军停止屠城后才钻出来的，正立在那里茫然无措，听见喊声回头一见慕容景也是欢喜，口中喊着“恩公”跑了过去。
何灵玉几日来一直不曾放弃，无奈每次都是空怀企盼，时间一长，失望便代替了希望，继而又有些绝望，若不是夫妻情深，不离不弃的信念支撑着，恐怕早已坚持不住。走着走着有些劳累，便在一堵残墙边坐了下来。
周遭尽是陈尸，有的已经开始腐烂。对面一个妇人早已死去，怀里还抱着一个被劈去半边身子的孩子，看着便叫人心酸。
忽见一个小孩欢快的喊着“恩公”从她的眼前飞奔而过，心下好奇，顺着小孩跑去的方向抬头望去，却见前方不远处站着一人，再看容貌，正是她十余年形影相随的夫君，数日来一直牵肠挂肚的慕容景，惊喜之余顾不了许多，大喊一声：“景哥哥！”忙起身跑了过去。
慕容景见到孩子心里已有了一丝的慰藉，忽又见她奔来顿时喜出望外，也大喊一声：“灵玉！你在这里？”二人劫后重逢自然高兴的不可名状，何灵玉百感交集，奔到近前一头扑到慕容景的怀里啼哭起来：“景哥哥，真是吓死我了。这么多天一直找不到你，还以为？？？？”
慕容景也为她担心了数日，见她安然无恙终于放下心来，听她啼哭知道她也是担心自己，情不自禁的将她搂住，眼含热泪安慰道：“到底是老天垂怜，终究不忍心把我们分开。”
可何灵玉仍是心有余悸，双手如古藤般紧紧的搂着，唯恐手一松再次将他失去，满脸泪水的央求着：“景哥哥，我们以后不管这些事了好吗？许多年来，大小身经几十仗，胡人、恶吏也除了许多，可我们改变了什么？当官的不还是作威作福、欺压百姓吗？！你为民请命无可厚非，可你是我丈夫，我损失不起。我真不敢想象，若让我们其中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活过后半生，是怎样的光景？”说到伤心处，竟是泪雨滂沱，痛哭不已。
慕容景万没想到一向贤良，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妻子，竟说出这样的心灰意冷的话来，当即一愣。要说她也生在行武之家，父亲何罡曾在檀州任职，好歹也吃过几年官家的俸禄。她耳闻目染也应该知晓，这抗击外辱，救国图强之事总是不能懈怠，太平年月也要奋争才能取得。可转念又一想，她的话也不无道理。自从二人喜结连理至今，便未有过一日安稳之时，屡次陷阵、四处奔波。不但未争来天下太平，百姓乐业，连自己也险些遭逢大难。可那些皇帝老爷们不照样的横征暴敛，征伐不断，哪理会生灵涂炭，草野流离？看来，若想真正拯救万民于水火之中，只杀几个辽军、恶吏，哪里有半点用处？
不忍心她哭得花容凄惨，扶起她的肩膀，正色的说道：“灵玉，你尽可放心，寻到薛王便好好筹划一番，不再过这种日子，有生之年一刻也不要分开。”何灵玉目不转睛的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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