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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贵女-第1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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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他看到展照白向他扫了一眼。
明明人还是同一个人,但当展照白狭长的眸子对上他时,他心里顿时觉出了几分不自在的滋味来。
“怎么样?王大人想好怎么说了么?”
王大人抖了抖嘴唇,“下官不知道大人在说什么。”
展照白“哼”了一声,“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
他手中的一册文书猛然飞了出去,王大人连忙捂住了脑袋,却见那文书落在了他前面的地面上。
他一时脸上有些火辣辣的,只好弯下了身,捡起了那本文书。
王大人抱头想要鼠窜的模样,明明应该是很好笑的,但周围的县令们没有一个敢笑出声来。今日的展照白和平素大有不同,这样的行事也是云里雾里,让他们一时都摸不出展照白的深浅来。焉知他将文书砸到王大人的脚下,不是本身就存着折辱的心思?
将文书扔错了位置的展照白端起茶盏,绷住了面上的神色。
那边王大人却已经展开了文书。
文书上面历数了他在县令的位置上所犯下的错事,一桩一件,每一件都正说到王大人的心里。
他捏着文书的手开始发抖,随后猛然跪了下来。
“大人!下官冤枉啊!”
他的额头上本来就受了伤,这会儿却不得不几番叩首,伤口处本来也不见好,却又得一次一次地磕到地面上,闷闷的声响落到众人的心里,众人一面觉得王大人这是被杀鸡儆猴了,一面第一次有了展照白此人深不可测的感觉。
展照白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王大人叩首。直到王大人的额上重新见了血色,他才屈指轻轻扣了扣桌面,“好了,你不必磕了。”
他的目光扫过了在场的所有县令,众人都不自禁地噤声,连呼吸都放缓了。周遭顿时只能听到展照白屈指轻扣桌面的声响。
他看完了站在这里的所有人。
“今日我唤你们来,也不是想为难你们。然则陛下即将到来,总不能让陛下查出这里面的不是来。”
他有意学了他父亲说话的语调,在这样静默的环境里,只有他不受影响的怡怡然,声音落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我知道欺上瞒下这种事不止王大人一个人做得熟练,在场的诸位,恐怕没人敢说自己为民为政,问心无愧。”展照白说一半看到了一些县令抬头,欲言又止的神情,他将眼睛撇开,果然见那些人嗫嚅了一下,都不说话了。
“从前的事,我暂且不计较。但唯有一条,在陛下到来的时候,这些事,你们自己县上的事情,通通自己整理干净,不要等到我来动手。”
“听明白了么?”
那些县令都被他压得说不出话来。
“喏。”
县令们领了命令,慢慢地退下了。
直到这些人都已不见了,展照白方才伸出手来,揉了揉脸。
转过头来的时候,依然是那个单纯的全然不像个大人的展照白。
“素白,我刚才表现得好不好?”
眼睛一眨一眨的,漂亮极了。
寒霜掩唇笑了一下,“好,好,好,大人自然是极厉害的,他们刚才可是什么话都不敢说呢。”
表扬的口吻。
展照白双眼弯弯,一下子就笑出了声来。
王大人等诸人出得府来,在门口的时候互相道别。
王大人今日出了一个大糗,面上颇有些过意不去,遂只是草草拱了拱手,也再不同那些县官们说些什么,自己独自走了。
他额上尚且有伤,想到展照白就不免咬牙切齿。
展照白什么时候能有了这份能耐?他很是不信,定是展家派了人过来,唯恐他在陛下面前丢人才是正理。
但他向来看不惯展照白的家世,认为展某人是借了祖上荫蔽以至于今,和他这般从小苦学至今的人,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他甩袖而行,心中郁郁不平:凭什么展某人能借着金钱就爬到他头上去?他那样一个草包,若是不将其打下来,实在是有辱读书人的斯文。
他却不曾想到,展照白虽不常读书,但为官之日,对于百姓却颇多维护,他自己虽读了多年圣贤书目,心理上却不曾将百姓当做人来看。孰上孰下,实在难听一家之言。
但王大人显然想不到这一层,他只心中悲愤难鸣,于是抬头一望天空,双手握成拳,握紧了。
却说那些大人们见了王大人离去,却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于是只能看向另一位也常常出主意的大人,询问道:“莫大人,不知如今,我等又当如何?”
那莫大人长了一对山羊似的眼睛,连胡须也是尖而短小的,见他们发问,那一双时常半闭着的眼睛略微睁了睁。
他道:“我等也不过是下官,所作所为,自然应该听从上峰的安排。既然展大人已经发了话,那自然应该按照展大人的说法行事。这亦有疑乎?”
诸位大人相互对视了一眼,拱手问道:“只是莫大人,当日收上来的赋税大都进了王大人处,而后又通过王大人递给了京中,怕是早就拿不回来了。却不知我们若将赋税调回三十税一,这笔钱,又应该谁出?”
莫大人半眯着眼睛,在月光下用眼皮将眸中神色一挡,便只剩下一点老而不明的滋味。
他摇头晃脑,说道:“不可说,不可说……”
说着便拱了拱手,也很快离去了。
留下一群人面面相觑,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过了好半晌,才有一位年轻的官员弱弱的说了一句:“那么,便按照知州大人的说法行事,不知何如?”
“为今之计,也只有如此了。”
那些县官们互相叹了一口气,各自拱了拱手,回了家去。
且不论那些县官们要各自回县怎么填补亏空,怎么将账面做得漂亮,只说寒霜和展照白提点了这些县官以后,心中便是稍定。寒霜随即叫了春风去打听,那些县官们最近动向如何。
春风却也早挂心着此事,拿了消息便极快地来给寒霜禀告:
“那些县官们倒是极乖觉的,从展大人处出来之后,回去便将此事提上了日程,不仅将税收的比例降回了正常比例,连带着对百姓们的态度也好了许多。”
“那位王大人呢?”
春风道:“亦是如此。”
寒霜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却又不免笑了一声。
“这里百姓的欢乐,竟然建立在陛下将要南巡的基础上,若是陛下回京,先前之事,怕是要重来一次。有官如此,谈何振兴?谈何民生?”
春风在一旁抓住了寒霜的手。
“姑娘,官不可兴民,臣不可兴国,姑娘大可取而代之,重塑规则。这是姑娘一直想做的事情啊,断不要因为这些人就悲观不作为,那于这些蠹虫而言,大抵才是喜讯了。”
寒霜怔怔地看着春风拉住她的手,笑了笑,说道:“好。”
不论寒霜同春风如何作想,也不论展照白叫了展家的人去四处查访民情,也不必管这些官员们各自回去想办法填补缺口,想办法让自己表现的漂亮……十日时间一晃而过,不过是短短的功夫,寒霜便听到春风回来禀道:
“姑娘,陛下后日便到兖州了。”
………………………………
第二百三十七章接见
曲飞泠自从在墨州见了那里的乌烟瘴气之后,心情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非常不好。
她一路看过来,只觉得锦绣地方上的诸多官员,实在是有许多拿不上台面的,办事不见得靠谱,连为官之道也知道得不清不楚。实在是很难让人高兴得起来。
于是后面好些城镇,她便直接略过了,不愿再同这些无能的人见面。
而后她问了身边的内侍,“运河上大些的州府是哪几个?叫他们预备着,直接去大些的州县,不必去拿些偏远地方了。”
省的看了自己也生气。
一旁的内侍道:“最近的也就是兖州了。先前陛下也说起来要去那儿看看,奴便唤了人过去提前告知那儿的知州大人,想来他们也已经准备好了,陛下倒是可以去那儿散散心。”
曲飞泠:“好,那便按你说的办罢。”
于是,曲飞泠便跳过了原先的一些行程,提前了三日到达了兖州。
展照白当即唤了寒霜同他一道接驾。
寒霜知自己不应在外露面,她是私下里被曲飞泠派出来的,旁的人却只当她同顾怀渊在一处,若是这样撞上了,少不得会引起暗中人的注意。但她身为书记,却又偏偏不能在这种时候缺席。
思来想去,她只好用面巾蒙了脸,装作是自己感染了风寒的样子,将自己的模样遮了起来。
展照白见此,大吃一惊,“素白,你这是怎么了?”
寒霜退后一步,避开了他伸过来想要掀开她面巾的展照白。她道:“我昨日染了风寒,今日脸上起了诸多疹子,实在不雅。素白唯恐冲撞了陛下,只好将面容遮住,大抵能好些。”
展照白见她抵触,只好收回手来,问道:“可严重么?前几日见着不是好好的,怎么突然就长了疹子?可叫大夫过来看过了?”
寒霜自然点头。
“倒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过是一时有些不慎罢了,大夫说了,仔细养养**日,便也就好了,不是什么大事。”
“那就好,那就好。”展照白双手作祈祷状,模样倒是比她这个“重病”了的还要紧张。
展照白仔细觑了觑她的面色,不知是不是心中早已有了“冷素白病重”这样的印象,所以他看着冷素白,也觉出她露出的那一丝半点的面色里也带了些病态。
展照白想了想,道:“素白,你既是病了,便在后院好生养病,总归那些县官们已经来了,有他们在自然足以,你便好好在府中休息才是正经。”
寒霜不防他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道:“现下是要去伺候陛下,我一人缺席,怕是不好罢。”
展照白:“正是因着去伺候陛下,想去的人可多了,也未必你就要跟着前往。何况你来兖州时间也不长,众人不记得你,你也不曾得罪什么人,便是未曾去,也不会有人特意针对你,要拿你的把柄。”
他见寒霜还要说些什么,连忙摆手道:“此事便这样定了,你不必多言了,去休息罢。”
寒霜见他如此说了,本身自己也不便出面,于是拱了拱手,当是谢过,便同春风一道进去了。
她心中暗忖:展照白着实是个体贴的好友,自己不过是表露出一些不适的状态来,便被他将后面的事情安排好了,倒是极好。
她不曾多想,自然也不知道,展照白安稳地走出去了,转过垂花门,却顿住了脚步。捂着自己跳动得极快的心脏,竟慢慢地有些怔然。
他从来不曾有过这样的感觉,但不知为何,在刚才面对冷素白的时候,看着她露在面巾外的一双眼睛,他的心脏竟有些不受控制。
扑通扑通扑通,不肯稍停。
他站在原地好好地缓了缓自己的心绪。
而后方才举步,往外面去了。
御船缓缓靠岸,撞上兖州的码头,将速度逐渐降了下来。
小黄门们将御船逐渐停了稳妥,同禁军一同先下了甲板,而后立于两侧,静等曲飞泠下船。
展照白早已带着兖州的官员侯立两侧,诸人躬身,静等曲飞泠下来。
他们立在两边,等待曲飞泠走近,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和动作都出奇地一致,
曲飞泠看了两眼,先前的那些烦闷在这样的呼声中慢慢地消失了。她抬了抬手,“诸位爱卿起罢。”
她的目光扫过那些前来接她的人,问道:“那位是知州?”
展照白赶紧向前,道:“陛下,下官给陛下请安了。”
曲飞泠仔细地打量了他几眼,“你就是展照白?”
展照白拱手,“正是下官,陛下能记得下官的名字,实在令下官惶恐。”
曲飞泠:“这种场面话就不必说了。朕倒是听过你的名字,听说你将兖州治理的非常得当,这里的百姓都安居乐业,商业也发展得极好。你有功了,起来罢,陪朕走走,顺便说说兖州的情况罢。”
展照白弯了弯腰,“喏。”
他虽平时不着调,但真要用心起来,却也有那么几分样子。他因着曲飞泠一路向前,一面同他说起来这兖州境内的情况
“兖州原来就是个有着极强的商业气息的地方,在大运河还没有往南边延伸的时候,兖州就已经凭借南北运河的中转发展了起来。正是这些基础,才打造了今日的兖州。”
他道:“微臣也不过是捡了前人的便宜罢了,因着从前兖州的商贸就较为繁荣,等微臣接手的时候,市场便也已经有了一些样子。商贸引申出来不少能工巧匠,能工巧匠又教会了不少匠人,敷衍辐射开来,自然是个庞大的结构,所以兖州的经济方才能够一日千里,日金千斗。”
曲飞泠听着点了点头。
“不错,你说的很明白,能够坐在这样的位置上,却还能保持这样的谦逊,委实不易。难怪京中有人要举荐你。”
此话让展照白一愣。
随即他笑道:“陛下说笑了,微臣也不过是多了几分运气罢了,却担不得大任,何况兖州很好,微臣跟这里的乡亲们也都有了感情,一时半会儿还真是不想离开他们。”
曲飞泠哈哈大笑。
“好,好,好,你又这样的心境,方才是好的。不想有些官员,做了官员,连自己的出身和名字都忘了,只会去不停地找百姓索取。此等行径,最是让人不耻,你可不学着他们来。”
展照白自然应了“喏。”
曲飞泠同展照白一路走一路说话,对展照白言语间展现出来的亲民之心赞不绝口。她原来在墨州见了那些口蜜腹剑的官员之后,再来看展照白这样的实诚人,自然是打心眼儿里欢喜,一路上都笑意不断。
跟在曲飞泠身边的人,自然知道她近来脾气是如何古怪易怒,如今见她很容易露出了点笑意来,自然各个都很开心。
唯有一人,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走在前面的展照白,眼底是一片深邃的黑暗。
凭什么展照白就能得到皇帝恩宠?一个靠着买官进来的废物,难道还想一飞冲天不成?真是好笑。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位对展照白深恶痛绝的王大人。他看着前面言笑晏晏的两人,又看了看周围都将展照白捧到天上去的众人,心中的怒火简直快要将他焚烧殆尽
但他好说歹说,将这种情绪给压了下去,忍住了。
当着这么多高官、禁军的面儿,他委实不敢过于放肆,只能暗暗地将那些情绪都藏了下去,目光却还是一瞬不瞬地看着展照白,眼里带着痛恨。
不过放心,没多久了,展照白这样买官进来的人,终究不会活得太久。现下为陛下看中又怎么样?等陛下发现展照白和墨州知州从本质上而言,并无任何区别之后,那才是好戏真正的开始呢。
王大人垂下目光,忍不住笑了一下。
他的异样自然没人会去关注,展照白带着曲飞泠一路向西而行,侃侃而谈,不知不觉地,就将兖州主城走了一半。
他先前找了展家的势力,自然将那些县令们的补救措施都看在眼里。也是因为这次派了人过去,他才知道原来兖州之内的民生问题已经到了如此严重的地步了。
他心中暗道:还好自己早就开始准备,将此事给压了下来,否则恐怕连自己也要受无妄之灾,这虽有些私心,但若是自身也难保,怎么有心力去保护旁人?待陛下离开之后,自己定要将兖州好生整顿一番,莫要再出现这样的事情来,否则他日日夙兴夜寐,想要为民生做些贡献,却没准儿最后反倒做了无用功。
他正是这样想的时候,却听见前面传来了嘈杂声音。他连忙往声音的来源去看了看,问前面的禁卫军,“这是怎么了?”
曲飞泠也连忙问道:“何事喧哗?”
前面的禁军抱剑而来,走到曲飞泠的面前弯了腰
他看了展照白一眼。
随后拱手道:“陛下,有人喊冤。”
………………………………
第二百三十八章鸣冤
曲飞泠闻言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就往站在她旁边的展照白看了一眼。
展照白也是一脸的讶然。
曲飞泠收回目光,沉声道:“将他带过来。”
“喏。”
没有人看到,站在后面的王大人,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喊冤的人很快就被带了上来。
她看见曲飞泠,“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手中卷轴高高举起。
“陛下,求陛下为草民做主!”
曲飞泠垂眸,“你有何冤屈,且说来听听。”
那前来喊冤的女子先“咚咚咚”地磕了三个头,而后抬头道:“陛下,草民要告这兖州的知州,其善恶不分,兀自增加赋税,致使兖州边境民不聊生。而其因听闻陛下来,望风而动,让百姓尽皆替其隐藏过往罪事,实是犯了陛下曾言的欺上瞒下之重罪。草民恳请陛下彻查其行迹,将之绳之以法。”
话音刚落,又是“咚咚咚”地磕了下去。
曲飞泠的目光落在了展照白的面上。
“此女所言,可是真的?”
她的声音尚且平静,但谁都已然察觉出了她的怒气。墨州是这样,兖州也是这样。难道锦绣泱泱大国,地方上竟然全是这些蠹虫不成!
展照白先是一愣,随即跪下呼道:“陛下,臣冤枉!”
此事他明明已经吩咐了下面的知县。按理说没人想在这个节骨眼上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报信的人也从来没有说起地方上的反动声音。他一直以为等这几日熬过了也自然就好了,谁知道千算万算,怎么都没有想到竟然有人真的在这个时候跳出来拦了御驾,要状告他。
那女子不停歇,又是“咚咚咚”地磕头,声音落在坚硬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她将手中的状纸高高地举了起来,“陛下,草民所言一切绝非不实,所有的证据,草民都已写在了这卷状纸里。请陛下看过之后再做定夺!”
明明是人山人海的大街上,却没有一个人敢说话。周围的人都静极了,一瞬不瞬地看着中间被人围住的皇帝和臣子,尽皆垂下了脑袋,一句话也不敢说。
曲飞泠取过了她手中的状纸。
这是一卷很长的文书,大抵是写文的人本身不是什么文采飞扬的人,所以这文书也写得皱皱巴巴,里面夹杂着口语,和曲飞泠平素看的太阁文章大不相同。
“陛下容禀:
“草民乃兖州一民,自幼生在兖州,长在兖州。兖州原是富饶之地,运河大兴之后,更是诸业繁荣,民生一盛。但年余之前,兖州知州调往他地,知州之位由展照白所任,民生遂逐渐凋敝,渐不成行也。
“展照白,据传相州人也,祖传商户,读书二十余载,未中举人。然,便是此人,径直任了兖州知州,从此后,兖州繁茂渐离,显现出衰败的场景来。
“其人不通庶务,诸事尽交收下,却提升租税,将国定三十税一改为十而税一,余者尽皆入其私人库房,其财丰也,百姓却逐渐入不敷出,兖州边缘百姓甚至难以饱食,见者落泪,实难堪也。其税收之据具可见诸左注:见诸左等同于如下文,古代从右至左行书,望陛下彻查。
“草民一人,不敢欺瞒陛下,亦不忍百姓受苦深也,遂越极告之,望皇体谅草民心意,下令彻查。
“草民盛伏首再拜以闻陛下。”
文非绚烂,但曲飞泠的面色却在看着这状纸的过程中逐渐冷了下来。
她猛地将手中的卷宗打到了展照白的身上,冷笑道:“展大人,你是不是应该给朕一个解释?”
声音从齿间蹦出来,已然是冷极了。
展照白抖着手捡起了地上的那卷状纸。
他对边境的事并非全然不知,尽管是这两日才知道,但在这样的情况下依然不免露出了些许破绽。此事非他所为,但仅仅是因为他知道此事,加之现在的神态表现,恐怕就足以令人怀疑了。
他一声不吭地将那状纸看完了。
细说起来,这状纸写得一点也不好,没有文采,真实的证据也不过他一家中的税收凭据。但偏偏就是这么一纸状书,才有了几分百姓受困,最后不得不奋起反抗的影子。
展照白捏紧了手中的状纸。
他伏低了身子,声音缓而坚定地道:“臣,恳请陛下,彻查此事。”
说到底,不是他做的,就不是他做的。真要查下去,这样的无妄之灾,他也不会生生地受着。
曲飞泠垂眸看了他好一会儿,半晌,沉声道:“准。”
没有谁能预料到这次圣驾乘兴而来,却在当日就怒气冲天,将展照白隔离在外,叫人严查兖州税收高的不正常一事。
知州府的衙役张皇失措地跑回来,一边跑一边喊:“冷大人,冷大人,冷大人……”
他一路跑到冷素白的住处,见其人正开门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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