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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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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这种事儿未婚姑娘没什么可参与的,一不能替新郎顶酒,二不能
起哄闹洞房,直到第二日,三个兰才清楚瞧见新嫂嫂海氏,给老太太磕头
之后,便去了正房给公婆见礼。
海氏身着大红锦缎金团压花的杯子,下头着流云蝙蝠的挑线裙子,头
上一只展翅欲飞的累丝攒珠金凤,她对着盛紘王氏盈盈下拜时,腕子上九
节金蟠套镯一声都没有响。
明兰暗叹一声:好技术!
待她微微抬头时,明兰细细看她,只见她容长面孔,细长眉眼,不如
华兰娇艳,也不如允儿漂亮,不过胜在一身高华气度,用文绉绉的说法是
‘腹有诗书自清华’,明兰看小夫妻俩行动间,长柏对新妇颇有维护,便
知哥哥对嫂嫂是满意的。
不过各花入各眼,王氏就有些不满,觉得自家儿子这般品貌,即便不
配个月里嫦娥,也起码得是王嫱西施之流,接过媳妇敬上来的茶,王氏用
很高贵的神情给了一封红包,见盛紘眼光扫来,她又褪下一只羊脂白玉镯
给海氏戴上,寓意团圆圆满。
盛紘清了清嗓子,嘉勉了儿子儿媳几句‘举案齐眉开枝散叶’的话,
明兰记得当初盛家大伯这么对长梧和允儿说时,允儿直羞的抬不起头来,
可如今这位海家嫂嫂却大大方方,只脸上飞起两团淡淡的红晕,连一旁陪
侍的丫鬟妈妈也都端庄规矩。
明兰微有怜意的瞥了眼王氏,她忽有一种预感:这位嫂嫂不省油。
给父母行过礼后,便是三个妹妹两个弟弟给兄嫂见礼,海氏早准备好
了五个精致的刻丝厚锦荷包,两个葫芦形的,石青和靛蓝,三个荷花形的,
银红,藕荷,以及玫紫;按着齿序明兰是倒数第二个下拜的,便没什么好
挑的。
没过几天,明兰的预感变成了现实。
海氏闺训十分成功,恭恭敬敬的服侍王氏,晨昏定省不说,从早上睁
开眼睛到晚上盛紘长柏回府,一直跟在王氏身边伺候,王氏吃饭她就站着
布菜,王氏喝茶她就先试冷热,王氏洗手净脸她就端盆绞帕,且始终面带
微笑,丝毫没有劳苦疲累之意,非但没有半句抱怨,反而言笑晏晏,仿佛
伺候王氏是件多么愉快开心的事儿。
墨兰很想挑刺几句,寻头寻脑找不出来,如兰想摆摆小姑子的架子,
被三下两下哄了回来,明兰看的心惊胆战:“做人儿媳妇的,都要这样吗?
大姐姐在婆家也这样么?”
墨兰如兰立刻想到了自己,不由得惴惴的唏嘘了下。
便是一开始存心要给媳妇下马威的王氏,也全然挑不出一丝毛病来,
有时候没事找茬说两句,海氏也诚心诚意的受下,还一脸感激的谢过王氏
指点,表情之真诚,态度之柔顺,要么就是全然发自内心,要么就是影后
呀影后。
“傻孩子,哪有人喜欢吃苦受罪的?不过她能做到这个份儿上,也是
可以了。”盛老太太搂着小孙女窝在炕上笑呵呵的说话。
其实王氏很快知道厉害了,几天福气受下来,盛紘便忍不住酸了几句,
虽没直说,但意思是,当年你伺候我老娘是如何如何的,如今自己当婆婆
受媳妇伺候倒心安理得之类的,不止盛紘如此,连府里上了年纪的妈妈婆
子瞧了,都在赞叹大少奶奶之余,忍不住暗暗讥了王氏两句,风言风语多
了,王氏如何不知道。
其实王氏也很心虚,她在叔叔婶婶处长到十几岁,然后没在亲娘身边
待两年就嫁人了,叔婶自己没女儿,当心肝肉般待她;亲娘对她心有愧疚,
也不曾严厉约束她;待她嫁进盛家之后,老太太也没怎么摆婆婆架子,她
便这么横冲直撞的活到现在。
如今有个活生生的对照典范在身边,她着实浑身难受,终于在大年三
十那晚,盛家人齐聚吃年夜饭,老太太瞧着轱辘般忙碌的海氏,对着王氏
微笑着,缓缓道了一句:“你比我有福气,是个有儿媳妇命的。”
这话深意厉害,王氏立刻冷汗就下来了。
一出了年,王氏就暗示海氏不要再随身服侍了,海氏先装不明白;王
氏又挨了几天,变暗示为明示,海氏抵死不从,说这样不合规矩,她不敢
不孝;王氏几乎吐血,加之林姨娘推波助澜,盛紘最近来王氏处,几乎拿
婆媳对比做序言了,还越比越愉快。
最后王氏发了狠,执意不许海氏老陪着她,叫她去寿安堂服侍,海氏
便分出一半孝顺力度给老太太,王氏才总算松了口气。
老太太自然不会苛刻孙媳,常叫海氏自去歇息,或者陪着明兰下棋读
书,或者凑上房妈妈或如兰四人抹牌,连赢了海氏好几贯钱之后,明兰立
刻觉得新嫂嫂又和气又大方,海氏虽然自小饱读诗书,却没有半点酸气儿,
待小叔子小姑子都随和豁达,明理友爱。
长栋还偷偷告诉明兰,说自打海氏接手了些许家务后,香姨娘和他的
日子好过了许多,月例再没拖延,衣裳点心也都挑上乘的来。
“嫂嫂,你刚来时那么孝顺太太,不累的慌吗?还是新媳妇都得这样。”
明兰装着小孩子不懂事的样子,试探着问海氏。
“是你大哥哥叫我那么着的。”海氏低声道,与明兰处了快两个月,
知她温顺可爱,不是个搬弄的人,且又不是王氏肚皮里出来的,说话便比
如兰墨兰都随意些,姑嫂颇为和睦。
“他说呀,累不了半个月,我就能过关了。”海氏淘气的眨眨眼。
作者有话要说:万历皇帝的妈李太后,就是泥瓦匠家里出来的哦。
PS:最近天冷,打字不利索,担心长冻疮呢。
第56回
刚过了年,庄子上便递了话给寿安堂,说翠微的老子眼瞅着不行了,
指着女儿能尽早成亲,好冲冲喜,求老太太给个恩典;翠微是家中的老来
女,兄姐俱已成家,父母只是放心不下她,老太太便点了头,吩咐房妈妈
给拨了三十两银子给她家置办嫁妆。
明兰得了信,立刻从自己房中翻出二十两银子给翠微添妆,翠微推手
不要:“好姑娘,这可使不得,你前儿已经给了两幅金银头面首饰并五匹
缎子,这已够厚了,想着当初太太房里彩簪出嫁时,太太也过给了二十两
银子,因我算是老太太房里,这才又厚了些,姑娘你若再给,一来太太那
边不好看,二来回头院里的姊妹再出嫁的,你如何置办?”
明兰十分感动,知道她在替自己着想,有些讪讪的:“我知道姐姐的
好意,可……若不是你放心不下我,去年便要嫁了的。”
翠微瞧着左右无人,便轻悄悄掩上了门窗,放下梢间的门帘,才道:
“有句我早想问姑娘了,这回我去了,姑娘便得提拔一个上来,小的们早
眼睁睁的看着了,姑娘心里可有主意?”明兰早想过这个问题了,先问:
“你怎么看?”
翠微不假思索道:“若论资历,当是燕草,若论爽利能干,当是九儿,
若论……模样性情,当是若眉。”陪嫁丫头大都是要给姑爷做通房的,翠
微想起若眉便犹豫了下。
明兰沉吟片刻,沉声道:“我想提绿枝。”
翠微吃惊道:“绿枝嘴皮子不饶人,姑娘怎会想她?”
明兰微笑不语,反问:“若提了一个,下头便要再进一个小丫头,尤
妈妈这阵子可没少跟我荐她家闺女,你怎么瞧?”
翠微想了想,摇头道:“尤妈妈不是个省心的,全靠姑娘压制着,如
今弄个她家的来,岂不又生是非,还不如直向老太太或大奶奶要人,一来
显得您敬重长辈,二来,有过年的事儿,想她们也不会送来些不着调的。”
明兰点点头,正色道:“好姐姐,你说的句句在理。”说着把桌上二
十两银子的盒子还推了过去,沉声道:“这几年姐姐为了我,劳累不说,
还得罪了不少人,这银子你非得收不可,若怕招眼,便不要声张,压在箱
子底拿去吧。”
翠微些哽咽,自来主子赏赐下人,为博个好名声,都恨不能四处说的,
这六姑娘心地厚道,也不枉自己一番尽力,忽想到房妈妈那日的暗示,说
将来六姑娘嫁了,便让她家做陪房过去,翠微心里很是一动。
翠微是房妈妈嫡系培养的,消息传递的快,第二天老太太就找了明兰
去,似笑非笑的问道:“你要提绿枝那丫头?怎么想的。”
明兰老实坦白:“九儿不会长久跟我,刘妈妈定要留下女儿的,便提
了也没用;燕草和丹橘都是一副性子,威势不足;若眉太傲气了些,便是
如今她还瞧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若真提了大丫头,恐会生事;最后,孙
女觉得还是绿枝好,虽嘴皮子利了些,但少了几分傲气,颇有些嫉恶如仇,
好好调教,未尝不可用;……起初我是这么想的。”
老太太兴味道:“起初?那如今呢?”
明兰一副大人的模样摇头晃脑:“后来想了想,没得白叫她们姊妹生
了怨怼,还是论资历提燕草吧,她周全厚道,留她在身边安稳”——效益
不是重点,稳定压倒一切呀。
老太太听了,微微点头道:“我本也觉得不妥,如今你这么想很好,
哎……有些事还是无为而治好,……到底大了。”语气颇有些感慨,看着
明兰白皙秀丽的面庞,想起当年娇嫩的小胖娃娃,如今也能拿主意管事儿
细细思度了,母鸡心情油然而生。
堪堪过了正月,海氏的父亲海大人便要离京了,临走前海夫人特意来
了趟盛府,拉着女儿嘱咐了许多,又与王氏说了好一会子话,语气间尽是
谦和温文,而明兰几个出去拜见后便回房了,三个兰照例在明兰屋里聚会
吃茶。
“海夫人可真和气,说话这般有礼得体。”墨兰十分羡慕那清贵的气
度,“听说海大人这回任的是从三品的布政使司参政呢。”
如兰笑道:“那自然,亲家嘛。”
墨兰瞥了如兰一眼,吹着茶碗,道:“那可不见得,上回咱们去忠勤
伯府,大姐姐的婆婆可没这般好说话,坐了半天才上点心茶水。”
如兰又要瞪眼发作。
丫的,你们一天不斗嘴会死呀!明兰叹着气岔开话题,故作好奇状:
“诶,嫂嫂家里真的不许纳妾吗?那嫂嫂的嫂嫂们岂不十分舒心。”
如兰被绕开去了,得意道:“人家可是世代书香,家里不知出了多少
个进士举人,规矩严着呢;不过也因如此,想嫁进海家的有权有势多了去
了,人家挑儿媳妇比圣上点状元还仔细,要人品,才貌,家世样样俱全,
还非嫡出不论婚嫁!”
最后一句拖的长长的,故意说给另两个兰听,明兰脸皮厚,倒没什么,
心知自己不过是个半吊子的山寨嫡女,只哦了一声;墨兰却一股气涌上来,
冷笑道:“什么了不起的家规?是!是不能纳妾,可通房也不劳少呀,哦,
还有在外头置办了宅子的,哼,不过是沽名钓誉,阳奉阴违罢了。”
“真的?!”明兰后知后觉,深感自己的情报系统落后了。
如兰强辩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那些海门的旁支人口繁杂,怎
么管的过来?”
明兰心惊胆战的看着墨兰把自己心爱的杯子在桌上重重一顿,好险,
没碎。
只听墨兰讥笑道:“我也没说什么呀,不过是觉得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既守不住,又摆那么大名头作甚呢?”
如兰气的半死,明兰倒觉得没什么,在古代官宦人家寻找一夫一妻制,
便如在种马文里寻找纯情男一样艰难,既然做了古代女人,就得看开些,
不要为难自己。
又过了几日,翠微辞别老太太和明兰,叫家人接回去了,燕草受了提
拔,姊妹们一同道贺,又从寿安堂来了个叫翠袖的小丫头补缺,才十一二
岁,聪明伶俐,很快与暮苍斋女孩们混熟了,明兰见大家高兴,索性叫丹
橘拿铜剪子绞了二三两银子送给厨房的妈妈们,让简单的置办两桌,然后
早些给院门上了栓,让女孩子们稍微喝两杯,也高兴高兴。
“姑娘也忒好心了,纵的这帮小蹄子乐的,一个个都醉的七倒八歪,
亏得尤妈妈不在,不然不定说什么闲话呢;如今都撵上了炕,我才放下心。”
丹橘只敬了一杯酒,便出来看着屋子,“燕草也罢了,可气的是小桃那没
心眼的,也不来守着炉火;还是若眉有眼色,没喝几杯,现提着灯笼查屋
子呢。”
明兰适才也喝了几杯,头晕乎乎的,看着忙忙碌碌给自己铺床叠被的
丹橘,悠悠道:“这回过年这般忙,她们也没好好乐乐,都是贪玩的年纪,
怪可怜的,便当做喝了翠微的喜酒罢。唉,也不知翠微怎么样了?新郎官
对她可好?有没有欺负她?”
丹橘回头笑道:“那亲事是房妈妈看过的,不会差。”说着有些伤感,
“做丫头能如翠微姐姐般体面,已是造化了,咱们能摊上姑娘这个主子已
是福气,若是那些不理不顾的,还不定怎么被人糟践呢。”
“……可儿怎么样了?”明兰忽问道。
丹橘铺平了床褥,又张着一条毯子放在熏笼上烤着,低低叹息道:
“林姨娘真狠心,趁老太太去了宥阳,太太忙着搬家来京城,竟把那样一
个娇花般的女孩儿,配了前门口成婆子的腌臜儿子,那人酗酒赌博,多少
不堪,可儿被捆着手脚堵了嘴押过去,没两个月就没了。”
“三哥哥也没说什么吗?”
丹橘素来温厚的面容也显出些不屑来:“三爷倒是狠哭了一场,过后
三五日,也撂开手了,如今他最喜欢的,是个叫柔儿的。”
明兰心里有些难过,轻道:“还是老太太说的对,女儿家最怕贪心。”
明兰低落了一会儿,回过神来,正色道:“明日起,你与燕草小桃便要好
好约束大家伙儿言行,不许她们随意与外头小厮说笑,要森严门户。”
丹橘望着兰肃穆的神情,认真应了。
……
明兰正在趴在梢间的炕上,替老太太抄一份字大些的经书,盛老太太
坐在外头正堂上的罗汉床上,下首的王氏和华兰母女一个劲儿的伸脖子往
外瞧,说话也牛头不对马嘴,原本悠闲的老太太看不下去了,便道:“安
生些罢,贺家住在回春胡同,便是天不亮出门也没这么快;这会儿知道心
急了,早怎么瞒得点滴不漏?”
华兰不好意思的讪笑:“祖母,孙女……,孙女不是不想麻烦您吗?”
老太太白了她一眼,骂道:“早些知道厉害,便不会拖了这许多年了!”
三个人语焉不详,不过里头的明兰也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正说着话,外头丫鬟传道:客人来了。
老太太忙道:“快把里头的明丫儿叫出来。”一边忙不迭请人进来。
一阵人声走动,明兰掀了帘子出去,便看见许久未见的贺老夫人,旁
边还立了一个修长身段的少年郎,盛老太太罕见亲热道:“可算把你盼来
了,快请坐。”
贺老夫人还是老样子,红润圆胖的脸蛋,花白的头发整齐挽了个攥儿,
用一根白玉吉祥四钱的扁方簪住,双方一阵寒暄过后,便叫晚辈见礼,华
兰和明兰先给贺老夫人磕头,然后贺弘文给盛老太太和王氏行礼。
王氏拉着贺弘文左看右看,啧啧称赞:“果然是个一表人才的哥儿,
难怪道老太太打回京城便夸不绝口呢。”说着又温的问了贺弘文年岁,读
了什么书,喜欢吃什么,老太太忍不住打断,笑道:“好了!快让孩子坐
下,你这是问人呢,还是逼债呢!”
屋内众人都笑了,华兰上前拉住王氏,回头笑道:“贺老太太可莫见
怪,我娘这是喜欢的。”贺老夫人摇摇头,转眼瞧见明兰,便笑了:“过
了个年,明丫儿可是长高了。”老太太笑道:“这孩子只长个儿不长心眼
儿,就知道淘气。”
华兰面色发亮,嗔笑道:“祖母瞧您,便是要谦逊些,也不能这么埋
汰六妹妹呀,我这妹子可孝顺懂事了。”
王氏也凑趣道:“这倒是实话,我这几个女儿里头,也就数六丫头最
可心了。”
这么大力度的夸奖,明兰有些傻眼,心里泛起一诡异,她看看对面端
坐的贺弘文,只见他脸色绯红,眼神躲躲闪闪的,自己看过去,他便小兔
子般挪开眼神。
明兰心头警钟大响,她看着在座五个老中小女人,暗忖:有什么他们
知道,但自己不知道的吗?
大伙儿又说了会子话,盛老太太指着华兰,笑道:“我这大孙女带了
几匹上好的厚绒料子,我瞧着好,正想给你送些去,不如你进屋来瞧瞧,
喜欢哪个?”
贺老夫人布满皱纹的眼睛笑成了一朵花,泛着几分淘气,装模作样道:
“既是你大孙女送来的,不如叫她陪我瞧吧。”
“一起去,一起去。”盛老太太满面笑容,华兰似有脸红,但也飞快
站了起来,随着两位老太太往里屋走去了,一旁跟来的贺府丫鬟抱着个胖
胖的箱子也跟进去了。
这几句说的宛如暗号一般,明兰心里暗道:至于嘛,不就是不孕不育
专家门诊嘛!
这一看就出不来了,留下心不在焉的王氏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贺弘文说
话,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王氏已经第三遍问贺弘文‘令堂可好?’后,她
实在忍不住了,不自然笑道:“我也去里头瞧瞧。”
然后只剩下明兰和贺弘文了,他们俩对面坐着,一个捧着茶碗仔细端
详上头花纹,一个两眼朝地,仿佛地摊上长出了一朵海棠花;他们本是认
识的,前几回见也是说笑无忌的,可这次明兰明显感觉出气氛异样,所以
她坚决不先开口。
室内一片寂静,只听见当中的七层莲花台黄铜暖中炭火发出哔啵之声,
还是贺弘文先忍不住了,轻轻咳嗽了两声,道:“这料子怎么还没看完?”
明兰也似模似样的回答:“定是料子太多了。”
“再多的料子,也该看完了。”贺弘文有些不安。
“定是料子太好了。”明兰很淡定。
静默一会儿,两人互相对看了一眼,扑哧一声都笑了出来。贺弘文一
双俊朗的眼睛蔓出春日湖畔般的明媚,看的人暖融融的,他重重叹气道:
“做大夫不容易呀。”
“何必呢?大大方方瞧了不成吗?”明兰也呼出一口气。
贺弘文嘴角含笑:“自来就有讳疾忌医的,何况于女子,‘恶疾’二
字最是伤人,你大姐姐也是无奈。”
明兰静静看着他,道:“你也觉得女子不易?”
贺弘文眉眼温厚,宛如一泓温泉般淳然,认真道:“若祖母生而为男
儿身,她这一身医术定然天下皆知,可叹她只能在闺中操持家务,老来教
教我这个不成器的孙子。”
明兰笑了:“没有呀,哪能不成器呢,我听说你已开堂坐诊了,不过
既然是医馆药铺,我就不祝你生意兴隆,恭喜发财了。”
贺弘文心里好笑,瞥了一眼明兰晕红的有些异常的双颊,心里计上来,
便板起面孔道:“既然蒙谬赞在下成器,在下便要说一句了。”
“请说。”明兰不在意。
“不要喝冷酒,尤其睡前。”
“呃……”明兰反射性的捂住嘴,有种被当场戳穿的恼怒,含糊道,
“你……”正想抵赖,看见贺弘文笑意盈盈的望着自己,一副笃定的样子,
便认了怂,忿忿道,“这你也瞧得出来呀?!”
贺弘文故作叹息状:“没法子,谁叫我这么成器呢。”
明兰捧着袖子轻轻闷声,几乎笑弯了腰。
弘文看着对面的明兰,弯曲着嘴角,露出两颗可爱的小白牙齿,又不
好意思又恼羞的模样,翠眉映在白皙的几乎透明的皮肤上,便如孔雀蓝一
般的好颜色。
他心头一热,便低下头去,不敢再看了。
第57回
二月初到,春寒料峭,枝叶抽出了嫩嫩的新绿,明兰心情大好,决心
写两幅大字欢迎春天,便铺开了闲置一冬的桌案,叫丹橘细细的磨了一砚
浓墨,刚提笔写了一句“竹外桃花三两枝”,墨兰便来串门了,明兰忙搁
下笔,笑着迎出门来。
寒暄过后,墨兰一抬眼便瞧见黄花梨木雕海棠嵌大理石的桌案上,铺
了一层雪白的宣纸,墨迹未干,便笑道:“打搅妹妹用功了。”明兰笑笑:
“不过是写着顽罢了,哪算用功。”
墨兰走到案前拈起纸张来看,挑剔道:“就你这般的也敢写斗笔?半
分力道也无,笔力不开,字便如团在一起的!”
明兰劈头就被批了一顿,讪讪道:“我就小楷还能见人,还是抄经书
练出来的。”拜托,课余时间练习来凑点儿才艺分给高考加分的,和真正
日夜苦练的艺术追求者能一样吗?
墨兰轻蔑的看了明兰一眼,二话不说提起笔来唰唰几下,续写了一句
“春江水暖鸭先知”,果然饱满圆润,比明兰那几个字强多了,不过……
她虽不会写,但也看得出,这几个字比起老太太还是差的。
当然,明兰还是大声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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