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骨鉴-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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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东溪学堂

　　　　一雨洗清秋，霜风凄凄紧。

　　　　秋雨过后，一股冷寂的风悄然而来，在天地间飘荡，枯了叶子，冷了人心。

　　　　古家镇湿冷的青石大街上，行人顿时少了大半，偶尔见到几个身影，也是裹紧衣袍，低头匆匆而去。

　　　　镇东有一个家塾，是镇里大富古家兴办的学堂坐馆，古家是百余年的大族，已繁衍出数百族人，是附近数十里地的豪门望族。

　　　　这个家塾叫做东溪学堂，实际上是一个靠近溪水边的小院，占地不过数亩，院门外有一副对联，写的是：虎啸雷霆声，龙聚氤氲气。

　　　　此刻在这东溪学堂中，坐着二十多名学子，年纪在八岁到十四岁之间，坐在第一排中间的少年一身贵气，身上穿的是素白交领裾袍，领口和袖口均有淡紫色花纹，深紫色的腰带上，镶嵌着一大两小共三颗明珠。

　　　　其余学子身上穿的青、赤、灰三色袍衫，无论是质地还是做工，与这少年相比，还有很大差距。

　　　　这少年正是古家当今族长古溯的嫡子古半月，在他身后身旁坐着的少年全部都是他的堂兄堂弟。

　　　　塾师是一个四十余岁的中年人，名叫李东城，身材修长，一身青色长衫，很有几分儒雅气质，据说是通州某大世家的客卿，因为一些变故来到古家镇。

　　　　此刻他正缓缓踱步，讲授《周天星经》，这是一本解析星辰演变规律的奇书，很少有私塾会以这等偏门书籍为课本，至少在古家镇西边的官塾正气学堂，就根本不会讲授这种书籍。

　　　　事实上古家的东溪学堂，一直以来，教的都是这一类的偏门书籍，例如《山海图志》、《天象握奇经》、《圣仙问对》之类的书籍，涉及星相、地理、兵法、奇谈和风土人情等诸多杂学。

　　　　可惜的是，这些学子空有如此机会，却没有几个在认真学习，反倒是那古半月，此刻正聚精会神倾听，偶尔听到精彩处，神色间似若有所悟。

　　　　学堂后面，是一座清幽的花园，此刻一名穿着粗布衣衫的少年正趴伏在窗外的墙根，从窗棱间的缝隙偷看着室内，这少年头发有点枯黄，光泽黯淡，还粘了几根草芥，双颊还有着一些麻点，全身上下脏兮兮的，只有他的一双眼睛，灵动异常。

　　　　与那古半月一样，这麻脸少年听得很认真，不时目露奇光。

　　　　“华盖十六星，在日星东北十七度，十星连线为柄，六星屏扇如盖，如今六大主星黯淡，华盖倾斜，当主大凶之兆。”

　　　　塾师李东城轻轻合上书本，环顾四周，最终目光落在古半月身上，缓缓说道。

　　　　古半月微微皱眉，举手说道：“老师，日月二星早已被十字魔纹吞噬，依据日星确认华盖十六星的位置还有意义吗？”

　　　　学堂外面偷听的麻脸少年听到这句话，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天际，却见澄碧如洗的天空正中央位置，两道巨大的划痕交叉而过，形成一个斜十字模样，这个十字划痕散发着白光，代替日星播撒光芒。而当十字魔纹黯淡下去，散发微弱的暗红光芒之际，就是夜晚来临之时。

　　　　镇里许多人把十字魔纹称呼为十字星并非没有道理，若没有十字星代替日月二星，这方世界早已陷入永恒的黑暗和冰冷。

　　　　麻脸少年听到古半月的问题，心中震撼，忖道：“真的曾经有过日月二星吗？”他从懂事到现在，从未见过所谓的日月二星，每天一抬头，见到的就是这个十字星。

　　　　李东城脸上露出一抹笑容，点头说道：“嗯，确实如此，没有日月二星为基点，三百年前的星象之学，至少有半数内容不准。但大家不要忘了，十字星同样可以作为一个基准点，以此推算，漫天星辰，自然各有其位。半月这个问题问得好，接下来我就给大家讲讲怎样依据十字星，来确定星辰和我们的方位。”

　　　　窗外的麻脸少年精神一振，对接下来讲授的知识生出渴望之色。这些年他偷听这李师讲课，早已知道，此人学识之丰富，远超普通塾师，镇西的正气学堂有三个老师，但与这李东城相比，只怕提鞋都不配。

　　　　接下来的时间，学堂内外，古半月和麻脸少年均是认真倾听，古半月不时在本子上略作记录，而麻脸少年则以手在墙壁上轻轻比画，这面墙壁有数尺方圆被他经年累月以手涂画，早已脱落了外皮，露出里面光滑的石块。水滴尚可穿石，更何况是以手涂墙数年。

　　　　麻脸少年正是通过这种方式，去强行记忆听到的看到的知识，这种无意识的训练方式，让他记忆力远超普通人，通常一堂课下来，其中的关键知识，早已印在他脑海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李东城的声音停了下来，转过头，目光有意无意地盯着麻脸少年所在的窗户看了一会，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麻脸少年一惊，连忙低下头，缓缓后退到墙后，然后转身猛地发力，绕过院子，到了另一端，从那一人高的木栅栏下方的一个小洞中钻出，转眼消失在远处。

　　　　反正也快下课了，今天的收获很大，很是开了眼界，麻脸少年心情愉快，大踏步走在林间小道上。东溪学堂在镇东外三里多地，中间隔着一小片林子，当年古家将学堂建在此地，主要便是因为这里环境清幽，学子于此学习，可不受世俗影响。

　　　　此时秋寒风冷，麻脸少年将身上薄薄的布衣紧了紧，舔了舔有点干裂的嘴唇，目光看向远方，却是蓦地一愣，旋即身躯一扭，快速躲到了道旁的一棵大树之后，伏低身子，竭力屏住了呼吸，瞪大眼睛，脸上已经一片煞白。

　　　　就在刚才，他在枝叶掩映之间，看到前方林道拐弯处，有几道人影无声无息走来，若仅仅如此，他自然不会躲，但他晃眼间似乎看到那些人的手中均提着一把明晃晃的长刀。

　　　　尽管时间很短，他还是刹那便认出了那些刀的模样，刀身宽大厚重，钝头长柄，这是标准的单手斩马刀，普通人并不会装配这种武器，就算是镇里的官兵也只是标配的雪花刀，刀身比这斩马刀要薄，柄没有这么长。

　　　　塾师李东城有一次讲授《器兵集》时，曾经说过，只有那些常年需要在马上和马下搏杀的人才会装备这种武器，这样的人，要么是正规的骑兵，要么是落草的匪寇！

　　　　“他们是匪寇！”麻脸少年几乎刹那就想到了这一点，顿时脸色一沉，“他们没有骑马，人数也不多，显然是不想惊动镇里的官兵，他们的方向是东溪学堂，难道他们想要对这些学子不利？”

　　　　麻脸少年目光闪动，此时再绕路去镇里通知官兵已是来不及，当下蓦地咬牙，整个人几乎趴到地上，向着密林深处缓缓退去，此时他目光看去，那三五个一身黑衣的身影已经近了许多，大约就在六七十丈之外，隐隐似有一股杀气在林间弥漫。

　　　　足足用了二十个呼吸的时间，麻脸少年退到了密林深处，然后猛地像一只小豹一般蹿出，瘦小的身子似乎有着惊人的爆发力，速度惊人，这样的速度比起成年人来，或许略有不如，但在这个年纪的少年人中，已经算是极快了。

　　　　几乎就在麻脸少年跃起奔跑之时，三十多丈外，那几名黑衣大汉均是身躯一顿，头前一名独眼大汉蓦地低喝道：“老六，追上去。其他人跟我来！”

　　　　话音刚落，他身侧不远的一名身材瘦小，左脸颊有着一道刀疤的男子一个箭步蹿出，向着麻脸少年的方向冲了过去。

　　　　刀疤老六的速度极快，远远超过那少年，但两人之间的距离本就极远，那少年又先跑了一阵，故此短时间内却也追不上。

　　　　哗啦！

　　　　麻脸少年疯狂喘着气，于飞奔中伸手划开挡路的树枝长草，终于冲出了小树林，前方是一片稻田，百余丈外，就是东溪学堂！

　　　　胸膛火辣辣的疼，有生以来，他从未这么剧烈奔跑过，几乎把身体里每一份力量都压榨出来，就为了能跑快这么一分。

　　　　短短时间，他跨过了几块稻田，这一次没有走后院的小洞，而是直接一脚踹在了那院子木门上，借着奔跑的冲力，轰的一声将木门踢开。

　　　　“匪…匪寇来了，大家快跑啊！”

　　　　麻脸少年身子还未进到院子，便疯狂地咆哮，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恐惧。

　　　　“小子，跑得挺快啊！”

　　　　一个低沉而冷漠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麻脸少年急急转身，却见到一只大手闪电般伸出，脖子一紧，已经被掐住了！

　　　　刀疤老六脸上的刀疤隐隐透着暗红，愈发显得神情狰狞，他左手掐着麻脸少年的脖子，右手握着寒光闪闪的斩马刀，两人之间距离有三十多丈，少年先起跑，却几乎同时抵达这院子，这刀疤老六显然修炼过武艺。

　　　　“你们想干什么？”麻脸少年整张脸都憋红了，这一刻他心中才真正感到害怕。在决定回来报信之时，他头脑一热，根本没想那么多，此刻看到眼前之人脸上那暗红色的刀疤和狰狞恐怖的脸，身躯忍不住开始微微颤抖。

　　　　耳边听到学堂内传来嘈杂声音，显然里面的人已经听到了他的呼喊，课室后面还有一道门，直通后院，从后院出去不远，就是一大片丘陵，躲在山林里，说不定就能逃过一劫。

　　　　麻脸少年一想到这里，顿时觉得自己这条命也值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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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两条断臂

　　　　然而让麻脸少年想不到的是，学堂的门打开之时，看到的是被刀架在脖子上的李东城！

　　　　李东城脸色铁青，被一名独眼大汉推着，一脚踹到了院子里，跌倒在地，然后二十多名学子被三名面目凶狠的大汉赶着，惊恐地蹲在了院子正中。

　　　　“啊！！”

　　　　一名少年在极度恐惧之下彻底崩溃，猛地跳起来，大哭着向大门口冲去。

　　　　“千水，不要！”李东城头皮发麻，大吼道。

　　　　噗哧！

　　　　一道匹练般的刀光划过，小小的头颅飞起，漫天都是溅射的鲜血和飘飞的断发，失去头颅的身体还惯性冲出了两步，才轰然摔落！

　　　　此时麻脸少年依然被刀疤老六用手掐着脖子，提在半空，几滴鲜血射在他脸上，还透着温热，但他已经无暇去顾及，因为刀疤老六的手就像是钢铁一般，让他呼吸渐渐困难，脑袋昏沉沉的，整个天地似乎都在缓慢旋转。

　　　　“逃跑者，死。”刀疤老六一甩手中斩马刀，血珠挥洒，在地上画出一条弧线。

　　　　“不……”李东城跪在地上，浑身颤抖，“你们…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伤害这些无辜的童子！”

　　　　一片压抑的啜泣声和低呼声传来，那些蹲在地上的少年无不是身躯颤抖，更有一个下身一热，吓尿了。

　　　　“听着！”刀疤老六喝道，“所有人都乖乖的，不要想着逃跑，否则……”

　　　　他说到这里，突然咧嘴笑了起来，手中斩马刀一个倒转，插入了麻脸少年的左手腋下，刀锋向上，刀背向下。

　　　　“不要！他不是学堂的学生，只是路过此地的乞儿！”李东城大惊，急急叫道。

　　　　嗤！

　　　　锋锐的斩马刀猛地上挥，一条瘦弱的手臂飞起，在半空画了个半圆，噗的落在地上。

　　　　唔唔！

　　　　麻脸少年双眼圆睁，脸上露出痛苦之色，但他喊不出来，剧烈的疼痛加上呼吸困难，让他眼前一黑，竟是晕了过去。

　　　　刀疤老六随手一挥，将麻脸少年抛在了地上，恰好抛在了古半月的身前。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气味，几滴鲜血落在古半月的白色裾袍上，触目惊心，顿时让他身躯一阵颤抖，脸色也瞬间变得煞白。

　　　　“不要再伤害他们了，你们要什么？说啊，你们到底要什么？！”李东城涕泪横流，疯狂叫道。

　　　　“告诉我，谁是古半月？”站在李东城身后的独眼大汉显然是头目，此刻低沉说道。

　　　　“我…我不知道。”李东城瞳孔微缩，嗫嚅说道，心中却已一片冰凉。

　　　　但是那些蹲在地上的学子，却有七八个人下意识地抬头，看向了最前方那名身穿白色裾袍的少年。

　　　　“老六！”

　　　　独眼大汉眼睛眯起，手中战马刀向着古半月一指。

　　　　刀疤老六狞笑一声，走上两步，一把将古半月抓了出来，喝道：“说，你叫什么名字？”

　　　　古半月身躯微微颤抖，但却猛地抬起头，脸上有着坚毅之色，一字字说道：“我就是古半月！你们要找的人就是我！”

　　　　“半月！”李东城颤声说道。

　　　　刀疤老六面色一沉，斩马刀再次挥出，噗哧一声将古半月的左臂齐肩削了下来，喝道：“再说一遍，你叫什么名字？！”

　　　　古半月的左臂旋转着，在半空挥洒着鲜血，说来也巧，这手臂掉落之时，恰好落在了昏迷的麻脸少年身旁，刀口处喷洒的鲜血喷了他一脸，湿热的鲜血让他眼角微微抽搐，竟是有醒转的迹象。

　　　　诡异的是，那些糊满麻脸少年脸面的鲜血竟宛若活物一般，正在轻微的摇荡蠕动，有些竟然顺着他的眼睛、鼻孔、嘴角钻了进去。

　　　　可惜的是，在场之人目光都在古半月的身上，哪里注意到麻脸少年的变化。

　　　　“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我就是古半月！”古半月忍住断臂之痛，竟是没有昏迷过去，此刻咬牙说道，他虽是古家族长独子，却是少有的坚毅之人，明知必死，竟是不愿屈服。

　　　　蓦地，数里之外的镇里，传来了一声尖锐的啸音，隔了那么远，在场之人竟是隐隐感到有一股惊人气浪袭来。

　　　　“不好！有高手过来了！”独眼大汉一惊，大喝道，“杀了他，扯呼！”

　　　　刀疤老六也是机灵之人，反应之快，远超常人，手中斩马刀一挥，眨眼划过了古半月的脖子。

　　　　“不！”李东城身躯一僵，脑袋里轰的一声，顿时变得一片空白，呆滞的目光中，只有古半月在半空旋转的头颅。

　　　　刀疤老六大步向前，手中刀左右挥了挥，又杀了两名学子，耳边听到独眼老大急促的催促声，脸上略略露出惋惜之色，身躯一闪，紧紧跟着独眼等人，向着后山疯狂逃窜。

　　　　在场的学子眼见匪寇离去，顿时轰的一声，惊叫着纷纷夺门而逃。

　　　　原本昏迷的麻脸少年在片刻之前已经悠悠醒来，但是他的双眼早已被鲜血糊住，眼前的一切似乎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血红之色，在这血色的世界里，他恰好看到了那飞起的头颅和漫天飞扬的发丝，顿时让他脑中轰鸣，前所未有的恐惧似要将他的身体撑爆！

　　　　眼看着那些学子疯狂逃离，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颤抖着，猛地单手撑起了身躯，挣扎着就要跟着一起逃去，但目光无意中落在身旁的断臂上，下意识的抓在了手中，踉踉跄跄地向着院门外奔去。

　　　　双眼模糊的他，一把抓起的却是古半月的手臂，自家的手臂依然静静地躺在院子里。

　　　　痛！无边的疼痛！

　　　　头脑依然昏昏沉沉，血色的世界在剧烈摇晃着，身躯无比沉重，头脸之间，一片火辣辣，他听到了自己剧烈的喘息声！

　　　　失血过多！这样下去不行！

　　　　跌跌撞撞地冲进了那片通往古家镇的林子，麻脸少年一屁股坐在了一株大树之下，又脱掉了身上的粗布褂衫，**着上身，迅速将肩膀抵住断臂，断口处粘合在一起，紧紧压在树干上，然后将上身衣服在身上转一圈，袖子在脖子上绕过，打了个结，勉强算是将断臂固定住了。

　　　　“或许，这条断臂还有机会长回去！”

　　　　麻脸少年虽然这般想着，但他知道这种概率太小，或者说，基本不可能实现。

　　　　他本是古家镇的乞儿，五年前，他身边一个叫做三龙的同伴在偷窃之时被人发现，被剁掉了一条手臂，团伙的老大耳窿见到后立刻说了一句话：“将他的手臂固定好，说不定能长回去。”

　　　　当时的麻脸少年忖道，人的手臂掉了，就这样接回去，没治疗没上药，能成？

　　　　耳窿没有解释，但奇异的事情发生了，仅仅半天时间，三龙的手臂就能动了，一天过去，竟然连伤口都基本上愈合了。

　　　　这引起了团伙成员的惊讶，耳窿依然没有解释，只是带着古怪的目光盯着三龙看了许久，才嘟囔着走开了。

　　　　没人听清他说了些什么，但就在他身旁的麻脸少年却隐约听到了一句至今仍让他不解的话。

　　　　“奇怪，难道是…骨，万人之中无一的可能，没想到三龙还有这种天赋？”

　　　　什么骨？麻脸少年没听清楚，但他大胆的猜测，如果耳窿老大说的是真的，那么一万个人中，或许就有一个人能够成功！

　　　　这才是他将断臂捡起来，重新固定在自己肩膀上的原因！

　　　　不久之后，三龙突然失踪，老大耳窿似乎知道些什么，但他并未说出来，此事后来便不了了之。

　　　　“一万分之一，我会是其中的幸运儿吗？”麻脸少年苦笑一声，竭力睁开双眼，试图透过黏糊的鲜血看清前路，这糊住双眼的鲜血他擦拭了多次，都无法擦干净，似乎已经渗入了他的眼球，在上面涂上了一层血膜。

　　　　再次爬起，他拼命向着镇子冲去，镇子外东南面，有一座废弃的庙宇，那里就是乞儿团伙的驻地，只要回去，说不定就能得救。

　　　　而就在此时，一道闪电般的身影越过稻田，刹那出现在东溪学堂的院子里。

　　　　这是一名面目俊朗的中年男子，留着三缕长须，一身深底暗金袍衫，身躯笔挺，他站在院子中间，一眼就看到了身首异处的古半月。

　　　　但很奇怪的是，他的目光第一时间看的是古半月空荡荡的左肩，然后他神色一凝，目光落在了麻脸少年落在地上的那条左臂上。

　　　　走上两步，他蹲下身子，将这条手臂拾起，略略查看，顿时一股怒意浮现在他脸上。

　　　　院子里还有一个人，郝然是李东城，但他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跪坐在地上，目光迷离，浑身颤抖，就连这中年男子到来都没发觉。

　　　　“李东城！”中年男子站起身来，一把将麻脸少年的左臂砸在地上，大喝道。

　　　　李东城一个激灵，猛地醒来，见到此人，立刻大叫道：“古…古族长！啊啊！你终于来了，可是…可是半月已经被匪寇……”

　　　　这中年男子郝然是古家镇最大的家族古家的族长古溯，古半月的父亲！

　　　　中年男子大步上前，一脚将李东城踹倒在地上，冷然说道：“说，谁杀了半月。”

　　　　“匪寇！是匪寇！”

　　　　“半月的左臂呢？为何不见了？！”

　　　　“就…就在地上！”李东城下意识地看去，却发现那条手臂的皮肤略显黝黑，且粗糙无比，显然不可能属于细皮嫩肉的古半月。“啊！我想起来了，那个少年，我认识他，他叫小鲤儿，是镇里的乞儿，只要仔细打听，必定能找到他，一定是他拿错了手臂！”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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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新的手臂

　　　　小鲤儿也不知道是怎么跑过这几里路的，眼前越来越模糊，脚步越来越踉跄，但当他远远看到山边的那座破庙之时，一股力气蓦地从身体内滋生，支撑着他跑过了最后的几十丈。

　　　　这是一座有些历史的小庙宇了，据说已经荒废了好些年头，若不是耳窿带着一帮乞丐自己动手翻修了几次，只怕都无法遮风挡雨了。

　　　　庙宇的前院大门两侧有一幅对联，写的是：纷纷世事尽沧桑，芸芸众生皆有灵。

　　　　庙宇里原本供奉的是一尊有着六条手臂的金甲神灵，但不知道为什么，它已经被人砸成了稀巴烂，只有一个布满裂痕的头颅斜靠在断臂残肢之上，而且有一根铁棍，从金甲神灵的左眼插入，将它钉在了残骸之上。

　　　　这些年来天灾**，也不见神灵显灵，而且神灵的法身已经残破，故此这庙宇渐渐冷清，倒是便宜了耳窿等乞丐，聚在此地，也算是有了一个挡风雨的栖息地。

　　　　“斜眼，斜眼！”

　　　　小鲤儿甫一冲进庙宇，就用尽最后的力气喊了出来，脚下却是一软，扑通摔倒在地。

　　　　一个瘦弱的身影从庙宇里冲出，是一名十一二岁的少年，满头肮脏的乱发，一身褴褛，他的双眼最是古怪，左眼正，右眼斜。他见到地上的小鲤儿，立刻惊呼：“啊！小鲤儿，你怎么啦？”

　　　　“扶…扶我进去！”

　　　　斜眼慌慌张张地扶起他，瞪大眼睛说道：“失手啦？”

　　　　每次有兄弟受伤，最大的可能就是摸金的时候失手，被目标人物抓住暴打一顿，斜眼见小鲤儿一身都是血，故此下意识地以为是这么一回事。

　　　　“少废话，扶我进去，我快…不行了。”说完这句话，小鲤儿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耳朵里有嗡嗡般的巨大鸣响，眼前一黑，竟是又晕了过去。

　　　　“啊啊！小鲤儿！”

　　　　斜眼呲牙裂齿，用尽全身力气，差点被小鲤儿的身体重量压垮，好在小鲤儿同样瘦弱，否则哪里扶得住？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斜眼气喘吁吁地将小鲤儿搀到了庙宇后方，放在了一堆干草之上。

　　　　这铺满了整个地面的干草就是他们的床，一堆乞儿，哪里还能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