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双千年战记-第2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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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树心大人的这番话不但是讲给菩提听，更是回荡在整个苍青之森的上方，让族群内的每一位成员都听得见。手拿弓箭、叶刀、法杖，为保卫家园不惜拼死一战的妖精们顿时陷入深深的迷惑和不解。年长的妖精比较能够理解树心大人的决定。妖精一族原本是生活在精灵界的上位智慧种族，神明们穿越空间发现尚处于混沌的大陆后，邀请他们来新大陆定居。在与神明的协议中，妖精一族使用木系力量使植被在蛮荒的土地上更好的生长。作为回报，神明赐予他们对妖精森林的绝对支配权。如今神明们已经先行离开，妖精也没有义务继续履行对神明的承诺。是该回到故土的时候了。如梦如幻的精灵界才是妖精一族永恒的乐园。

　　　　可是占族群人数绝大部分的年轻妖精都是在妖精族搬迁到现在这片大陆后才出生的。精灵界对他们来说是那么的陌生。脚下这片土地才是他们寄予了全部童年和快乐的家园。在他们出生的同时，族人为他们种下的伴随他们成长的本命之树也扎根在这里。他们对这里的每一棵树、没一枝花、每一条小溪、每一块石头都有着深深的眷恋。突然让他们离开这熟悉的家园去到一片陌生的地方，他们哪里能够割舍得了？不过在年长者的劝说下，年轻人终究还是接受了树心大人的决定。伤感之余，很多人的眼中已然对长者口中的幻境般的精灵界充满向往的光彩。聚集在林间城的妖精们渐渐散去，回各自的家里为迁徙做准备。

　　　　菩提是唯一一位当面聆听树心大人决议的妖精。他纤细修长的耳朵耷拉下去，目光无力地低垂着。他也是在苍青之森中出生的妖精。背离家园的痛苦，委实难受。

　　　　“汝等心中的痛苦，吾能理解。”树心大人安慰道，“当日吾和汝的祖父一辈离开精灵界的时候，心里又何尝不是这样一番滋味呢？汝等是幸运的，比之于这片大陆，精灵界无疑是吾等妖精一族的乐园。汝等能够回到乐土生活，应该感到高兴。而吾，却要永远的留在这里。吾多么想再看一眼，精灵界那丰饶的大地，那幻化的天空。”

　　　　菩提这才意识到，树心大人已经和脚下的大地连为一体，别人可以走，他却不能够离开。送走族人之后，他将独自面对永远的孤寂。

　　　　“我明白了。”他抬起头来，凝望德高望重的尊长，目光中平添了许多凄哀。

　　　　“吾的孩子，汝不必为吾难过。这是吾化身为树的宿命。总有一天，汝也会了解。过来，走上前来。”树心大人召唤道。

　　　　菩提上前几步，四周的金色枝叶围拢过来，将他环抱。他觉得自己陷入一种温润的光晕之中。那光久久的萦绕在他身体周围，缓缓地渗入他的肌肤。那是一种如温水流过血管的舒服感觉，一种好似母亲怀抱、父亲胸膛的亲切感。

　　　　……源源不断，源远流长……

　　　　再度睁开眼睛，已是三日后的迟暮黄昏。菩提无比惊讶的发现，繁复的青色咒文布满他的身体。虽然看不懂，他也能够从咒文上晕散出的充沛的生命力上感觉得到，这是的木系顶级法术森罗万象的咒文！

　　　　他惊异地望着一下子苍老下去的树心大人。“为什么？”

　　　　木系终极魔法森罗万象是一种需要传承的魔法。当一颗永恒之树意识到自己的意识即将消亡之时，他会将森罗万象的咒文附在另一名精灵的身上。这名精灵将接替他成为下一颗永恒之树。而传承的代价是生命之力的加速消亡。

　　　　能够继承森罗万象的咒文成为下一棵永恒之树是妖精梦寐以求的最高荣誉，即使会因此献出近似永恒的生命也在所不惜。菩提并不畏惧成为树的命运，可是就永恒之树的年龄来说，树心大人正值壮年，远远不到需要传承咒文的年纪。这样做只会加速他的衰老。

　　　　“您为什么把森罗万象的咒文传给我？为什么？”菩提接连又问两次。

　　　　树心大人才说道，“苍青之森和林间城如果落入人类的手中，只会助长他们的贪欲。因此吾已决心将整片森林和城市都沉入地底，让卑微的人民明白，辉煌的文明只能靠劳动来创造，而不应该强取豪夺。永恒之树是整片妖精森林的支柱。汝等离开后，吾将从精神上自行湮灭，形体也将垮塌。汝是年轻一代的佼佼者，吾把森罗万象的咒文传给汝，希望汝能找到一片适合的土地，扎根于地下，生长成一颗能够庇护族人的永恒之树。”

　　　　菩提强忍着泪水，颤巍巍地对树心大人行了一个跪拜礼。黄金树杆上苍老的脸庞依旧淡定平静，“孩子，不要为吾难过。挺起胸膛来，汝将孕育比苍青之森更茂盛的森林。”

　　　　乘着黄金树叶，菩提降回到永恒之树的树基上。妖精们围绕永恒之树兴建起庙宇、元老院、城市广场和喷泉花园，并向外辐射出整座辉宏的林间城。树基所在便是城市的最中央。菩提绕到庙宇的正面，俯视庙宇前城市广场，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老联手展开通向精灵界的时空之门。从苍青之森四处汇集而来的妖精们排着队走进去，消失在门内的七彩光晕里。

　　　　菩提没有靠拢过去。他暂时还不想走。对于这片有着无数回忆的城市和森林，他觉得就这样的一走了之实在太突兀。他还想再四处走走看看，以自己的方式最后和苍青之森、林间城、以及这个孕育过他的世界做一番告别。

　　　　背向广场，菩提走出林间城的中心区域，习惯性地绕上通往城北自己那间湖畔小屋的青青幽径。直到这时，他才觉察到这座建在森林中的辉宏城市相比往昔安静了许多，又或者说是正在逐渐陷入死寂之中。林荫道上看不到行人，百花园里见不到孩子们玩耍的身影。树杈上的房舍中和树冠上的塔楼里也已经没有了主人的踪迹。

　　　　城北已然成了一片无人区。喷泉中的泉水依旧清澈、路边的花草依旧艳丽，鸟儿的啼叫、虫儿的鸣唱也还是一如既往的欢愉，行道树相比起三天前经过时似乎又长高了几分。只是这其间缺少了妖精们快乐的身影，便显得那么的没落和生疏。想到自己和他的族人们再也不能回到往昔那幸福而安宁的生活，菩提鼻子一酸，生平头一次有了想要嚎啕大哭的情愫。

　　　　这一切全都是因为人类的贪婪！如果人类从未出现在这片大陆上，其他种族之间虽也避免不了矛盾，但至少可以共存。神明为什么不惩罚人类？为什么袒护他们？猛抽两口气，年轻的妖精的心中是那么的不平。

　　　　纤细修长的耳朵微微抖动，锐敏的捕捉到了身后草地上传来轻悄悄的脚步声。菩提欣喜地转过身去，以为是某位同样不舍离开的族人，看到的却是一张丑陋而陌生的脸孔。

　　　　椭圆的耳朵、肥大的鼻子、浓厚的眉毛、缺乏美感的壮硕身材。人类，是个人类！

　　　　“站住！”菩提掌住腰间叶刀的刀柄，大声质问，“你是怎么进来的？”

　　　　苍青之森尚在永恒之树的结界保护之下，即使人类联军集合了最强大的魔导师军团短时间之内也不能突破。这个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是因为树心大人把森罗万象的咒文传给我之后力量有所减弱，被他钻了空子？菩提不禁怀疑，对眼前这个人的憎恨又更深了几分。

　　　　人类没有回答，慢慢向后退却，并且下意识地把手中的布袋向背后藏了藏。

　　　　“那是偷的什么东西？交出来！”人类都是小偷、强盗、骗子。菩提毫不怀疑眼前这个人类偷了妖精族的某样东西。他走过去，伸手索要。人类突然出手相击，一记重拳直砸向菩提的面门。妖精轻巧地偏头躲过，迅速抽出叶刀。人类在拳头落空后也抽出腰间有着新月般弧度的尖刀，半躬身体放低重心。

　　　　“让我走。我不想伤你。”他的声音低沉又无理，深深刺痛了菩提心中最骄傲的地方。

　　　　菩提是妖精族年轻一代的佼佼者，在和同龄人的比试中还从来没有输过。眼前的人类虽已是中年，但人类的一生相比起妖精几近永恒的寿命来说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菩提就不信自己会输给他。

　　　　脚尖发力，菩提抢身切入人类近前，叶刀急速上斩，好似一道银色的闪电撕裂的空间。光是靠这迅猛而突然的招式，菩提就战胜过族中很多年轻高手。可人类似乎早就料到一般，从容闪向相反的方向。

　　　　没有丝毫停顿，菩提的刀锋一波接着一波。他最擅长的技巧就是不让人有喘息机会的快速进攻。在以敏捷著称的妖精一族中，他的速度和反应都堪称一流，刀法招式更是衔接得天衣无缝。叶刀在他手中化成片片银色的落叶，夹杂在秋风中，从四面八方袭向对手。

　　　　然而这个人类却每每能够在最艰险的时候化解菩提的招式。他的动作简洁果断、力道十足。散乱的头发和汗水四散着狂野的气息。特别是他的腕力十分惊人，利用弯刀的弧度别开叶刀后，就可以得到极大的反击空间。最接近的一刀依然划开了菩提青色的衣衫，在他白皙的胸口留下一道浅浅的血印。

　　　　菩提有些狼狈，有些心急。此刻他其实还稍占些上风，却急不可耐地想要结束战斗。虚晃一刀，他跳开一段距离，吟唱起古老的咒文。妖精是最接近自然的种族，天生有着极高的魔法天赋，特别是木系魔法，吟唱几乎只是一瞬之间。菩提对距离的拿捏很到位。按照他的判断，不等人类再度杀到近前，他便能完成魔法。

　　　　可出乎菩提意料的是，人类一扬手，弯刀脱手而出，划出一道诡异的弧度，切向他的左肩。菩提不得不中断吟唱，侧身回避。人类借着这个空挡闪至于他的身后，一记手刀重重劈在他的后脖根上。

　　　　菩提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虚弱地向地面跪下去。他狠咬了一口自己的唇角。冲入口鼻的血腥味道和疼痛感留住了他的意识。眼角的余光中，他模糊地看人类捡起仍在地上的布袋，大步向森林外走去。

　　　　凭借强韧的意志力，菩提重新站了起来。他取下背后的短弓，搭上箭矢，拉开弓弦，对准人类毫不设防的后背。

　　　　“杀了他！他只是卑微的人类！”菩提在心中鼓励自己，正要松开弓弦之际，几株蔓藤破土而出，把他缠得死死的。

　　　　“谁！”他愤怒地四下张望。

　　　　不远处半山腰上双子树托起的木塔中走出一位面相稍显成熟的俊美妖精。他手持古老的云杉木法杖，踩着旋风降到菩提面前，用跃动的声音说，“背后伤人是一种很卑劣的行为。”那口吻听起来就像是在评论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是他自己疏忽大意，背向敌人。何况他是偷东西的贼！”

　　　　“不。艾斯塔斯是我请来的。带走的都是我送给他的东西。他的抛刀技比起一起冒险的时候又有了很大进步。若不是和我事先约好不伤害任何妖精，他本可以一刀了结你。”面相稍显成熟的妖精叫桫椤，实际年纪要长菩提将近三千岁。目送着人类的背影消失在树林中，他的神色间流露出一抹淡淡的感伤。

　　　　“是你放他进结界的？”菩提挣扎着瞪着桫椤。他知道桫椤是负责林间城北部区域治安的长老，熟知所有密门、暗道和传送阵。很多防御魔法都是他亲手施加的。也只有他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人类弄进林间城。

　　　　桫椤坦然地点点头。“艾斯塔斯是我外出冒险时的伙伴，一个刚直不阿、很讲义气的人类。我请他来是想最后再叙叙旧。”

　　　　“刚直不阿？！”菩提鄙夷道，“人类是贪婪卑鄙的低劣种族。他们欲要侵占我们的家园，你却还和他们纠缠不清！”

　　　　“你错了。”面对年轻妖精的不理解，桫椤和缓地解释道，他的手如柳条般舒展开。“人类的本性并不是贪婪和卑鄙。相反的，和他们接触一段时间后，你会发现他们是一个坚忍不拔、有上进心、讲究荣誉感的种族。过去在人类还未完全开化时，我们瞧不起他们，兽人奴役他们，就连自允公正的矮人也常常欺负他们，但他们自己却从没有看轻过自己，反而在暗地里积蓄着爆发的力量。他们融合矮人、兽人、妖精的作战技巧创造出适合于自己的武技，又向神明学习魔法，在默默忍受了万年之后终于推翻了兽人的奴役，击败了矮人的讨伐。这都是种性坚强的表现。”

　　　　“他们也企图侵占妖精森林！”菩提严厉地提醒桫椤不要忘记这一点。

　　　　“没有错。人类是想将整片大陆占为己有。他们太矜持，又或是被欺压得太久，不知道该如何与其他种族共存。然而弱肉强食本就是自然规律，他们凭借自身的努力强大起来。或许，他们才是最适合统治这片大陆的种族。”

　　　　“亏你居然能把他们说得那么好。”

　　　　“我只是站在不同的角度看问题。人类和妖精的生存理念截然相反。他们争强好胜，因此不断发展壮大。我们自持高贵，讲求自然和谐，却封闭了自己，终究逃不过被放逐的命运。你认为树心大人决定退回精灵界是一种大度的谦让和容忍吗？我们妖精族的战士或许能够凭借天生的资质以一当十，但人类的数量是我们的千万倍。艰苦的环境造就了他们强大的繁衍能力。我们妖精若是和人类开战，必败无疑。”

　　　　菩提不认同桫椤所说的话，但他也找不出反驳的理由。“你给了那人什么？”他敏锐地觉察到桫椤给艾斯塔斯绝对不是一般的东西。

　　　　“钥匙！重新升起林间城的钥匙！”妖精是不会撒谎的种族。骄傲感不允许他们那样做。桫椤知道说真话会让族人很生气，菩提也确实是恶狠狠地瞪着他，但他还是要说，“就这样让我们亲手创造的城市沉入地下实在太可惜了。既然我们以决心要离开，何不将林间城送给人类，让他们领略自然与文明之间如何和谐共存，让他们知道曾经有妖精这样一个优雅和平的种族存在于大陆之上。他们或许能慢慢学会与异族共存，到了那时候，我们也就能重返这片土地。”

　　　　“借口！你违背了树心大人的决定。你私通人类，是妖精一族的叛徒！”怒气抑制不住地冲上头顶，菩提拼命地挣扎，但只能让蔓藤越勒越紧。

　　　　桫椤丝毫不生气，平静地解释道。“的确是我擅自做的主张。但我认为树心大人的做法并不妥。自己得不到就不让别人得到，这样的想法未免也太小气了。文明的进化是依靠所有种族共同完成的，我们将自己的成果留给人类，他们就能发展得更快一些。难道不好吗？”

　　　　说完想说的话，桫椤挥动法杖，缠绕菩提的蔓藤缩回土里。“你要向元老们举报我就去吧，我不会阻拦，也不会否认…”

　　　　桫椤突然顿住了，看着菩捅进自己腹部的叶刀，他的眼神表现出强烈的难以置信。即使是这样，他还是不失优雅与和善，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拂过菩提愤怒得扭曲的面庞。“你不该让怒气充斥自己高洁的心灵。仇恨注定没有结果。”

　　　　直到桫椤扑倒在地，大片鲜血洒在青草和鲜花上，渗入黑色的泥土里。菩提才意识到自己犯下了滔天大错。他杀了他，杀了同胞，杀了一位高贵的森之妖精！

　　　　放逐！经过长老们的彻夜研讨，菩提面对的命运将是被放逐！

　　　　妖精是热*和平的种族，虽然他们天生都是神箭手、魔法师、优秀的战士，但从不主动施加暴力，族内相残更是绝对的禁忌。菩提杀了桫椤，一名同族的妖精，犯下的妖精族内最严重的罪行。虽说桫椤是私通人类的叛徒，但菩提的行为依旧不可饶恕。即使元老会不主动驱赶他，其他妖精也不愿再和他来往。从杀死桫椤的那一刻起，他便主动回被自己的种族所抛弃。妖精族没有死刑，放逐出族群便是最严厉的惩罚。让高傲的妖精和其他种族生活在一起无疑比杀死他们还要难过。在菩提之前，也有其他妖精遭到放逐的先例。但这些妖精全都因为无法忍受那种脱离族群的孤独感，而在元老会宣布惩罚决定之时选择自行湮灭。菩提却强忍着内心剧烈的痛苦，跪在地上表示接受。

　　　　鉴于菩提的罪行是因为一时的冲动所致，长老们给放逐他的时间加上了一个期限，一万五千年！一万五千年后，若是他还活着，若是他已经学会尊重生命，他将重新被妖精族所接受。

　　　　林间城的城市广场上，菩提目送着最后一批妖精踏入时空门。时空门闭合的那一刻，他成为了整座苍青之森中唯一仅存的妖精。紧接着，直通天宇的永恒之树从内部枯败，坍塌，陷落。大地发出惊天动地的悲鸣和震颤。面积广阔的苍青之森和辉宏的林间城在喧嚣、烟尘和剧烈的摇晃中深深陷入地底。树心大人用最后一颗豆荚蔓藤包住菩提，将他送回地面。

　　　　站在一望无垠的荒漠上，年轻的精灵忽然觉得很讽刺，他是那么的讨厌人类，从今往后的一万五千年里却不得不在这片满是人类的土地上苟且偷生下去。

　　　　***

　　　　妖精族集体迁往精灵界；矮人躲进深山洞穴里；兽族被赶到遥远的东方大陆。人类取得了上古混战的最终胜利，成为西方大陆的霸者，并将这片大陆命名为泽维尔大陆，寓意为辉煌之地。

　　　　时之沙漏中的沙粒平缓流逝，漫长的岁月过去，曾经郁郁葱葱的苍青之森演变成一片面积更为广阔的金色沙漠。妖精族若是看到那连绵万里的巨大沙丘一定会认为达到了生命的禁区。人类却坚强地在这片沙漠中生存了下来，并建立起强大的国家――沙之国度伊西斯！

　　　　***

　　　　注1：森罗万象：出处南朝梁�9�9陶弘景：“夫万象森罗，不离两仪所育；百法纷凑，无越三教之境。”，指世间万物。这里浅显地将其中的“罗”理解为动词，即森林包罗时间万物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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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逃跑的公主新娘

　　　　……

　　　　淹没天地的滂沱大雨中，他有着一头亚麻色的头发和一双清澈见底的沙色眼睛。裹在黑色粗布长袍里的身躯，结实、可靠。袍子被雨水淋得透湿，他的体温浸透出来，温暖着瑟瑟发抖的我。他的嘴唇很薄，很轻，坚硬而礼貌，就像他的名字，古朴而坚强。

　　　　等等！他的名字叫什么？我怎么记不起！我这是在哪里？怎么又回到了草原？

　　　　是梦吗！原来是梦啊~

　　　　~在梦里，我总该可以，毫无顾忌地，喜欢上这张脸了吧？

　　　　……

　　　　“休~~~”

　　　　迷惑的梦，她梦到了很多。挣扎着睁开眼，她又十分不情愿的回到了干燥、闷热的圆顶房间里。

　　　　房门那边，急促的拍打似乎要将厚实的木门撞垮。“莉迪娅！莉迪娅！再不回答的话，我可就硬闯了啊！”那声音多么的陌生，多么焦虑不安。

　　　　不是他的声音~

　　　　挑开轻薄的纱帐，赤裸的双脚踏在手工地毯上，莉迪娅扶着晕眩的头，走过只摆了几件简单的蔓藤家具的空旷起居室。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熏香，她从小就不大适应这种味道，闻多了会头痛。新来的侍女还不知道她的这点挑剔，害得她又做奇怪的梦了。梦的最后倒是挺不错，可惜被这敲门声催促着醒来。

　　　　梦啊，从来就如海市蜃楼般真实又遥不可及。而他呢，大概只存在于梦里吧。

　　　　在拍门的人失去耐心前的最后一刻，莉迪娅及时打开了门。站在门外的伊西斯青年长着一张和梦中的他相去甚远的脸。那青年人直勾勾地盯着莉迪娅的脖根以下的光滑肌肤。莉迪娅慌忙将凌乱的睡衣整理好，把汗涔涔的酒红色短发婉到耳根后，狠狠瞪了他一眼。

　　　　贾坤�9�9厄尔斯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尴尬地笑了笑，问道，“怎么喊了这么就才开门？害得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我刚才在午睡！”口吻生硬。莉迪娅因为他放肆的目光而十分不悦。归根到底，是她从来就不想见到他。

　　　　“我听妲娅说你中午又什么都没有吃。”

　　　　“没什么胃口。”

　　　　莉迪娅*理不理的样子让贾坤懊恼，他吼道，“你这样耍性子会饿出病的！”

　　　　看到莉迪娅厌烦地皱了一下眉头，他连忙又缓和语气道，“对不起，我不该对你大喊大叫，我尊贵的公主殿下。”

　　　　贾坤�9�9厄尔斯自打记事起就生活在麦加迪亚的金色王宫里。抚养他的老妈妈告诉他，他是尊贵的王子殿下。可他发现人们对待他并不像对待他妹妹莉迪娅那么恭谦。莉迪娅撒娇时宫里的人都会让着她，宠着她。可他只要耍一点小脾气就会遭到叱责，甚至是打骂。而他也不和莉迪娅一样继承着王族的姓氏。

　　　　等长大一些，他才知道，自己只是伊西斯之王萨克利�9�9伊登的养子。他的亲生父亲是曾经追随萨克利�9�9伊登的一名护卫，在萨克利�9�9伊登被罗斯特�9�9卡利里诱入圈套生擒活捉的那场战斗中一直守护在萨克利的身边，是英勇战死的最后一个人。她的母亲闻讯后不久也郁郁而终。萨克利�9�9伊登登上王位后听说他父母双亡，便把他接到宫中抚养。说白了，他只不过是个靠别人怜悯才活下来的可怜虫罢了。

　　　　哼~我知道，我只是个可怜虫！每次想到这些，贾坤的眼神就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