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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辽东-第1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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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帐外的粗豪,帐内那张八仙桌上的吃食就要精致太多了——西湖醋鱼、扒海参、红烧狮子头、姜汁虾扒子、东坡肉……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酒更是上好的绍兴女儿红,倒在杯中黄澄澄的琥珀也似。
酒菜再好,毛文龙的心思却一点都没在这上面,几乎不动筷子不说,对帐内三人的劝酒也有点心不在焉——除了袁督师外,还有吴襄和总督衙门里一位挂着参议身份的幕僚作陪;有了伶牙俐齿的吴襄,怎么也不会冷了场,四人杯来盏往中,帐内醺醺之意越发浓烈了。
这已经是袁毛二人第三场筵席了——第一天袁崇焕请,第二天毛文龙回请,这已经是第三天了,也分不清谁请谁,可喝了这么多酒,聊了这么多乡愁离情、风花雪月、诗词歌赋,愣是没一个字跟正事儿有关。
官场嘛,讲究个筵席之下无正事,这个毛文龙懂——酒足饭饱方才好谈事儿,行不行、该怎么个章程不过就是几句话的功夫,至于第二天大帐里面,那不过是例行公事罢了。
文人嘛,讲究个从容气度,所谓“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这个毛文龙也懂——文人们要表达个什么意思,总要绕着弯子露着话头让人费尽思量。
可如今酒也够了,话头也都绕到“燕然勒石”了,毛文龙却一点儿摸不清面前这位袁督师到底是个什么章程,这却让他不禁有些心急如焚——他可还惦记着铁山上那些土豆苗呢!
“振南兄,还请满饮此杯,”毛文龙正有些走神呢,却被袁崇焕那一口带着浓浓粤音的官话拉了回来,“此杯当为圣天子贺!……你我虽文武殊途,却应尽人臣之份,勠力同心,方可稍解圣心之忧!”
毛文龙下意识应了声后一饮而尽,心里却是咯噔一下——这老狐狸终于是按捺不住,要开始谈正事了。
眼角余光中,一直插科打诨、使劲浑身解数逗趣的那位吴襄吴总兵此刻也钳口不语,盯着空杯竖着耳朵等袁崇焕的下文。
“这第二杯,当为令堂贺!”袁崇焕等着身后亲兵斟满酒后,这才稳稳端起杯子笑道,“振南兄威震边关,鞑虏闻风丧胆,令堂教养之功实不可没……所谓‘母慈子孝’,振南兄实乃个中楷模!”
毛文龙听他提到自家母亲,忙微微欠身避席道,“不敢!不敢!督师过誉了!”
说完他以袖遮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眉头却紧皱了一下——这酒到底是什么滋味毛文龙已全然不知,他心里飞快转着的念头却是,这老狐狸到底想说什么?
前面什么“威震边关”云云自然是没营养的废话,关键在这最后一句,“母慈子孝”?他是在暗示什么呢?
放下酒杯坐下时,毛文龙不经意间注意到了一个细节,却是那吴总兵竟然端着酒杯听呆了,直到袁崇焕极快地剜了他一眼后方才附和着一饮而尽。
嘿!这吴襄看来是听懂了袁崇焕的话外之音了,果然是大名鼎鼎的人精呐!
“这第三杯,当为令正贺!”转眼间袁崇焕再次端起了杯子,笑吟吟地朝毛文龙示意道,“振南兄久戍东江,十余年如一日,家中全赖令正操持,上事公婆,下抚幼子,实乃可亲可敬……而令正盼良人来归之心,不亦可叹乎?”(螃蟹注:令正,是尊称对方的妻子)
毛文龙脑海中仿佛刷得一下划过一道闪电——他终于听懂这袁蛮子想要什么了!
他是要毛文龙自解兵权,乖乖把一手创立、辛苦经营许多年的东江镇拱手相让!
“母慈子孝”,便是在暗示自己该回家在母亲跟前尽孝;“盼良人来归”,是暗示自己该回家陪老婆!
奶奶的袁蛮子,直这般无耻!
听过、见过、经历过了许许多多文官打击、压制、分化武将的毛文龙,实在不敢相信眼前这位袁督师,还真敢赤*裸裸地提出这么不要脸的要求!也没想到他还真敢这么简单粗暴的处置自己!更没想到历经宦海的袁督师居然会头脑简单到这般地步!
他当我毛文龙是什么人,无兵无将的空头总兵吗?
论品级,自己是正一品总镇总兵,而且还是持节左都督!更是先帝钦封的太子少保!
论实力,自己身后可是有数万东江精锐,统辖着十余万辽东流民,真要翻了脸,你袁蛮子兜得住吗?
自解兵权?笑话!
看着对面袁崇焕手捋长须的自得模样,毛文龙一瞬间很想将手中的酒杯狠狠摔在他脸上!
一旁的吴襄也是看呆了,他刚才就听出了袁崇焕的弦外之音,现在更是为这位鲁莽的督师大人很是捏了把汗——毕竟他是袁崇焕的人,自然也要从袁崇焕的角度去考虑事情。
在他看来,袁崇焕这架势,根本就是不想解决东江镇的问题——即便是讨价还价,也没听说居然能开出这么离谱的价码!
泥人还有个土性呢,毛文龙堂堂持节总兵,铁定受不了这种羞辱;这官司即便是打到皇上跟前,袁崇焕多半也讨不了什么好!
帐中的气氛似乎瞬间便凝结了,只剩下袁崇焕那不紧不慢的声音还在喋喋不休。
“若是本部堂所记无谬,令堂和令正现居杭州吧……杭州,江南名邑也……苏堤春晓、南屏晚钟,令人思之而俗尘尽忘矣……寻芳武林山下,荡舟西湖波中,实乃人生莫大快事也……”(未完待续。)
………………………………
第四百五十二章 双岛之殇(四)
“杭州风光固是绝佳,然比之辽东三千里河山,殊不足道矣三岔河以东之山川路径,鞑虏各旗之高下深浅,天下再无人较文龙知之更详值此辽事糜烂之际,文龙不敢以一己之安逸轻省,而废经略大计圣天子殷殷期盼,东江将士性命相托,辽东父老翘首以待,文龙皆铭感五内,岂能因一家一姓而歇肩放马?袁督师请了!”
字斟句酌说完这番话,毛文龙这才将端了许久的酒一饮而尽,随即便推说有酒了告辞而出,再不给袁崇焕饶舌的机会他怕自己再留在帐内的话,胸中那股无名业火估计按捺不了多久,最后爆发出来将这虚伪的体面都烧得干干净净。
他走后帐内顿时鸦雀无声,只有帐壁上插着的牛油火把在噼啪作响。
袁崇焕脸上笑容已然凝固,双眼微微眯起,眼神吞吐不定,手中酒杯无意识地转着,也不知他在想什么倒是一旁的吴襄很快回过神来,表情夸张地劝慰道,“这这毛总兵也太不识抬举了吧督师大人是为他着想,为他家人着想,他怎么不知好歹呢大人切莫萦怀,此等粗人不必与他计较回头将他种种无礼之处,扎扎实实上个弹章,大人深孚圣意,今上必会好好敲打敲打他”
他前面说了一大堆,袁崇焕都毫无反应,直到这最后一句话,才抬眼深深看了吴襄一眼,重哼了一声后起身拂袖而去。
这下拍马拍到了马蹄子上,吴襄丈八和摸不着头,直到跟着出帐的时候都还在纳闷: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又惹着这位广东来的倔驴了?
就在三人鱼贯而出大帐时,毛文龙的帐篷已经点起了蜡烛,紧皱眉头的东江总兵端坐在书案前,正亲手磨着墨第一次谈判已经破灭,未来的交涉看来也不乐观,他必须做出相应的布置,以免最后撕破脸时措手不及。
来之前他就想过袁崇焕可能会开出的条件,无非就是用粮饷做砝码,往东江镇掺沙子这掺沙子中最狠的招式,不过就是肢解东江镇在毛文龙之下新设副总兵或是副将,划出部分防区而且粮饷不再通过皮岛直接发放,这样的话袁崇焕就能通过安插心腹将划出去的部分逐渐掌握在手中。
如果是这样,毛龙文都还有应对的方法:实在不行就将一些无关紧要的地方比如旅顺口、金山卫划给袁崇焕,玩得动你就玩,玩不动你袁崇焕可就得啪啪打脸了。
可他万万没想到袁崇焕完全不按常理出牌,这让他一下警惕起来了如果这一次彻底谈崩的话,这个贪得无厌的袁蛮子会怎么对付自己?
放自己回皮岛然后相互攻讦打笔墨官司?按常理说应该是这个流程可今天见识了袁蛮子的横劲儿后,毛文龙有些吃不准了!
再进一步就该是革职听勘也就是把自己软禁起来,剥夺自己的弹劾权,那样的话袁蛮子想安什么罪名就安什么罪名。
这种后果说实话毛文龙之前是从未想过的东江镇不敢说是铁板一块,但他毛文龙毕竟还是东江镇的主心骨若是袁崇焕真敢这么顾头不顾腚的硬来,东江十几万军民不得炸了窝?更何况他袁蛮子押了东江镇八个月的钱粮,上上下下早把他恨到了骨子里,不兵变不造反才怪了!
而且这么做,袁蛮子除了能逞一时之快外,他几乎捞不到任何好处自己作为总镇总兵级别的方面大员,袁蛮子根本就资格革自己的职!最终还得乖乖把自己解送北京,到时候别的不说,一顶“藐视法度、擅拿大员”的帽子他怎么都躲不掉!随后的廷争互辩中自己就稳稳占了先机!
除非袁蛮子脑子坏掉了,否则肯定不会出此下策!毛文龙想到这里,嘴角不禁微微抽动了一下。
不过毛文龙还是决定先做一些安排,以防袁蛮子真的发疯把自己软禁起来后,东江镇乱到难以收拾的地步袁蛮子可以不顾后果恣意妄为,他毛文龙可还得为那些追随他多年的兄弟们负责呢,东江镇这把让鞑子胆寒的尖刀只能越磨越快,绝不能让它锈了钝了!
收摄了心神后,毛文龙开始给麾下众将写信,信的内容大同小异,都是暗示自己有可能被袁崇焕控制,要求他们在“局面糜烂”时不得自乱阵脚,必须做好“安抚部众”的工作,以免“为鞑所乘”同时加大“筹措粮饷”的力度,说白了就是让众将想办法给宁远和朝廷施压,以便尽快解决事情。
给陈继盛的信更多了一些内容,那便是让这位屯田官继续那三种作物的试种,争取在明年“诸岛遍种”这是毛文龙一贯的思路,那就是尽可能地开拓财源、解决粮食问题他早就意识到仅仅依靠朝廷的粮饷根本没法维持东江镇的战力,更不用说发展壮大了。
这是因为朝廷管的只是那些战兵,而人数更多的流民从来就没发过一颗粮!恰恰这些流民又和战兵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朝廷不管,他毛文龙不能不管,他要是敢不管的话,肯定会导致战兵们的离心离德,这是让毛文龙一直非常头疼的事。
现在终于看到彻底解决这个难题的希望了:疏散是釜底抽薪的最好办法这一年中已经有一万多老弱妇孺坐船去了济州岛,据那些押送官兵介绍,那边可是安置得非常妥当,可不仅仅是吃饱饭这么简单!
来不及疏散的,现在也有了自力更生吃饱饭的希望了,就是这玉米、土豆和番薯东江镇控制的地方都是些穷山恶水的荒岛,种不了小麦更别说水稻了,现在有了这三样,只要烧了荒山里也能种!
如此好东西毛文龙当然要时刻放在心上,所以才在陈继盛的信里反复叮嘱,一定要把这三样作物摸清楚。
写完给陈继盛的信,最后就只剩下可喜的了。
作为东江镇和东印度公司的联络人,给可喜这封信就更重要了:东印度公司这一年里对东江镇变着法儿的帮助,毛文龙早已深深地铭记于心感激之余,毛文龙也意识到了必须想办法让东印度公司也能从东江镇获得长远的好处毛文龙虽不是商贾,但也很清楚只吃亏没赚头的活儿永远长不了。
还好东印度公司已经开出条件来了,那就是铁料,这个必须让可喜想尽办法满足!
吸饱了墨的笔凝在半空中,毛文龙一边斟酌信的内容一边回想着同可喜谈论东印度公司的情形。
突然,他像是被什么刺激到了一般手猛地一抖,一滴墨汁重重跌落,洁白的宣纸上顿时溅开了一朵黑花。未完待续。
………………………………
第四百五十三章 双岛之殇(五)
迎着东面群山间迸射出的万道金光,毛文龙微微眯起了眼。
他的心情是如此放松,以致于有闲情逸致欣赏起雄奇瑰丽的日出景色来。
朵朵白云上朝霞染出的玫红色正在迅速消退,湛蓝的天空由东向西逐渐从混沌转为透明旅顺口的群山上镶了一条金边,苍翠的松林从黑色的影子里渐渐显露出真容来群山的阴影不规则的投射在双岛的山腰上,正迅速地退缩着,阳光仿佛化为了活物,正将这黑暗的余孽驱离大地。
清晨的阳光半点火气也无,让全身冠冕堂皇的毛文龙感受不到半点烦躁和五天之前初抵双岛一样,他今天身上的公服周周正正、一丝不苟在胸前活灵活现的狮子补服衬托下,那一身绯色团领衫看上去更加威严腰间玉带上那琳琅满目的美玉吸饱了阳光,越发显得晶莹剔透。
更为抢眼的,是腰间系着的那块小儿巴掌大小的玉佩玉佩通体为上好的羊脂玉所制,形制乃是个飞马其上的珍珠串绳和其下的红璎珞做工都极精细,一看便知是内造这正是大行皇帝的御赐物。
毛文龙穿这么隆重是因为袁崇焕终于要走了在双岛盘桓了五天、进行了三轮毫无结果的磋商后,这位蓟辽总督通知他,今天要辞行了!
毛文龙很高兴倔驴一般的袁督师终于回到了正常的轨道上辞行就意味着袁崇焕回宁远,自己回皮岛,双方继续通过奏折提各自的要求,最后由朝廷裁决。
这才是解决问题的正确方法嘛!
一味地横冲直撞、蛮不讲理只会使矛盾越来越尖锐第一轮谈判不用说了,第二轮袁崇焕提出改革营制,将东江镇分为若干个协,各协直接从宁远领取粮饷,这架空自己也还罢了,关键是东江那些骄兵悍将若没有自己压着,只怕绝大多数精力都要放到内斗上了,所以毛文龙当然不能答应。
第三轮袁崇焕旧事重提,说东江镇“**一方,军马钱粮不受核”,不合“大将在外,必命文臣监”的祖制,要毛文龙上书“自请监军”天启年间毛文龙可是受够了监军中官的盘剥、掣肘之苦,现在皇上自己都下诏“尽撤诸镇守中官”,袁崇焕还要拿这点来说事儿,实在让毛文龙无比腻味,干脆顶了他一句,“督师若依祖制自请监军,文龙敢不附骥尾乎?”
五天的双岛之会便在袁崇焕的沉默中画上了句号,毛文龙不知道袁崇焕回去后还会出什么样的招儿,但他真的已经厌烦了这位蓟辽总督,只希望尽快回到皮岛,领着那帮出生入死的兄弟们继续杀鞑子!
唏嘘间,毛文龙扭头看向了南方,一条黑线出现在了海天之间,正快速逼近。
要变天了!毛文龙心中暗道。
“督师大人到!”
随着亲卫的唱名,袁崇焕笑吟吟地出现在了视野中,毛文龙不由得挺直了腰杆,缓步上前请安问好,他却没注意到,袁崇焕身边的亲卫,似乎比前些天少了一些。
“振南兄!”寒暄已毕,袁崇焕正色道,“双岛以东,崇焕尽付于兄,还望振南兄不避艰险、戮力杀鞑今日一别,天高水长,请受崇焕一拜!”
说完他学着武人做派,双手抱拳,朝毛文龙深深鞠了一躬。
这却大出毛文龙所料,忙不迭闪身避开,口中说着不敢不敢将他扶起,心里却颇为感动他说到底还是个武人,对于袁崇焕肯放下身段用江湖上的礼节辞行自然极为受用。
两人客套一番后,袁崇焕又走向了毛文龙的亲兵卫队,“诸位将士追随毛帅戍守荒岛、抵抗凶顽,历百死方得一生,实乃我辽东之精华、大明之股肱,请受我一拜!”
看着袁崇焕那深深躬下去的身影,毛文龙忽然感觉鼻子有些酸,眼眶也有些发热,他现在不禁为自己的小人之心深感羞愧了。
要知道,那天晚上他在给可喜写信的时候,可是因为后者曾提醒过他,袁崇焕可能会杀掉他而犹豫过是不是该连夜逃回皮岛?当然深思熟虑之后,毛文龙选择了继续留在双岛,因为他相信袁崇焕不过是蛮不讲理,还不至于到丧心病狂的地步。
道理很简单,大明的体制摆在这里,如果连持节的总镇总兵都敢擅自诛杀的话,那袁崇焕必然也命不久矣位极人臣固然重要,可也得有命才能消受,这个道理,毛文龙相信袁崇焕是懂的!
现在看来,自己当初的判断是对的。
袁崇焕身为封疆大吏,竟然能够折节向自己乃至自己的亲卫们鞠躬致谢,说明他还是把消灭鞑子、光复辽东放在第一位,不管其目的是和毛文龙一样真想为大明翦除大患呢,还是为了他自己入阁为相,总之有这样的愿望,毛文龙就觉得此人还可以合作。
只要他还想光复辽东,便不会对自己贸然动手!这倒不是毛文龙自视甚高,而是这些年来,东江镇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能死死拖住鞑子,让他们不敢远出攻略的,天下唯有东江镇而已!
“振南兄,此时早,我的座舟未抵达你我一同上山,且让我再好好看看这辽南河山,如何?”
就在毛龙文心神激荡之时,袁崇焕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他身边,笑着邀请他道。
“督师大人既有此雅兴,文龙敢不奉陪!”毛文龙拱了拱手,朝那山间小径一指道,“请!”
两人谦让着踏上了小径,却见袁崇焕停步转身对他的亲卫道,“某与毛帅上山观景,尔等不必跟来。”他这么一说,早没了戒心的毛文龙自然也吩咐自己的亲卫山下等候。
小山不高,还没到一炷香的功夫,两人便已走到了山头上,却见林间空地上不知何时立起了个帐篷,周围却又看不到有人影。
“此处乃是瞭望哨丁居停之所,”袁崇焕笑吟吟地解释道,“咱们且进去看看。”
毛文龙不疑有他,跟在他背后掀帘进了帐篷内。
抬头一看,不由得如堕冰窟!未完待续。
………………………………
第四百五十四章 双岛之殇(六)
帐篷内的大案上,明黄色锦盒中赫然摆放着王命旗牌!
而王命旗牌前面,端端正正放着一柄三尺多长的宝剑;鲨鱼皮鞘上饰满了繁复的花纹,而纯金剑格和明黄色流苏更是证明这是一把内造宝剑——毛文龙立刻明白了,这就是袁崇焕手中那把尚方剑!
大案两侧雁翅般站开了两行杀气腾腾的亲卫,连铁兜鍪上的护颌都捆扎地严严实实,手更是牢牢攥在腰刀刀柄上,似乎一言不合便会拔刀相向!
“毛文龙,尔可知罪?!”
转过身来的袁崇焕早不是那副满面春风的模样,断喝之后眼露凶光,紧抿的双唇让两道法令纹更加深刻,平添了几分狰狞之色。
早在他断喝之前,两边亲卫就已上前死死压住他的双臂,顺势下了他腰间佩剑;突如其来的痛楚让毛文龙一下清醒了过来,挣扎着怒吼道,“我无罪!我不服!”
袁崇焕似乎早料到他会有如此举动,阴测测瞟了一眼帐中吴襄等人后,从怀中掏出张纸道,“不服?尔之重罪十有二矣!桩桩件件本部院俱已记录在案!岂容你不服?……本部院心怀恻隐,这几日三番两次提点于你,你却执迷不悟、一意孤行,你道本部院是个书生,却不知本部院实乃将首……你既枉法,就休怪本部院行军法!”
听到“军法”二字,毛文龙只感觉脑子里“嗡”的一声——袁蛮子这夯货真是疯了,这是要和自己鱼死网破的架势呀!
身后亲卫已经在往他手上套牛筋了,毛文龙惊怒之下,瞋目大呼道,“袁蛮子!你凭什么杀我?!尚方剑我也有!!!”
袁崇焕微微一怔——毛文龙不服他料到了,可他没想到自己这雷霆一击之下,毛文龙居然还不服软,尚自喋喋不休追问自己凭什么杀他,这让袁督师不免有些慌张;他却不知,这一切细微的变化全看在了死命瞪着自己的毛文龙眼中。
稍一沉吟袁崇焕咬牙道,“凭什么?就凭这是圣上的意思!尔还有何话可说?”
看他如此做派,毛文龙心中一片雪亮——他已经猜到袁崇焕这是要矫诏了!
猜到真相后毛文龙一颗心顿时像沉入深渊般越落越低,以致于身后亲卫绞紧牛筋勒得他手腕生疼都没在意——袁崇焕既然敢矫诏,那就证明这头蛮牛不杀自己是决不罢休了!
可叹自己一世英雄,没死在鞑子之手,却要毙命于双岛山巅的陷阱中了!
“东江镇总兵毛文龙听者!”看到毛文龙两眼涣散,袁崇焕心下没来由涌出一股快感来,脸上多了一分得色,摊开那张纸朗声念道,“尔有十二斩罪,知之乎……”
他这话不知哪点刺激到了毛文龙,后者猛地仰起头来,脸上居然闪过一丝古怪的笑容,声似金石般问了一句,“既是圣上的旨意,且让某家看看如何?”
袁崇焕被他这反诘弄得措手不及,慌乱中双手竟有些颤抖起来——他什么情形都已经想过了,比如毛文龙痛哭流涕、苦苦求饶之类,偏偏没想到死到临头毛文龙居然还能如此冷静,一再追问那子虚乌有的圣谕!
可戏演到这个份上,袁崇焕纵使再没准备,也得硬着头皮演下去——他来双岛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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