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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如懿传(全6册)-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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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如懿索性将手中的烛台一扔,金属滚地有刺耳的鸣响。如懿大声道:“不管你们是人是鬼,我既然来了这儿走不了,便是做人也好做鬼也好,也要和你们待在一起。有本事就自己走出来给我瞧瞧,装神弄鬼
,难道被遗弃的女人只会做这样的事情么?”
惢心随后冲了出来,披了一件外裳在她身上:“小主,小主,起风了,要下雨了,你小心着凉!”如懿扯下衣裳甩到她手中,厉声道:“有本事就出来,有什么可吓人的!我若是即刻死在了这里,也比你们这些装神弄鬼只会暗中窥伺的人强!想来吓唬我,便是做了厉鬼,你们见了我也只会躲躲闪闪,避
之不及!”闪电划过处,几张苍老而残破的面容隐约浮现。如懿心生一计,转身去房中取过包袱中的糕点,向面容浮现中一一抛掷而去。很快,有几个年长的妇人从廊柱后转出,纷纷抢过糕点,呵呵笑着,心满意足
而去。
如懿稍稍心安,惢心急道:“小主……”
如懿道:“就算是鬼魂,贪于饮食,有什么好害怕?”
一声凄厉的冷笑自梁柱后缓缓转出,如懿借着昏黄的宫灯看去,却是一个年迈妇人缓步过来。她的衣着打扮比其余人稍显洁净舒展,只是头发花白,满脸皱纹,老态龙钟,看上去已有六七十岁。
如懿看她沉着走进,并不似旁人贪恋糕点,心知此人一定不寻常,便先拜下道:“晚辈乌拉那拉氏如懿,给前辈请安?”
“前辈?”那老妇人摸一摸自己的脸,森然道,“我很老么?”
如懿见她阴恻恻的,也不免添了一分畏惧,只得坦然道:“既然熬在了这里,即便青春貌美又有什么用?反而年老长寿,才能熬得下去。”
“年老长寿?”那妇人连连冷笑,“熬在这种不见天日的地方,活着还不如死了。”
如懿心中闪过一丝刚硬之气:“话虽这样说,但前辈没有寻死,便知蝼蚁尚且贪生。”
那老妇人虽然年迈,眼中却闪过一丝精光:“是啊,来了冷宫的人没几个熬得住的,你方才看到的那几个便已经疯疯癫癫了,你看不见的那些,都是熬不住自己上吊死了的。冷宫的亡魂不少,你倒不怕?”
如懿黯然道:“迟早也要成为其中一缕亡魂,这样想想,还有什么可怕。”
那妇人不置可否地一笑:“这冷宫,总算来了个异数。”她说罢,缥缈离去。
如懿后退一步,才觉得背心的睡衣已经都被冷汗湿透。如懿长舒了一口气,拍拍惢心的手道:“算是见过了,可以安心睡了。”
惢心畏惧地和如懿贴在一起,如懿笑道:“你便和我一起睡吧。”
一夜风雨大作,起来也是个阴沉天气。惢心跟在如懿身后亦步亦趋,小心翼翼地问:“小主真要去看么?”
如懿换了一身更简朴的衣袍,故意打扮得灰扑扑的:“昨夜她们已经按捺不住来看了我,难道我不去看她们么?”其实她住的地方与其他人还隔了一座院落,重重曲廊转过去,却听得前面悉率有声,似有好些人围在那里看着什么。她疾步过去一看,吓得不由得退了一步,原来一座空空的殿阁里,一个女人高高地把自
己挂在梁上,只有一双脚摇摇晃晃地,每一动,都散下一点尘灰来。
惢心吓得尖叫一声,指着道:“小主,小主,有人吊死了。”
那些围观的妇人们只是冷漠地望了她们俩一眼,又望了望吊死的女人,毫无惊异地散开了。有人不无羡慕地笑起来:“真好,她去见先帝了。先帝见着了她,一定还会宠幸她的。真是有福了。”
昨夜稍稍整齐的老妇人跟在人群后出来,淡漠地望了惢心一眼:“不必大惊小怪,熬不住自杀的人天天有,你以后住久了就知道了。”
惢心吓得脸色发白,颤抖着说不出话来。那老妇人淡淡道:“你呢?什么时候你也熬不住也把自己挂上去呢?”
如懿觉得自己的身体有点不受控制地发抖,她指着梁上的女人道:“那她怎么办?”
老妇人怪异地笑了笑:“等下会有侍卫来把她拖出去,拖到焚化场烧了,埋了。真好,死了,化了,终于离开了这个鬼地方。”
惢心吃惊道:“这里也有侍卫?”
老妇人鄙夷地看她一眼:“当然。要不然你不是随时随地都可以从这里推门走出去?”惢心惊慌失措地去拍门,惊呼道:“有人么?有人么?里头有人上吊死了!”
良久,有个头儿模样的侍卫懒洋洋地探头进来看了一眼,挥了挥手道:“凌云彻,赵九宵,你们俩去收拾一下。”分明是个人,倒是像被当做物件,连死后的尊严亦没有,只是被“收拾”一下。如懿见两个大男人伸手就要抱那妇人的尸体下来,忙急道:“你们是两个男人,怎么可以伸手接触前朝嫔妃的尸身这样冒犯不敬?”
凌云彻这才看见如懿,他微微眯起眼睛,似是被她容貌微微惊住,屏息的片刻他旋即收手,在一旁不再触碰。
赵九宵懒懒笑了笑道:“不碰,好哇!那咱们兄弟俩就不干了,劳您自己动手吧。”
如懿被他一激,想到自己来日的下场,亦不觉兔死狐悲,一把拔出他腰间的长刀扔到惢心手里:“惢心,你站到凳子上去砍断绳索,我在下面抱着她。”惢心有点颤颤的,但见如懿选择抱着尸体,她亦无法可想,只得站到凳子上砍断了挂在梁上的绳索,尸体掉下的冲力极大,如懿一个抱不住,踉跄着连人带尸全摔倒在了地上。她离着那尸身那么近,几乎
可以触到尸体上冰凉的死亡气息和那干冷的完全失去了生气的肌肤。
她丢开手,忍不住俯身干呕了几声。
赵九霄像是看着一个有趣的热闹:“既然吓成这样,逞什么强?你既然不许我们兄弟碰,这尸体,我们不抬了!”
如懿仰起脸冷冷看着他道:“要是进了冷宫,我还能出去半步,这具尸身自然不用你们来搬了。何况我只是要你们不许用手直接碰触,并非不让你们抬出去。”
凌云彻奇怪地瞥她一眼:“那你说怎么办?”如懿转过身,想要在周遭寻到一块裹尸的大布,却左右不见踪影,那老妇人本冷眼旁观,见她如此,转身去隔壁拎了一块硕大的白布来:“这块原是我留着给自己的,如今先给她用吧。只是来日我走之前,
你们必得拿自己的衣衫拼缝一块裹尸布送我走。”
如懿感激道:“是。”她和惢心用布裹好尸身,留出两头可以抬的地方,道:“有劳两位了。”
赵九霄见她如此麻烦,本来就心生不忿,懒洋洋地看着天不肯动手。凌云彻看不过去,伸手推了他一把,道:“动手吧,完了还有别的事。”
赵九霄会意,笑嘻嘻道:“只有你还有别的事,我却没有了。”
凌云彻也不理会,伸手抬起尸身的一头,赵九霄便也搭了把手,一起出去了。如懿这才松了口气,赶紧回到房中拼命洗脸洗手,又换了一身干净衣裳,那种恶心的感觉才没有那么强烈了。那老妇人大剌剌走进她房中,仿佛入了无人之地,自己找了盏干净的茶盏倒了点白水喝了:“既
然那么怕,就别去碰。”
如懿洗干净手:“总有一天,我也会那样,是不是?”
那老妇人并不理会,只道:“没想过活着出去?”
如懿犹疑片刻:“前辈在这儿待了多少年?”
那老妇人横她一眼:“前辈?我没有名字么?”
如懿见她性情古怪,忙恭恭敬敬道:“还请您老人家赐教。”
那老妇人掸了掸衣衫:“我是先帝的吉嫔。”她自嘲地一嗤:“可是我一辈子都没吉利过,还留着名位呢,就被关进了这里。”
如懿忙起身道:“晚辈乌拉那拉氏如懿,见过吉太嫔。”“太嫔?”她黯然一笑,“是啊。先帝过世,我可不是成了太嫔?可惜啊,人家是寿康宫里颐养天年的太嫔,尊贵如天上的凤凰;我是关在这儿苦度年月的太嫔,贱如虫豸。”她忽然警醒,“你说你是乌拉那拉
氏?那先帝的皇后乌拉那拉氏是你什么人?”
如懿道:“两位乌拉那拉氏皇后,都是我的姑母。”“两位?”吉太嫔冷笑道,“一位就够厉害了。不过,再厉害也厉害不过当今太后啊,否则怎么会连你也落到冷宫里来了。不过我到这冷宫八九年了,从未听说有人走出去过,我倒很想看看,乌拉那拉氏家的
女儿,能不能走得出去。”
如懿吃惊道:“您才到冷宫八九年,那您今年……”吉太嫔抚摸着自己的脸,哀伤道:“你以为我七老八十了?我被太后那老妖婆害得进这个鬼地方的那一年是二十六岁,如今也才三十五岁而已。”如懿惊得喉咙里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以不可置信的目光瞪
着她。吉太嫔恢复了方才的那种冷漠:“这里的日子,一天是当一年过的,熬不熬得住,就看你自己的了。”
如懿眼看着她出去,满心惊惶也终于化作了不安与忧愁:“惢心,对不住。让你和我一起来了这样的地方。”
惢心有些畏惧,却还镇定:“小主在哪里,奴婢也在哪里。”如懿再也忍不住满心的伤痛,那种痛绵绵的伤痛,原本只是像虫蚁在慢慢地啃噬,初入冷宫时的种种惊惧之下,她原不觉得有多痛多难熬。可是仿佛是一个被麻木久了的人,此刻她骤然低头,才发觉自己
的身体发肤已被这微小的吞噬蛀去了大半,那种震惊与惨痛,让她不忍去看,亦不忍去想。原来,她真的已经失去了那么多,地位、家族、荣耀以及她一直倚仗的他的信赖。都没有了。
可是,她却再没有办法。人在任何境地都有自己眼前的企求,譬如嘉嫔企求生下皇子;慧贵妃企求恩宠一如从前;而阿箬,企求圣眷不衰。她所企求的,只能是学着先活下来,仅仅是活下来。而门外的凌云彻呢,在把冷宫嫔妃的尸体送去焚化场焚化后,他所愿的,是什么呢?他那样微红的英气的脸庞,疏朗的剑眉亦飞扬起来,站在冷宫和翠云馆偏僻的甬道上,仰首期盼着明媚的少女匆匆向自
己奔来,那真是无趣而没有出头之日的冷宫侍卫最美好最乐意所见的场景。
那少女像一只轻盈的蝴蝶扑扇着冷宫前狭长而冷清的石板,虽然只是穿着宫女最寻常不过的青色衣装,她玉蕊琼英一般的娇美面容,依然如一抹最亮的艳色,无可阻挡地撞入了他眼帘。
云彻见她跑近,忙关切道:“嬿婉,跑慢一些,等下跑得累了还要再去当差,更累着自己了。”
嬿婉扶着弱不胜衣的细腰,微微喘着气道:“我就是要跑得快一些,才能多见你一会儿。”她的脸不知因为跑得太急还是羞怯,泛出珊瑚一样的娇润之色,“云彻哥哥,你是不是等了很久?”
云彻忙道:“没有。我只是稍微早一点来,这样就能看着你来。我和九宵说好了,他会替我一会儿。”嬿婉稍稍放心,笑靥如花道:“那就好,我也和四执库的芬姑姑告了假,说肚子不舒服就出来了。”她看了看周遭,叹口气道:“平日里只有你和赵九霄看着,一定很辛苦吧?每天能做的事情就是守在门口看
看天,或者进去替她们搬运尸体。云彻哥哥,为什么我们都那么命苦,没有出头之日?”
云彻道:“你还是想离开四执库?”嬿婉黯然道:“虽然伺候的是皇上的衣物,但每天只和衣裳打交道,哪一天能够有个好前程。云彻哥哥,我才十四岁,我不想一辈子都在四执库受人呼喝。若是到个好一点的宫里伺候得宠的小主,我也能拉
你离开这儿。那么我们……”云彻摇头道:“何必呢?得宠的小主宫里是非自然多。你不知道昨日进冷宫的那位,还是皇上的娴妃娘娘呢,还不是要在冷宫凄冷终身?何况是小小宫女,一个不小心被主子打死了也是活该,还不如四执库
清清静静地安生。”嬿婉撅起嘴,生了几分委屈之意:“是清静,是安生,可要是过了二十五岁还留在那里,我就要被送出宫了。我虽然是正黄旗包衣出身,但若不是几年前我阿玛犯了事丢了官职,家里门楣虽然低些,也好歹是个格格。可如今我不过是包衣奴才家送进宫的宫女。如果我没有个好去处,没有个好主子替我指婚,那我和你……我和你……”她害羞得说不下去,只看着他的眼睛问:“云彻哥哥,你的心意没有变过吧?”
云彻恳切道:“当然没有。虽然我比你早入宫三年,又年长你六岁,但能遇到家乡故知已经很不容易,我和你又……情投意合,我的心意绝不会改变。”嬿婉高兴起来,甜美的笑意再度绽放在唇角:“那就好。昨日是嘉嫔、玫嫔和慎常在行册封礼的日子,过几天内务府马上要挑选宫女去伺候她们,如果我能去伺候嘉嫔娘娘或是慎常在就好了,如今宫中最得
宠的就是她们呢。”她按了按袖口:“我已经存了一小笔银子了,到时候只要买通芬姑姑,她愿意荐我去就好了。”她为难地看一眼云彻:“只是我怕银子还不够……”
云彻为难地皱了皱眉,还是道:“你别急,我还有点俸例,再不行的话,我会想想别的办法。”嬿婉高兴地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倔强的坚韧:“云彻哥哥,宫中我没有别的人,只能依靠你了。”她伸出双手,露出手指上森森的新旧伤痕,凄苦道:“云彻哥哥,我每天都不断地熨衣裳熏衣裳,已经两年了。管事的姑姑们只要一个不高兴,就可以拿滚烫的铁熨子朝我扔过来,拿炭灰泼我。我真的不想一辈子都做一个四执库的宫女,也不想你一辈子都困在冷宫当差。我知道的,你一直想做一个堂堂正正的
神武门侍卫,甚至在皇上的御前当差。你放心,只要我们抓住机会,一定不会屈居人下的。”
云彻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替她呵着手道:“比起我在冷宫这里空有抱负,浪费年华,我更心疼你被人欺凌。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的。”嬿婉被他小心地捧着手,心中温暖如绵,好像一万丈的阳光一起倾落,也比不上此刻的温暖和煦。她摸着左手手指上一个色泽黯淡的红宝石戒指,那是红宝石粉研了末做成的,原不值什么钱,却是凌云彻
送给她的一片心意。他们原是这紫禁城中贫寒的一对,能有这份心意,已经足够温暖。她柔声道:“有时候再苦再累,看着你送我的这个戒指,就觉得心里舒畅多了。”
云彻的脸微微发红,静了片刻道:“嬿婉,我知道自己没什么银子,只能送你宝石粉的戒指。但我有最好的,一定都会给你,你相信我。”
嬿婉满脸红晕,低下头吻了吻云彻的手指,害羞地回头跑走了。云彻在嬿婉离开后许久,目光再度触及冷宫深闭而斑驳的大门。他逐渐明白,自己愿意帮助冷宫中那个奇怪而倔强的女人,多半是因为她的脸和美好如菡萏的嬿婉,实在是有三分相似。这样想着,他的一颗心愈发柔软,仿佛被春水浸润透了,暖洋洋地晒着春日艳阳底下。再没有比这更快乐的事了。
第十三章 空谷(下)
云彻回到冷宫门口,往进门的门槛上一靠,有点犯难。全本小说网,HTTPS://。.COm;方才他回自己住的侍卫庑房里,趁侍卫头领李金柱在睡午觉,翻了翻衣箱底下的俸例荷包,里面不过才七八两碎银子。这点银子,实在是帮不上嬿婉
什么忙的。他放好了荷包正要起身,只见李金柱打了个哈欠慢腾腾爬起来道:“小凌,照规矩,该交钱了。”冷宫的侍卫不过四个人并一个头领,他和赵九宵算是一班,另两个汉军旗出身的张宝铁和包圆算一班,虽然如此,也是要轮值的。张宝铁和包圆交给李金柱的例钱多一些,平时又肯花点钱请他喝酒吃菜,往往便休息得多,不用干什么差事。凌云彻和赵九宵出身包衣奴才,家里贫苦,还要送些钱回去,日子紧巴巴的,孝敬得少了,少不得什么苦活累活都得他们干了。譬如上次去抬尸首,张宝铁和包圆是永
远不必干这等又累又脏的活儿的。
云彻想着还要用钱,少不得咬了咬牙,赔笑道:“李头领,我……我家里……”“老规矩,交不出钱就干活儿。接下来守夜都是你的差事。”李金柱爽快地摆摆手,笑道,“知道你和别人不一样,有个相好儿在宫里想着以后要成家。行,存着点就存着点吧。就你和九宵那小子苦哈哈的。”
云彻感激万分地点点头,出去当差了。
九宵推一推他:“发什么呆?”
云彻怔怔的:“我在想,有没有什么办法弄到一点钱?”
九宵愣了愣,哈哈笑起来:“想钱想疯了吧?冷宫的侍卫是所有侍卫里最穷的,哪里能去弄钱。”
云彻呆呆地望着碧蓝的天空,说不出话来。
九宵摇了摇头道:“别想了。明晚包圆招呼了我们陪李头儿喝酒,他出钱,我们哥儿几个作陪,怎么样?”如懿在夜半时分醒来,隐隐听到角门外幽怨而悲切的哭声,她在最初的畏惧之后分辨片刻,立刻就听出了是海兰的声音。冷宫的侧边有个角门,离她的屋子最近,她悄悄起身靠近,透过门缝望出去,果然
见到一身幽蓝暗花素锦袍的海兰。
如懿情急地叩了叩门,低声道:“海兰,海兰。”
海兰从呜咽中探起头来,喜出望外道:“姐姐,姐姐是你么?”
如懿急道:“都夜深了,你们怎么来这里?”
海兰稍稍犹豫:“姐姐,我担心你。所以来看看你。”
如懿借着角门边宫灯微弱的光线,敏锐地发现她脸颊边深红色的红肿,分明是五个指印的模样。她立时紧张起来:“海兰,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叶心在近旁放风,低声催促道:“小主,好容易偷溜过来一次,有什么话赶紧说吧?别被人发现了。”
海兰忙止了泪道:“我听人说冷宫苦寒,所以特意包了几件衣裳来给姐姐。”她望着高高的墙头,用旁边的竿子将包袱一挑,扔了进来:“姐姐若缺什么,我会常常送来。”
夜风透过薄薄的衣衫是刺骨的凉。如懿的口吻并不温和:“你以后不许再来这里犯险。还有,告诉我,你的脸怎么回事?”海兰还未开口,叶心已经忍不住道:“今早我们小主从延禧宫往长春宫去请安,谁知道在西长街上碰到了慎常在,也不知道她发什么疯,看见我们小主低着头就说小主一脸晦气犯她的冲,二话不说伸手就打。”
如懿道:“没有告诉皇后娘娘么?”叶心气道:“正好遇上皇上,告诉皇上了。谁知道皇上只问慎常在手疼不疼,要不要请太医来上药,根本不过问我们小主,真真是气死奴婢了。也不知道慎常在是怎么了,夜夜侍寝这么承宠,火气还这样大!”
如懿隐隐觉得不对:“如叶心所说,她昨夜刚侍寝,那么那个时间刚离开养心殿,应该很高兴才对。怎么会一早见你就这么大火气?”
海兰落泪道:“我本就是个人人可欺负的。她恃宠而骄,也是寻常。”如懿想想也是:“从前你心里有了委屈,总喜欢这样来对我说一说。”她心下酸楚:“可是海兰,眼下我不能再宽慰你护着你了,你要自己想办法保护好你自己,不要再受委屈。而且冷宫这样的地方,若是被
人发现你偷偷前来,连你也会被连累的。”
她话音未落,忽然听到有人喝道:“是谁在那里?”陡然间一个声音响起,叶心慌得忙护住海兰,却发现那人正从前面过来,根本无路可退。如懿紧张得一颗心被高高揪起,她反正已经是落在这里的人了,还有什么可怕,倒是海兰,要是被自己连累也来了
这里,可怎生是好?
如懿隔着角门的门缝望去,却见正是白天来搬尸身的侍卫之一,便情急道:“侍卫大哥,你千万别声张。她们……她们只是来看我的。”
凌云彻提着灯笼打开门锁一看,却见是如懿缩在门边,他狐疑道:“你都被贬进冷宫了,怎么还有人来看你?”如懿乍然见门打开,海兰站在门外,激动得几乎落下泪来,她指了指地上的包袱道:“这是延禧宫的海贵人,我和她曾经住在一起。她是怕我在冷宫受凉,所以特意来看看。她……她不是有心闯到这里来的。”如懿见他衣着寒素,灵机一动,拔下头上的一支银簪交到凌云彻手里:“求求你,千万别声张。千万别!”凌云彻见如懿一副哀求的凄惶神色,仿佛是在溪边饮水时突然被猛兽惊起的鹿,惶惶不安,而这种不安却并非为了自己,更多的是为了眼前另一个人。他不觉为自己的这个比喻觉得好笑,原来自己竟然是
那只猛兽。想到此节,他便有些心软,更兼看到那支银簪,心底更是一动,便硬声道:“给我这支银簪做什么,一拿出去人家还以为我是偷的,还不如银子方便呢。”如懿心中一动,已然明白眼前这个人不过是贪财罢了。她眉心一松,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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