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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如懿传(全6册)-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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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主,您没事吧?”嬿婉撑着她的手臂
站直身子,望着玉妍远去的背影,狠狠掐住了自己的手心。
凌云彻见玉妍走远,忙向李玉道:“公公,我认识去缎库的路,我自己去就可以。公公还是忙着差事去吧。”
李玉微眯了双眼,手笼在衣袖里,笑道:“也好。凌侍卫,皇上记得你救皇后的事,一定要赏你十匹贡缎再作嘉许。你前途无量啊!”二人拱手而别。嬿婉转过脸,见是凌云彻,知道方才的窘迫都已经落进了他的眼里,越发觉得难堪,恨不能钻进宫墙的缝隙里才好。嬿婉微微横了一眼,春婵知趣地退开几步。云彻掏出怀中的手帕递给她
:“擦一擦吧。”
嬿婉并不去接,云彻微微尴尬,还是笑了笑:“臣下用的东西,小主怎么肯用呢。”
嬿婉将手中的绢子狠狠扔开,抬起绣着白色晓春橘花的袖口用力擦了擦下巴,别过脸道:“我情愿是皇上看见,也不要是你看见。”
云彻默然片刻:“皇上看见是怜惜动情,微臣看见,不过是故人伤情。”
嬿婉哧地一笑,眼里却不由自主冒了几分朦胧的泪气:“我以为你已经忘记了,我们是故人。”
云彻别过脸,清癯的面庞上多了几分英气。是啊,他们都不再是十三四岁的少年,两个渐行渐远的人,如何还有故人心肠。他低声道:“小主要努力忘记的,微臣也会努力忘记。”
嬿婉的眼中闪过一丝清亮的明色:“云彻哥哥,要努力忘记的,终究是最难忘记的。是不是?”有一瞬的怔忡,连嬿婉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话来。身为宫妃的日子里,她无时无刻不骄傲地提醒着自己,已经是至高无上的君王的女人。她一直不屑提起过往,克制着想起自己所不屑的时
光里的人,譬如,云彻。所以她一直避免着与他的相见与交谈。其实他们自己都知道,彼此是常常能见到的。当她去养心殿承恩的时候,被锦被裹着赤裸的身体从围房抬进养心殿的寝殿时,她会在深沉的黑夜里,看见他守在殿外的模糊的面孔。她甚至猜想,若是在风
大的夜里,他是否也能听见自己在皇帝身下甜腻而暧昧的娇笑与呻吟。
但,一重门内,一重门外,便是天渊之别。
而分隔这么多年后,这是她第一次,又换回旧日的称呼,叫他“云彻哥哥”,一如从前。
仿佛有水珠从高处清冷落下,嗒一声,重重敲在心上。无数的往事瞬时汹涌上心头,少年时清纯的嬿婉与此时高贵而娇艳的嬿婉的面庞互相交叠着,许久也不能叠成同一个人。
云彻看着她,眼底有一丝难掩的怜惜:“嬿婉,这就是你千辛万苦求得的路么?”
嬿婉的眼底涌出晶莹的泪水:“这条路固然不好走,也未必见得比从前的路难走许多。我会自己想尽办法,把这条路变得好走一些。”
云彻尽量冷漠了语气,却仍有一丝难掩的温情:“这样与人争,与人斗,还要被人羞辱。嬿婉,我只是觉得你太辛苦。”
“所有的路要往前走,都一样辛苦。”嬿婉的语气低柔如悄然绽放的花瓣,一点一点摇晃着细而软的蕊,“有你这句关怀,我已经很足够。”
她欠身,缓步离去。在数步之后迎上了春婵伸来搀扶的手,低沉而坚定:“春婵,无论用什么办法,我一定要怀上一个孩子,一定!”孝贤皇后薨逝后的日子,虽然琐事不断,却也有条不紊安宁地过了下去。绿筠静心“养病”,几乎是自闭于宫中,日日吃斋念佛为儿女祝祷,盼望着能平息皇帝的盛怒。宫中唯有玉妍张扬些,却也因为怀着身孕,又不能侍寝,众人都让着她。玫嫔的恩宠渐渐不如从前,唯意欢一枝独秀些。另外,便是海兰、嬿婉、陆缨络、婉茵与秀答应了,除了海兰无须承恩邀宠,其他人也就如常过着。而如懿,除了料理
后宫诸事,便一心一意抚养永琪。相对于后宫的平静,前朝却不太安静。孝贤皇后薨逝的余波不断,先是皇帝发现皇后的册封文书译为满文时,误将“皇妣”译为“先太后”,盛怒之下,将管理翰林院的刑部尚书阿克敦按“大不敬”议罪,斩监候后赦免;刑部满汉尚书、侍郎全堂问罪,革职留任。又因翰林院撰拟皇后祭文,用了“泉台”二字,皇帝认为这两字用于常人尚可,“岂可加之皇后之尊”?连带着三朝重臣,大学士张廷玉等也受到罚俸处
分。工部因办理皇后册宝“制造粗糙”,全堂问罪。光禄寺因置备皇后祭礼所用之饽饽、桌张“俱不洁净鲜明”,光禄寺卿、少卿俱降级调用。宗人府也几次受到申饬。随后,外省满族文武官员五十余人因没有具折奏请赴京叩谒皇后梓宫,或降级或销去军功处分。一批官员在皇后丧期内违制剃发,经查究后受到惩处。两江总督尹继善、闽浙总督喀尔吉善、漕运总督蕴著、浙江巡抚顾琮、江西巡抚开泰、河南巡抚硕色等五十三名,均是在先帝在时便受重用的臣子,此次亦在惩处之列。江南河道总督周学健更因擅自剃发,又发现有贪污行为,赐令自尽。甚至因“违制剃发”,连慧贤皇贵妃的父亲大学士高斌也受到严
谴,被皇帝在朝堂上当面申饬。旁人也就罢了,张廷玉乃是三朝重臣,又是一直以来力撑孝贤皇后在后宫地位的老臣之一,此时因孝贤皇后薨逝而获罪,实在是出人意料。更何况慧贤皇贵妃死后,皇帝追念不已,每到皇贵妃去世的填仓
日,必定作诗悼念,年年如是。又对慧贤皇贵妃的母家格外厚待,连着她两个侄子都得了官衔在朝廷供职。如今却连皇贵妃的阿玛都未被顾及,受了这般惩处,实在是皇帝已愤怒到了极点。
所以李玉来请如懿时,脸色都变了,有些不安地擦着额头上因为一路小跑而出的汗:“娴贵妃,高斌大人和张廷玉大人都在养心殿被训斥,皇上发了大脾气,这个时候,只怕只有您能去看看了。”
如懿放下手头正在整理的八宝五色丝线,问道:“皇上怎么又训斥他们了?不是前两日在朝堂上已经训斥过了么?”李玉忙道:“张大人和高大人原是为上次受责的事前来请罪的,不想皇上见了他们说起要将孝贤皇后东巡时所居的大船青雀舫运回京中保存,高大人原本不敢辩驳,张大人却仗着是老臣,先赞许了皇上伉俪
情深,又说此举不妥。”
“不妥?”如懿疑惑道,“青雀舫是孝贤皇后最后所居之地,皇上不过想保留此船,有什么不妥么?”
李玉皱了皱眉,比划着道:“船太大了,城门洞狭窄,根本进不了城。皇上就想把城门楼给拆掉。”
如懿吃了一惊,旋即道:“这样的大事,难怪张廷玉要反对了。”
李玉搓着手道:“可不是。所以皇上动怒了,斥责两位大人没心肝!两位大人遭了斥责也罢了,皇上气伤了身子可怎么好。”
为着孝贤皇后的丧事,皇帝连日来动怒,如懿心下也有些吃紧,便赶紧吩咐了轿辇随着李玉去了。养心殿中极安静,宫女太监们都伺候在外,一个个鸦雀无声地垂手侍立着,生怕皇帝的雷霆之怒牵扯到他们。如懿扶着李玉的手下了辇轿,示意惢心和菱枝候在阶下。她才步上汉白玉台阶,便已听得皇帝
的震怒之声:“孝贤皇后是天下之母,朕为天下之母而拆去一座城墙便又如何了?你们家中夫妻两全,朕的丧妻之痛,你们如何能懂得?全是没心肝的东西,只会满口仁义道德。出去!”
如懿候在殿外,只见两位老臣面面相觑,狼狈不堪地退了出来,见了如懿,便躬身请安:“娴贵妃娘娘万福。”如懿微微颔首,并不在意他们对自己的态度不甚恭敬。也是,她与孝贤皇后、慧贤皇贵妃明争暗斗了半辈子,张廷玉一向护持皇后,高斌是皇贵妃的生父,何必要对自己毕恭毕敬。她看着两人的背影,意
味深长地笑了笑,尊重与恭敬,原也不在一时。
她缓缓步入殿内,彼时正值午后,四月醺暖的风被紧闭的窗扇隔绝在了外头,阳光亦成了映在窗上的一缕单薄的影子,缥缈无依。皇帝仰起头躺在冰凉的椅子上,一脸疲累。
如懿笑道:“皇上这样仰面躺着倒好,从来人只看自己脚下的路,却很少望望自己的头顶上方是什么。以致乌云盖顶都不知,还在匆匆赶路。”
皇帝的声音里透着淡淡的倦意:“你来了。那朕发脾气,你都听见了。怕不怕人?”如懿走近他身边:“天子之怒,四海战栗,臣妾当然怕。何止臣妾,方才张廷玉与高斌两位大人走出去,战战兢兢,如遭雷击。臣妾想,他们真的是害怕了,也只有他们害怕,朝廷上下才都会敬畏皇上,不
再把皇上当成刚刚君临天下的年轻君主。”
皇帝舒一口气,以手抵上额头:“如懿,朕已经三十七岁了。”如懿从身后搂住皇帝,感慨良多:“是。臣妾已经陪伴皇上十七年了。十七年来,臣妾从未见过皇上如此雷霆之怒。”她从案上取过珐琅描花小钵里的薄荷油,往指尖搓了点蘸上,替皇帝轻轻揉着额头,“皇
上对着外人发发脾气就罢了,可别真动了怒气伤肝伤身。依臣妾来看,皇上今日做的是高兴的事呢。”
皇帝闭目沉吟:“朕怎么高兴了?”如懿抿唇一笑:“这些日子来,外人看着皇上肝火甚旺。但皇上处罚的人,或是三朝元老,或是先帝旧臣,或是嫔妃母家。对于尾大不掉,又在前朝倚老卖老掣肘皇上的人,趁这个机会除去,名正言顺,又
是皇上情深之举,绝不惹人诟病。”
皇帝的嘴角露出几分从容的笑意,伸手攀住她的手笑道:“如懿,何必这样聪明。”
如懿伸开细长的手指与皇帝牢牢交握:“不是臣妾聪明,是臣妾与皇上一心。”
皇帝将脸颊紧紧贴在她的柔滑手背上:“朕喜欢你说这个词,一心。”如懿温婉地笑了笑,有一丝感动,亦有一丝疑惑。或许在外人看来,皇帝对皇后这样追念,也是难得的一心了吧。也许所谓的一心,本来就是落在旁人眼里的如花似锦、花团锦簇,而内里却千疮百孔。谁
知道呢?
静默了片刻,如懿还是问:“皇上虽然训斥了张廷玉和高斌,但移动青雀舫之事,皇上心中应该已有盘算了吧。”皇帝颔首道:“礼部尚书海望替朕想出了一个运船进城的方法,即搭木架从城墙垛口通过。木架上设有木轨,木轨上满铺鲜菜叶,使之润滑。届时促使千余名人工推扶拉拽,便可将御舟顺利运进城内,既能
保住城楼,又可节省大量人力财力。朕思来想去,孝贤皇后死在宫外,最后一息尚存之地是青雀舫,那么朕将青雀舫移入京城,也可略表哀思。”
她垂首:“皇上对皇后心意真切,臣妾敬服。”
皇帝慢慢拨着指上的玉扳指:“孝贤皇后薨逝已是无法挽回之事,朕再伤心,也不过是身外之事。只是朕不若借着这次的事好好肃清朝廷,那么那帮老顽固便真以为朕还是刚刚登基的皇帝了。”
如懿浅浅微笑:“朝廷上的事臣妾不懂。臣妾只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自己手里提拔上来的,才会真正感恩戴德,没有二心。”
皇帝会意一笑:“朕倒不是怕他们有二心,他们也不敢!只是别总以为自己有着可以倚仗的东西便自居为功臣老臣。朕喜欢聪明听话的臣子,那些喜欢指手画脚的,便可以退下去歇歇了。”如懿心中一动,想要说些什么,终究觉得不妥,只得换了无意的口气道:“皇上说得是。只是外人也就罢了,永璜和永璋到底是您亲生的孩子,您气过了便也算了。永璜抱病至今,什么人都不敢见,永璋也
总是垂头丧气的,怪可怜见儿的。”
皇帝看她一眼,冷然道:“女人的心思就这么温柔细巧,落不得大台面么?或者说,如懿,你一向是最聪明通透的,为什么落到了子女身上,便这般看不清楚。”
如懿一怔,却只能把这惊愕转化为略略赧然的神色:“臣妾不过是个小女子,眼界短浅。偶尔能猜到皇上的心思也不过是侥幸而已,如何真能像皇上一样目光如炬呢?”
皇帝这才释然一笑:“也罢。你一直生活在后宫,所看的世界不过是这紫禁城内的一方天空,难怪许多事被遮了眼睛。”
如懿盈盈望住他:“臣妾不知道的,皇上细细说与臣妾听不就好了。臣妾正指望自己能听个明白呢。”
皇帝的手指扣在紫檀木的桌面上有沉闷的笃笃声:“永璜和永璋的事,固然有他们不孝之处,但朕也明白,他们的不孝,也有孝贤皇后自己的过失在里头,怪不得两个孩子。”
如懿见皇帝的口气有点松动,很为永璜松了口气,忙道:“皇上说得是。孩子们年轻,毛毛躁躁也是有的。”皇帝口吻陡地凌厉,他站在紧闭的窗扇下,阳光镂在长窗上的印花如同淡淡的水墨痕迹,为皇帝的面孔覆上一层浅浅的阴翳,愈发显得他天威难测:“但朕最介意的,是身为朕的长子与三子,他们居然觊觎
太子之位。他们为孝贤皇后守孝以来的种种举止,当朕都看不见么?一个自诩为长子,一个自诩为有生母可以倚仗争宠。这些行径,是当朕死了么?”如懿见皇帝的口气虽然平静,但底下的森冷意味,如汹涌在河流底下的尖冰,随时可以把人扎得头破血流。她忙伏下身道:“皇上息怒。您正值盛年,阿哥们不敢动这样的心思。尤其是永璜,哲悯皇贵妃去
世得早,他一直没有生母教导,能倚仗的只有皇上您,他更不敢有这样的僭越之心。”皇帝冷哼一声:“再不敢,他也已经动了这样的心思。圣祖康熙子嗣众多,长子允禔有夺嫡之意,一直被幽禁而死。前车之鉴,朕如何能不寒心?何况朕的儿子,必须听朕的话,顺从朕的意思。朕伤心的时
候他们怎敢不伤心,当着嫔妃亲贵们的面与朕不同心同德,朕如何能忍?”
呵,这才是真意了。天家夫妻,皇族父子,说到底也不过是君臣一般,只能顺从。不,连做臣子也有直言犯谏的时候,他们这样的人却也是不能的。只有低眉,只有顺从,只有隐忍。
她们,和他们一样,从来都不是可以有自己主见与意念的一群人。如懿于是缄默,在缄默之中亦明白,永璜与永璋命运的可悲。或许海兰是对的,她游离于恩宠之外,所以可以看得透彻,一击即中。她推开窗,外头有细细的风推动着金色的阳光涌进,空气里有太甜腻的花香,几乎中人欲醉。那醉,亦是自己醉了自己的。
第二十七章 姐妹
是夜,如懿宿在养心殿。(全本小说网,https://。)皇帝睡得极熟,她却辗转无眠,只是一任他牵住自己的手沉沉睡去。呵,真是酣眠。她盯着枕边人熟睡中的面孔,嘴角微微翘起的弧度有温暖而诱惑的姿态,眼角新生的细纹亦不
能掩饰他巍峨如玉山的容颜。当真是个俊逸的男子,不为岁月所辜负。她的手与他紧紧交握,在他熟悉的掌纹里默默感知着彼此年华的逝去。到底,他们都已经变了。他不再是翩翩少年,而是颇具城府的帝王;而自己,亦不再是娇纵任性的闺秀,而是善于谋算的宫妃。但,
无论如何,他们都还是般配的。因着这般配,才不致彼此离散太久。如懿出神地想着,忽然觉得有些冷。她伸手抓住锦被紧紧裹住自己的身体,却在那一刹那察觉,如果靠近身边身体温暖的男人,会是更好的选择,然而,她还是选择了自己保护自己,哪怕是在与自己肌肤
相亲过的男人身边。这一种下意识,几乎在瞬间逼出了她一身冷汗。是,或许在她的心底,这个男人未必能保护自己。那么会是谁,谁才能在危险的境地里义无反顾地护住自己。她细细寻思,细细寻觅,唯一能想起的人,居
然是凌云彻。
那个小小的侍卫,他有着乌墨天空里明灿如星子的眼睛。哪怕你知道,他也心怀向上的欲望,但他的眼睛,不似她一直看过的那些男人的眼睛,只被欲望和权势蒙住了的眼睛。
这样隐秘而不可对人言说的想法,让她在温暖绵绵的被褥里冒着凉浸浸的寒意。骤然,皇帝的呻吟声在睡梦中响起,他温柔地呢喃:“琅,琅……”
如懿仔细分辨片刻,才想起那是孝贤皇后的闺名。在她的记忆里,皇帝从未这样叫过皇后的闺名,他一直是以身份来称呼她,“福晋”或者“皇后”。
她看着皇帝在睡梦里痛苦地摇着头,额上冒出细密的汗珠,终于忍不住推醒了皇帝,轻柔替他擦拭着汗水:“皇上,您怎么了?”
皇帝惊坐起来,有瞬间的茫然,看着帐外微弱的烛光所能照及的一切,气息起伏不定。
如懿柔声问:“皇上,您是不是梦魇了?”皇帝缓过神来,疲乏地靠在枕上,摇头道:“如懿,朕梦见了孝贤皇后。她站在朕的床前,满脸泪水地追问朕,日后会有谁取代她入主长春宫。她还一直追问朕:皇上皇上,你为什么那么久没叫过臣妾的闺
名?你是不是还在怀疑臣妾,怨恨臣妾?”皇帝颓然地低下头,“这样的话,皇后在临终前也问过朕。但朕念着她往日的过错,始终不肯叫她一声‘琅’,所以她追入朕的梦里,死死缠着朕不放。”
如懿看着皇帝,神色清淡温然,有着让人平静的力量:“人无完人。孝贤皇后虽然有她的错失,但她对皇上的心也是无人能取代的。”烛影摇动暗红烨烨,皇帝清峻的面容在幽暗的寝殿中并不真切,深邃的眼眸仿佛一潭深不见底的池水。良久,皇帝长舒了一口气,唤进毓瑚道:“你去告诉李玉,传朕的旨意,长春宫是孝贤皇后生前的寝宫,朕要保留孝贤皇后居住时的所有陈设,凡是她使用过的奁具、衣物,一切按原样摆放。再将孝贤皇后生前用过的东珠顶冠和东珠朝珠供奉在长春宫。”他思量片刻,又道,“等等,去把慧贤皇贵妃的画像
也供在那里。还有,每年的腊月二十五和忌辰时,朕都会前往亲临凭吊。长春宫,朕不会再让别的嫔妃居住。”
毓瑚答应着退了下去,如懿默默听着皇帝的种种嘱咐,神色安静如常:“皇上这样做,孝贤皇后地下有知,也会安慰。皇上可以安心了。”
皇帝郁然长叹:“朕作了一篇怀念孝贤皇后的《述悲赋》。过几日,朕会亲自抄录送与皇后灵前焚化,希望她在九泉之下与永琏和永琮母子相聚,能够稍稍宽慰吧。”夜风拂动芙蓉锦帐堆雪似的轻纱,帐上的镂空银线串珠刺绣花纹晶光莹然,床头的赤金九龙帐钩在晃动中轻微作响,连那龙口中含着的明珠亦散出游弋不定的光。皇帝复又躺下,沉沉睡去。如懿望着他,
只觉得心底有无数端绪萦绕辗转。最后,亦只能闭上眼,勉力睡去。这一觉睡得轻浅,如懿醒来时,皇帝正起身准备穿戴了前去上朝。如懿已无睡意,索性起身服侍皇帝穿上龙袍,扣好盘金纽子。皇帝的眼下有淡淡的墨青色,如懿站在他跟前,正好够到他下巴的位置,只
觉得他呼吸间暖暖的气息拂上面颊亦有滞缓的意味,轻声道:“皇上昨夜没有睡好,等下回来,臣妾熬着杜仲雪参红枣汤等着皇上。”
皇帝温言道:“这些事便交给下人去做吧。你昨夜也睡得不甚安稳,等下再去眠一眠吧。”如懿低低应了一声,侍奉着皇帝离开,便也坐着软轿往翊坤宫中去。天色只在东方遥远的天际露出一色浅浅的鱼肚白,而其余的辽阔天幕,不过是乌沉一片,教人神鬼难辨。惢心伴在她身边,悄声问:“小
主,为何孝贤皇后生前皇上对她不过尔尔,她薨逝之后,皇上反而如此情深,念念不忘?”
如懿淡淡笑道:“有时候人的情深,不仅是做给旁人看的,更是做给自己看的。入戏太深太久,会连自己都深信不疑。”
惢心有些茫然:“小主的话,奴婢不懂。”如懿长吁一口气:“何必要懂得。你只要知道,你活着的时候他待你好,才是真的好。”她凝神片刻,“惢心,你快三十了吧?总说你二十五岁便让你出宫,可拖着拖着,你都快三十了。九月里是你的生日,
便可以放你出宫了。”
惢心笑道:“是。日子过得真快,二十五岁的时候本可离宫,但总觉得离不开小主,如今都快三十了。”
“我刚出冷宫的时候你总说要多陪陪我,如今三十了,可以出宫好好嫁了吧。江与彬是个很不错的人选,我会告诉皇上,把你赐婚给她。”
惢心脸上带着红晕,诚恳道:“可奴婢还想多伺候小主几年。”如懿微笑:“年纪不等人,一个女人的好年岁就这么几年,别轻易辜负了。再不嫁了你,不知道江与彬背后得多恨本宫呢。不过话说回来,即便你嫁人了,白日里进宫按班序伺候,晚上出宫,也是无妨的。
我希望你好好儿出宫,安稳地过日子。”惢心激动得满眼含泪,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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