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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水青烟半水寒-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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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脸,轮廓变得刚劲分明。但是他的眼睛,依然透着当年的一丝温暖。
这双温暖的眼睛,此时正望着我,流露出悲伤之色。
只听弃迭艰难地道:“仓琼,你的仇人,是我的祖母。”
我的脑子嗡嗡作响,思索变得无比缓慢。
“祖母?那,那你是谁?”我依旧喃喃自语般:“难道,连你也在骗我吗?”
“我没有骗你。”弃迭仿佛有些着急,剧烈咳嗽起来。他稳了稳气息,艰难道:“我叫弃迭祖赞,也叫尺带珠丹。我从没有骗过你。我只是没有告诉你,我是吐蕃,如今的赞普。”
他的神色变得痛苦不堪:“我不告诉你,是因为,你的深仇,我无力化解。但是,我又不能,对你见死不救。我当年与你约定五年之期,是想让你忘却仇恨。我只是万万没有想到,你竟然真的归来报仇。”
弃迭转头望向自己的祖母,有些愧疚地道:“祖母,孙儿不孝。您时常教诲孙儿,不要妇人之仁。是孙儿,让您今日置于险地。”
赤玛伦没有说话,只是痛哭着抚去弃迭嘴角的血渍。
弃迭费力地坐起身来,望着我,哀伤地道:“祖母对我有恩,我对你有情。你们之间的仇恨,让我矛盾挣扎。今日,就用我这条命,化解这场恩怨,可好?”
说罢,弃迭突然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向自己胸口扎去。
可是这一刀,却并没有扎到弃迭的胸口。
而是赤玛伦,一把夺过短刀,向自己脖子一抹。
转瞬,赤玛伦的脖子,鲜血直流。
她软软地伸手,最后一次抚摸了弃迭的脸,闭上了眼睛。
这一代天骄,一生为了家国鞠躬尽瘁,最后将自己的性命,也献给了孙儿。
弃迭竟没有说话,也没有哭泣。
他只是呆呆地望着逐渐冰冷的祖母。
他突然一把将赤玛伦抱起来,摇摇晃晃地向着我走来。
我没来由的,惊恐起来,连连后退。
弃迭却边走边说:“感情用事,妇人之仁。我愧对祖母,枉为一国之君。”
此时,冷风吹来,马场的血雾逐渐消散,露出横七竖八,遍地尸骸。
弃迭突然仰头大笑:“仓琼,你看,这里上千人,谁不是血肉之躯?谁没有亲人朋友?你的家人不该枉死,难道他们,就该成为你报仇泄愤的工具?”
他的面目有些扭曲,他几乎嘶吼起来:“这些无辜之人的鲜血,难道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我愣住了。
这些老人稚子,躺在血泊之中。
和五年前,我目睹的一切,何其相似!
我的所谓报仇雪恨,就是用一个错误,来延续了另一个错误。
弃迭的双眼通红。他的目光不再温柔。他最后看了我一眼,冷冷地道:“你,就是个魔鬼。”
从此,他没有再看我一眼。
只是抱着他祖母的尸体,颓然而去。
他终究没有取我性命。
他留着我的性命,却比取我性命,更加让我痛苦。
我跌坐在地上。
我真的报了仇吗?我又真的雪了恨了?
不。
我的心中,反而空落落的。
我突然看见地上,弃迭送我的白玉。
玉已碎。
却依然无暇。
这么纯洁之物,我魔鬼一般的人物,不配拥有。
我冷笑着,用白玉的碎片,划花了自己的脸。
既是魔鬼,留着一副绝世容颜,又有何用?
之后,我便抱着月琴,去了那金刚地狱的入口。
只为救赎,我的这一生罪恶。”
………………………………
第八十一章 这个高手有文化
虔达婆一语毕之,双眼泪光闪闪,神情很是落寞。
紫凌和冰阳对视一眼,有些尴尬。
明明值得同情,又好像太过极端。
善,就会不孝;恶,就是不仁。
虔达婆的过往,真是进退两难。
紫凌暗自庆幸,幸亏不是自己碰到这样的境遇,否则不知道会是一笔如何的糊涂账。
冰阳轻咳一声,有些做作地道:“大师,您的际遇,让人唏嘘。不过往事已矣,您不如,放下前尘。”
虔达婆冷冷地瞟了冰阳和紫凌一眼,疲倦地挥挥手:“罢了,前尘往事,与你们这些小屁孩讲个什么劲儿?”
紫凌一滞,有些不满:“小屁孩?虔达婆姐姐,你大不了我们几岁吧。”
虔达婆站起身来,有些不耐烦:“你们既已吃了饭,梳了洗,就速速离去吧。这金刚地狱,不是供你们玩乐的。你们有这个闲情逸致,不如筹谋一下前路。夜叉,可不是好相与的。”
紫凌虽对虔达婆的阴晴不定颇有微词,此时却也瞪大眼睛道:“夜叉?是什么人啊?如何不好相与呢?”
虔达婆却不再说话,只是抱起自己的月琴,手指一划,琴曲悠然而出。
她红衣一拂,转身离去,面上的表情却有些恍惚。
仿佛,琴声中,那个少年,从长满芦苇,雾气朦胧的河边走来,脸上挂着温暖的微笑,身上镀上一层金色的晨曦。
虔达婆仿佛变回了仓琼,她也微笑着,向着少年缓缓走去。
偏偏这个时刻,传来了紫凌不识时务的声音:“大师,大师,您给我们说说啊,夜叉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啊?”
冰阳只能将紫凌一把拉住,轻声道:“你再不走,只怕没有机会见到夜叉了。”
紫凌想起虔达婆的手段,脸色变了变,深以为是。于是她只能带着对夜叉的满腔好奇,被冰阳拉着走出了虔达婆的毡房。
关于夜叉的疑问,很快有了分晓。
冰阳说,夜叉是恶鬼形象,定是个难缠之人。
不可掉以轻心。
但是,结果却让紫凌很迷惑。
冰阳口中的恶鬼,甚是婉约。
这个恶鬼,肤白胜雪,剑眉杏眼,简直让紫凌,自惭形秽。
于是紫凌走到恶鬼的面前,对着他一阵品头论足:“夜叉大师,请问,您,是男是女啊?”
夜叉狠狠地瞪了紫凌一眼,声音竟然颇有磁性:“你说呢?”
紫凌抬头细细打量着又高又瘦的夜叉,仍然是一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德性:“虔达婆大师说,你不是个好相与的。是也不是啊?”
夜叉是个面目异常柔美的青年,年岁与冰阳相差无几。他身着一身明黄袈裟,装束颇为庄重。但是他白了紫凌一眼,仿佛没有其他的话了:“你觉得呢?”
紫凌笑嘻嘻地道:“我倒是觉得夜叉大师,平易近人,与我性情最是相投,简直是一见如故!”
冰阳冲着紫凌不满地轻哧一声:“真没看出来他与你怎样性情相投了。”
夜叉也仿佛丝毫没有体会紫凌的一片热忱,只冷冷道:“不要以为跟我套套近乎,我就能放你们离去。”
紫凌明显有点沮丧。她恢复了恶狠狠的表情道:“不套就不套。说吧,你要如何才能让我们离去?是文是武?任你挑!我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冰阳觉得有些好笑,善意地提醒道:“如果他真的挑文,你也不皱眉?”
紫凌冲着冰阳挤挤眼睛,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道:“都说夜叉大师是不好相与的恶鬼。他怎可能挑文?”
谁知夜叉恍然大悟般地点点头道:“好的,那就挑文。”
“文?”紫凌惊得有些踉跄。
“正是。”夜叉终于微微一笑,凤眼上挑,一副倾城倾国貌。
“这个,这个。”紫凌明显局促起来。
夜叉没有理会她,只沉吟了一下,说道:“云为青山空流连。”
紫凌愣了一下,但是很快得意洋洋地说:“我知道了,大师是要对对联吧。这个难不倒我。”
说罢,紫凌皱着眉头,面目扭曲了一阵,挤出几个字:“我为酸菜多断肠。”
冰阳突然发出猪叫般的笑声。他上起不接下气地道:“不错不错。此联对得颇工整。”
他强忍着笑的脸,扭曲变形,语气却有些内疚:“紫凌,自入了玄界,就不曾一日给你寻到过酸菜。真真是苦了你了。难怪你会断肠,真是可怜见的。”
说罢,冰阳径直走到紫凌跟前,爱怜地摸摸她的头,露出山盟海誓般的表情:“待我们出去了,我定陪你吃尽天下酸菜!”
夜叉的脸却黑得如同酸菜。他的表情不再柔美,而是幽怨:“如此幽美意境,就被你们这些下里巴人糟蹋了。”
冰阳却正色道:“大师,此话差矣。所谓曲高和寡。你的阳春白雪,有这下里巴人的映衬,可谓神来一笔,别有风味。就如同天神走下神坛,混迹于民,从此其乐融融。这副绝妙对联,必能流传千古!”
阳春白雪的夜叉被这诡辩一滞,竟不知如何作答,只呆在原地。
冰阳乘胜追击道:“大师,那您,就算我等通过考验,让我等速速离去可好?”
夜叉终于如同醒悟般,瞪圆了一双杏眼,怒道:“你们想糊弄于我,怎可能?”
冰阳看夜叉发怒,只好陪笑道:“我等怎会糊弄大师。大师文采斐然,我等求之不得,同大师切磋切磋呢。”
夜叉瞪了冰阳一眼,翩然转身,背对着这下里巴的二人,只缓缓吟道:
“莽原暮,
风如诉,
寒星数点,
箫声如故。
塞上孤云舞千年,
欲往何处?”
紫凌一听,竟拍手叫了声好:“大师,您念的这是什么?真好听!”
但是紫凌转眼露出悲苦的表情道:“大师,您难道又要我们对对联?您的这个对子也忒长了!”
冰阳轻笑一声,柔声道:“这不是对联,是半阙词。”
冰阳沉吟了一下,继续道:“不过听大师的词中,仿佛很是踌躇。前路迷茫,不知何去何从。”
夜叉没有答话,依然背对着二人,似乎陷入追忆。
冰阳一思索,朗声道:
“花几度,
水难覆。
怆然一梦,
不识归路。
恨无?
悔无?
落落衷魂天知我,
痴心不负。“
话音刚落,就只见紫凌冒出来,睁大眼睛,一副花痴的样子望着冰阳道:“你还会写诗啊?你这么多才多艺,我怎么不知道呢?”
冰阳冲着紫凌挤挤眼睛,微笑着说:“为夫的本事多了去了。怎能让你一下子看穿了。”
紫凌脸红了红,正想继续抒发一下自己澎湃的敬仰之情,突然听到夜叉一声叹息。
只见夜叉缓缓转过身来,走到冰阳面前,竟对着冰阳深深一揖,沉声道:“我曾盘桓许久,彷徨不知何往。今日施主所接这残词下半阙,正解我心中迷惑。那些悔与恨,不过是怆然一梦。贫僧如今心中明朗,全然是施主的功劳。”
冰阳淡淡一笑,也向夜叉一揖:“在下不过是触动于大师词中悲凉,有感而发罢了。”冰阳说罢对着夜叉挤挤眼睛,又道:“我看大师气质儒雅,想必是读书之人。大师不会是曾经仕途不如意,故而消沉迷茫?”
夜叉却摇摇头道:“仕途于我,非但没有不如意,反而异常的顺畅。我十六岁由乡试中举,十九岁便参加春闱,登科一甲十三名。不到二十五岁,便官拜从四品翰林院大夫。”
冰阳奇道:“大师既然仕途顺畅,怎又会发出欲往何处的感叹?”
夜叉目光有些迷离,他似乎陷入回忆,轻声道:“我曾是寒门学子,幼时多遭人欺凌白眼。但寡母是个慈爱坚韧之人。她含辛茹苦,独自抚养幼子。在她的羽翼之下,我可以全然沉浸在诗书的桃花源中。我苦读十余载,虽寒衣缩食,却过得逍遥自在。母亲将娘家贴补来的唯一一个小丫头春铃,当作童养媳指给我。母亲和春铃,替人浆洗衣物,换些钱物供我读书。那时我们三人,相扶相携,其乐融融。我们常在烛光下,分食勉强填饱肚子的糠菜,却也有说有笑,如同品尝人间美味。
我最喜欢春天。烂漫春光中,春铃和我就会手拉手地漫步在黄花田间。春铃还会将那些黄花,做成香喷喷的烙饼。那些烙饼,仿佛是我的幸福之源,时时出现在,我的梦中。”
说道此处,夜叉竟眼中泪光闪闪,颇为动容。
被称为下里巴人的紫凌,却露出羡慕的表情道:“大师,所谓患难见真情。你们虽贫寒,却是比很多人,都幸福多了!”
夜叉点点头,脸上神色阴晴不定。他继续说道:“但是自我登科之后,就仿佛突然,走进了人生的一条岔路。少年成名,让我一时风头无两。我一下子从岌岌无名的学子,变成了达官贵人眼中炙手可热的宝贝。这种宝贝,在那些高门大户看来,是可以用来巴结,联姻,甚至奇货可居的。我很快就在各色公子、老爷、大人的软磨硬泡下,湮没在无穷无尽的宴请茶会之中。
………………………………
第八十二章 不怕高手有文化,就怕高手有点渣
我的身边,开始出现环肥燕瘦的官家小姐、商贾千金。想必年少登科的我,正是金龟婿的理想人选。
于是,我归家的时间,越来越晚,甚至开始彻夜不归。
我寒窗苦读的时候,一直以为书中自有颜如玉。而春铃,在我眼中,是比颜如玉更好看的人。谁知自从那些富家小姐,如同走马灯一般,流连在我周围之后,春铃竟不可思议地变得不堪入目起来。比起那些珠圆玉润的美人,春铃仿佛越发显得人老珠黄。我竟深刻地体会到了古人多将结发妻子,戏谑成糟糠之妻的原因。
刚开始,我会给春铃编造各种理由来解释不归家的原因,譬如政务繁忙。后来,我简直连编造理由都省略了。
偏偏此时,中书令丁大人,竟为了他的长女丁云轩,登门造访。
丁云轩彼时正青春貌美,但真正令她名声斐然的,却是她的志在必得的强悍个性。只要她看中的东西,千折百转,也必定到手。
我碰巧就是她看中的。
很快,那些盘旋在我身边的莺莺燕燕们,如同被大风吹散的乌云一样,消失得干干净净。
直到丁大人登门拜访,我才终于知道了自己突然就不受欢迎的原因。
那些个贵胄小姐,皆是因为丁云轩钟情于我,纷纷主动退避三舍。
最后只剩下了一个障碍。
春铃。
于是,丁大人亲自登门。
几乎是以命令的口吻,要求我把自己身边“不相干的人”,处理干净。
那个牵着我的手,陪我看了多年菜花的女子,突然之间,就成了“不相干的人”。
但奇怪的是,我却并不觉得恼怒。
我既然鲤鱼登了龙门,身侧相伴的,自然应该是龙,而不能再是那不堪入目的鲤鱼。
于是,我把春铃,送回了老家。
但我也不是薄情寡义之人。
我建了华丽的大夫府,并拨了不少丫头婆子给春铃。
春铃是个丫头出身。现在有那么多的丫头来伺候她,她也是赚到了。
春铃走的那天,我甚至没有去看一眼。
但我的母亲却到了我的房间,将我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
大意就是我喜新忘旧,背弃糟糠之类。
其实我觉得母亲有些小题大做。
自古男儿多薄幸。
有些人可以共患难,却不适合共富贵。
爱情对于男人来说,不过是一时头脑发热罢了。
世上的男人,对于女人来说,无一不渣。
只是分为已被证实的渣,和尚未被证实的渣而已。
于是在母亲的指责之下,我只是冷冷地说道:“春铃不过是个乡下婆子,在我的身边,只会给我丢脸。”
听了此言,母亲不再浪费口舌来数落我,只是提出,她要同春铃一起回老家去。
我自然是百般劝阻。
但母亲年轻守寡,性格执拗,丝毫不为所动。
无奈,我只能多拨了人马,将母亲也送回老家。
接下来的日子,我好不飞黄腾达。
成了中书令的乘龙快婿,又是朝堂上的新贵。我的身边,自然是前呼后拥,我的耳边,尽是阿谀奉承。
连家中的新妇丁云轩,也颇为如我意。
小丁此人,身材曼妙婀娜,神情顾盼生姿,着实比春铃那黄脸婆强多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春铃和我的女儿贝儿,颇不得小丁欢心。
小丁时时抱怨,贝儿性情乖僻,经常顶撞她。
贝儿果然是被春铃那村妇教导得毫无教养。
自从小丁来到,我便对贝儿那野丫头逐渐心生厌恶,疏远起来。
后来甚至几乎忘记了,还有这个女儿的存在。
其实这个实在不能怪我。
身边有了美人,连君王都不早朝了呢,何况我只是个寻常人。
直到有一天,我才想起来这个女儿。
那是仆人慌慌张张来找我,说是贝儿出事了。
我心中一惊,连忙赶到贝儿的房间。
竟然没有看到贝儿。
只有小丁,哭着告诉我,贝儿已经病死了。
我心中好生遗憾,这个女儿,果然是个福薄的。
怎么生场病,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去了。
我悲伤了一会儿,随即安慰痛哭的小丁,劝她不要过于介怀。
虽然我和小丁很快便不再介怀,释然坦荡了。
但仍有人,要耿耿于怀。
第二天一早,母亲和春铃,便从乡下赶回来,在贝儿的灵前,发出雷动的哭声。
我匆匆地赶去,安慰母亲,却又被母亲,骂了个狗血淋头。
母亲指着贝儿,满面悲容地说:“我以为,你只是抛妻。没想到,你竟然还弃子。抛妻,最多说明你没有良心。弃子,只能说明,你连人性都泯灭了。老身羞愧,生养出如此凉薄寡义,猪狗不如的东西,真是愧对祖先。”
我好生不服气,于是向母亲解释道:“我怎么会弃子呢?母亲你误会我了。我一直对贝儿,宠爱有加。是贝儿福薄,一病不起。”
母亲却根本听不进去我的解释,指着我的鼻子,继续骂道:“一病不起?那我可问你,贝儿既然病了,可曾有请过郎中?”
我一时语塞,贝儿何时生病,是否请过郎中,我竟完全不知道。
只听母亲继续说道:“你还敢说宠爱有加?自从丁家恶妇进门,便百般虐待折磨贝儿。你更是不闻不问。贝儿就是被你们亲手害死的。”
我有些震惊,赶忙纠正母亲:“小丁貌美心慈,对贝儿视如己出,怎会虐待折磨?”
“貌美心慈?”母亲冷笑一声,一把拉开盖着贝儿的白布,指着贝儿道:“你看看,贝儿面黄肌瘦,瘦骨嶙峋。就是被你貌美心慈的小丁视如己出的结果。”
我顺着母亲的手看去,竟然惊讶地发现,我印象中白白胖胖粉粉嫩嫩的贝儿,竟瘦小得可怕。
我一时有点发懵。
只听到母亲继续说道:“听下面的嬷嬷说,平日丁家恶妇,只给贝儿吃些残羹冷炙。稍有不如意之处,就乱棍毒打贝儿。贝儿哪里是病死的,根本就是被丁家恶妇,活活打死的。”
我大惊,结结巴巴地分辨道:“母亲,这样的话,可不能随便乱说。小丁是名门闺秀,断不可随意攀诬。”
“攀诬?”母亲一把拉开贝儿的衣袖,颤声道:“你自己看看,我是否有攀诬你的名门闺秀?”
我一看,贝儿的胳膊上,竟然全是伤痕,大大小小,新旧交错,让人触目惊心。
一时间,我心乱如麻。一边是如花似玉的新妻,一边是被欺凌致死的亲儿,叫我如何抉择。
偏偏,母亲还是不依不饶,步步紧逼。
她厉声道:“丁家恶妇,欺辱原配,毒害继子,按照我朝例律,其罪当休。”
“休妻?”我一听,却想也没想地脱口而出:“万万不可。小丁是中书令丁大人之女。如果休妻,就是得罪了丁大人。将来我的仕途,必定受到大大的影响。”
“混账!”母亲痛心地道:“你为了自己的前程,真的要包庇那个毒妇?”
我扭扭捏捏地道:“母亲,儿子寒窗苦读十余年,才有今天的一切。怎可轻易毁了?”
“你也知道你读了十几年的书。”母亲的脸色有些痛苦:“我让你读书,是想让你明白事理,懂得是非,知道善恶。如果早知道,读完了书,你反而变成畜生了,我当初,还不如把辛苦挣来的钱,扔到水里去。”
我只能低着头,听着母亲的责骂。我心里想着,大概母亲出出气,也就消气了。
母亲果然,语气温和了不少。她把我拉过来,摸摸我的头,语重心长地道:“儿啊,你很聪明,母亲很高兴。但是人生在世,不但要有个睿智的头脑,还要有颗善良的心。功名利禄,固然能让你得到别人的高看。但是,只有行事无愧于心,才能活得有尊严,才能让你自己,看得起自己。”
我听着,有些羞愧地道:“母亲,儿子错了。”
母亲却摆摆手道:“不是你的错。是母亲,没有教会你仁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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