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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士为凰-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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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了,她差点忘了,曾经要诗琴给张十二郎传递这样的信物,而这样的信物她原本也是想借张十二郎之手传到他的手中的……
“娘子,家主叫你去谈了什么,难道是想将娘子许给张十二郎?”诗画打趣说道。
顾钰笑了笑,只回了一句:“十二郎未必对我有意。”
“那怎么会?我觉得十二郎对娘子有意,不然也不会婉拒与十娘的亲事了!”诗画赶上说道。
顾钰仍不以为然的笑道:“正是因为他想婉拒与十娘的亲事,所以才会表现出对我有意。”
“啊?”娘子这是什么意思。
诗画还一脸的懵懂不解,不觉顾钰已走进了寝房,对陈妪吩咐道:“妪,准备一些热水,还有一些银针,烧红,我需要急用!”
陈妪愕然:“娘子要银针做什么?”
“你先不用问,快去准备!”顾钰答道,又默然了一刻,看向陈妪道,“以后,我阿娘许是要麻烦妪来照顾了!”
陈妪还是一脸不解,但也没有多问,应了声是,便下去按顾钰的吩咐准备热水和银针了。
顾钰便在书房之中的案几旁坐了下来,拿出书简再次书写了起来,明日便是三月三春禊,也将是她今生改变命运最重要的一天。
想到此处,顾钰的眸子亮了亮:她与桓澈之间的新仇旧恨也该一起算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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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3章 救母亲(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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怡心堂中,沉重的来回脚声倏然而止,又一声脆利的尖响传出,站在廊下的仆妇们直吓得战战兢兢跪倒了下来。
“你们做出来的事……这就是你们做出来的事……”
“我让你们管家,你们就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我顾家的百年清誉就此要毁在你们这等妇人手里!”
在顾家家主的喝啸中,张氏连打了几个哆嗦不敢出声,顾老夫人也铁青着脸如同泄了气的皮球歪倒在一旁。
顾家大郎主见本已年迈的父亲气得脸色苍白气喘吁吁,忙上前劝道:“父亲息怒,这事也怨不得母亲和祎娘,沈氏对我顾家怨恨太深,又身怀武艺,若是放了她自由,难保她不会像一年前对待三弟那样……”
说着,语气一顿,颇有些哀惋叹息。
“三弟胸口上现在还留有一条疤痕呢!”
顾老夫人一听,也连忙接道:“是啊!若不是三郎躲得快,她那一剑就要贯穿三郎的胸口而过了,这样的妇人,连自己夫君都能下此毒手,又是谁心狠手辣,是谁丧尽天良?”
这句话不说也罢,一说,顾毗便气上心头。
“若不是当年你们做了那样的事情,她又怎会如此怨恨我顾家,又怎会变成今天这样?”他厉声喝道,在房中来回踱了数步,又低下声音叹道,“当年她与三郎的亲事是我与沈氏家主定下来的,哪怕是士居最后选择了与我不一样的道路,我也没有想过退掉这门亲事,反倒是你……”
他指着顾老夫人道:“好一招偷天换日,李代桃僵,你连我也给骗了!”
看着顾家家主满目的狰狞和怒喝,顾老夫人身子一软,便坐倒在了塌几上,一双眼里盛满了不甘和委屈,几乎渗出泪来。
“当年的事情……当年我做这件事情又是为了什么?我为了我儿子的前程,为了顾家免遭明帝的猜忌,才不得已出此下策,给三郎定了另一门亲事!”
“我就知道你顾及自己的颜面,讲究什么君子一诺重千金,所以,你不敢做的事情,我帮你做了!我有什么错?”
“若不是那沈士居跟着王敦谋反,又怎么会将自己女儿陷于那种地步,当他做出这个决定时,就应该知道他们沈家,他的子孙儿女将会面临什么样的境遇!”
“我收留了他的女儿,我还好吃好喝供养着她,让自己的儿子宠着她,让她生下子女从此不再孤苦无依,我就已经仁致义尽了啊!”
“你还想让我怎么做,把命陪给她吗?”
“为了你的君子一诺,为了你的道义?”
顾老夫人一连串的说道,也不知道是否是气血攻心,竟是连声咳嗽了起来。
这时,顾家二郎主也带着周氏急急的赶了过来,顾敏正妻已在三年前过逝,虽然在时下兵荒马乱的年代,夫为妻守一年都已是最大的极限,但顾敏重情义,为正妻一守便是三年,如今二房事务一切由周氏打理,故而周氏也俨然成了二房的主母。
“阿姑,何苦生这么大的气?常言道家和万事兴,阿家平时事务忙,好不容易才回来这一次,阿姑该欢喜才是!不是有句话说,亲卿爱卿,是以卿卿,我不卿卿,谁当卿卿?夫妻之间就该卿卿我我才对!”
周氏将一杯茶塞到顾老夫人的手中,语声幽甜的说道。
虽然她这一番话说得甚是肉麻,但在时下讲究放诞为美的风尚来看,却是时人所赞扬欣赏的,前朝王安丰之妻时常卿婿,安丰谓之于礼不敬,其妇便说了这一番话,一时传为风流美谈。
顾老夫人平时也爱极了周氏的这一张甜嘴,被她这么一哄,再大的火气竟然也消了,忙接过茶水,便就着喝了。
周氏再给顾老夫人轻拍了后背,舒舒体内的浊气。
这边妇人都消停了,顾老郎主自然也不好就此事再吵下去,何况还有这么多仆妇在外,家丑不可外扬。
顾家二郎主便趁机走到了顾老郎主面前,含笑道:“父亲怜沈氏凄苦乃仁义之道,此为善举,亦是我顾家传承之德训,却不知,父亲想将沈氏交由谁来照顾?”
他这一句话却问到了关键点。
顾老郎主眼前一亮,再次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这个儿子,生得一副如冠玉般的脸,又学来了那些名士们般的放诞不羁,也难怪能在天子面前做顾问随从,还能讨得桓温的赞赏喜爱。
这个儿子别的本事没有,就一张嘴倒是生得利索讨人欢心。
可顾家老郎主就偏偏不喜欢这个儿子的这一张嘴,便冷哼一声道:“这不用你来管来问!”
“是,父亲!”
顾二郎主依旧含笑施礼退下。
这时,门外一部曲进来传信道:“郎主,医者已经请来,是否将沈姨带到此处来?”
一听说要将沈氏带到这里来,门外的仆妇们又是一哆嗦,头埋得更低了,双肩抖得越厉害了。
张氏与顾大郎主神色中也露出些许畏惧,倒是周氏与顾二郎主目光淡定若有所思。
顾老夫人更是腾地一下又直起身来。
“什么?你要将她带到这里来,你是想让她要了我老婆子的命?”顾老夫人叫道。
顾老郎主本来还想是否将沈氏直接送到顾钰的暮烟阁,此时见顾老夫人跟炸了毛似的这般说,立时双眉一竖,语气坚定道:“没错,就要将她送到这里来,我倒要看看,她到底得了什么疯病?我顾家不是没有医者,怎么就不能冶?”
说罢,又问:“医在何处?”
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带着一名小僮提了医箱走进来,向顾老郎主施礼。
“奴见过老郎主,老夫人,大郎主,二郎主,还有大夫人,二……二夫人!”老者带着小僮说道。
顾老郎主点了点头,然后抬手挥袖示意那部曲将沈氏带进来,另外还吩咐道:“再去一趟暮烟阁,将十一娘叫来!”
“是!”那部曲答道,按剑离去。
顾老夫人见事情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便一屁股坐在了塌几上,开始捂着胸口喊天,周氏坐在一旁,默默的为其顺气,并斜睨了顾二郎主一眼。
顾二郎主会意坐下。
这时,顾三郎主顾悦也带着虞氏赶了过来,见堂中之人皆黑着脸,鸦雀无声,顾悦便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了顾老郎主。
“父亲,我听说……”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父亲说道:“你来得也正好,来看看你们作的孽,做的好事!”
顾悦顿时张大了眼,面色苍白,露出或怅然或惊异的复杂之色。
虞氏将他拉到了一旁,神色亦是变幻不定。
不过须臾,门外便传来一妇人吵哑的喊叫声:“你们放开我,放开我,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
廊下的仆妇们远见两名部曲将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拉来,吓得抱头鼠窜滚了开。
怡心堂的门被打开,顾老夫人连忙别过了脸,不敢睁开眼睛,直恨不得将耳朵也堵上躲进被子里去。
见到沈氏衣衫褴褛如乞丐一般被押架于堂中,堂中诸人的脸上也是各种表情俱现,或惊诧,或嗟叹,或不敢相信,抑或还有那么一丝丝的怜悯。
而在这诸人中,顾悦的神情却是最为复杂的,一双似蓄满水汽的眸子里藏着的不知是恨还是愧疚,还是难以释怀的痛心。
“你若跟了我,我就将这世上最好的东西送给你!我沈家别的没有,就是阿堵物多,不过,你也别跟我讲那些有得没得的空谈虚礼,阿堵物多也有多的好处,比如说,它能救你一命!”
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当初那个活泼明艳嚣张跋扈的沈氏娇娘到哪里去了?
顾悦的眼中似要流出泪,而当虞氏的手伸过来时,他眼中的泪又似缩了回去。
“老赵,你来看看,沈氏这病,还可冶?”顾毗深叹了一口气后,向那医者招了招手。
医者命小僮提着药箱战战兢兢的向沈氏走近,不料沈氏回过头来将眼睛一瞪,一老一少竟是吓得直向后跌倒了下去。
“她……她是疯子……”小僮哆嗦道。
医者将小僮护在了怀里,也哆哆嗦嗦道:“家主,奴……奴不能冶……”
顾钰便在这个时候走了进来,与她一同进来的还有陈妪,诗琴与诗画。
再次看到沈氏,陈妪的神情又黯了黯,几欲奔过去,顾钰抓住了她的手,将她推向身后,向沈氏走近。
“阿娘,我是阿钰……”顾钰一边走近,一边道,“祖父答应了,以后由我来照顾你!”
哗啦啦一阵铁器镣铐声传来,沈氏又嘶吼着猛地将身子向前倾,两名部曲立时将手中绳索一拉,才又将她拉了回去。
“放开她,请留给她最起码的作为人的尊严!”顾钰忽地对那两名部曲说道。
两名部曲神色骇然,望向了顾老郎主。
坐在堂中的诸人也齐刷刷的站起身来,有女声尖叫道:“你说什么,放开她?”
“是,放开她!”这时,顾毗也下令道,然后看向顾钰,“我相信阿钰!”
“她疯了!她生母疯了,她也跟着一起疯!”顾老夫人高声喊道,然后一指堂中的部曲,“干脆将她也抓起来!”
两名部曲左右为难,这时,顾钰却已然没有耐心,便从两名部曲手中夺来绳索,将他们推了开,获得自由的沈氏立刻就伸手攻向了堂中的周氏!
周氏!
她攻向的是周氏!
周氏神色惊慌,连连向顾老夫人身后退去,就在这时,顾钰身形一转,拦在了沈氏的面前,沈氏不管不顾,一口朝顾钰的肩头咬了下去。
顾钰也没有动,任其咬着肩头,同时右手中三道银光乍现,分别刺入了沈氏的灵台、玉枕以及百汇穴中。
沈氏这才松口,晕迷倒地。
“娘子——”陈妪急急的跑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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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4章 交出掌家之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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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顾悦也大惊失色大步跨到了沈氏面前,对顾钰厉喝道:“你在干什么?她是你阿娘!”
顾钰抬起了头,目光带着些许揶揄的看向了顾悦,无论是前世今生,她都没有如此近的看过父亲的容貌,果然是螓首膏发,自然蛾眉,美如妇人,很符合时下晋人的审美观念。
“你也知道她是我阿娘?”顾钰似笑非笑道,一双眸子极为纯澈幽深,好似深潭一般能倒映出人的剪影,同时也能映衬出人的内心。
面对女儿如此嘲弄的眼神,顾悦禁不住手指发颤,直看着她抖动双唇,半响说不出话来。
“十一娘,你大逆不道,你这是在弑母吗?”
虽然看到沈氏晕倒在地,堂中的各人是尽皆松了一口气,但顾老夫人还是第一个反应了过来,指着顾钰斥责道。
顾钰便站起了身来,同时拔下了插入沈氏玉枕穴上的一枚银针,量到众人的眼前。
“弑母这种罪名,我怎么会担得起,怕是杖杀也不为过吧!”她含着一抹讥诮的冷笑,说道,然后举起了手中的银针,说,“你们看!”
看……看什么?
顾悦第一个将目光投向了顾钰手中的那枚银针,就见本来滢滢发亮有如透明一般的银针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的在变乌,变黑,变紫……直到慢慢的延伸至银针的根部,延伸到顾钰的食指与拇指之间……
“你快放开!”陡地一声,顾悦惊乍跳起,长袖疾疾如风扑扇过来,竟是将顾钰手中的银针扑落在地。
犹是如此,顾悦看着那银针落地后在洁净的地毯上所曼延开的黑色,仍是心有余悸,面色发白。
而顾钰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惊讶。
“银针上有毒?”陈妪不禁喃喃道,然后看向顾钰,一脸的不敢置信和询问,“也就是说,娘子并不是失心疯,而是被人下了毒,所以才会疯?”
“谁下的毒?”她忽地将目光转向堂中所坐的众人,一脸悲戚和痛心,“你们想让娘子死,就干脆杀了她好了,为何要这般折磨她,让她生不如死?”
这时候的陈妪也不再顾及自己奴仆与主子天壤之别的身份了,而是痛心疾首的想为自家娘子讨回公道。
顾老郎主神色一片戚戚然,指着顾老夫人气得面部肌肉颤动,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以为是我做的?”顾老夫人亦是神色惊骇,面露不可思议抑或是不敢相信之凄色。
这时,顾钰立刻上前,向顾老郎主跪下道:“祖父别动怒,阿钰以为,祖母必不会做出如此无德无良知之事,阿钰只是想让大家知道,沈姨她并不是真的无药可救!”
“阿钰,你的意思是,你可以冶好她吗?”顾老郎主忽问道。
顾钰摇了摇头:“祖父,阿钰并非医也非巫啊!”
顾老郎主怅然叹气,又失笑,是了,他这个孙女确实是聪慧了一些,他怎么就鬼使神差的以为他这个孙女聪慧到什么都会呢?到底是心中害怕失了淡定啊!
“但请祖父放心,阿钰会照顾好沈姨,也会想办法让她好起来的!”见顾老郎主怅然失神,顾钰又立即接道。
“祖父,若无他事,阿钰便带沈姨回暮烟阁去了!还请祖父原谅阿钰的莽撞行事,让祖父动怒伤损了身体,乃是阿钰之过!”
“请祖父保重身体!”
顾钰说着,又向顾老郎主行了一个稽首大礼,适才她在发现银针变黑之时,本不想就此揭露出来,但顾老夫人说了那样的话,便是给她判了不可饶恕的死刑,在这个年代,“大逆不道,弑母!”便足以抹杀掉她的将来,她这个祖母果然还是如前世一样,在得知她不可利用之时,就会急于想要毁掉她!
而且这种事情关起来一家人好说话,若是传出去了,顾家清誉受损,恐怕在吴郡士族之中的地位也会急遽下滑!
她不能急,她必须给顾家留颜面,也不能去做损害自己家族利益之事,至于凶手……如果是在座的其中,那也算是给她一个警告!
以后的账慢慢算!
思虑至此,顾钰便和陈妪一起将沈氏扶了起来,欲向门外走去。
这时,顾老郎主又叫住了她:“阿钰,你等等,祖父还有一事!”
顾钰驻足,回头就见顾老郎主将目光转向了张氏,肃容命令道:“张氏,你将府中对牌先交到虞氏手中吧!”
张氏脸色一白,虞氏面露喜色。
却又听顾老郎主说道:“让三郎媳妇也学着怎么管管家,另外,七娘和十一娘也不小了,也该一起学着怎么处理府中庶务!”说着,又对张氏吩咐道,“就在这几日,将府里有关人事的账册陆续交到十一娘手中,你就暂且歇歇,将精力放在怎么教导子女之上吧!”
张氏脸色顿时由白转青,也不得不颔首施礼道了声:“是!”
交待完这些后,顾老郎主又将目光投向了堂中的两名部曲,吩咐道:“子然,子仲,你们再派十名部曲到暮烟阁外看守,以后,你们就听命于十一娘吧!”
这句话一落,堂中的各人又是惊得面色各变,顾衍不禁骇然的站起了身,而顾敏则露出一抹阴鸷的沉吟之色,顾老夫人也不喊不叫了,歪在一旁几欲要哭出声来。
竟然……将府中人事账册交到十一娘手中,那就是说,沈氏的这件事情永远都不会罢休,顾老郎主是给了十一娘彻查此事的权柄,她若是心细,这府里还有谁能逃得过她的眼睛!
“她不过是一名庶女……你真的要这么做吗?”顾老夫人不死心的问。
顾老郎主没有作答,也不打算作答,而是拂了拂袖,向顾钰走去,又看了沈氏一眼。
“阿钰,祖父对不住你们母女!”他忽然道,“你既揽了这责任,以后你阿娘的安危就要全担在你自己身上了!”
“阿钰明白,祖父莫自责!”顾钰道。
顾老郎主一笑,伸手轻抚了一下顾钰还显稚嫩粉致的脸蛋,叹声道:“好孩子!带你阿娘回去休息吧!”
“是!”
顾钰的眼眶也有些湿润,但也不多说,便和陈妪一起搀扶着沈氏向怡心堂外走去,诗琴与诗画赶来欲帮忙,却被她伸手示意制止。
看着顾钰搀扶沈氏离去的背影,顾悦张了张嘴,似要说什么,最终也只含了一抹愧责的泪光,狠狠的将拳头攥了起来。
堂中的诸人正要离去,不料顾毗又肃然下令了一句:“大郎,二郎,三郎,都到我书房里来一趟吧!”
怎么……怎么……还没完吗?
老夫人登时又瞪大了眼,众人惊骇!
自然顾毗叫三个儿子去书房定然不是为了沈氏之事,但不管是为什么事,都不是她们这些妇人可以问的了!
顾老夫人与张氏的脸上皆一片颓然,真没想到这十一娘去了一趟老郎主的书房,就暗地里给她们每个人身上都捅了一刀!
厉害啊!
这以后谁还敢得罪她?
此时的顾钰自然是没有心思去猜测她们心中是怎么想的,回到墓烟阁后,她便让诗琴与诗画来伺候沈氏沐浴更衣,然而陈妪却不许她们接近,而是自己亲自为沈氏清洗起身子来。
诗琴与诗画只得在耳房门外守候,妙微更是如同被忽略了一般立在一旁不敢说话。
耳房之中很快被雾气笼罩,沈氏安睡的容颜便沉浸在了这缥缈如梦的雾霭之中。
就仿佛这一切都是梦。
顾钰静静的呆在一旁,看着陈妪用澡豆擦过沈氏的每一寸肌肤,而被洗去了脏污的沈氏容颜也逐渐显露了出来,琼鼻立挺,浓睫覆盖,唇若朱丹,除去了面色的苍白,不得不说,沈氏确实是一个容色极为姝丽的美人。
然而让顾钰心中略感疑惑的是:她与沈氏并不像,至少这容貌,她看不出相似之处!
正在为沈氏梳洗发丝的陈妪见顾钰还站在那里,不免心忧道:“娘子,夜已深了,你快去休息吧!明天你还要去参加碧兰亭的贤媛雅集呢,你阿娘就由妪来照顾了,难道你还不放心妪吗?”
顾钰从怔神中惊醒,看向陈妪道:“妪,我有一些困惑,不明白!”
“娘子困惑什么?”
顾钰便问:“周氏是什么人?她是什么时候跟在二伯父身边的?”
此时的顾钰脑海里反复的闪现出十娘对她说的那一句:“你我的生母都是刑家之后”,周氏便是顾十娘的生母,而所谓的“刑家”便是如沈家一般被抄家灭满门过的家族。
周氏的母家又是谁?
“娘子,奴只听说,那周氏是在你阿娘嫁进顾家之前便已经跟在你二伯父身边了,你二伯父十分宠信她,这么多年来,除了在外与那些名士一起携妓遨游过以外,也就纳了周氏这一个妾室,而周氏的母家,奴听说也是刑家之后,好像就是义兴周氏的一个旁支庶女……”
当陈妪说到“义兴周氏”时,顾钰的眼睛便是一亮,仿若脑海里一根断了弦陡然被接上了一般。
“我明白了!”她忽然道。
原来是曾经有出过一门五候,三定江南过的义兴周氏,所谓的“江东之豪,莫强周沈”,便是说的一为吴兴沈氏,二为义兴周氏,而义兴周氏恰恰便是亡于王敦之手,那时候,她的外祖父沈士居正在王敦手下任长史,所以,这义兴周氏嫡系族灭的功劳,她外祖父还真得记上一功。
“娘子,你明白什么了?”陈妪有些莫名奇妙的愕然。
顾钰却只说道:“妪,以后我们这暮烟阁许是不会再太平了,以后你可要多加小心,凡是送到我暮烟阁的衣食之物,你都要仔细的检查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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