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境见闻考-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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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呃……那还不如把人属让给黑猩猩吧，我们再命名一个裸人属。”

　　　　“哈哈，所以说人类好过分，为什么要搞得自己这么孤独？恩……假如以后人类遇到外星种族，碰巧他们比我们蠢，我们该把他们当做黑猩猩、海豚之类的动物呢？还是当做另一种像人类的生物来尊重呢？”

　　　　“忽然觉得海豚科的家伙挺冤枉的，假如没有人类，它们大概是地球上最聪明的生物了吧。”

　　　　“其实地球上的鬼很聪明的。”

　　　　“它们不是生物吧。”

　　　　“变形金刚这种东西也不太像生物吧？”

　　　　“恩……这样想下去，连生物的定义都要重新斟酌了。接下来是不是该讨论一下机器人的人权问题呢？”

　　　　“哈哈。阿西莫夫的粉丝会打死你。”

　　　　艾萨克阿西莫夫，科幻小说界的巨匠，后世许多科幻作家因袭他的元素来创作，这个家伙提出的机器人三定律彻底终结了人工智能的人权，从此，机器人在理论上完美地沦为了人类的奴隶。

　　　　少年又说：“恩……人类一直以来都很擅长孤立自己呢。情况大类如此，人类的哲学没有研究出怎样和其他智能不明物相处，所以人类很不擅长应对鬼怪的。”

　　　　“我发现你在聊天的时候，总会讲起其它的学科，你的阅读兴趣真广泛。可是巫师给我的印象还停留在以前时代，挺刻板的。现在的巫师，许多人都像你这样的吗？”

　　　　“恩……首先巫师是一个正常人吧？所以大概都是现代人的样子。而且，在这个时代，从事任何一种职业稍微敬业一点，都要学很多东西的吧？”

　　　　“确实如此。”

　　　　“大概一百多年前，这个世界的学科变得和以往都不一样了。我们群体中也是有学者的，有学术追求的。非常遗憾，这是一个科学昌明的时代，它改变了我们的想法，我们不能够再尊崇古法去解释这个世界。同时非常棒的，感谢这个科学昌明的时代，它为研究巫术提供了太多便利与非常棒的研究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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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1章：猜测的真相

　　　　十七八岁，或者十**岁，还是非常少小的年龄。他们的身体不用刻意锻炼，自然而然就拥有无限的生命力，他们举手投足都是恣意的力道。所以崔亮拐了脚，也不会出现难以复原的拉伤；即使他们喊着我累了，一会儿又能上蹿下跳。这个身躯拥有未来，拥有最大可能性的未来，健康的身躯置身于环境之中，血管里跳动的活力顷刻就以热能的形式穿透了所有的血肉，所有的衣物，洋溢在周遭，那么活泼这种绝妙的精神则轻盈地覆盖了他们眼前的世界。

　　　　假如大脑没有发生病变，也不存在概率很低的结构性状差异，同时，他们没有出现心理上的认知障碍，那么在视觉上，青春期的人类和发育完全的人类，看到的世界是一样的，同样的山石微尘，一尘一劫，同样的草木繁花，一花一界。但，赞美人类的躯体，以及时间在生生死死的体细胞上刻下动人的经验，每一须臾，躯体一毫一厘的变化和其一丝一缕感知，皆如声纹扩散进灵魂的虚空，在那完全空旷的境界中，激荡起的回声久久地回响，一声一声重重叠叠，一层一层来回覆盖。

　　　　因此，人就算静止不动地看着同一扇窗，他的心相也将比窗外的流云还要瞬息万变。该如何不失公道又体面地描绘不同生命阶段的人呢？恐怕用春夏秋冬去比喻也依然是粗糙的。可是少年人啊，依然让人觉得更接近春天，那是一个充满了生之美感的精灵，与冬天比邻，与万物凋零扶着镜子互相映照。

　　　　他们更破坏规则，具有毁灭倾向，同时他们的精神更体现着轻松、乐观、随心所欲的愉悦。

　　　　所以，眼前的少年没有像那些同行的老前辈一样深识人情世故，寡言少语，把行业里的奥秘藏得滴水不漏。老前辈们明白这样的道理，普通人无法透彻地理解这些神秘的知识，而任何的一知半解都是有害的。普通人也不需要知晓其中的奥秘，他们不会对此感兴趣的，他们更需要一套浮于表面的，带有欺骗性的，温和的解释，以慰藉他们受惊的灵魂。但少年遇到谈话投缘的同龄人，却很乐意交谈，他认为这不过是防火防盗一类的安全知识，分赠给有缘人一些又有何不妥呢？

　　　　而且要走的路还远着了，聊天也不能轻松自在多痛苦啊。

　　　　这样，崔亮知道了很多东西，其中关于西绪福斯效应的大致是这些：

　　　　其一，这里重演了六十年前的战争情景，事件真实发生在六十年前的某一个时间点，事件在时间轴上跳跃，并不会刚好落点到人类设定的时间周期上，不会刚好隔了几周年，几个月，或几天，也就是说，那场战争不一定刚好发生在凌晨四时左右。西绪福斯效应的重演现象在时间轴上的跳跃是不定的，所以我们也不会在固定的一个时间点看见故宫的宫女幽魂。

　　　　其二，西绪福斯效应与环境有关，可能是特殊的天气，地脉的变化等等，西绪福斯效应的发生还是具有规律的。找到其中的关键，也可能预测发生这些现象比较大概率的时间点。显然，动物园掌握了这里的一些关键因素。

　　　　其三，一般而言，天亮之后，鬼神现象都会消失，不过也有特殊情况。

　　　　其四，世界各民族对类似的鬼神现象都有非常个性化的解释，只属于他们的解释。但是我们的世界允许存在矛盾，允许理论只是接近于真理而不是等同于真理，允许一个问题拥有多角度的答案，一个真相可以有多种描述，更允许世界拥有无限的可能。假如一个理论，他能比较符合事实地解释事件，根据它推演出来的方法能够解决问题，那么这个理论即是成立的。

　　　　崔亮说：“这个时代真是太可怕了。一个道士居然会告诉你，鬼是什么，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些事，我也不知道。假如我说知道了，那么我肯定是胡扯的。从前都是不敢想象的啊。”

　　　　少年耸了耸肩，笑道：“好吧。说实话居然引起了普通人类的信仰危机，我忽然感到有点内疚了。恩……告诉你一个比较实际点的好事吧。”

　　　　“是什么？”

　　　　“西绪福斯现象有一点比较好，不会出现鬼缠身的后续麻烦，所以过了今天，你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再遇到这些事喇。毕竟撞鬼的概率很低的，不知道原理也可以生活得很好的。”

　　　　崔亮好奇了一下鬼缠身的情况，少年随便给他举了个例子，这个例子让他想起了欧洲的邪灵附体传说。

　　　　崔亮又说：“对了，你朋友不是说他们为了召唤邪灵吗？邪灵又是怎样的？”

　　　　少年考虑了一会，苗刀已经被他固定在背包上，所以双手很空闲，他随手扯了一根草梗，才继续说：“其实他们不是召唤邪灵，他们在炼尸……”

　　　　崔亮的内心咯噔了一下，他想起了幼时曾一度非常喜欢听的粽子故事，他问道：“你是说制作僵尸吗？”

　　　　“看到那堆鬼，我就知道了。不是降灵，是炼尸。”

　　　　“不过，我觉得他们的方法好像很粗糙，一般不都要精挑细选找到一块地，先把尸体埋进去很多天，再挖出来的吗？”

　　　　说到“炼尸”两个字开始，少年的脸色晴朗转入阴沉，但崔亮出人意料地没有捕捉到这细微的变化，尽管他一直表现得如此心细如发。他不合时宜的追问了一个不是重点的问题，他问这个问题的语调轻松，就像在做学术探讨一样。

　　　　少年倒是意外了一下，阴沉的情绪被打断，他回答道：“我说，你还真是勇敢。那间房子还不够精挑细选呀？那里可是绝无仅有的至凶至煞之地，我都差点吓死了。用养尸地埋尸是道家的做法，还有其他很多炼尸方法的，那个曼陀罗圈的一些符号来自西亚。所以应该是西亚的巫术，我们见到的尸体是法术的向导，作用类似于药引和通道，连接场地与法阵，完成聚阴的功能，我和你才是练成僵尸的材料。由于整条村落的异象太强大，利用得当是可以速成的。”

　　　　“哦，这样……一开始你们判断是降灵的呢，判断这两者的区别是什么？”

　　　　“降灵术可是我的小专长。东亚流行的降灵术叫请仙，欧洲、西亚、北非和南亚都比较擅长用曼陀罗圈施术。降灵术一般是与鬼神交流，而不是控制鬼神，所以没有人会在至凶至煞之地玩降灵的，会死得很惨的。之前的凶案现场选址没有这里阴邪，大家都先入为主从曼陀罗圈的方向查。你知道不？即使曼陀罗圈不正规，也是含有信息的，从刑侦学的角度考虑，这些信息可以让警察了解到凶手的性情、癖好、想法、经历和体貌特征，所以警察也会去了解这些符号的含义的。啊……我以前也协助过警察的，基本上来讲，最初我也只是像警察一样展开工作，我本来就不认为这是降灵术，只是我朋友固执己见。”

　　　　崔亮想起少年之前的说法，当时对方说那些符号太过业余，崔亮说道：“就是说他们不是业余的，只是那曼陀罗圈不是用来降灵的，而是用来炼尸的？”

　　　　“不。他们依然是业余的。那些符号的含义确实应该解释为炼尸，可是依然无法改他们是业余的事实。”

　　　　“就是说，最后也炼不成功？”

　　　　“倒不一定……也可能会发生点什么的。”

　　　　“会发生很可怕的事吗？”

　　　　“当然可怕，我们可是差点被白白杀掉了。就算炼不成僵尸，也不妨碍他们杀人吧？我很讨厌这种不在乎结果，只在乎过程的浪漫主义者的。”

　　　　“这浪漫主义太让人难以接受了。”

　　　　“而且，万一发生了点什么事了，我和你都变成了昨晚看到的鬼，你对此有没有什么感想？”

　　　　“到时候你就知道西绪福斯效应里的鬼的感想了。”

　　　　“……”

　　　　“不过，遇到你真幸运，我真无法想象自己一个人要如何从那间密室出来。”崔亮非常感叹，想想都后怕。

　　　　“其实，有一个事实我没告诉你的……我醒来时，他们已经不在了。我至今都没搞懂他们的施法步骤，业余的人都是没套路可言的，我无法还原他们整个仪式。所以他们没杀掉我们可能是施术终止了。”

　　　　“你意思是说……我今天活下来了，运气占很大的成分？”

　　　　“对啊。”

　　　　“……”崔亮的表情终于变得很难看。

　　　　“运气也是一种实力。”

　　　　“就是说，你也差点歇菜了。”

　　　　“感谢上帝，我活下来了。”

　　　　“暂且不说我……你这么专业的人，为什么也会被业余的绑架？”

　　　　“你问了一个很残酷的问题……你看过《教父》这本小说没？教父豢养的最凶残打手，杀人无数，单挑所向披靡，但有一次被人出其不意捉住右手了，才一秒或半秒的时间差，另一人从背后用绳子勒禁了他的脖子，他就完蛋了。我这段时间事情太多，有点不够睡。可能在路边等车时睡着了……醒来后就看见了你。”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你可知道上个月《教父》出了一个很不错的译本，装潢十分漂亮。浙江文艺出版社的。”

　　　　“哦，那个版本封面很好看。”

　　　　“是很好看，谢谢你的剧透。”

　　　　“真是抱歉。”

　　　　少年又在路边扯了一片叶子，放在唇上吹了几响，无法吹出曲调，他问崔亮：“你会吹吗？”

　　　　崔亮也摘了一片叶子，模仿着吹了几响，也无法吹出曲调。

　　　　试验完，崔亮回答他：“不会。”

　　　　一般人都不会的吧，就如开锁，这少年平时接触的都是些什么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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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2章：春神的树林

　　　　有些山林多年没有行人了，早先夯实的泥路堆满腐殖层，灌木丛生，荒草一挡，一点路的痕迹都看不见。亚热带季风湿润气候区，拥有天赐的丰沛降雨，四季都富余的光照和热量，假如不是经过人工休整的绿野，一般皆山烟横斜，草茂林密，毒虫众多。

　　　　这里可是当年中原人来了都要惯例哭几声的百越，虽然苏轼哭完之后发现刚从树上摘下来的荔枝是很好吃的。当然，如今社会进步了，医疗和科技水平不是以前可以比的，而且这里离广州就几十公里，猛兽死绝，野生的小动物和昆虫注意点就好了，就是植物长太多，路经常没有了。

　　　　崔亮发现少年和他一样，在野外找路的能力都很差劲。明明两人都读了很多书，方位感也很好的，但在山林与谷地之间转了半天，还是迷路了。后来，磕磕碰碰找到了一条可以行船的河流，虽然不知道是不是早先那条，此刻，他们对自己再也没有那么自信了，打定主意绝对不再走看不到河流的路段。

　　　　赶这段路，除了累就是水总不够喝，瓶装水早就喝完。少年在山涧中装了一些，崔亮喝得忐忑不安，据说山涧水里总有一些肉眼看不太到的小蚂蟥，这些幼年的蚂蟥通常只有几毫米长，身体透明纤细。虽然专业人士说胃酸可以搞定这些小动物，不过也常有几个倒霉蛋要去医院里把体内的蚂蟥取出来，那时，医生又说，可能是误食的。因此，蚂蟥在崔亮心中已经是升级到寄生虫级别的存在。

　　　　“没事，现在是冬天，蚂蟥都要冬眠的。”少年很肯定地说道。

　　　　“冬个槌子，亚热带季风湿润气候，昨晚不是有一条蛇跑出来玩耍得很快乐吗？”

　　　　少年偏过下巴示意了一下河流，说：“那你去河里勺一点，水流量这么大，流速也不错，不适合蚂蟥生长的。”

　　　　“我刚刚看到一片沙虫，这条河有一点富营养化。”鬼知道上游发生了什么事，而且丰茂的水草间，很多小动物活动的。

　　　　“看来离人类聚落地不远了，那你忍着吧。”

　　　　“好吧，我联想一下杨梅树。蒙田说，加强版的想象能产生真实。”他还真的打算忍着了。

　　　　“蒙田还建议别人忘记书里说的，让自己变笨一点。”

　　　　两三年后，他和同学在山野中勘查古遗迹，又在生活条件艰苦的乡村下探方，他回忆起此刻的自己，都觉得真是矫情。考古学的实践课程比较多，这是一门针对性很强的专业，对现场作业比较讲究。不过如今，他还是一个对生活品质很挑剔的公子哥儿。

　　　　考古能改变人生。也许。

　　　　中午时分，两位落魄的少年出现在有农田的小村镇。他们到店里问了下本地人，确实了当下的地址。这里位于广州东南郊，前几年还不属于广州管辖，又在佛山市西北向，有高速公路连通三地。

　　　　位置上比较合理，学长住的开发区确实靠近这个方向。在大城市劫人的好处显而易见，路人不会留意陌生车辆和陌生人，失踪一两个人也不会那么快反应过来。估摸起来，骑楼街离广州很近，地处广佛之间，继续往东南走，就是著名的侨乡五邑地区和香山地区，再过去就是澳门了。那条骑楼街，以前的商业地位想来也是不错的。

　　　　广州以南，群山是上古的海岛，珠江的三道支流来到珠三角，还未汇流，就被群山打碎了，分出了一片辽阔的水网，水网密布，水势浩大，把土地割裂得破破碎碎，才沿河布下了众多的山水集市，以贸易见长的侨乡。有些侨乡在以前并不那么适合耕种，有些山地太多，有些位于海边频受台风威胁和发大水的影响，这也是商业见长的一个原因。

　　　　群山不高，也不奇险，河流的水却常常很深，水面辽阔，山水割裂的土地一直逼近到广州旧城的城墙下，还有往北覆盖的趋势，这样的地理因素才导致了他们上午的遭遇：好端端在大城市里享受着现代文明的庇荫，却才隔三两个小时就可以被丢到路都不通的旧集市，还玩了一个上午的荒野求生。

　　　　重新回到了现代文明的怀抱，少年从口袋里掏出零钱，随便找了间食店解决了两人的午饭。崔亮觉得他太机智了，零钱从快艇上搞到的，虽不多，但够用，结完账还有钱买车票。

　　　　崔亮征询了少年的意见，是否报警？他考虑到夜晚的骑楼街太危险了，会不会牵连无辜的警方。那个地方也许该一直让它成为秘密。

　　　　少年沉默了一会，才淡淡地笑了下，说道：“那就让它成为秘密吧。大概不会有下一件凶案了，动物园已经被盯上了。”

　　　　其实，事实将会如何发展是很难说的。人类无法在犯罪发生之前消灭它，犯罪常常走在阻止犯罪的前面。系列犯罪的可怕在于犯罪具有长久的持续性，大部分系列犯罪分子都不太可能终止自己的犯罪，直到被刑拘。而这次的事件，犯罪周期又太短了，加上昨晚的，三个多月六起，假如没有人阻止他们，那么目测半个月后又会出现受害者。

　　　　崔亮听完他的回答，迟疑了，接着应了一声。他从小到大遵纪守法，这不是一个合格的公民该有的选择，他觉得有些义务没有尽到。

　　　　少年视线微抬，扫了一下沉默的崔亮，继续埋头狼吞虎咽，他太饿了。

　　　　两人上了一辆长途客车，可以一直驶向最繁华的市中心。车上人不多，少年轻快的两三步踏了上去，一屁股坐在明净的窗边，崔亮只好尾随其后坐在旁边。两人聊了几句，车又开了一段，少年右手搭在窗上看风景，不一会就靠着窗玻璃睡着了。

　　　　崔亮觉得无聊，也闭目养神。

　　　　最后是司机叫醒了他，看来他也睡了过去，所有的乘客早已下车，车到达了另一个总站，这里是广州的西郊。好像也算是坐过站了，崔亮苦笑。

　　　　他下了车，想着去找一位面目和善的路人借个电话，手习惯性地插进外套的口袋，却发现了一块东西，拿出来，是用零钱折出来的不明物。折得很丑，扭曲的条形，这是蛇吗？不过，脑袋上的两个角是怎么回事？龙吗？

　　　　崔亮拆开钱折纸，一张十块钱和两张一块钱。是买车票后剩下的钱，看来少年放进他口袋的。

　　　　他在小店打了个电话，买了瓶水。一个小时后，崔灿开了车来接他。

　　　　崔灿问他：“先去医院检查一下？”

　　　　“不。去你家。”崔亮答。

　　　　这年轻人是大伯的儿子，性格爽快，处事干练冷静，他一边开车一边简单地询问了经过，言语中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担忧。崔亮喜欢大哥的性格，他现在太累了，自觉受不了长辈亲切的关怀。所以，他直接找他大哥，简单地说明了情况。

　　　　他又叫崔灿放了点蓝调，调整了车座，原本是想理顺一下思路，结果又萎靡不振地瞌睡起来。

　　　　醒来时已到了崔灿的住处，170~180米段的摩天豪宅，跃层式布局，三百多平方米，不算装修，市值两千万。大哥是独住的，他喜欢设计简约的现代主义风格，和长辈的品味不同。崔亮独自穿过客房，来到客房的衣帽间，从衣架上拆了几件衣服，看见镜中糟糕的形象，苦笑了一下。从衣帽间继续往前走，下了三阶台阶，来到了贴着意大利马赛克的浴室。

　　　　浴室的主色调是浅褐、暖金和浅土黄，马赛克在天花拼出一幅人物风景画，希腊神话的小树林，如少女般圣洁的春神和线条健美的西风之神。这间客房的装修并不像大哥的喜好，以前崔亮无意中问过，是哥的女朋友喜好的风格？

　　　　崔灿笑了一下，说，不是。

　　　　这个人说谎毫无破绽的，崔亮一度认为他能骗过测谎仪。

　　　　他躺在浴缸里望着美貌的春神，联想了一下那个淫…靡的神话故事。神话里的小树林常常是少女失贞的地方，但这类风景花里的树林又画得宁静祥和，仿佛一切都充满了圣洁的秩序。风景画的小树林经过了美化的修改，看，小草和花卉都是可爱的，少女赤足行走其上，如行在自家的闺房里。

　　　　如此让人浮想联翩的画卷，崔亮闭上眼睛又看到了上午的山林，当时精神绷得很紧，身体完全靠应激出现的兴奋感支撑，才有体力行走，后来又靠意志力克服着疲劳，因此山林给他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并不是主动去记忆的，身体自己记住了，高度紧张的脑神经自己记住了。

　　　　温水拂过身体是何等地温和，浴缸的四壁又是柔滑的。只可惜头顶有伤口，不然真想连头颅也浸在水中。他看了看窗外的蓝天，阳光穿过宽阔明亮的窗体照着整间浴室，楼层足够地高，四方无人，所以不需要拉上百叶帘，西式的古典木窗也放肆地收拢了一墙的风光。

　　　　崔亮忽然有一种错觉，昨晚的事是发生在梦中的，他非常想感叹自己差点死在那种荒凉的环境中，可是此刻他无法感叹。他想，自己可能太累了。

　　　　崔灿在起居厅的沙发翻着一本晦涩的哲学书，当然，他不是在看书，他在思考一些事情，翻书能打断错误的思路，指尖的平静能理清正确的思路。这个过程，细说起来是这样的：人思路流畅时会很专注，自然看不到书页的文字。一旦思考到有疑虑、矛盾或者需要在思路中做下选择时，大脑会刹那分神，这时，硬要继续思考会开始出现紊乱无序。假如窥见了书页的一两行文字，思维会直接中断，人刹那换了个更清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