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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宫御寝-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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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可置信地盯着他,渐渐有了敌意:“你瞧我像是杀人犯?你可知弃车保帅?”

    “我瞧你文文弱弱的女子一位,并不像是杀人的凶悍之人,弃车保帅……难道你被那仆人伤害了……”他疑惑的时候微微倾头,耸起眉头看着她道:“如果是这样……那你倒是比寻常女子更加英勇些。”

    他到底是何人,锦衣华服地站在万重楼下,带着一身冷厉的气息,却说着孩子般的话,她明明满身戾气不平,他却仍选择相信她而怀疑自己府邸的人……

    自己的府邸……

    秦羽蹊上上下下扫视他,他狐疑地望着她的举动,后来干脆举起双臂原地转了一圈:“我有那么好看吗?”

    秦羽蹊认真问道:“你是什么身份?”

    他牵着马又往前走了两步:“乌塔,我是乌塔,族长之子。”

    原来……原来他就是那位被昭衍带回宫当质子的乌塔!

    朵日剌的亲哥哥!

    秦羽蹊的惊异让他手足无措,他摸了摸后脑勺:“别怕。”

    “等等……你怎么会在这里?”

    “等你!”他放开缰绳,轻轻一拍马屁股,马儿踮了两步跑到秦羽蹊身侧,他得意洋洋:“从这里下山还需一段路程,你骑着它,它很温顺,不会伤害你。”

    秦羽蹊看着身前的马儿,用手轻轻抚摸它的鬃毛:“我可以自己走下去,多谢。”

    乌塔心中明镜一般:“你不用怀疑我,王妃,我对这里的所有人都构不成威胁。”

    他是个从玖昭皇宫回来的质子,在皇宫被人处处提防,回到粟城仍被当成皇宫的奸细对待,他没有势力没有朋友,家人的疏远还有权利的争夺让他每时每刻都疲惫不堪。

    他已经太久没有反抗过,他已经失去自己好久了。

    所以,他对谁都构不成威胁,没有人会对他感兴趣。

    看到秦羽蹊的刹那,他带着三分看好戏的姿态,一个弱女子,被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楚楚可怜,无人援助,只能受人摆布……

    却不料看见那仆人疯了般地逃跑的背影……

    一股力量慢慢勃发出来,乌塔笑了笑,自己当真活的不如一介女子。

    秦羽蹊抓住缰绳,接受了乌塔的好意,她翻身上马,往前走了两步,脸上渐渐有了血色:“雪中送炭之恩,没齿难忘。”

    他局促地笑了笑:“你忘了便是,何足挂齿。”

    她看着他无欲无求的面容,再也找不出那冷厉而拒人千里的感觉,他就像是温柔版的朵日剌,接近后才发觉是无害的。

    她忍不住道:“你妹妹,若有你一般的性情也好。”

    乌塔诧异:“朵日剌?你……见过她?”

    秦羽蹊长舒一口气:“何止见过。”

    乌塔无奈地笑了笑:“她自小遗传了母亲的性子,脾气火辣,不拘小节,若有得罪,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我并没有,”秦羽蹊淡然答道:“山高水远,你我都是远离了皇宫的人,内九城的尔虞我诈再也不能影响到我,朵日剌……她脾气再火辣,也有陛下迁就着,怕什么呢……我说起来是个王妃,但在这府邸里,又算的了什么?”

    她微微俯下身,看着乌塔:“可能因为我们都是从玖昭皇宫出来的人,所以在这里并不受欢迎……”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处境……”他眉目间一冷,对她显出两分敌意。

    俞清在皇宫过得好吗?并不好……被人算计,处处被陷害,死了之后不得安宁,被人篡权夺位……成了政治的牺牲品……俞清如此落魄,何况乌塔,他生在野心勃勃的朵甘族中,却得了一副朵甘族人所不喜的性格。

    “想想就知道,”她点到为止:“我看这里并不适合你。”

    说罢,秦羽蹊打算离开,却被乌塔拉住了垂下的缰绳:“你告诉我这些,我也要告诉你一句话,算是报答。”

    “什么?”

    他仰头,认认真真地说道:“在这里,什么都不要轻易相信。”

    秦羽蹊点点头:“多谢。”

    乌塔抱拳:“好走不送。”

    其实秦羽蹊根本不会骑马,刚才那一套漂亮的功夫还是偷偷学看昭衍来的,看似潇洒一气呵成,其实她心中虚的厉害,马儿溜溜达达下山,她在马上身子歪歪扭扭,心跳如擂鼓。直至走远看不清乌塔的身影,她才打算如何下马。

    乌塔的马儿很通灵性,也被他驯养的极为温顺,只要秦羽蹊坐不稳轻呼一声,它就慢下几分,天边的墨黑慢慢渗过来,松林之后是一片柏林,更加浓密,一路上没有侍从与守卫,秦羽蹊只能咬牙坐直,加快马速。

    谁知还没快起来,就听头顶“嗖”地一声,如长箭划破天空,马儿感知到气氛异样,焦躁地原地转了个圈,险些将秦羽蹊甩下来,紧接着她左侧“噗”地一声,掉下来个白色物体,马儿受惊,往后跳了两步,秦羽蹊大叫一声,马儿立刻缓过神儿来,放缓步子,往前试探的走了两步。

    “死鸽子……”

    一只被羽箭射杀的死鸽子躺在路上,秦羽蹊拍抚拍抚马儿,慢慢下来,走上前去查看。

    是一只白色信鸽,脚上带着竹筒,她将竹筒摘下来,把里面的纸条取出展开。

    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几行小字,小的她快要贴在脸上才能认得清。

    “朵甘妃知宁王至邸,代为转告,其在宫宠,多谢之谋。”

    “宁王……夙恒?”她狐疑:“多谢之谋……笑话,夙恒还能帮她出谋划策,企图夺得更多荣宠?”

    她越想越觉得脊背发冷。

    马儿在身后打了个响鼻,在寂静的道路上显得十分突兀,秦羽蹊猛然想到乌塔方才的话……

    “在这里,什么都不要轻易相信。”

    她沉沉地看着那张字条:“不管是谁意图让我们夫妻离心,都是不可能的,背弃夙恒,怀疑他……我做不到!”

    秦羽蹊手指发力,将字条撕个粉碎,一扬手,纸屑随风簌簌而走。

    她走到马旁,摸着它的脑袋柔声道:“谢谢你……也帮我谢谢乌塔。”

    是他提醒了她。

    慌乱中最容易被敌人迷惑心智,好在她迷惑了一瞬反应过来。仔细想想夙恒也不可能替朵日剌出谋划策,倒是朵日剌用这件事离间他们二人,更容易些。就算离间不成,在心里留下些芥蒂也算得逞。

    秦羽蹊强压下心中的怒气。

    只怕她现在还在别人的监视之下,秦羽蹊慢慢往山下走,眉目渐渐淡然。

    他们这出戏演的真长,费了不少心思吧。

    快到长路尽头,一众侍从提灯静待,仿佛早就知晓她会从这里走下来,只是没料到会有一匹马跟着,众人惊诧之余,均垂下头不敢言语。

    她的头发早早就拆下来随意挽成髻,黑夜中衣角的灰尘也看的不大清楚,长泾仓皇的背影还在华庭苑的入口,云草匆匆跑下来跟他比划什么,秦羽蹊站定,大喊一声:“我在这儿!”
………………………………

第七十一章 竟日衷肠似有刀

    长泾猛然回头,云草也跟着回头,二人看见秦羽蹊,均是放下一口气,跑着赶上来迎接。

    长泾看秦羽蹊一身狼狈,十分悔恨:“奴才失职!”

    云草直接跪倒,嘤嘤哭起来。

    秦羽蹊笑了笑,看看身旁的一众侍从,解释道:“不是你们的问题,我走到百里长桥,就把侍从支走了,想自己转转,没想到转过了头忘记时间,害你们担心了,快起来吧。”

    长泾起身,扶着秦羽蹊往下走,轻声道:“王爷刚到政事堂,就借故还王妃的手帕将奴才支到华庭苑,是奴才笨拙,去的晚了,正巧与王妃错身而过,听探子说,王妃将侍从伤的不轻,还遇上了乌塔王子?”

    她点点头:“我生怕那侍从图谋不轨,便先下手为强了,棋行险招也是不得已为之,希望没有给王爷添麻烦。”

    长泾摇摇头:“王爷急疯了,又出不来,只差把奴才生吞活剥……族长夫人的心思阴狠难猜,王爷的意思是,王妃给她个下马威也不错。”

    她缓过神来,长叹一口气:“那我便放心了,一会晚宴,你告诉王爷,我带着云草去更衣梳洗。”

    “是。”

    秦羽蹊松散下来,只觉得身体处处都是疼痛的,麻木的,潇洒游玩了这么多日,偶尔紧紧弦就疲惫尽显,她有些担忧日后的情况了。

    钻进马车,她瘫软地往车壁上一靠,闭上双眼,只留丝丝喘息在安静的内室中,云草脸上难掩悔意,翻身去寻了一件新衣挂起来,又跑到秦羽蹊面前,轻轻扯开袖子,看见袖管内有一摊血迹,她讶然往后一退,跌坐下来。

    秦羽蹊这才睁开双目,静静地望着云草,云草感觉她的眼神空洞极了,仿佛在透过自己的身影看向别处,那片血迹到底是什么……云草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

    “别怕。”她撇过头,声音低沉:“是那狗奴才的血。”

    云草往前爬了两步跪倒在秦羽蹊面前:“奴婢……奴婢没有保护好王妃……是奴婢的错……幸好王妃没有受伤……”她说着说着眼泪便滴答落下来,一边用袖子擦着一边抽泣。

    “我休息一会就好了,你先出去吧。”

    云草点头说是,抽抽搭搭地下了马车。

    秦羽蹊稍稍正坐,给自己满了一杯热茶,捧在手心里,眼神怔怔地盯着桌角。

    不一会,车帘拉开,露出夙恒的脸,他焦急万分,一上来就把她拉进怀里,轻轻拍抚着,轻轻吻她的额角。

    “羽蹊,你还好吗?”

    她在他怀里点点头,伸出手盖在他的手背上:“是我唐突了,仔细想想,族长夫人也没有道理在府邸动我分毫,只是……那股气氛,太冷让我害怕,如果不先下手,”她坐正,直直地望着夙恒担忧的眼眸:“那个时候,我只能先下手,哪怕当时杀了那个狗奴才,也不能被人任意玩弄羞辱!”

    “你不需要这么好强,你还有我,以后别再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知道吗?”

    “我知道。”她长叹一声,将暖手的茶杯扔到桌子上。

    忽地想到一事,秦羽蹊严肃道:“我早些年跟随陛下去卫清,俞清死后,绍王无心朝政,如今又感念陛下铲除余孽的恩德,他是不可能留有野心的人!”

    夙恒微笑道:“绍王自然不可能,族长这一招声东击西做的甚好,他企图转移我的注意力,让我更加忌惮绍王,而放松对粟城的监管,好让他们继续一手遮天。”

    “只是你看,除了族长夫人野心昭然若揭,族长倒是隐藏的极好,对你极其恭敬。”

    夙恒大笑两声,拍了拍她的肩膀:“又不是唱戏,任他演的再好,也是没有用的!”

    秦羽蹊想了想,又问道:“你打算今后如何?”

    “首当其冲,当然是断其臂膀……清其道路……”

    “这一招好,先帝曾用过,釜底抽薪,乱其内部,你有合适的人选了吗?”

    他摇摇头:“没有这么快,莫要打草惊蛇,而且培养一个人跟养花花草草不一样,要一点一滴打基础。”

    她灵机一动:“我倒有个合适的人选!”

    “谁?”

    “乌塔!”

    他撂袍坐到她身边的垫子上,将双腿盘起,一手抓住脚腕前后晃着,似是在思考。

    “怎么样?”秦羽蹊侧头去问。

    夙恒先是点点头,再是摇摇头,问道:“你今天见了他,肯定比我了解,他这个人初见如何?”

    “嗯……尚不谙世事时的年纪远走他乡,在皇宫无人可靠,在府邸无人可信,迄今为止看起来是和善的。”她坚信乌塔的本质并不坏,他有一股子憋着的力量没有使出来。

    而且她知道,方才那橄榄枝是乌塔终于下定决心的表现:“他肯帮我,那正说明,他的心早就不在府邸之中了。”

    秦羽蹊看人的本事夙恒是一直相信的,他即可敲定:“那就从拉拢乌塔王子开始,一点点瓦解朵甘政权吧。”

    她使劲点头:“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不可以。”

    夙恒将她的手放在手心里握紧:“一会我去赴宴,你就在这里歇着,很快我就回来,咱们继续上路。”

    “不用我赴宴?”

    他轻声“嗯”了:“夫人也去,我想你不会想再看见她。”

    她乖乖应了,又不屑道:“她可能也不想见我了呢。”

    从养心殿到永定宫,整整一千步。

    朵日剌的脚停顿在一处碎石砖块上,她拨弄了拨弄碎石砾,蹙起秀眉:“这还是上次地不宁时的杰作,陛下还没有派人来修么。”

    “陛下说了,修葺宫殿费用巨大,要忌奢从简。”喜田答道。

    她轻哼一声:“就你知道得多。”

    喜田“噗通”跪下:“奴才死罪。”

    朵日剌怠懒地抬了抬手:“起来吧起来吧,没得让人看见,说本宫连个奴才都不放过。”

    喜田这才起身,悄悄抬眸看了眼朵日剌身后一直沉闷不言的陌生女子。

    她一袭宫装在身,身姿窈窕柔美,举手投足间的气质娇媚夺人眼球,再看那张如花面容,一双细长的眉眼,顾盼生姿,红唇一抹,娇嫩欲滴。

    生的这样娇滴滴的美人,他只在戏台子上见过。

    朵日剌在永定宫前站定,一手将那女子拉到身前,对着她左右看了看,十分满意,转而对喜田道:“我们早就说好的,你把陛下面前的司衣换下,把她补上去,什么都不用多做,就让她站在床榻边上。”

    “御寝宫女一直是坐在外间的。”喜田木然道。

    朵日剌被他噎的一梗,冷笑道:“那是你们的掌事秦羽蹊!”

    她拉紧了女子的手,把她疼的直咝咝,朵日剌眸子扫过去:“她是我的人,我让她站在哪里,她就站在哪里,在我面前,什么时候有你说话的份儿了?!”

    喜田心中长叹,又“噗通”跪下去:“奴才……”

    “闭嘴!闭嘴!”她一把将女子推出去:“都滚!”

    喜田见朵日剌甩袖走远,慢慢从地上起来,搓了搓僵硬的脸:“跟我来。”

    女子小心翼翼地答了个“是”,不紧不慢地跟上喜田,进了永宁宫。

    傍晚,门前响起靴声,昭衍手里还拿着一本折子,眉头紧紧锁起来,对一边的人道:“朕向来不知道,在扬州的茗都还有这个规矩,县官说出来的就是法度,刑罚不用翻书就能定,要不是帜卫探子传来这本折子,朕看着,要不了多久,茗都就能脱离扬州自治了呢。”

    他身侧的人一边揩汗一边应是,脑袋就要低到地底下了。

    昭衍停在门口的屏风处,将折子甩给他:“限你三日给朕调查清楚,别逼着朕亲自去。”

    “是是是,奴才谨记,恭送陛下……”

    昭衍“嗯”了声,进了屋子。

    喜田从一旁递过帕子,他擦了擦手,凑近喜田闻了闻,皱眉问道:“你晚上用的什么膳?”

    “膳?奴才不敢在陛下用膳之前偷吃东西……”

    “原来如此……”昭衍负手走到桌前:“那你这身衣服上串的什么味儿?抹香膏了?”

    他翻了翻桌上的书,抬起头,挑起眉毛,似笑非笑地看着喜田:“朕怎么不知道你有这个喜好。”

    喜田一个机灵跪下来,立时想到,莫不是那姑娘身上的香膏味道太重了……

    昭衍站了片刻,觉得不对劲,这味道分明不是长安香料,倒有些像关外的东西。他一双眸盯住喜田:“你捣鼓什么呢?”

    说罢,他往屋里走去,那娇媚的姑娘正在塌边站的笔直,见了陛下,脸上一红垂下头,还没来得及问安,昭衍便转头走了出去……

    喜田咽了口吐沫。

    昭衍的脸沉得就像是暴雨前的阴霾,他三两步走到喜田面前,一脚踹下去:“你个什么东西!?”

    喜田“诶哟”一声,滚了滚,撞到门框上,浑身颤抖,屁滚尿流地跪在地上:“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她是谁?!”

    昭衍的怒气立时要掀开房顶,喜田哆哆索索要回答,昭衍一挥袖子:“罢了!叫朵日剌滚过来见朕!”

    “是!是!”喜田勉强爬起来,一回头“嘣”地撞到门上,鼻子撞得生疼,用手一摸,满满的血,顾不得这些,他推开门跑了出去。

    芳翘正从阶下往上走,看见喜田狼狈的样子,惊讶过后,轻轻的一哂,在殿外给昭衍请了个大安:“奴婢方才听说,朵甘妃给陛下寻了个新的御寝司习,奴婢料到陛下不喜欢,这就把人接出宫去。”

    昭衍瞪了她两眼,算是默认了。

    等芳翘走到寝殿,本来娇媚的姑娘早已哭的人事不知了,她捂着嘴,脸憋得通红,又不敢出声,浑身抖筛子似的。

    见到芳翘,她往后缩了缩头,泪水淋湿了胸前的衣衫。
………………………………

第七十二章 山色不知秦苑废

    芳翘叹了口气:“自作孽不可活,明明知道是陛下最忌讳的,可怜你这副好样貌,生生糟蹋了!”

    皇帝不要的女人,谁敢要,送出宫去,连个傍身的依靠都没有。

    朵日剌你当真糊涂,自讨苦吃!

    那姑娘一把拉住芳翘,惊吓过度的她说不出完整的话:“求……求你……别让陛下……杀了我……”

    黑紫的唇瓣上覆着一层火红的颜色,此时看着,竟像是天大的讽刺。

    芳翘点点头:“别怕,我送你出宫。”

    那姑娘点点头,拉着芳翘站起来。

    昭衍坐在高座上,面色不愉,一手点在桌子前,敲得铛铛响,下首跪着朵日剌,一席红衣扎眼,眉目间满是不平。

    昭衍喝了两盏茶,外面忽然狂风大作,大雨噼里啪啦地落下来,飞溅的尘土进了屋,朵日剌禁不住打了个喷嚏。

    风寒夜凉,他的气也缓得差不多了,刚要唤她起身,就听朵日剌在下面幽幽来了一句:“昭衍,我不甘心。”

    他倾身前去,胳膊压在膝盖上:“你还想要什么?”

    朵日剌抬眸,狠狠地盯住他:“真是可笑,你生而名衍,可曾为皇家开枝散叶?不近女色是皇帝该做的?你为秦羽蹊守身如玉,我看她根本就不稀罕!那每日每日往返于卫清的探子,谁还不知道是干什么的!?”

    她每说一句话,昭衍的眸色就阴沉一分,他攥紧了拳头,怒极反笑:“那又如何?”

    朵日剌又重复一遍:“昭衍,我不甘心。”只是这一次,她声音渐渐低下。

    “给你权位,给你族人抚恤,给你风光无限,让你执掌内廷,朕真不明白,你的野心怎么就那么大,你的良心又到哪里去了?”他起身,走到朵日剌面前:“而那些不能给你的,你就不要惦记了。秦羽蹊与你终究不同。”

    “她根本就不懂得珍惜!而你!昭衍……作为一个皇帝,如此卑躬屈膝地讨好她,不觉得屈辱吗?!”

    昭衍看着她,静静地看着她,突然大笑两声:“我愿意为她做的,我都会去做,你有什么资格埋怨她?”

    他蹲下身,伸手掰住她尖尖的下颌,往前一扥,低沉着声音一字一句道:“屈辱?真可笑,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指责朕?”

    朵日剌怒火攻心,只差一口血喷在昭衍的脸上,她用尽全力甩开昭衍的手,下颌疼的仿佛要掉下来……

    她算什么东西……她就是皇帝试图躲避立后的工具……愤愤不平是因为最近得到的太多了……权位真的可以迷惑双眼,明明连帝王的枕席都没触碰过,还傻傻以为自己就是一手遮天的宠妃了……

    睁开眼闭上眼,满脑子都是昭衍讽刺的笑!

    她这颗心,拿去喂狗,都比让他一次次羞辱来的舒服些……

    朵日剌颓然地跪在原地,昭衍慢慢起身,往座上走去:“滚吧,日后,永远,别让朕再看见你。”

    她颤抖着手,死死扣住地面。

    “朕会忍不住要杀了你。”

    永定宫外的风雨磅泼,就像天宫的池塘漏了个洞,噼啪打在全身,好疼,仿佛被打出成百上千个血孔,她的发髻松散,乱七八糟地糊在脸上,鬼魅一般。朵日剌无目的地在雨中奔跑,长裙上的腰带不知何时掉下,她不小心一脚踩上去,整个人扑倒在水洼里,胸前火辣辣地疼着,两只手掌就要被撕裂开……她大喊一声,一拳捯在地上。

    雨势未停,宫道上没有一个人影,整个世上就剩下她一个了吧……朵日剌站起身,往前踉跄了几步,又跑起来,只余下一条宽长的红腰带留在水洼中。

    她身上的怒气没有因为发泄而少一分,反而越积越重。

    她猛地在官道上停下,沉沉地喘气。

    “秦羽蹊!你只是个宫女罢了!我朵日剌!不会认输的!”她在雨中仰起脸,大雨冰凌似的扎在脸上,这样好些,她的双眼腾腾烧着燃着,疼痛要把她埋没了……

    朵日剌目眦欲裂:“杀不了你,比不过你,我也要毁了你!”

    她转身朝冷宫的方向跑去……

    李贵妃造贬后住在西楼,她白日看着正常,晚上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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