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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宫御寝-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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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谬论?”

    她“哈哈”笑道:“当然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论断,你要是不信呢,我尽可以实现它给你看,快说快说,你是喜欢男孩还是喜欢女孩?”

    他沉吟片刻:“男孩。”

    她顿时泄气:“为何?”

    “我是个男子,更了解男子,如果是男孩,我就一手带他,好给你分担些许劳累,要是女孩子……我还真有些缩手缩脚。”他将手掌放在月光下,朝她微微倾身:“你看我这一手的茧子,如何抱的了我细皮嫩肉的小郡主?”

    她一手打开他的手,撇撇嘴,嫌弃道:“我这个做母妃的都不介意,你有什么好介意的,我说女孩就是女孩,她必须是一位可爱的小郡主不可!还要多多的像我……至于性子嘛,像你就好了,你更可爱些。”

    被夸赞为可爱,夙恒忍俊不禁:“随你好了。”

    她眯着眼笑,仿佛什么都破坏不了此刻的满足与幸福,飘远的心牢牢地收了回来,放在夙恒的身边,她感觉自己拥有了全世界。

    “明天想吃什么?”夙恒问道。

    “我要吃……嗯……洪字鸡丝黄瓜、福字瓜烧里脊、年字口蘑发菜,还有甜饽饽……什么御膳豆黄、芝麻卷、金糕、枣泥糕……”她想着就要流口水,夙恒无奈道:“敢情你以为为夫把皇宫里的御厨,全都捎来了?”

    她摇摇头,眼眸亮晶晶的,倒映出夙恒的清晰面容:“我们回家再吃,坐在一起,团团圆圆的,那个时候,我也不会孕吐,你可莫要嫌弃我吃得多。”

    “怎么会!”他揽住她的肩膀:“很快了,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

第九十五章 玲珑骰子安红豆

    玖昭永宁元年第一个冬天缓缓久至,年十月的时候,秦羽蹊与夙恒在军营中度过第一个暗无天日的夜,那是自从她孤身一人背负着府家鲜血踏入皇宫后,几番梦靥,痛苦不堪的回忆的延续。

    是日清晨,秦母终于不堪忍受病痛折磨,驾鹤西去。

    苦熬了一个夜里的秦羽蹊,不住地握着她的手,不住地呼唤,清晨的天空,仿佛被墨水撒泼,带着一丝丝凄凉和冷意,从月光倾洒在床榻边秦羽蹊冗长曳地的衣裙上,到游弋至墙角,秦母时而醒,时而昏睡,但时间都是不长的,可每一刻都在折磨秦羽蹊的心房。

    “娘,您累了……”一缕青烟从窗户的缝隙中飘飘荡荡而进,陌生而粗糙的味道。

    秦羽蹊把头放在母亲的胳膊上,从前高热的时候暖融融的,现下已经完全冰凉,可母亲走的再远,她身上的味道也永远不会消散。

    夙恒站在屏风前,一手紧紧捏着腰上的玉环配。

    远处,秦羽蹊的发丝顺从地从肩胛垂到绒绒的绛紫色地毯上,柳染的轻纱襦裙带着夏夜凉的意蕴,她孩子般地依偎着母亲,乖巧的一如往昔。

    “娘,羽蹊已经在想您了……”

    “羽蹊……”夙恒忍不住轻声唤她。

    秦羽蹊怔怔地抬起头,看他,并对他招手:“夙恒,陪我送送娘亲吧。”

    夙恒一手揽住她的肩膀,陪她一同跪在地上,他不说话,手掌中的力气,却已胜过千言万语。

    “我出生的那一年大雪,娘站在花园的小路上说,白雪如羽,铺盖蹊田,就唤作羽蹊吧。”

    “微风摇庭树,细雪下帘隙。萦空如雾转,凝阶似花积。不见杨柳春,徒见桂枝白。零泪无人道,相思空何益。”

    “相思相念空何益。”

    她与他四目相对,清亮的眸珠中氤氲着泪意。

    “寿数天命均是天定,你我不能违抗,只能代替亲人活得更好。”

    “等我把孩子安生地生下来,与你共享天伦之乐,再到父亲、母亲的坟前上一炷香。”

    他沉沉点头,一手拂过她眼角的湿润:“你是这世间最好的女儿,也是最好的母亲。”

    “我会将我儿时失去的,都补偿给我们的孩子,我发誓,她一定会长得像小树苗一样。”

    “好了,擦干眼泪,送走母亲,赢得胜仗,一切就该画上句号了。”

    她点点头,郑重地给母亲磕了一个响头:“娘,女儿给您送行了。”

    话尾音落,泪水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她低俯在地面上的身体抖成筛子,夙恒着急地将她扶起来,秦羽蹊泪流满面,软倒在夙恒的怀里,还是抑制不住浑身发抖,白皙的面容上,眉头紧紧地搅在一起,嘴唇咬出了鲜血,一双眼睛直愣愣地仿佛要失去魂魄。

    “羽蹊?!”

    “来人!快来人!”

    夙恒迅速将她打横抱起来,飞快地往外跑,他的手臂随着她一起颤抖,声音也变得断断续续不清楚。

    他垂下头,将面颊紧紧地贴在她几乎要抽搐的脸上:“羽蹊,听我说,你要坚强,我会一直陪着你,还有孩子……羽蹊……你还有孩子!”

    她紧紧闭上双眼,一口气梗在气管里,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一张小脸慢慢变得紫青……

    徐医官等在外面,看见这阵仗差点吓得晕死过去,长泾一手将他拎到夙恒面前:“快快!王妃这是怎么了?!”

    徐医官连忙让夙恒狠压秦羽蹊的人中,只是夙恒腾不出手,又不能将她扔在地上,恰好乌塔从营帐中冲出来,一张脸也吓得刷白,他顾不得什么礼义廉耻,上前就一手掐秦羽蹊人中,一手摁在她的脉搏上……

    长泾直愣愣地看乌塔做出这等大不韦的事情来,竟然连阻止也忘记,好在夙恒心急如焚顾不得那么多,长泾立即问道:“博士……王妃如何?!”

    面前的乌塔,着急的样子并不比夙恒少一分,以至于衣衫尽被冷汗浸湿,随着秦羽蹊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周围的人纷纷松了口气。

    她一手紧紧捏住夙恒的袖子:“夙恒……我真的没有娘了……我是个没娘的人了……”

    随着她有气无力的声音落下,溶进沉沉的晨风中,她眼前渐渐朦胧不堪,她徒然地挥手想抓住一丝回忆和温暖,但是她太疲惫了,身体将要四分五裂地炸开。

    耳边只能听见夙恒凄厉的喊音……

    “羽蹊?!”

    “秦羽蹊!”

    他带着哭音和惧怕,只是她慢慢都感觉不到了。

    娘走了,一切的存在都没有意义了。

    她的整个身体,都要随之消散殆尽了。

    ……

    秦羽蹊昏昏沉沉地睡了三日,梦靥如一场洪水将她锁在虚空中,周围的一切她都难以发觉,也没有办法醒过来。

    夙恒打了胜仗,但胜利的消息她听不到,他处理完军务,便不眠不休地陪伴在侧,一双好看的眸子熬成了血红色,下巴的胡茬青隐隐地冒出来,她的手时常在他手心儿里暖着,也许感觉到温暖她就知道回来了。

    “卫清的第一场雪就要到了,天边的云厚重的像锅盖,这是我们第一次在外面经历风雪,想来我们夫妻二人走过的路也坎坷多过安逸,但至少都挺过来了,羽蹊,白雪如羽,铺盖蹊田,这样的景致,我想跟你一起欣赏。”

    “这是第三日,医官说你腹中的孩儿十分强健,她仿佛是生在母体之外了,完全没有受影响,一日比一日茁壮,你开心吗?开心就收拾收拾心情起床吧,总躺着人都瘦了。”

    他一手拿过靠垫,放在她头上:“靠垫准备好了,我拉你起来,你靠一会,吃点东西……这一仗大胜了,我们回家可好?”

    ……

    他的心可以揉碎了再拼起来,他的命也可以砍掉一半渡给她,心死是什么滋味他小时候还不懂,但现在他害怕极了,他害怕自己将会经历这一番苦痛的心死。

    “羽蹊……”

    她的小手指微微地一颤,感知也回来了几分。

    “羽蹊?!”

    发觉她小小动作的夙恒,惊喜地从榻上蹦起来,焦急地伸出手抚摸她的面颊:“听见我说话了吗?我是夙恒,我一直一直在等你。”

    久久的一阵安静过后,她整个手掌慢慢地圈成拳……

    “羽蹊……”

    “嗯……”她无力却又努力着吐出一个颤抖虚弱的音。

    “你感觉怎么样?我去叫医官!”他拉住她的手,包在手掌心中,小心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秦羽蹊半晌,才缓缓睁开眼眸,外面的天好亮,可仔细看着,又像是烛光。

    浑身上下虚弱不堪,只是小腹沉甸甸的,暖融融的,她的孩子就像一个小手炉,依偎着她也暖着她。

    “羽蹊?”

    “我……”

    她怔怔地看着床帏,慢慢忆起来昏厥前的事情。

    她没有娘了。

    秦羽蹊努力地侧过头,认真地望着夙恒狼狈的面容和红彤彤的眼,她心疼极了,却只能拼出几个字:“你……脸……”

    他歉意地摸了摸下颚的胡茬,低声道:“太着急了,就忘记刮了……”

    她努力地挤出一个微笑:“我……好……”

    “我知道我知道,你会好的,别说话了,修养精气!我去找医官……医官……医官……”

    他碎碎念着,带着无限欣喜感恩冲了出去,将徐医官揪了过来,徐医官见了秦羽蹊,只觉得自己吓得身体都要飘到半空中去了,秦羽蹊直直地盯着他,吐出了一个“你”字,徐医官抖了抖“噗通”跪倒在地上,直言“该死”。

    夙恒摇摇头:“快去看看,王妃如何了?”

    “是是……”

    徐医官看了脉,摇摇头又点点头:“母体虚弱,心思忧虑,再这样下去,恐怕会影响到胎儿……”

    秦羽蹊又看向夙恒,夙恒十分着急,靠在她床榻边:“听见了吗?神思忧虑,羽蹊……万事难得一个圆满,有些东西得不到的也就算了吧,不要为难自己,孝心到了怎么都好。”

    她看着他,认真地点头答应。

    秦羽蹊花了几日才勉强能够下地,说出完整的话,待身体好过一些,宁王的大军就开拔回卫清了,随着车马踏入卫清城,带来的是一片欢呼,夙恒方知昭衍的用意并不坏。

    宁王立威,实至名归,朝堂之上再无人多余地轻易置喙,彼时秦羽蹊已是孕中三月,小腹微微隆起,但不明显,孕吐稍缓,吃的也多了。

    只是初孕之时经历了太多难事,身体坐下病灶,没得愿意发脾气,但夙恒温柔好气,什么都愿意哄着她开心。

    月又西竹宫是秦羽蹊最爱的去处,比暖阁更爱。

    大军回府的那一日,云草早早就盼在春雾殿前,看见秦羽蹊的瞬间泪流满面地磕头请罪,一边还忌惮着夙恒的眼色。

    夙恒自然是不会给她好眼色的。

    “要不是见你面熟,本王怎么也猜不出,你曾是本王的人。”

    他一脸鄙夷,摇摇头前去了,秦羽蹊在后面小心翼翼地扶她起来:“谁说你是他的人了?你别听他揶揄。”

    云草只差给秦羽蹊跪下:“王妃日后千万不要莽撞行事了,奴婢小命事儿小,王妃的安危最重要!”

    “本宫晓得了!”

    她往前走了两步,歪头狐疑地看着云草:“你就没发现本宫哪里不一样了?”

    “哪里?”

    云草观察了一下:“衣服大了?!王妃在外面穿不上好衣服,但咱们殿里还有好多料子好的,奴婢马上去寻一件修身的!”

    秦羽蹊被她噎在原地,蹙起眉头,语重心长:“傻丫头,本宫有身孕了,三个月。”

    云草愣愣地,半晌才反应过来,喜上眉梢,眉飞色舞,只差在庭院里飞跑起来。

    “王妃!太好了!真是老天保佑!好事成双!”

    她顿了顿,忽的想到:“奴婢马上让尚服局的人给王妃赶制孕装!一切都要赶紧的筹备起来!”

    云草跑到秦羽蹊身侧,小心翼翼地奉上胳膊:“奴婢搀着王妃慢慢走……”

    秦羽蹊不禁笑道:“没有这么娇气,只是以后要万分小心就是了!”

    “是是是!”云草仰起脸,弯出一个温柔的憨笑来。
………………………………

第九十六章 乐享天伦

    回到自己的宁王府,熟悉的地界和熟悉的道路,秦羽蹊提在胸膛的小心脏方落地,但夙恒的心却始终悬着,月又西竹宫的池水又大又寒凉,他不让秦羽蹊肆意徘徊在水边,生怕她肚重脚轻翻倒进去。

    而秦羽蹊孕七月的时候,逢着过年,月又西竹宫的宫人们放河灯,她就愿意去看这些花花绿绿,缤纷亮彩的东西,每每在夙恒进书房的时候,携着一脸不情不愿的云草偷偷过去看。

    “小年夜那日,王爷都没有准许王妃守岁,今日到月又西竹宫怎么会得王爷亲恳?王妃……你一定是诓奴婢的吧……”云草狐疑地瞅着秦羽蹊,她正扒着假山石往湖中心远眺,那只点了蜡烛的粉色小舟行得最远,最明媚,不知道上面写了什么?

    “王妃?!”

    “怎么了怎么了?王爷来了?”

    云草嘴巴一扁:“看,王妃一定是诹瞎话的,今天夜冷,王妃我们早早回去吧,看着时辰,王爷马上要回春雾殿了。”

    “他每次来不是人马甚重,从这里还能听不见脚步声吗?你别大惊小怪的,就算被发现了他又能把我怎么样,罚我跪祠堂吗?”

    这倒是……

    云草想了想,却道:“王妃今日爱吃凉的,但王爷只需王妃稍稍吃一点水果,水果清甜,谁能不爱,可怜见的王妃要是这次被发现了,不会被罚跪祠堂,但那些水果肯定要被禁了!”

    被戳中痛处,秦羽蹊方回过神来,意犹未尽地留恋河灯片刻,叹了口气:“古来英雄为了美人折腰,本宫常常为了两斗米折腰,真是世道倒转,坏人喧嚣尘上!”

    待她落寞地走到春雾殿前,发现灯影下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夙恒正直挺挺地站着,与墙角呼啸而过的寒风带着一样的冷意,秦羽蹊和云草同时站定,均打了一个寒颤。

    “王爷……”

    “夙恒……”

    他臂弯里搭着一个厚重的白貂毛披风,不言不语地走到她面前,狠戾地剜了云草一眼,将披风系在秦羽蹊的肩膀上:“好看吗?”

    “好看!尤其是那盏粉色的小舟!十分的好看……好看……夙恒……”

    “我带你去看。”

    秦羽蹊觑了觑他青白的面孔,咽了口唾沫:“算了,太冷了,再说,我已经看过了……”

    “下次叫上我。”他面冷却话不冷,秦羽蹊打量着他:“你说的是真的?不是气话?”

    “不是。”

    秦羽蹊刚要眉开眼笑,身后的云草却适时地偷偷拉了拉她的袖子,云草扁着嘴,只差对着秦羽蹊哭出来。

    秦羽蹊方才好好地观察夙恒生硬翘起来的嘴角,还有那双如刀般刻在云草身上的厉眸……

    “没有下次了……夙恒……别生气好不好?”

    他蹙了蹙眉头:“你进来愈发的长进了。”

    “一孕傻三年嘛。”她反倒是得意洋洋,这一份赖皮的本事还是多少年前跟他学的。

    看秦羽蹊故作自己当年的劲头,夙恒哭笑不得,也顾不得生气了:“我不让去是有用意的,先不说月又西竹宫并着花园,地方大,出了事情不好立时传达给我,就是湖风寒凉,你受了凉发起热来,咱们是吃药还是不吃药?好不容易把身子养回来了,别再回到之前去了,这不是生生剜我的心吗?”

    他对她的在乎是无微不至的,比女人心还要细腻。

    他这一份爱她怎么会不知道,秦羽蹊只好撒娇道:“我困了这么久,心里觉得十分无趣,不过下次真的不会了,至少也会死皮赖脸地求你陪着我。”

    他叹息一声,一手揽过她的肩膀,慢慢往回走着:“忍一忍,再等上两三个月,你就轻松了,到时候天高海阔,你愿去哪里我就带你去哪里。”

    “你别小看我,我可不是狮子大开口的人,能在府中转转已经很好了,要是没事还可以出门逛逛,那就满足的不得了了!想想我以前待在东宫,好几年都是同一个地界上,闭着眼都知道几步可以走到我的下处,你可千万千万不要小瞧我!”

    她的几个“千万千万”,带着小小的倔强,夙恒紧紧揽住她:“我怎么敢小瞧你。”

    “谁说你不敢,你最近脾气比我还大!”

    “那……那是因为……”他常常十分焦虑,竟比孕妇还孕妇,想来也十分可笑,不能跟外人道。

    “好了好了,我改。”

    她冷哼一声:“你可改改吧,别惹恼了我。”

    “是是。”

    “夙恒。”

    “嗯?”

    “夙恒……被人在乎的感觉真好。”

    “嗯,你惹我生气的时候,心里是不是觉得美滋滋的?”

    “好像是有一点,那是因为……你不太爱生气的缘故,所以看着很新鲜,那你可不要常常发脾气。”

    “等你做完月子,我就好全了。”

    秦羽蹊看着春雾殿里温暖的灯火,依靠在夙恒的臂弯里:“那个时候,我也好全了。”

    永宁二年的萤火飞舞的寂静夏夜,灯火通明的春雾殿中,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从厢房一直传到正堂,洪亮中带着小小委屈的怯意,融化了一池的静荷夏水,随着水晶珠帘的响动,接生嬤嬤怀里抱着一个紫皱的小家伙急急来到正堂前,等的出了一身冷汗的夙恒连忙接过,接生嬤嬤满脸的喜气:“恭喜王爷,贺喜王爷,得一位小郡主!”

    他慢慢解开她头上的锦缎,近近地瞅着她未长开的眉眼,心中撼动,一时不能平,眼眶温热,泪水就那么直愣愣地滑下面颊,掉落在她的小脸上。

    “淇璋,我是你的父王……”

    他看她吧唧着嘴巴,眼睛睁开一条小缝,瞟了瞟他,作势要睡了,夙恒连忙交给嬤嬤看顾:“本王去瞧瞧王妃!”

    夙恒在府中向来无拘无束,没有冗杂的礼教,在他看来,产房哪里来的血气忌讳,他心爱之人所待得地方,神圣极了。

    秦羽蹊从昨日开始阵痛,阵痛开始后,她并未好好歇在床上,而是让夙恒相扶在春雾殿周围慢慢走着,疼得紧了再停下坐一会儿,就这样经历到第二日晚间,终于面目惨白的让人看不下去,才吃了东西回春雾殿中。

    谁知雷声大雨点小,她生淇璋的时候并未怎么受苦,甚至还没来得及晕倒,接生婆就大喊“头出来了!王妃再加把劲!”

    身上俱是汗水,手掌捏在锦被上,一时捏不住又滑下来,嘴巴里塞着厚厚一叠香帕子,快被她咬透,她甚至在想,如果老天爷看见她受罪,给她渡一些力气就好了……

    得益于平日的保养,她身子底子好,实实成成的,将淇璋顺利地生下来。

    淇璋是个天生的乖巧孩子,生下来不等打屁股就“哇哇”大哭,声嘶力竭的样子,足见斤两是十足的。

    夙恒进了屋子,云草已经收拾干净利索,正往铜炉中加香粉,秦羽蹊头上带着宝石护额,青丝木扇一般地散在枕上,盖着轻薄的绒被子,闭着眼,一下又一下地沉沉地呼吸。

    夙恒冲到她身边,先探了探她的体温,遂放下心来:“羽蹊?”

    “嗯……”

    “你辛苦了,是位漂亮的小郡主。”

    “真好……”

    她慢慢睁开眼睛,一手寻了他的手,紧紧地握着:“夙恒,我好累,好累好累,好像再也起不来床了。”

    “瞎说瞎说,喝些参汤就好了!云草!”

    “奴婢在!奴婢这就把热汤端来!”云草从桌子上端了一碗参鸡汤,呈到夙恒面前,夙恒接过,放到床榻边上:“来,我扶着你起来,少喝一些。”

    “不喝,恶心。”她蹙起眉头,夙恒瞟了眼鸡汤上的一层浮油,有些为难:“确实是,那别的来!”

    秦羽蹊摇摇头:“让我……歇一会……”

    “好好。”他起身给她掖被子,又拿过热毛巾轻轻擦拭她额头细密的汗。

    他一边擦着一边嘱咐云草:“王妃不思饮食,也吃不中这些油腻的,你去煮一点红糖鸡蛋,或是甜汤,一会儿让王妃进一点。”

    “是。”

    秦羽蹊恢复的很快,身体底子好,就是跟往日不一样了,只是在宁王府有一件事是十分特别的,那就是宁王对小郡主的溺爱。在别人的府家,孩子交给奶娘带着是常事,可夙恒偏不,他的闺女只能由他来带,他陀螺一般,除了上朝处理政事,就一头扎进翠微宫的醉眠暖阁中,故这整整半年,淇璋都只知自己有一位父王,母妃什么的并不重要,因为父王总是能满足她各种要求,而且频繁地出现在她的眼前。

    秦羽蹊不禁揶揄道:“自从有了女儿,你下朝后的诸事宜中,再也没有关于我的计划了,进门第一件事就是绕过我,直接伸手向璋儿。”

    夙恒连忙把嘴巴里那句:“快让本王抱抱我的好闺女淇璋……”咽回去,换上一张讨好的笑脸:“当然不是,王妃言重了!”

    秦羽蹊虽然气闷,但也乐得成全他们父女俩的天伦之乐,只在一边坐着,不时给夙恒添热茶。

    日子如水流过,转眼淇璋已是一岁了。

    “璋儿,看母妃手里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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