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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穿之一世夙愿-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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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太后呈上礼物后,公公揭开了上面覆盖的绸布,里头竟是一件十分奢华的黄缎长袍,刺绣精美,上面镶嵌的各种钻石闪耀,还有用珍珠镶成的一朵精致的牡丹花,缀着用绿宝石镶嵌的叶子;袁世凯为了夺得慈禧的欢心,可谓下了血本。
她看着这件华衣喜不自胜,满面难以掩饰的满意笑容。皇上却不屑于多看袁世凯一眼,冷冷的撇过脸去。
涵元殿内,响起了几根筷子的落地声,我端着热茶入殿吃力的关上寒风下不受控制的门,疑惑的望过去。
墙上似乎是用水粘上去的一张纸上写着袁世凯几个字,皇上正以筷子当利箭向那个他深恶痛绝的名字扔过去,来宣泄无处可发的愤怒。
“皇上。”我将茶端给他:“您消消火。”
“可恨!”他深蹙着眉头,捏紧指骨。那个他永远不想再见到之人如今却堂而皇之的在他面前招摇。
外头的烟火声传来,而瀛台这个独立的小岛只能见到天空被那端的绚丽烟花染上的一抹微红,那些热闹和繁华依旧离得很远。
“您犯不着和那棵墙头草生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划算。”我双手搭在他的臂膀,想起这几日我都在跟着忙宴席之事便问:“对了,力钧最近还是照常来为您看诊吗?”
他点了点头。
“他并无什么异常?”我想起那日听到的事情,心生奇怪,莫非那日是我听岔了。
自此,我便将那件事未放心里头去。然而刚刚过完安稳的年,便传出力钧要休假调理身体的消息。
“那日,他当着我和皇额娘的面咳了几声,捂住了纸巾,似乎染了急症。”皇上说。我却有些不安起来,毕竟力钧的调理着实有效,眼见皇上身子终于慢慢有了起色,他却在这个时刻突然染病,诊疗恐得停止。
正想着,我听到敲门声,打开门正是力钧。
他的面色并不蜡黄憔悴,只是精神不及以前罢了,在未正式请辞并取得两宫同意之前他依旧得来按时看诊。
照常为皇上把脉后,又提笔写了方子说:“皇上,好些日子您都未曾服药了,饮食调理之法但愿您能坚持下去。”
他说完便掏出巾帕急促的咳了起来,我眼见他咳完之后便迅速将巾帕揉成了一团,似乎刻意不想让人看见上头的血迹。
“臣……御前失仪,愿皇上恕罪。”他跪下说,皇上不忍心的说:“你既身子不好,便不必跪了。”
在将力钧送出门时,我见到那些太监站得较远,便顿住步伐忍不住开口问:“您……有请辞的打算吗?”
他的眼中竟闪过一丝不自然,却还是点了点头。
“可是,皇上的病情刚有起色。”我试图劝说他:“虽然我知道我的想法有些自私,可是我还是希望替皇上挽留您。”
他嘴唇一动,眼中闪过诧异却面露难色:“我的身子最近不大好,你也知道,实在有心……无力。”
他说完便快步离开,匆忙间似乎掉落了什么东西,我走过去蹲下身子见是方才他咳血后揉成一团的巾帕,许是走得急才掉了下来。
我打开来见到其中竟并无半丝血迹,脑中一震。他为何要说谎,且还演出这场咳血的戏,目的何在。莫非就是为了请辞,那他又为何突然急匆匆的想要借口逃离这个地方。
满腹疑虑的我捏着这巾帕回殿,皇上似乎也在思虑着什么。
“你说,他这个病来得这么急,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蹊跷。”他的话语让我一愣,手中的巾帕更紧。
原来,他也对力钧产生了怀疑。
力钧欺骗他之事,我又该不该说,但这是欺君之罪,皇上的性子依然存着冲动,到时难免怒火大发。力钧既然一直尽心治疗想必人品还是可信,这其中兴许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苦衷,倒不如我去了解一番再作决定,我想着。
余寒未消,又连夜下了两日雨,未有停下来的迹象,狂风大作吹斜了斗大的雨点,淅淅沥沥的蘸着凉意,仿佛这个春日比往年都要来得迟。
“让人送两石大米去给力钧吧,以作他病后调养身体之用。”从储秀宫回来的皇上一面说着一面让旁人收了伞迈了进来:“这大米从宫里特供给朕的那里头拿,对了,再告知他不必谢恩。”
知他平日因心急对力钧态度不好,然而他此刻却依旧还是不免露出软心肠来嘱咐要送力钧一部分自己的口粮;我微微翘起唇角,让他将沾染了雨水的斗篷脱下来。
“就知道您还是这么暖心。”我笑说。
“力钧今日请辞了。”他仿佛不经意的说。
竟然如此快!我都还未来得及了解个中蹊跷,我正拿过斗篷的手顿住:“什么时候?”
“刚刚在储秀宫那边他向我和皇额娘当面请辞。”
我难掩诧异,看了看外头的雨已小了许多,脑海中迅速窜出了一个决定。来不及向他解释转身便往外走,这是最后一次挽留力钧的机会。我不能见他不明不白的离开;况且,我太清楚,除了他,那群太医院的人是不会尽心为皇上治疗的,他也是唯一希望。
“是太后召我过去。”面对拦着我出岛的官兵,我掩饰焦急平静的说。
“有没有什么传召诏书?”那名官兵依旧不肯放行,我只好掏出储秀宫的牌子,他们知道了我之前是储秀宫宫女的身份,便放下了些许戒备。
在神武门,一顶轿子停在了门边,他应当还没有离开,在雨幕之中我焦急的寻找着,终于见到身着棕色长袍的一名老年男子似乎正掏出一道旨意向守门之人走过去。
我心中一喜,顾不上喘气的叫住了他:“力钧大夫!”
他的脚步一顿,扭头见到在雨中淋得狼狈的我,眼中很是诧异,犹豫了一会儿却还是接过随从为他打的伞独自向我迈步过来。
“这样大的雨,你……”他似乎也明了我不肯放弃,还想要来劝他,面容有些无奈。
“您当真要离开?”我方才跑得急,情急之下上气不接下气的说:“为皇上,可以…留下吗?只有您的医术值得信任。”
“我的病体已不适合在御前侍奉。”他满面为难之色。
“当真是因为此?”我直勾勾的盯着他,他却目光有些心虚的躲闪。
我不得不掏出了那个巾帕:“这是,您那日不慎掉落的东西。”
他的目光挪到那已被雨水打湿的巾帕上,拍了拍空荡荡的胸口,才知巾帕竟已遗失,被我戳穿了谎言的他面容骤然失色,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怎么就……不肯放过我呢。”见状,他叹了口气:“说到底,我压根医不好皇上,也无人能医治好皇上。”
我疑惑的望着他,他摇了摇头,缓缓道出的话让我面容逐渐苍白。
“这和医术无关,是在这世上,实在是没有人……敢医好皇上。”
第138章:身陷囹圄
一道闪电划过,大雨倾盆的声音恰好的让那些守卫听不到他的话,我的心却骤然收紧,细思极恐,只是不敢确认也不敢亲耳听到那些残忍的真相。全本小说网;HTTPS://щWW。.COm;
“既然事已至此,我就和你说实话吧。这人啊,就没有谁是不想要命的。因此,我不得不这么做,实在是……无能为力。”他感慨着,话语不免沉重。
本已打算离去,但看着已被雨淋透的我,他思索再三却还是面露同情的说:“你许是皇上身边难得的忠心丫头,不顾后果的胆敢跑到这来,见你如此诚心的份上我有几句忠告,你若愿意听便听着。”
“ 无论如何,你都万万不要逆了老佛爷的意思,若不然,迟早会丢了小命。虽然我也很同情皇上的境遇,但胳膊终究拧不过大腿,以你我的微薄之力又能改变什么?你也不要再犯傻,规规矩矩的行份内之事,才是明哲保身之举。”他 的话语带着无奈和认命。
他本是唯一一个和那些太医院的御医不同之人,也曾一心只当一名简简单单为病人诊疗的大夫,然而却不知入宫的那一刻便陷入纷乱复杂的局面中,每日都如履薄冰,认清现实的他早已决意离开漩涡中心。他做不到听太后之意,却也并不想送命。
我捏着巾帕的手无力的放下来,已能拧出水来的巾帕也随着风和雨从手中脱离,飘落到地上随着密集的雨流而去,我浑身仿佛也骤然失去了气力。
他的话那样句句一针见血却又道尽现实的残酷。
透过不断砸落在面颊上的雨点,我神情恍惚的转过身,却见到一名似曾相识的公公在宫殿的边角露出头来向我张望,见我的目光转移过去,他飞速的离开。
方才混沌的大脑蓦然又如醍醐灌顶,一阵密密麻麻的恐惧,那名公公似乎是前些日子从储秀宫调到瀛台的人。他竟一路跟踪我至此,莫非那日在屋外窃听的人也是他?当时起疑心的我还以为只是多心,未追至拐角。
看来慈禧不知从何时起已开始怀疑我,我的唇角透着一丝冰冷的笑,眼中粘连模糊的一切不知是雨还是泪,我伸手想要抹尽眼角的那片朦胧,却见到指尖粘连上一层淡黄色的脂粉。我竟忘了在雨中已被打落的妆容,也不知那名跟踪我的太监是否已看清。
雨珠依旧在源源不断的滚落,步履有些踉跄的我再一次感觉到那种浸入心扉的绝望。我改变不了他终有一日要离开我的命运,而我也不知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
那只巨大的推手不曾片刻停缓的将我们一步步推入深渊,或许,离慈禧找我的日子也不远了吧。
“皇太后让您过去一趟,看起来,心情可甚是不悦。”那日崔玉贵奉慈禧之命来召力钧过去,她向他说了什么已不可知;但定然不乏声色俱厉的责备,眼见“不懂行内规矩”的力钧傻傻的全力投入让皇上的身体当真有了起色,早已事与愿违。
我从未料错,从醇亲王到皇上,她故技重施。会为了不落话柄殷勤的为他找医师,但同时却把控着他们。
“这和医术无关,是在这世上,实在是没有人……敢医好皇上。”
“胳膊拧不过大腿,以你我的微薄之力又能改变什么?你也不要再犯傻……”
这些零落的片段仿佛跌落在地又重组着一一在我脑海浮现,像玻璃渣子镶入了心,扎得很深却不见血,只是,越挣扎便愈深,已拔不出来。
在四周无人的宫殿一角,我倚着墙角,心中似乎有什么一直在坍塌。原来,自以为浴火重生的我已不再是那个莽撞的小丫头,却依旧无能无力。我和他已身陷铜墙铁壁般的囹圄,原以为在黑暗中唯一摸索到的那一扇门,竟是牢牢封锁着的死路。
不知如何回到涵元殿,一路晃神,连周身何时已渐渐被黑夜笼罩仿佛都不知。 就像当初被投入井里那般,浑身无一不被毫无温度的冰水浸泡,凉意透过衣襟渗入肌肤。
天色已晚,我苦笑着,这样也好,至少,在浓浓的夜色中,不必糊上一层泥也无人再能看清我原本的面容。
“皇上,您别着急。”推开殿门,孙公公似乎正在劝慰着皇上,他焦急的徘徊着,听到咯吱的开门声,猛然抬眼看过来。
“珍……芸初!”他慌忙迎上来,情急之下,差些脱口而出珍儿。
他一把拉住我的手臂,紧蹙的眉间未舒展反倒蹙得更紧,满面夹杂着担忧的恼意在见到水人般的我之后全然消散,只余心疼。
“皇上,奴才就说芸初姐在瀛台当差许久了,不会走失,这会儿您该放心了。”孙太监笑着说,然而却无意间瞥到已被雨水全然冲刷后的我难掩清丽的面容,诧异的张着嘴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看什么!”见他望着我拔不出来的目光,皇上低吼了他一声。孙公公一阵激灵,慌忙磕头认罪。
“今日之事,不许说出去分毫!听见了么?”皇上不怒自威的低头望着他,他慌乱的点头:“是是是!打死奴才……也不敢说。”
“奴才……奴才在门外守着。”他惊魂未定的退下,关上了门。
我嘴唇乌青,冻到快要失去知觉的僵硬四肢不禁哆嗦起来,皇上来不及盘问我今日之事已手忙脚乱,想要亲自为我将湿衣裳换下,但他身为从未伺候过别人的九五之尊却笨拙的不知从哪下手。见着他的模样,我的眼角更是一热,仿佛下一秒,那抹温热便要溢出来。
我自行去换了衣裳,他便用冬日厚厚的棉被将我裹了起来,又端来一碗姜汤:“这是我方才差人做的,快趁热喝了。”
“已经春分了,您反倒为我裹这样厚的被褥。”眼圈红肿的我无奈一笑,又感动却又不免生出酸涩。
“这次,不能见你再感染风寒。”他说着,为我整理褥子的模样生疏却细致。
眼角那一串温热终于还是兜不住滚落下来,突然,闪过那么一个不切实际的念头,我紧紧的抓住了他的手,他一愣。
“皇上,我们离开这里吧,一起离开好么?”我双目含泪,又透着一丝恳切。明知这个想法有多么离谱,然而,却还是不管不顾的脱口而出。
他反倒失笑:“说什么傻话。”
“你是担心今日真实面容被孙公公见着了么,放宽心,他是这里唯一值得信任之人。”他轻声说:“今日你突然出去,过了几个时辰见不到影子,我却不能派人去找,连焦急之色都不能让那群人看出来。只告诉了孙公公,在这干着急,恨自个儿不得亲自出去寻你!”
“皇上,我是说真的,和我一起离开这里,好吗?你不再是天子,我也不是珍妃,也不必再当小心翼翼的小丫鬟,我们只当普通夫妻。”我摇了摇他的手臂,满目祈求。带着那么一丝近乎不可能的希冀,只求他能轻轻点头,纵然是骗我也罢,也算是配合我做完这个永远难以实现的梦。
多想就这样,拉着他不管不顾的逃离这个华丽却危机四伏的牢笼,不必再无能为力的看着他饱受折磨,不必再如履薄冰的在旁人面前和他扮演着主仆,惴惴不安的担心着慈禧突然的宣召,甚至可以自私的不再顾这个千疮百孔的大清。只我和他两人,远离一切纷争,在乱世中隐逸。
他全然愣住,已看出我真切的渴盼,沉默了半晌。
“如果有下辈子,我想。” 在我万般急切的目光中,他的声音沉静。
紧紧抓着他的手渐松,眼中的火光熄灭,我黯然的缓缓垂下头。他果然,连欺骗我都不肯。
“莫说亲爸爸层层派来监视之人让我们不可逃脱,如今外忧内患的局面想必你很清楚。这辈子,已身不由己, 有太多事情我都放不下。”他在我身旁坐下,凝视着我的双眼透着诸般无奈。
听着他沉毅的话语,我依旧不免失望。我怎么忘了,他的内心从未变过的那分刚毅和坚持,是因为他的生命中不单单有我,还有身为君主的责任,他从未放下过。
“如果,你能自私一回,为自己活一次该多好。”我鼻子一酸,带有一丝颤抖的伸手触及他瘦削却沉稳的面庞;就像冬日的傲立寒梅,眸子中满是倔强得不曾放弃的坚忍。
“珍儿,让你和我受苦了。”他紧握我的手,轻叹:“自打入了涵元殿,你便没有过一天好日子,实在委屈你。”
我连连摇头,竟一时说不出话来,担心一开口便会哽咽。望着他的眼眸,心底一阵刺痛,他并不知我们已陷入的绝望境地,也不知或许随时我们又将分开;前方已迷雾重重,不得不让我担心如果这次再走失,是否彼此就彻底再寻不着。
皇上开始奉慈禧谕旨,宣布再度仿行宪政,然而作为大清临终前垂死挣扎般的最后一次改革却再度掀起了一股躁动不安的暗流。
但不知是否因那日隔得远又是在雨幕中,那名跟踪我的公公或许未见到在雨中我晕染的真容;在终日的惶恐不安中,我迟迟未等到对我的宣判。
桌案前拟旨的那个身影正锁眉思索着,毛笔在他的手中走走停停。他似乎并未因慈禧这次主动掀起的改革而露出半分喜意,他将笔放下,晾干墨迹。
“皇上,这次的改革是不是有诸多不如意之处?”我问。
第139章:捉摸不透
“皇额娘的意思是想要力挽狂澜却又不想动其根本,说到底,旨意下去我也并不知会否有什么成效。全本小说网;HTTPS://щщщ。m;”历经起伏的他看得很透彻,似乎对于这次并不算真心的宪政并未抱多大希望。他心知肚明将政权牢牢在手心攥了大半辈子的慈禧不会舍得放弃权力全心全意的实行立宪。
“皇上,这是应您旨意,力钧呈上来的他自个儿的诊治方子,请过目。”孙公公跪下呈上一叠纸,上面记载着密密麻麻的药案。兴许是皇上之前对他突然咳血半信半疑,而让他离开后呈上治疗自己咳血的药案以此证明他着实是因病请辞。
“他的病不知何时能好,说到底还是他的法子有效用,最近又觉症状反复了。”他的手攥着拳抵唇咳了一声,感慨着。
我的心却一沉,知那药案对于精通医理的力钧来说他自己编造一份瞒过皇上已绰绰有余。只是,那日的情景似乎重又浮现,每思及力钧的那些话,残酷的现实便不容忽视的再次席卷过来,纵然我并不想再多想,只要好好的多在他身边一日便好。
“怎了?”他突然的问话将我的思绪拉了回来,我竟不知自己方才难掩的忧色已露脸上。
我摇了摇头,挤出一道笑容来。
是夜,正打着盹的我被一阵咳嗽声惊醒,我见到依旧在闪着微弱光亮的煤油灯,才想起自己竟忘了熄灯便不知在何时进入半眠的状态。
“皇上,是不是这亮光扰了您。”我起身端起煤油灯轻声问。
“凉。”他如呓语般,刚准备灭灯的我顿住,却见到他睁着的黑雾般的眸子,他似乎一直都未入眠。
“您还未睡着?”我诧异的放下煤油灯走过去,他咳嗽不止,面色青白:“窗子,都关了吗?”
“都关了,您还冷吗?”我从内室取了被褥来,明明已入春,然而盖了好几层褥子后他方才不再说冷。后半夜,他满额汗珠却冷到瑟瑟发抖,我探了探他的额头,似乎并未滚烫,相反有一丝凉意。
我打了一盆热水,将巾帕蘸满温水细致的为他擦拭着汗珠,总觉着有些不对劲;天刚亮,我便让孙公公去找御医过来。
“芸初,皇太后召见您过去,说是她想念你的手艺了。”掌事公公亲自过来告知我,神情中透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
我的身子一震,密密麻麻的恐惧骤然攀爬上了脊背,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强壮镇定,一直惴惴不安之事终于还是避无可避的到来了吗。
我不放心的看了一眼已被太医包围的那个身影,转身支撑起些许勇气踏上离开瀛台的小船。水面上起了薄薄一层水雾,在这寂静的空气里听到木桨掀起的水花声都愈加激起我的不安来,两手不自觉的揪着衣袖,努力让自己不要失了分寸,率先想着应对的说辞。
储秀宫里头的光线有一丝暗,连名贵的雕花桌椅都满是积淀的厚重之感,每靠近一步心中的忐忑便多了一分。
一身锦绣华服的慈禧正半倚着假寐,身旁的宫女连喘气声都变得小心翼翼,李莲英见我已到挥手将其他人全部遣退后,这才小声的喊了一句:“皇太后。”
她缓缓睁开眼,看着跪在地上的我,她的神情未有波澜,反而悠然的一手转动着手指上的金护甲。
“不知,此次皇太后想要吃哪一种点心。”我装作冷静如寻常那般低眉顺眼的说。
“芸初啊,你去涵元殿当差有多久了?”她仿佛闲谈的语气,却让我心中更是摇晃不平。
“有好几年了。”我轻声说。
“你还记得你最初自请去瀛台时说的话么?”她微微挑了挑眉。
“奴婢……之所以留在紫禁城便是为了替姐姐报答您的恩情,只要您吩咐,奴婢必当鞠躬尽瘁。”我不明她话中之意,但却知她此刻提起定然大有深意,无论她是否重新怀疑我是珍妃,但既然我去挽留力钧的那一幕已被探子见到,她应当已获知我的心向着皇上。单这一点,我便已犯了大忌,或许下一秒她便会撕破这一切伪装的平静。
“记性不错,那么,你可还记得当时哀家对你说过什么?”她的声音如平静却暗潮汹涌的湖面,我咬着唇,强压慌乱。
“若犯错,便是……死罪。”虽然面上支撑着最后的镇定,但面色已渐渐苍白。如同又回到了投井的那一日,逃过一场死劫,换了身份和名字却还是逃不过一死。只是,我依旧还来不及向他道别。
心底已渐渐不抱什么希望,只是隐隐担心若我这次出门再也没能回去,本就身子每况愈下的他又该如何接受这个事实。
慈禧静默了半晌,站起身来,随着她步伐的迈近,我有一丝绝望的闭上眼。然而,却觉一双手将我扶了起来,面前是她如深潭般捉摸不透的眼眸,我垂下头去。
“这些话还记得,便好。”她的面容上竟有一丝莫名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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