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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子监绯闻录-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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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泽棠这才看向秦砚昭:“即是世代从医,怎至你辈却宁入仕治事,而不愿以医技普济众生?”
秦砚昭搁下茶碗,慢慢说:“家父也屡问知,我回他道,一为吾朝民间医者地位低下,二为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李光启微愣,暗诧女婿平日言行十分得体,怎今却锋芒毕露,急去看沈泽棠神情,倒如常的平静。
松口气又惴惴,这沈二原就喜怒不形于色,实难猜透的。
沈泽棠嗯了一声,问秦砚昭:“看过你的官册,任员外郎时主责治理河道及监管水利。现为农历六月正是行雨季时,往年此时必会黄河决口,洪水肆虐,致房舍化虚,舟行陆地,人畜漂流。而水难后,蝗灾亦接踵而至,所见黄流沿途哀鸿遍野、饿殍千里,其景惨不忍睹。可朝廷每年拨于治理河道的银款以千万两计,却屡不见成效,你可有何想法?”
秦砚昭站起,至沈泽棠面前跪下,作一揖后道:“下官原在江淮监管运河,保运粮货官船通畅来往,至汛期常出官船漂没,粮货殒毁事故,屡受朝中官员弹劾,责难其咎。”
李光启老脸一红,他可是在沈二面前,吹嘘自个女婿政绩卓著,屡受嘉奖。。。。。。。。这沈二又是个记性奇好的!
秦砚昭继续道:“依下官所见,黄淮融汇贯通,治黄亦是治淮,二者唇亡齿寒,实难割裂分施。行雨汛期即来,根治黄河下游迫在眉睫,按我之法,修巩三堤,束水归槽以此缩窄河道,以水冲沙,沙随水走,才可降地平防决口。”
李光启忙插话进来:“我这女婿曾上疏奏章呈请,却被驳回,徐老儿仍延用北堵南疏、分流杀势之法,实是固步自封。”
秦砚昭冷笑:“哪是甚么固步自封,只为贪墨寻的借口罢了。修堤堵口上奏朝廷,请领巨额银款,款至已贪拨过半,所余不够只得偷工减料,前阵听闻,荥阳冬令耗银千万修堤,五月惊现裂痕,引得黎民百姓怨声载道,不知沈大人可有听闻?”
沈泽棠依旧平稳的语气:“略听一二传说,倒未见有人奏疏。。。。。。。。!”面色一凝,倏得抿唇止言,三人眼神交递,彼此都嗅出些诡谲来。
默了半晌,沈泽棠复看向秦砚昭,沉声道:“工部右侍郎缺职多人觊觎。你在各举荐官吏中并不出色,若是看李尚书面委任予你,只怕难服众口,若因此对你生出怨恨,只怕官途会多阻不顺,我倒有一提议,不知你可想听。”
见秦砚昭颌首作揖,他渐趋温和地说:“荥阳河堤告急,我会奏疏你为右佥都御史,前去总督河道,另命你同时追查荥阳南河段堤裂一案,如若此次汛期稳定度过,堤裂案你亦能查个水落石出,工部右侍郎之职定非你莫属。你可敢担当?”
秦砚昭抬头,不是滋味的看向沈泽棠,儒雅谦和的面庞,极易亲近的模样,其实皆是假相。
与虎谋皮,大抵就是他此时的感受。
。。。。。。。。。。。。。。。。。。。。。。。。。
黄昏向晚,半庭新月如钩。
筵席总有曲终人散时,一阵爆仗青烟袅袅飘散。
但见李府门前乌压压占了一街,有的官客正互相寒暄拜别,有的已乘车马陆续驶远。
沈泽棠未乘马车,沿着繁花胡同靠里侧粉墙,背着手慢慢朝前走,饶有兴趣看着数百秾杏,压着墙头探梢出来,殷红如赤焰霞喷一般。
徐泾可没他的闲情逸致,皱眉凝思问:“二爷原属意工部员外郎贾万里任右侍郎一职,怎又突然变了主意?”
一辆马车轱辘驰过,沈泽棠才低声道:“贾万里虽对我忠心不二,才能却不匹,给他此职恐也做不长久。秦砚昭则不同,有胆识有野心颇具才能,现还青涩,过几年再看他,定会有番大作为。”
“可二爷前才查过他底细。”徐泾很是不解问:“并不是能拿捏之人,若日后却被徐首辅所用,必会成心腹大患。”
沈泽棠收回视线,看他一眼,唇边起了笑意:“秦砚昭若能将此次黄河决口整治,汛期无灾害,使沿边数万黎民百姓安然度过,这算得了什么!”
又道:“我让他查冬令堤裂案,自有我的原由。年前荥阳南河段一千万修堤堵口经费,是兵部侍郎徐镇功兼河道总督时,提请并得银款。我已暗得人报,他昏聩骄奢,溪壑无厌,必是从中贪墨,只因是徐炳永的亲侄儿,无人敢得罪奏疏。若秦砚昭禀性刚直,不畏强权,有能耐查出真凭实据,将其扳倒。不仅可敛徐炳永嚣张狂肆气焰。。。。。。。。”
顿了顿,颇含意味说:“秦砚昭即便日后想依附他,也是不能了。”
徐泾刹时醍醐灌顶,睁睁瞪看沈二爷衣袂缱风,洒脱的走至马车跟前,由沈桓伺候着隐入舆内。
他心胸微乱,万般滋味难以形容,幸不曾与他同朝为官,否则怎么死的都不晓。
借刀杀人,他忽然很同情那把刀来!
。。。。。。。。。。。。。。。。。。
秦仲接得宫里来召,德妃娘娘肚痛不止,怕是要生了,急让他非去不可。
刘氏随他一道提早赶回秦家,平日若进宫,秦仲穿袍戴冠都由她一手打理。
舜钰则待到秦砚昭送完官客后,才上了马车。
原以为他依旧会骑马而行,哪曾想呢,听得车门一开,秦砚昭竟随脚跟了进来,在她对面淡然坐定。
备注:沈二,为了把你写的很厉害,我尽力了!
第壹零伍章 秦梦销(二更)
清风明月挂枝头。/全本小说网/https://。/
马车嘎吱嘎吱的摇晃,窗帘子一掀一阖,才过一个卖胭脂摊子,又见个老妇人,面前摆小炉,火苗孳孳舔着小锅底,极有耐心地慢煮青梅,那酸甜味儿,丝丝直往路人鼻息下钻。
今是芒种节气,京城历来有煮青梅的习俗。
舜钰手端一白瓷碗糖水,里嵌几颗青黄酸梅子,圆墩墩的饱实可爱。
是秦砚昭买来给她吃的,前世里藏匿秦府时,她是爱极这酸中带甜滋味的,可后来呢,日子过得实在太苦涩,她只嗜甜了。
调羹舀划稀稠糖水吃下半碗,含颗梅子,蹙着眉不想再吃,秦砚昭不勉强,接过,把剩下的甜水吃完,一颗一颗啃去梅肉,吃得眉宇不皱,津津很有味。
他原来可极不爱吃这个,他们原来都变了!
舜钰茫然瞟过秦砚昭俊朗容颜,去挑窗帘子朝外头看:“你何时知晓我的事?秦柱和李嬷嬷。。。。。。我自会打算,你不该手上沾血的。“
”甭问我怎么知道,知道你是田家九姑娘足够。“秦砚昭语气很柔和,没了往昔冷洌:”官场争斗不由人,我总是要手上沾血的,早晚而已,不缺这两个。“
舜钰吃惊的看向他,帘子随荡下来,他的脸儿忽明忽暗,透着些许散不去的疲倦:”你个女孩儿怎样不好,非要科举入仕作甚,若被发现便是死路了,可是想查你家的灭门案?“
见她颌首,默默不语,秦砚昭无奈的很,她前世里那般能耐,都贵为皇后了,不也没查出个子丑寅卯来?
”沈尚书许我条件,去荧阳治黄河决口,并暗查治水经费贪墨案,如若顺利,我即可授任工部右侍郎,三品官职。“他并无炫耀意味,只是淡淡的说与她听。
舜钰怔了怔,半晌气不打一处来:”你可着他道了。即便你得右侍郎一职,也把徐炳永得罪,若不依附沈尚书他,你官场仕途誓必寸步难行。“
沈二爷,无论前世或今****/臣/佞/相本色不改,舜钰戚戚地咬牙。
“依附他?只要能给予我高位,也未尝不可。”秦砚昭深眸瞅她,替自个报不平的模样,稍顷微微笑了:”你就别女扮男装罢,我去替你查案,直待水落石出后,我便带你远走,去哪里都依你。。。。。。。。。可好?“
可好?。。。。。。。。。。。。她曾那么殷殷期盼!
他怎能说出这样撩拨她的话呢?今才纳吉,才定下八月中秋成亲呢,那样美丽温良的大家闺秀,怎能生生辜负?
舜钰倏得眼眶酸涩的很,她忽而觉得累极了!
暗涌的青春正肆意揉捏她的身子,胸前勒的喘不过气儿,臀瓣她悄掐过,也有了半弧曲弯,她的眼眸更水,小嘴更红,女相愈来愈明显,日后招惹来的不只龙阳断袖,还有徐蓝那样的坦荡武生。
她该如何通过科考搜身,如何官场历事,还有身中的蛊毒,数日前痴缠沈泽棠,红花又开一瓣。
远远近近许多事,让前途如烟雾绕迷蒙一片,她其实亦萋萋惶惶,终日难安,一个人拼死硬撑!
。。。。。。。。。。。。。。。。。
秦砚昭等了会,却见舜钰低眉垂眼默默地,颈子处,露出他掐的青痕指印。
他有随身携带薄荷膏的习惯,从袖笼里边取出边朝她道:”你凑过来,我帮你颈子擦点膏,没两日就会浅了。“
语气分外的温柔,含杂着几许怜惜。
舜钰眨着湿漉漉的眸子,抬头正看见秦砚昭唇边浮起的笑意,他其实是个冷情的人,素日不爱展颜,可他一旦弯起嘴角,凤眸便熠熠生辉,浑身透出股子温暖来,让失魂落魄受伤的人儿,忍不住想把那暖汲取。
空气莫名的又潮湿又热燥起来,瞧着秦砚昭渐渐凑近过来,甚至能听见那似深又浅的温热呼吸,迎扑上彼此的面庞。
不知是怎得生出的勇气,舜钰眼眸半张半阖,忽然伸出手儿圈围上他的颈,垂首埋进他清冷又宽厚的怀里。
秦砚昭不曾预料她有此动作,怔了怔,脸上瞬间漾的全是欢喜,亦伸出手将她柔软的腰儿拥住。
却听得舜钰清晰脆弱的声音,在他耳畔低求:”你退了亲吧!现就带我走,走得远远的,不再回来。。。。。。。。可好?“
可好?。。。。。。。。。。他该欣喜的答应不是!
。。。。。。。。。。。却心底怎生出一丝犹豫!
“你的家仇血案不查了么?“他的语气异常的温柔:“工部右侍郎唾手可得,此时半途而费我不甘,舜钰你给我些时间,一旦查清你家的案,我即抽身而退,决不食言。“
”可你要成亲了。。。。。。。。。!“舜钰嗓音闷闷的,一半哽咽一半含混。
一手抚上她单薄瘦弱的脊骨,展了小女孩无助可怜的模样,是全身心把他依附呢,这种感觉很新奇,说不出的滋味!
”我并不欢喜她,却离不开她父亲扶持。“秦砚昭柔哄着她:”我的心皆在你这里。“
怀中的身子一僵,他还不待反应,女孩儿已猝不及防地抽离开,快得如鱼儿滑梭般,让他一时抓捏不住。
一阵夏风顺着帘子缝隙溜进,秦砚昭顿觉胸前一片凉意,皆是她沾染上的眼泪,竟是哭了这么久。
”舜钰!你听我说。。。。。。。。。!“他看着她慢慢整理好衣裳,用帕子把脸上的湿擦干净,再将浅蓝巾重新绾系,眼眶还泛着红肿,却平静极了。
秦砚昭心里莫名惶恐,寒意渐生。
方才那个在自已怀里,求他带她走的女孩儿,好似是一个梦,现在大梦初醒,一切回至初时。
舜钰打断他要说的话,实在笑不出来,索性撇着唇冷冷:“舜钰我权术谋略委实不逊于你,自会查清灭门真相,还田家清白声誉,就不劳表哥多费心了。“
顿了顿,继续道:“舜钰福薄,担待不起表哥这颗心,给你要娶的妻吧,莫要辜负她。”
“你说的这是甚么话!你听我说。。。。。。。。。”秦砚昭急了,伸手欲去握紧她的肩,却一个摇晃,重跌回坐椅里。
原是到了秦府门前,一个女人不知从哪横穿而过,赶马的车夫猛勒紧缰绳,停得忒仓促。
也就这当儿,舜钰已匆匆跳下马车来,头也不回的离去。
第壹零陆章 争名儿
敬一亭正房,祭酒办公之所。全本小说网,HTTPS://。.COm;
窗外夏蝉聒噪的千转不穷,窗内光阴静谧,仅有衣袍窸窣蹭响,及偶尔轻微咳嗽声。
其实房内坐数人。除祭酒宋沐、司业吴溥外,另有五经博士五人、助教十人、学正五人。
三两人一桌案,南北东西围座得满满当当。
冯舜钰与崔忠献并肩立于中央,皆是容颜俊秀的翩翩少年郎,一个沉静端稳,一个丰采飞扬。
季考的试卷已传递一圈,复又回至祭酒宋沐的桌前,他手中翻卷,抬头把二人细看,心中实在犯了难。
想起上月监事沈大人、对几名监生文章的评注来。
他尤记崔忠献被批为文章典瞻风华,似喻作又不足言,才人之笔,擅锦上添花。实在评的精辟!
冯舜钰的文章沈大人不曾作批,他还觉蹊跷,此时倒全然明白过来。
实在不知该如何作批,该生尽得大儒方希古先生真传,长短处十分鲜明。
长处为所作绩文深谙经术,所撰制义清真雅正,理法兼备,为艺林楷则;短处则为所作太过周正严谨,拨动不起看人思绪共鸣,可这并不是评判文章锦绣的标准,点出此理反有贻笑大方之嫌。
“诸位看过试卷,觉得此二人何人能升中级堂?”宋沐端起茶碗,厉眼朝众人颜面扫去。
有忌畏崔忠献背景的,指着他选,刘海桥气得面红耳赤,直道胡闹,舜钰之文人间天上少有。唐冠甫含针带芒的嘲讽,都替你那爱徒打扇了,能不好嘛!
刘海桥扯着唐学正的袖要打,司业吴溥喝斥君子动口不动手,实有辱斯文。
更有摇摆不定嫌事烦的,直言让监事沈大人来择选,他指谁便谁。
宋沐一碗茶吃到浅底,但见满堂争议吵闹不休,也未得出个结论来,正蹙眉欲叱责,忽见博士管庆林的袖笼里,不慎滑出把川扇儿,摔跌在地上,顿时有了主意。
他清咳一嗓子,众人速静,这才看向冯崔二监生,拈髯慢道:“我曾许诺过,你二人季考成绩若能位居优等,则择其一更优者入中级二堂。试卷众教官传阅评判过,因各有喜好,实难分出你俩伯仲。我倒心生个法子,不如你俩在此当堂比试,胜者优出,可敢?”
舜钰颌首应承,崔忠献作揖笑问:“不知先生要出甚么题考我们?”
宋沐让管博士把川扇儿递给他二人捏握打量,半晌后命:“你二人把这川扇儿各颂赏一番,诗词曲赋不限,谁做的奇巧韵足,新颖婉丽,谁便胜出。”又转而朝舜钰道:“念崔忠献从高丽而来,吾朝礼仪之邦,自当是谦让他先来。”
舜钰答是,朝后稍退一步。
刘海桥不高兴,抢占先机,先入为主的老派思想可不是闹着玩的。
却也无甚法子,只把舜钰怨念的瞪一眼,这老实孩子!
都这节骨眼儿了,讲什么礼仪之邦,谦让又是什么劳什子!
崔忠献倒也不客气,把扇儿张开又聚阖的反复打量,这种满脸褶皱的折扇从高丽进贡而来,因着稀巧轻便,又可折叠入袖,便在吾朝迅速流传开来,你瞧小市街面里,凡有画团扇铺的地方,必也有折揲扇铺可寻。
他低眉垂眼凝神稍顷,忽笑了,颇为潇洒地擎晃折扇,咏颂道:”几股湘江龙骨瘦,巧样翻腾,叠作湘波皱。金缕小钿花草斗,翠条更结同心扣。金殿珠帘闲永昼,一握清风,暂喜怀中透。忽听传宣须急奏,轻轻退入香罗袖。“
话音落,众教官颌首赞许,连刘海桥也挑不出毛病来,崔忠献把此扇儿词所制材料、式样,金缕扇面画等讲得细致,甚把帝王都扯将进来,你怎能说他作的诗词不好哩!
宋沐听得极喜欢,却不显露,只朝舜钰瞧去道:”崔生已完毕,冯舜钰轮你来作。“
崔忠献面露得色,把手中折扇递至舜钰面前,神情似笑非笑,清悠道一声”承让“。
舜钰不置可否的接过扇儿,心里暗自琢磨该如何应对,崔忠献一词《蝶恋花》惊艳四座,若自个也以诗词应对,怕是要落下风。
她想了想,拿定主意,这才朝宋沐作一揖,朗朗道:”崔生此词做的大情大雅,我若随之自愧定不如,遂想反其道行之。“
”冯生此话应当何解?“宋沐很惊奇,颇有兴味的神情,其余教官亦竖耳倾听,一时杳无人声。
舜钰继续说:”先生即说诗词曲赋不限,学生立即想到,如今巷陌里厝正风行的时调小曲,名唤挂枝儿。一般七句四十一字,可加衬字,平仄韵通,曲调泼辣鲜明,俚俗气息浓厚,且不问南北,不问男女,不问老幼良贱,人人习之且喜听之。”
她顿了顿:“学生要以此大朴大俗,来对崔生的大情大雅。”
”好徒儿!“刘海桥听她一句,赞叹一句,惹得众人歪鼻咧嘴嫌弃一片。
舜钰把折扇撑开,边看边抿着唇道:”这川扇儿一根红骨,金钉铰,金洒面,我用挂枝儿分别来唱它。“
遂指着一根红骨:”扇子儿,我看你骨格儿清俊,会揩磨,能遮掩,收放随心,摇摇摆摆多风韵!“
又一指着金钉铰:”扇子儿飘飏飏,你好魂不定,要拘管你,下跟头箾个钉。“
再指着金洒面念道:”卖俏哥,你卖尽了千般俏,白汗巾,棕竹扇,香袖儿里笼着,清溜溜押几句昆山调,谁人不羡你,伶俐更丰标,是那一个有福的先生也,受用得你万般好。“
舜钰道毕,把扇儿去递给博士,管庆林接过,朝她和蔼的赞赏:”你这挂枝儿作的极好,才发现自个得有此扇,实在是有福气哩。“
一众皆笑起来,虽都是国子监里的宿儒大家,平日自是风雅惯了,乍一听这现编的小曲小调,却觉得有韵味极了。
崔忠献敛了笑意,看着身畔这个只及他肩的清秀小书生,原不把他当回事的,哪想却大意轻敌,她竟如此深藏不露,并不比他差哪里去,或许,他还不如她也未可知。
又是一番喧嚣争论后,宋沐一拍桌案上的响木,他已有了论判。
舜钰神情一凛,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第壹零柒章 行渐远(二更)
出敬一亭,舜钰即瞧到刘海桥立在廊下,背着手闲看笼里蹦跳的雀儿。全本小说网;HTTPS://щww。m;
她忙上前,恭敬作揖,道一声先生受累了。
刘海桥这才转身,目光炯炯地看她眼眸含笑,半晌眉宇皱起一个川字:“你如今得入诚心堂,是否想着终可离了我,那字就不用再练习?“
嗯。。。。。。。。。。舜钰心中已点万次头,她才不要练奸臣佞相的字哩!
却也不敢言表,嘴唇蠕了蠕:“学生哪里敢!”反正她现如孙悟空,钻出如来佛的手掌心,想练谁的字就练谁的字,谁也甭想管得了她!
方才祭酒宋沐宣了论判,鉴冯舜钰与崔忠献才能不相伯仲,实难分出高下,索性二人同时升入诚心堂。
这倒是一了百了的好办法,皆大欢喜,无人异议。
刘海桥阅人无数,看着舜钰眼神闪烁,便知她心中所想,沉下脸冷道:“冯舜钰,你很高兴离了我是吧。”
“先生待学生如父子,素日里悉心授业,严加管教,今日才得不输崔生。”舜钰一抿唇儿,颇惆怅感伤的神情:“只怕日后再无机缘、遇到如先生这般的先生了。”
刘海桥打量她会儿,脸色总算缓和下来,清了清嗓子:“。。。。。。。。。你倒不用太难过,我们师生缘份未尽,我亦调入诚心堂讲学,即是中级学堂,更应严格律已,你的字我委实不满意,今加练三百个,明日拿与我案前改批。“
话说完遂不再理她,肃穆着脸辄身走了,没让舜钰看见他唇角浮起的笑意。哼,小狐狸还是嫩了些!
舜钰有种自个被耍的感觉,这种感觉很不好。
她怏怏的朝斋舍方向去,拣着槐树荫下走,可额上沁出的汗滴不绝,怎六月已是蒸笼天,听夏蝉嘶的嗓子都似沙哑了。
贴胸缠围的布条儿悄悄湿透了几回,总是半夜里至盥洗室清理自已,倒还得感谢刘海桥迫她习不完的字,不曾引得谁猜疑过。
远远见秦兴朝自个奔来,舜钰索性赖在树影下不走了,烈日毒辣辣,晒得青石板路白苍苍的,隔着单薄鞋底也不管用,直烫脚底板儿。
秦兴气喘吁吁地站定,用袖口抹把淌到嘴边的咸湿,语速极快的禀话:”昭三爷在‘崇教坊’等小爷去见一面,他今急着要离京,听闻要去数月,不知何时能回哩!”
舜钰只盯着脚尖看,默了半晌,才闷闷道:”有啥好见的?我同他并不亲密。你去回话,就说我还在上课哩,先生严厉,不让出来见客。“
秦兴挠挠头,有些为难的嘀咕:”昭三爷可是绕了老远的路赶来,瞧这酷暑大日头的,小爷去见见又无妨。。。。。。。。。。“
”要你去回话你就去,多嘴多舌的作甚。“听得冷言低叱,抬眼见小爷神情阴沉沉的,他缩缩肩,应诺了声,朝来的地复又回返而去。
。。。。。。。。。。。。。。。。。。。。。。
秦砚昭立在马车前,有一下没一下摇晃着竹骨洒金扇儿,扇出的风是热的,他背脊处的衣裳,已深了颜色,却无离开的意思,极有耐性等着人来。
那晚舜钰从马车跳下直奔回玄机院,他心急火燎地追去,却在二门被几个叔叔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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