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绾天下-第1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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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围的人包括舅舅周却在内,都不认为自己有练习武功到多高境界的必要,因为,作为二殿下的自己,将来做一军统帅也罢,为王也罢,永远不会有身履险地的一天。

    刀剑之痛,他只能靠想象来体会,想来,那一定是会痛彻心扉的,何况是断臂,他就听母后讲过,父王闾丘羽当日断臂后,曾经痛得昏死过去,整整三日三夜才醒。而每逢天气变化,更是如万千冰箭钻骨,苦痛不堪。

    再想想断臂之后的情形。他曾无数次想象过自己金戈铁马,左手执辔、右手举戟,率领翼国铁骑踏平雪国的情景;他也想象过自己气宇轩昂,大步上堂,王者之姿踞于朝堂的样子。他就是没有想象过,自己马不能骑,戟不能举,一条袖管空空如也。

    这样的自己,坐在朝堂那把椅子上,别人当你是王,可是,当你走下金阶,步入市井百姓之中,你就只不过是一个残疾人而已。周围的人,会以异样的眼光悲悯你或者蔑视你,脚下则会躲着你,你是一个残破不全的、丑陋的怪物,其凄凉还甚于毁容。

    仅只是面部毁损时,你还可以内心强大,还可以面目狰狞,谁敢可怜你、蔑视你,你就扑上去拧断他的脖子。可是断臂的你,残疾的你,面对世人的鄙视和怜悯,除了垂下你卑微的眼脸,祈求世人的善良和怜悯,甚至唾面自干,无力的你,无能的你,还能如何呢?

    他忽然想起,自己从未见过父王微服出巡前往民间,他一直觉得自己很了解父王,现在看来不是,他竟从未曾想过,父王的内心,是不是也有他很痛苦、却不为人道的一面。

    唉,他终究做不来父王的儿子!

    父王可以断臂求生,自己却做不到断臂求王;父王可以坦然面对一截空空的袖管,自己却万般不敢;父王可以做到对自己狠,而他闾丘闵幽正如母后周致所言,真的是只能做到对别人狠,做不到对自己狠。

 第三百九十一章 飞鸟

    二殿下闾丘闵幽的脸渐渐苍白。//全本小说网,HTTPS://。)//他一直骄傲于自己是最肖父的那个儿子,却其实,根本不是。自己何止是不肖父,他根本没法肖,他实在比父王差远了啊。他甚至梦想有一天会超过父王,现在却连肖父都谈不上,他不过是一个永远及不上父王的闾丘家的蝼蚁罢了。

    舅舅周却说的没错,自己除了父王留下的那把青蝶剑和闾丘这个姓氏,一无所有,连父王的勇气都没有继承一点,遑论智慧、霸业。离了闾丘这个姓氏,自己什么也不是。

    父王,对不起,我做不来你的好儿子,做不来你肖父的儿子。二殿下闾丘闵幽惨然而笑,他忽然看清了自己,原来,那个一向自诩强大骄傲的二殿下,竟是如此的懦弱,如此的不堪一击。

    二殿下闾丘闵幽颓然倒地,箕坐于那把跨刀之前,先是嘤嘤而泣,继而放声大哭起来。

    这悲伤绝望的哭声中,王后周致率领天怜公主等拂袖而去,只留下那些戴甲持械的北关兵。闾丘闵幽听见母后周致临去时留下一句话:

    ——二殿下闾丘闵幽永禁霆钧阁。

    二殿下闾丘闵幽还听到母后周致的一句话,是在母后周致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转阶后传来的声音:

    ——如果二殿下愿意,帮他请来北大街临水坊的卖花姑娘相陪。

    可心,可心,可心,这个温柔的名字叠叠荡荡响起在闾丘闵幽耳侧,让他的心忽然之间就癫狂起来。

    二殿下闾丘闵幽想着自己刚才不敢断臂,潜意识里,未尝没有可心的因素。他的私心,未尝不是想为可心留下一双有力的臂膀。

    他不能想象,断臂的自己怎样去拥抱那朵清冷的雪花,怎样将她箍紧在自己的双臂之间令她融化。就算她不嫌弃自己,肯追随自己。

    可是,断臂的自己还能给她幸福么?只怕连一个普通丈夫能做的最简单的活,譬如从井里挑水灌田,收割麦子等,自己都无法做到,更何谈为她征战沙场、斩将夺旗。而就算她能接受这一切,可自己又怎能忍受自己这样无能无用。

    如今,可心就要来了,自己的双臂也留下来了,可是,可是……闾丘闵幽忽然觉得浑身发冷,见了可心又如何?自己怎么有脸向她伸出双臂?怎么有脸去拥抱她呢?

    前些天,可心还在自己的耳边说“我有世上最勇敢的男儿”,可是,今天,她心中这个勇敢的男儿,竟是连捡起跨刀在手臂上比划一下的勇气都没有的,他其实是天下最懦弱的男儿。

    如果这世上只有两种人:蝼蚁和英雄。那么,可心自以为得到了一个英雄,可其实,她得到的只是一只蝼蚁。这只蝼蚁,是我闾丘闵幽给她的,而我,完全可以给她一个英雄,我有这样的责任,也有这样的机会,可我却选择了给她一只蝼蚁。他忽然想起自己未来的、那个横扫天下的、名叫闾丘扫的儿子:

    ——儿子,我会有一个儿子么?

    ——如果他知道他有一个懦弱的父亲会如何?他还肯叫我父亲么?

    ——我的父亲是天下最勇敢的男儿,可我儿子的父亲呢?是一个懦夫,一只蝼蚁。

    这一切,让二殿下闾丘闵幽的心越发失魂落魄起来,眼泪如决堤之水狂涌不停。

    很久之后,二殿下闾丘闵幽慢慢起身,走到霆钧阁边的一个垛口处,垛口很高,至他的胸口,也很窄,只能容一人探视,闾丘闵幽从垛口向远处望去。

    二殿下闾丘闵幽又换了两个垛口,才找到北大街的方向,他想着可心这会儿正在临水坊忙碌着,不时直起身子抹一抹额上的汗水,阳光照着可心几近透明的皮肤,晶莹剔透。

    ——这样纯净的她啊,怎么可以被我玷辱。

    ——让我给她一个引以为傲的英雄吧,而不是一只可耻的蝼蚁。

    ——我已经没有机会做父王勇敢的儿子。我要做她勇敢的爱人,孩子勇敢的父亲。

    ——我已经错误一次,不可以错第二次。

    二殿下闾丘闵幽扶着霆钧阁的垛口向下看去,王宫的各色建筑像一小块一小块的青砖,散落在地面,偶有雄壮点规模大点的宫殿,也不过就是三五块青砖的样子。

    他甚至看到了母后周致、姑姑天怜公主等一群人的身影,从高高的霆钧阁望下去,像一群移动的小黑点。闾丘闵幽忽然一笑。

    母后,你们将成为蝼蚁,而我,将如巨鸟临风。带笑的他忽然间容光焕发,晶莹的一层泪水在他脸上造成一种流动的光的效果,在太阳的照耀下,竟给人一种通透的升华之感。那一刻,他身材挺拔而起,像一尊圣洁的天神立于这天地之间,不悲情,不畏惧,不忧伤,不贪恋,有的只是从容、宁和、平静、喜乐。

    闾丘闵幽带着这样的微笑,再次望向临水坊的方向:

    ——心心,请你看着我

    ——请一定要看着我

    ——请不要哭泣

    ——请吹响你的哨笛

    ——为我送行

    ——为我欢歌

    ——今日,我将展翼飞去

    ——为王为子

    ——为风云之王

    ——为天地之子

    二殿下闾丘闵幽转身,面带笑容,向翼飞行的跳台缓步走去。

    两个北关兵发现了他脸上的诡异表情,心里忽然一动,一起大喊:“拦住他!”

    但是,二殿下闾丘闵幽已经开始奔跑,虽然,他的跛足对他的速度有所影响,但是,他训练有素的身体,依旧让他轻松地绕过了第一个拦截他的北关兵。

    接着,闾丘闵幽又做了一个假动作,晃过了第二个拦截者,又有两个北关兵拦住了他,其中一个被他拽住手臂,背摔在地,另一个被他扫堂腿扫倒。

    闾丘闵幽爆发出豹子一样的速度和力量,用肩背撞倒刚刚赶到的三个北关兵,并顺势一滚,他已经到了通向跳台的台阶下,他手脚并用,爬上台阶,站上高台。

    瞬间只觉风云浩大,天地浩大,耳边如万马飒沓,眼前似龙蛇乱舞,远山如丸,四野齐喑,整个会颖城像一只小小的甲壳虫温顺地匍匐于地。

 第三百九十二章 芍药

    就在二殿下闾丘闵幽从霆钧阁顶纵身而下之时,会颖城里有两个女人忽然之间心有所感,一个回首,一个抬头,一起望向高高的霆钧阁顶。/全本小说网/https://。/

    王后周致由杜嬷嬷和天怜公主扶着,走下霆钧阁,一路向王宫另一角的瑞香宫行去。她的心里本来是被悲伤笼罩着,却忽然之间很乱很乱,并很快不安起来,似有一群野狼追逐着一头麋鹿急急奔过,蹄声如鼓点,如锣声,凌乱不堪。

    周致猛然回首,就听到遥遥地传来一声“母后——”,那是闾丘闵幽对她最后的呼唤。随着那声音,闾丘闵幽纵身一跃,如一只大鸟般扑向大地。

    空中的二殿下闾丘闵幽如一头七彩羽毛的凰鸟,徐徐而下。阳光从他张开的双翼穿透过去,让他如一片羽毛般漂浮在一片通透耀眼的、如梦如幻的、斑斓夺目的光辉之中。

    周致甚至能看到二殿下闾丘闵幽的眉目含着笑,笑容如羽毛一样轻薄,那笑容仿佛在说:

    ——母后,你看清楚了,我闾丘家的男儿是连死都不怕的。

    ——母后,我是父王的好儿子,我没有辱没闾丘这个勇敢的姓氏。

    周致多么希望那是她看到过的无数次翼飞行中的一次啊,有黑色的翼装包裹着、保护着、控制着闵幽年轻的身体。周致向霆钧阁奔去,想追上那只坠落中的凰鸟,用手托住他,却终于没能够。

    随着那只巨鸟的落地,周致在天旋地转中跌倒了,在昏迷在杜嬷嬷怀里之前,她拉着天怜公主的手哽咽道:“倾珞,你说的对啊,我为什么就不能原谅他呢,他还是个孩子啊!”

    可心正在北大街临水坊门外整理花草,却忽然心有所感,抬头向四处张望起来,她不知道自己要找什么。她转了一圈又一圈,心中始终迷茫,却始终不知原由。

    最后,可心忽然将目光缓缓地停伫在会颖城最高的建筑上——王宫的霆钧阁顶。

    可心看到一个黑影正从那里徐徐坠落,它全然不同于偶尔曾见过的王室的翼飞翔,那是一种垂直的坠落,是一种放任的下沉。

    那个黑影初时小小的,慢慢地像极一朵黑花魁,在坠落中层层舒展着,徐徐绽放着,终至完全盛开,高贵夺目,清新圣洁。

    可心的心莫名地感到欢喜,眼中却又莫名地流下泪来,泪水狂奔,亦喜一悲,可心丝毫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她只觉自己心中那份欢喜,仿佛春天的一次花发带给她的悸动;那股泪流,犹如秋天的一场叶落引致她的伤怀。而莫名的,在清冷的、冬季的今日,春秋两季携手到达,欢喜和泪流一起奔袭而至,让可心终于不堪承受。

    可心按紧疼痛的胸蹲下身去,扶着临水坊的台阶,大口大口地干呕起来,眼泪滴滴答答跌落在阶上,像下过一场急雨。

    许是冬季的雪飘飘断断、总也不停的原因,许是国殇带给会颖城的悲哀一时难以散去的原因,临水坊花店这段时间的生意有些萧条,门口的花常常摆出几日还在那里孤伶伶地等待主顾的到来,用于置花的盆盆罐罐也显得有些凌乱,主人似乎也缺少收拾整理它们的心思。

    那个叫做吕鱼的少年又有很久没有来过了,可心不知道他家在何方,府邸何处,但他,已经是自己认定的夫君。

    瓶中的那捧格桑花早已凋零,留在可心手中来自吕鱼的物品,就只剩了那个金线缝制的、黑蟒缎子的荷包,可心有时会摸着荷包在楼上出一会神,若不是这个荷包的真实存在,她会疑心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场梦而已。

    有时,她也会下楼倚着门,盯着门前的系马桩继续发呆,那里,是那个少年拴马的地方,也是真实存在的。发呆的日子轻飘飘的,像扶摇而去的风筝,断了远了,无凭无依,却依旧让人放怀不下。

    可心幽幽地吹响哨笛,是那天吕鱼求婚时,自己吹奏的那首喜乐的曲子。她知道吕鱼那天一直站在门外听完全曲,才牵着小黑离去。她知道他的心那天也一定喜乐,他们的喜乐在笛声里互相凝视了很久。

    今日喜乐,皆当欢喜。那一晚,她能听到吕鱼牵着小黑边沿着北大街走去,边和她这样说。

    可如今,那个少年又在何方?

    突然,有”得得”的马蹄声传来,是小黑的蹄声。可是,同行的脚步声却不是吕鱼的。可心放下哨笛,犹豫了一下,小黑的蹄声已经止在门外。临水坊刚刚打烊,门是关着的,可心等待敲门声响起。

    敲门声响起时,可心已经立在门后,她快速地拉开门闩,打开门,却没有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人。阶前站着一位贵气的中年妇人,她身后不远处立着小黑,小黑身旁站着一个另一个中年女人,装饰稍微朴素些,想来是随从人员。小黑看到可心,摇头摆尾,响鼻连连,眼睛一亮一亮的,它想上前来靠近可心,却被系马桩拴住了马缰。

    可心疑惑地望向这个贵气的中年妇人,眼前的妇人身上是掩不住的雍容华贵,脸上是掩不住的憔悴苍白,眉宇间是掩不住的哀伤如水。

    “我是受人之托,来买马饰的。”周致看一眼身后的小黑,对可心轻声道。

    可心一惊,嘴里却镇定道:“请问您要什么花?”

    周致颤抖的唇吐出两个字:“芍药。”

    可心闻言,却已面色大变,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她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中年妇人,她不敢猜测这个贵夫人和吕鱼的关系。

    那个贵妇人朝她再次郑重点头。

    可心转身向屋里走去,脚下的步子却有些轻飘飘的,她拿来一朵硕大的芍药递给那妇人,眼睁睁看着她系在小黑的马颈上,小黑黑亮地眼睛映出那朵硕大的白芍药,妖娆而惨烈。

    月光下,白色的芍药懒懒散散地舒展着,幽幽地亮着,邪魅地笑着,可心觉得自己的眼睛一阵刺痛。

 第三百九十三章 离别

    周致看了一眼眼前的可心,转身临去时,又对可心说:“你这里没有马厩,小黑我带走了。全本小说网;HTTPS://щww。m;这个留给你。”

    周致朝身后挥挥手,更远处遂有人奔来,送来一把画戟。

    已经有泪水涨潮一样从可心的心底漫上来,无声地涌出,她身体晃了一晃,几乎倒地,却还是扶着门框艰难地站住了。她使出浑身的力气砰一声关上门,踉踉跄跄向楼上爬去。

    上了楼,可心将身体整个扑在床边的木案上,手瑟缩着抚摸桌面,又一次,她摸到了那八个小字:“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这八个小字,刻得太小、太浅,以至于她是在近日才在某一天抹拭桌面时发现的。

    她从字体、字迹上看出,这八个字,该是鱼鱼刻上去的。可是,鱼鱼是什么时候刻下这八个字的?是在他们彼此交付对方的那晚么?她不能确定,她当时甚至亦不大明白这八个字的含义,只隐隐觉得不安。

    如今,再次抚摸这行小字,她忽然体会到了鱼鱼刻下这八个小字时心中的凄凉。她不由放声大哭。

    周致看着临水坊的二楼,在阶前立了很久,直到楼上的哭声小下去,变成啜泣,最终停歇。霆钧阁上的那些护卫说,闾丘闵幽最后的遗言,是帮他去临水坊买一朵芍药给小黑做马饰。如今,遗愿已了。

    周致正打算离去时,忽然听到从临水坊二楼传来哨笛之声。

    那笛声初始时呜呜咽咽,凄凄凉凉,像风中一朵不禁的蒲公英,摇摇曳曳,不忍回顾;后来,笛声开始断断续续,哽咽不已,似是在诉说那别后离情,聚日无望;再后来,笛声终于再难成调,一个破音迸出,笛声戛然而止,似是连那笛子都已悲不胜音。

    片刻的死寂后,从临水坊二楼传来可心压抑的哭泣,哭声似乎被什么东西捂着、堵着,却又捂也捂不住、堵也堵不住,那哭声终如洪水一般破窗而出,沿临水坊外的石阶而下,倾泻到北大街上,将此刻这角时光席卷而去,沉入一片凄凉。

    ——芍药一名可离,故将别以赠之

    ——赠君芍药,以志离别

    ——百般不舍,却不得不舍

    这是自己向鱼鱼讲过的芍药的花语啊!

    吕鱼你就这样离开我了吗?就这样不要我了吗?可心的哭声更加剧烈起来,直如胸被剖开,心被撕裂。

    周致将闾丘闵幽的烈羽戟放在临水坊门外,转身慢慢离去,小黑”得得”地跟随于后,蹄声清越,一如每一次闾丘闵幽牵着它穿过北大街。

    周致的眼睛渐渐模糊,她数次停步转身,望向北大街的临水坊,望向夜空中的星河,望向身后的茫茫暮色,望向暮色中的霆钧阁,她不知道多年以后,人们是否还记得,在漫长的历史长河里,曾有一个身背红缨画戟、淡褐色瞳子的黑衣少年,牵着一匹蹄声得得的小黑马,独自穿过会颖城的茫茫夜色。

    *

    会颖郊外,黄昏的田野,野草萧索,人烟稀少,远远近近尚有一块块未消融的雪散乱地覆盖在地面,此时此地,本没有什么良辰美景,值得人们在这里消遣闲情。可是,偏有一大一小两个人,这段时间几乎天天都在这片山坡上看日出日落。

    大人三十来岁,孩子七、八岁的样子。大人面颊俊美,双眉入鬓,半侧脸上,总是画着一枝梅花,有时绿梅,有时红梅,有时白梅,有时青梅。孩子则单薄消瘦,小小的脸微微地苍白着。两人所穿衣服,都布料考究,不似附近农人所着。

    大人始终在轮椅里坐着,孩子则有时立于轮椅之后,有时扶在轮椅之侧,有时又爬上轮椅坐在大人怀里,有时就坐在大人旁边的土坡上。还有时,那个孩子会干脆躺在山坡上睡着了,冬天的草短短的、干索索的伏在他身下,温顺而暖和,偶尔有零落的野花探出头来,好奇地拂过他的眼睛,孩子那长长的睫毛,让这些婀娜的野花都妒忌。

    大人和孩子有时候低声私语什么,有时候却又静静地,只是看,看太阳从云端扶摇而上,看落日缓缓隐入山峦,看云蒸霞蔚,看繁星满天。细雨飘飘时,他们会撑起一把伞,看烟雨迷蒙,看旷野遥远,他们在一起是那样的协调,像一顶大蘑菇下贴着一块小石子。更多时候,他们像两棵长在一起的树,一棵大树,一棵小树。

    风突然猛烈了,大雨将至,地上舒展的蘑菇赶紧卷了收了,天上的蘑菇却一朵朵地开始舒展,那个孩子会一咕噜从山坡上爬起,拍拍小屁股,然后推起轮椅,像一股快乐地小旋风,飞快地刮下山坡去。

    “老师,我一直以为,只有塞外才有长烟落日的景象,却原来原野也可以看到。”

    这一大一小,正是三殿下闾丘云在和他的老师辜为先,这样的日子他们已经在会颖西郊过了十多日。

    辜为先眼睛望着远方,点点头,却没有说话。

    远处正有人家的数缕炊烟升起,袅袅而上,斜入一轮徐徐下坠的红日之中。过了一会,红日越来越贴近地平线,倒像是将入水的一颗火球,忽上忽下地沉沉浮浮起来。

    “那天,左叔叔带我去看了父王的棂车。”三殿下闾丘云在说,他的声音有些感伤,听上去像是感冒了一样,带着糯糯的鼻音。

    辜为先扭头看看三殿下闾丘云在,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膝盖,那里盖着一块羊毛薄毡。

    三殿下闾丘云在爬上轮椅,坐进他怀里,倚靠在辜为先胸前,头顶着他的下巴:“我也看到了二哥,二哥好像也看到我了。可惜我没有看到母后和姑姑,后面那辆车里坐着的应该就是母后和姑姑吧。我还看到了舅舅,他骑着马。他们都好就好。”

    三殿下闾丘云在小小的身子抖了抖,似乎有些怕冷。

    辜为先将毛毯从膝盖上抽出来,把三殿下闾丘云在裹住,将他抱得更紧些。

 第三百九十四章 凝结

    “世子既殁,新王人选只在你和二殿下之间了。全本小说网,HTTPS://。.COm;云在,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三殿下闾丘云在沉吟片刻后,轻声道,“二哥一直胸怀天下,他若能顺利登极,我这个做弟弟的也没什么意见。只要他能真的带翼国强大起来,少受些雪国的欺侮就好。”闾丘云在说了这些,看老师辜为先在侧目注视自己,就低了头,嗫嚅着补充道,“虽然,二哥派了人到惜云邸想杀我,可是,我不想介意。”

    “嗯。”辜为先应了一声。

    三殿下闾丘云在说完,似乎觉得如释重负,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将自己往里缩了缩,更深地匿进辜为先的怀里,然后和辜为先一起,专心看向远处的日落。

    地平线上巨大的红日里,舞蹈着一束束蓬松的茅草花,原本雪白的花朵此刻已经渐渐泛红,焰火般跳跃着,狂姿飘摇,似乎随时可以将整个旷野点燃。

    “老师,天上也有茅草花么?父王他们在那里也能看到茅草花么?”闾丘云在望着天空,双眸映照着落日余晖,亮亮的,却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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