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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剔骨-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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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准走了两步,忽地回过头来,认真的看着周伯。
“其实昨日还未到府上拜访时,我就已经觉得你不太对劲了。她是救了你的命,于你家郎君也有恩,可你已经给过足够的酬劳,按理说也算是两清了,为何还要用人情和恩惠强行捆绑住她?”
在听到宝珠一口一个‘周府’,‘周伯’时,他心底便升起了浓浓的违和感。
许二虽然天性善良,却并不是个热衷和人交际的。
她怕麻烦别人,也怕牵连到别人。
除了在日常中所必要的婢女和厨娘外,她压根不会和外人多有来往。
这倒不是她娇贵,非得人伺候,而是像她这般容貌出众,又衣饰光鲜的小娘子,出门时若没有婢女作陪,很容易被别有居心的小吏以大户人家逃妾的名义扣下,再想办法送给好色的上峰凌虐,一面巩固人脉,一面捞取好处。
在宝珠说取暖的炭火是周伯送的,门房也是周伯的人时,这种违和感就更强烈了。
什么?
她竟能容忍外人随意插手和干涉她的生活了?
要不是想到对方是个老人家,他肯定都要吃干醋了。
直到方才在马车上听了她的一番话,他才恍然大悟。
原来她也是知情的,却一直没有多说,只默默收下了周伯送来的礼物,等着哪天人情堆得足够了,周伯便会主动的提出要求。
如果没有那一天,那便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如果有那么一天,至少她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不会失望,也不会寒心。
他很心疼她。
她过得太累,太憋屈了。
所以这口恶气,他是一定要帮她出的。
“周伯,我相信你是个精明人。既然脸也撕破了,以后就别假惺惺的装作没事儿,继续用人情来胁迫她,或是用道歉的名义逼迫她,使得她必须大度的原谅你。”
“如果你想活到安享天年的那一日,最好是跟她井水不犯河水,各不相干,别再玩什么心眼。”
说到这里,凌准压低了声音,“否则,我真的会宰了你。”
语毕,他毫不拖泥带水的离去。
周伯怔怔的站在原地,脸色变了又变。
有被人揭穿隐秘心思的气恼,有算计救命恩人的羞愧,还有被人羞辱责骂的不甘。
但更多的,是欣慰。
这是个有担当,有气魄,聪明却不世故,勇武却不莽撞的好儿郎。
许娘子若肯跟了他,一定会平安顺遂,喜乐无忧的。
“十一,你回来了!”
嗅着浓烈的酒香,许含章嫣然一笑,伸手招呼他坐下。
“这是什么酒啊,好呛人。”
宝珠掩住了鼻子。
光闻着这股子辛辣刺鼻的味儿,她就要被熏死了。
“小丫头真是不识货,这是上好的陈酿,赶紧给我倒一杯。”
阿蛮的丈夫已迫不及待的递过了酒杯,眼巴巴的看着他。
“还有我。”
阿蛮也举起了酒杯。
“我也要。”
许含章想了想,也有样学样道。
“你能喝吗?”
凌准给阿蛮夫妇俩斟满了酒,然后侧过头,半信半疑的看着她。
“能啊。”
许含章弯了弯嘴角,眼里波光流转,“快点,你就不要扫兴了。”
“那我也试试?”
见众人都美滋滋的喝上了,宝珠顿时按捺不住,也倒了小半杯酒,仰头灌下。
然后。
嘭地一声。
她脑袋一歪,磕在了桌面上,之后便不再动弹,像是睡着了。
“这是,一杯倒?”
阿蛮愣住了,随后不确定的问道。
“好像是。”
许含章将宝珠的脑袋扶正,尽量让她以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椅子上打盹。
“真是个没出息的小丫头。”
阿蛮的丈夫啧啧叹道。
“你也好不了哪儿去。”
周伯微微驼着背,坐到了他的旁边,笑呵呵道:“三杯倒和一杯倒,也没多大区别。”
“真的是三杯倒?”
许含章立刻来了精神,对阿蛮的丈夫央求道:“你再喝两杯试试。”
“喝就喝!”
他高傲的昂起头,如英雄般仰脖灌下了一杯,又一杯。
然后砰地一声。
整个人脑袋一歪,也磕在了桌面上。
和宝珠安静的醉酒不同,他很快就打起了鼾,听着格外吵人。
阿蛮忍了又忍,最后还是骂骂咧咧的去熬醒酒汤了。
于是在场还清醒着的,就只剩下了心思各异的人。
虽然表面上还是劝酒夹菜,好不热闹,但实质上,却不复过去的亲切自在了。
酒足饭饱后,周伯很知趣的没有留客,而是让阿蛮帮忙,把宝珠扶回了家。
许含章和凌准踩着一地皎洁的月光,慢悠悠的跟在后头。
她的酒量是不错,喝了十来杯,也不见有脸红发汗的迹象,说话也有条有理,口齿清晰。
但凌准放心,不下执意要将她送到家门口,才肯离去。
“你是怎么解决的?”
在拉了些家常后,许含章终于好奇的开口问道。
“我拿刀吓唬了他。”
凌准半真半假的说道。
“他又不是三岁小孩,能被你吓到?”
许含章嗤之以鼻。
“但是他心虚啊。”
凌准理所当然的回了一句。
“是吗?”
许含章眼睛微眯,“心虚了,就容易被吓到吗?”
“是。”
凌准应了声。
有句话是怎么说来着?
哦,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站住。”
大概是酒的后劲上来了,许含章一时有些昏头,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袖口,另一只手摸上了他的腰间。
“许二,你想干什么?”
被如水的月光一映,她的肤色愈发的白,眼波愈发的媚,就连唇色也多了分诱人的嫣红。
凌准不敢多看吗,只觉得自己心跳的厉害,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走了大半,几乎要站立不稳。
“别动。”
不一会儿,许含章就摸到了刀鞘,顺手抽出那把刀,斜斜的指着他,得意的开口:“十一,你怕不怕,心虚不心虚,有没有被我吓唬到?”
真是个小孩子。
“女侠请饶命,在下真的是好害怕好惶恐啊。”
凌准哑然失笑,很配合的演起了戏。
“哦?那你为什么要害怕,是在因何事而心虚呢?”
许含章仍惦记着他先前解释的心虚就容易害怕的说辞。
“……”
因为你。
这三个字已堵在了喉头,险些倾泻而出。
但凌准硬生生咽了回去。
现在说这个,还太早了些。
再等等,只要再等一段时间,就好了。
等他混出点儿名堂,能庇护她的时候。
等她也对他有了好感,不会觉得他唐突的时候。
应该,不会太久的。
“你怎么不说话了?”
许含章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你醉了。”
凌准偏过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她的人很美。
而眼睛,更是这份美丽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此时她眼眸里闪烁着耀目的光,眼角妩媚的挑起,似把最旖旎的风情都尽数蘸透了,才会有这般惑人的弧度。
他突然很想吻一吻她的眼睛。
但仍是不敢。
只能默然避开,以免自己的心跳失了控。(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第四十三章 借你
(全本小说网,。)
还好许含章没有再固执的追问下去,也没有再往他面前靠,而是随手把刀塞回了鞘中,往前走了几步,懒懒的斜倚在一株老树旁,直直的看着悬在天幕上的一轮明月。
月亮很圆,很大。
月光很亮,很凉。
“许二,你脖子不酸么?”
见她真的不过来了,凌准怅然若失的叹了口气,走到她的身畔。
“不酸。”
许含章缓缓收回了视线,微笑说道:“我只是觉得,今晚的月色很美。”
静谧的夜,皎洁如水的月色,深邃如海的天幕,和斜斜分出的几截树枝。
这幅画面明明简单到了极致,却美得出奇。
但再美,也只是司空见惯的景色,不值得自己如此出神。
难不成是今晚心情太好了,吃得也太饱了,才会产生这样陶醉而微醺的错觉?
“嗯,是很美。”
凌准随口附和道,眼角的余光却不自觉的往她面庞上瞟去。
只见月光如轻纱般笼在她的面庞上,薄薄的一层,亦真亦幻,像美好到不真实的梦境。
凌准越看越痴,险些有了伸手去触碰,好确认这是不是梦的冲动。
“我们走吧。”
所幸许含章也自顾自的思考着问题,没有察觉到他专注的打量,只慢悠悠的转身,踏上了回家的路。
雪化的夜,寂静的长街,白晃晃的月光。
还有心仪的姑娘。
凌准忽然希望这一刻能永远的静止下来。
这样,他就能永远和她在一起了。
同时,他还贪心的祈求这条路能永远都没有尽头,可以一直一直的走下去。
但路程实在是短得可怜。
不过是一盏茶的工夫,就到了她的家门口。
“十一,你等我一下。”
许含章似是记起了什么事,匆匆钻进了院子。
“好。”
凌准怔了怔,含笑说道。
“还好益州没有宵禁,不然你又得和巡夜的武侯打起来了。”
没过一会儿,许含章就提了盏灯笼出来,笑吟吟的递给他。
“你还记得?”
凌准心头一暖,略有些窘迫的笑道:“谁让你那时不告而别,才害我乱了阵脚的。”
“以后,不会了。”
许含章的声音骤然变得很轻柔,像初冬飘落的第一片雪花,却又带着几分郑重,再次重申道:“绝对,不会了。”
“嗯。”
凌准也放轻了声音,应道。
“慢走。”
许含章挥挥手,然后放了下去,“对了,能不能帮我把阿蛮嫂送回去?”
“当然能。”
凌准一口应下,旋即失笑道,“不过,现在好像不需要了。”
说着顺手指了指路旁渐行渐近的一道人影。
是阿蛮的丈夫。
他扶着墙,摇摇晃晃的走来,动作虽有些滑稽,效率却很好,转眼就走到了门口,向着二人笑了笑,随即扯开嗓子唤道:“阿蛮,阿蛮,我来接你了!”
“小声点,别把街坊四邻吵着了。”
阿蛮快步出来,捂住了他的嘴,低低的骂道:“自己都走不稳了,还有脸说是来接我的!”
“唔唔,唔唔……”
她的丈夫费力的掰开她的手,边打着酒嗝,边认真的说,“我这不是担心你,挂念你吗?”
“哎呀!”
阿蛮只觉老脸一热,忙不迭的拖上他,落荒而逃,连向许含章道别的环节都省了。
“他们真是恩爱啊。”
许含章目送着这对夫妻远去的背影,情不自禁的感慨道。
“是的。”
凌准却有些伤感。
“怎么了?”
许含章正对着他,很容易就看到了他表情的变化。
“其实,也没什么……”
他迟疑了一下,低声道:“我的爹娘,曾经也像他们一样好。”
可惜祖母半点也看不顺眼,觉得他阿娘甚是轻浮,丝毫没有主母应有的端庄,逮着机会就找茬和甩脸子,还学起了大户人家那一套,逼阿娘天天去立规矩,晨昏定醒、端茶递水、扫地刷恭桶、抄女诫佛经,样样都没有落下。
爹为了让祖母气顺,也故意在人前落阿娘的面子,让阿娘受尽委屈,人后又忙着去赔礼道歉,求阿娘不要放在心上。
而阿娘为了不让爹难做,便只好逆来顺受,忍气吞声。
祖母却没有因此收敛,反倒越做越过火,竟在三伏天里让阿娘跪了好几个时辰。
“阿娘并不知道她有了……所以这一跪,就没了……”
毕竟是在指摘已逝的祖母的错处,凌准颇觉难堪,只得含含糊糊的呆过。
“事情发生后,阿娘很伤心,爹也很伤心,可他仍想让她忍下去。”
“她对爹失望了,提出和离,爹死活不肯放手。最后,他们还是和好了。”
“但她和祖母是一辈子也好不了的。”
只因祖母没有觉得愧疚,反而抱怨是她太娇气,随便一跪就会折腾成那样,闹得全家上下不得安宁。
而她没有像以前那般沉默的忍受,而是霍地站起,狠狠的抡了祖母几耳光。
自此,婆媳俩彻底决裂了,几乎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连他和凌端的相继出生,也没有让二人的关系缓和半分。
“看来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啊。”
许含章本能的觉得这对婆媳俩以后还会有更大的过节,而这个过节,甚至可能是导致她们双双早逝的原因。
但她向来是个知趣的,即使想问,也不会挑在凌准心情不佳时开口。
“十一。”
见他仍神情低落,她心中一软,抬步朝他面前走近了些,指着自己的肩膀道:“你如果还是很难过的话,那我可以大方点,把这儿借你靠一靠。”
小的时候,每回一哭鼻子,她就会钻进阿娘的怀里,如受伤的小兽般,寻求那份温暖和安全感。
但男女有别,再怎么想安慰他也不能把怀抱给他,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把肩膀借出去了。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短暂的诧异后,凌准忽然笑了,然后身形微沉,将脑袋轻轻的搁在了她的肩上。
这是他离她最近的一次。
她的青丝如羽毛般拂过他的脸颊,呼吸温热,掠过了他的耳畔。
还有她脖颈间那段洁白柔滑的肌肤,正暧昧的贴着他的下颌,触感堪比丝缎。
但奇怪的是,此时此刻,他心中没有半分的绮念。
有的,只是无尽的暖意,和温情。
就像是,家的感觉。
许含章就没有这么惬意了。
她压根没想到,他居然会靠上来如此之久。
为了不惊扰他,她只能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也不敢动。
时间一长,半边身体就有些发僵了。
“喂,你是不是睡着了?”
见他不说话也不动弹,许含章忍了忍,终是按捺不住的抬起手,将他的脑袋推开,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你可别把我当成枕头了!”
“枕头?”
凌准愕然的盯着她。
这个比喻,也太容易让人往不该想的地方想了。
值得庆幸的是,她只有在他面前说话,才这么随意,跟别人则是很有分寸的。
这到底是该高兴呢,还是该高兴呢?
“我脸上有米粒吗?”
许含章被他诡异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试图淡化尴尬和微羞的氛围。
重逢后的他,似乎和以前不同了。
究竟是哪里不同呢?
是脸皮厚了,能坦然面对她的捉弄打趣,而不落下风?
还是更有进攻性了,能在二人的来往中占据主动?
或者说,他还是和以前一样,不过是自己的心态发生了变化,没有把他当成一面之缘的好心人,而是开始正视他,把他当成了男人来看?
呸呸,他本来就是男的啊。
“没有。”
看着她葱白的手指在如玉的肌肤上滑过,凌准陡然生出口干舌燥之感,呼吸亦随之一紧。
那样的美好,他也想亲手去感受一下。
但他向来就是个自制力强的,同时也极为尊重她,生怕唐突了她。
因此,即使忍得浑身像长刺了似的难受,可是在未确定她的心意之前,他是不会随意冒犯的。
“我走了。”
他深吸一口气,和她道别。
“嗯。”
不知为何,许含章没有第一时间回应他,而是垂着头,片刻后才略略抬起,轻声道:“路上小心。”
“我会的。”
凌准本想利落的离去,留给她一个洒脱不羁的背影,好让她印象更深刻一些。
但他终究还是舍不得就这么走了,便飞快的偷看了她一眼,这才心满意足的偏过头,踏上了回营房的路。
“真是贼头贼脑,莫名其妙。”
许含章关上门,抿嘴一笑。
小宅里安安静静的。
吴老伯又出去打叶子牌了,至今未归。
听说,他昨天在牌桌上认识了一个和他年龄相仿,志趣相投的牌友。
而且,是女的。
她也是孤零零的一个人,老伴十几年就因病去世了。
而且,她和他一样,都乐天知命的豁达性子。
所以,他今天没有回来。
毕竟老房子着了火,就一发不可收拾。
余娘子则睡得很早。
她仍是和秋日一样,不爱出门也不爱说笑,只晓得对镜垂泪,对月伤悲,天一黑捂在被子里低声哭泣,哭累了自然就睡了。(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第四十四章 乱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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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许含章曾想过要开导她的。
宝珠也曾想过。
甚至连吴老伯都想过。
但一对上她那无怨无悔,海枯石烂的情怀,几人便无奈的败下阵来,先是无语凝噎,再是掩面奔逃,最后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所以她抱怨大家没有人情味,麻木不仁,也是有道理的。
但她没有看到的是,即使她作天作地,也没人想过要把她弄走,顶多是不痛不痒的刺上几句便了事。
“余娘子要是回去了,铁定会被兄嫂埋汰到死,受好多冤枉气,还不如就待在我们这儿混日子呢。”
“她要是换个地方做工,天天给人家摆着副苦瓜脸,没两天就会被赶出去,说不定连工钱都拿不到。”
“旁的也就罢了,就算是看在老婆婆的面上,我们也该多担待些。”
一想到余娘子那苍老憔悴的母亲,几人便生出了恻隐之心,对她的态度也软和了些。
唯独她却体谅不了自己母亲的苦楚,仍沉浸在过往的悲伤中,死活也走不出来。
不,与其说是悲伤,倒不如说是不甘。
她始终认为宋岩仍对她有感情,只是被那个不要脸的小贱人给迷惑了,才会做出抛弃发妻的事情来;而宋母是个面和心善,表里如一的,只是被那个小贱人给逼迫了,才会把她卖掉;她还天真的幻想着,只要自己去长安揭穿了那个小贱人的真面目,宋岩就会幡然醒悟,与她和好。
许是为了逃避,或是为了自我保护,她选择性的忘记了摆在眼前的事实,只死盯一点儿渺茫的希望,挪不开眼。
看来要让她清醒,只能用粗暴的手段了。
也不知能一击即中,还是会将她打入深渊。
许含章望了眼余娘子所在的卧房,微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
不管结果如何,总要试一试,才能安心。
月明如水。
简单的洗漱后,许含章卸下钗环,吹熄了烛火。
刚一挨着绵软的枕头,睡意便如潮水般涌来。
不知是被张天师透露的消息影响到了,还是喝酒喝的有些过量了,许含章整晚都做着各种稀奇古怪的梦。
先是梦见自己变成了孩童时的模样,小胳膊短腿,头上梳着一对小鬏,用湖蓝色镶白边的宽绸带固定住了,配着她白里透红的微圆脸颊,显得十分讨喜。
她脱掉鞋子,坐在河边的大青石板上,将双足浸入了沁凉的河水中,面上露出了放松的神情。
日光明媚,波光粼粼的河面上开着一簇簇浅紫色的水葫芦花,香风细细。
草丛里忽地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动静。
一条红黄相间的大蛇自草丛里钻出,缓缓的昂起头来,用一对冷森森的竖瞳盯着她。
她还没来得及惊呼,就见一个穿红着绿,看不清楚面目的女子从大树后走出,只伸手一抬,大蛇便乖巧的低下头,盘在了女子的脚边。
应该是安全了。
她的一颗心却跳得更快更乱,衣衫瞬间被冷汗浸透。
直觉告诉她,这个女子,是比大蛇更危险的事物。
“上来,我背你回去。”
一个少年在她面前伏低了肩背,开口说道。
他有着青稚的眉眼,促狭的浅笑,身形虽稍显单薄,看着却很是可靠。
是崔异。
是当年的崔异。
她立刻爬上了他的背,双手牢牢的环住他的脖颈,唯恐被他丢下。
“哈……”
一声尖利的冷笑在二人身后响起。
女子静静的站在原地,面无表情的望着二人远去的身影。
“跟他走,你会后悔的。”
她听见女子带着诅咒意味的预言,不禁心底一惊。
“你一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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