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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剔骨-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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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她这么一说,吴老伯才下意识的抬起头,把视线投到了她的眼角,看见了那一道血印子,不由大惊,“原来娘子是为了这个才发落你的啊!要是再偏一点,娘子可就真的瞎了,你怎么担待得起?”

    “我真不是故意的……”

    宝珠抽抽噎噎的说道。

    “行了,这个已经不重要了。你还没回答我,这一个时辰里,你跟他到底做了些什么?”

    许含章目光沉沉的看着她。

    “没什么……”

    宝珠怯怯的擦了擦眼泪,柔声道:“他带来的箱笼太沉了,我搬不动,他便给我搭了一把手。”

    “这种粗活,还是让我来吧。”

    他本就生得俊秀儒雅,风采不凡,较之一般的少年郎多了份成熟大气的意味,此时一抬眼一微笑,更是有如春风般和煦,醇酒般醉人。

    宝珠哪见过这样出色的男子,一时便有些痴了。

    而后,他郑重的表达了自己的谢意,并解释说是昨日太过伤心,才对她家娘子有些无礼,还望她不要见怪。

    然后,他自怀中取出一块绣了芙蓉花的帕子,温柔的擦拭着她额角渗出的汗水。

    再然后,他心疼的看着她满面通红的小脸,笑道:“成天烟熏火燎的,也不怕把你这样的佳人熏坏了。这样吧,正好我也没用饭,不如一道出去吃。”

    宝珠就如着了魔似的,除了点头,便什么也不会做了。

    在粥铺里落座后,他周到的给她递筷布菜,有意无意的提起了二人初见时有如命中邂逅般的场景,又问起她芳龄几何,家中长辈的身体是否康健,平日里有什么爱好,喜欢去什么地方。

    她一一答了。

    接着,他面露哀伤之色,倾诉着失去妻子后的悲痛心情。

    她不由好生心疼,忙软语安慰着他,一颗心渐渐朝他偏了过去,暗自思忖道——娘子终究是苛刻了些,一点儿也不知道体谅人,只知道逮着他的错处不放。

    饭毕,他叫来店里的伙计,体贴的打包了一份新的粥食,让她带回去。

    “这样,你家娘子就不会责备你偷懒了。”

    他宠溺的揉了揉她的脑袋,说道。

    “粥是他买的?难怪我没吃上几口,就觉得膈应。”

    许含章心知她没说多少实话,却也懒得去揭穿,只慢条斯理的道:“宝珠,我曾跟你说过,你爹娘视你如珠如宝,才会给你这样一个名字。所以,你千万别辜负了他们的珍视,自堕于尘土之中。”

    “娘子,你是说我自甘下贱吗?”

    宝珠脸上的血色尽褪,“我只是陪他吃了一顿饭,说了几句话,并未做出任何不规矩的事来……”

    “但就是那一碗粥,几句话,就让你彻彻底底的偏向了他,是非不分,黑白不明。”

    许含章抬手打断她的辩解,冷笑道:“你这样的软骨头,还真比不上一根筋的余娘子。她好歹是和夫家有着那么多年的渊源,才一直耿耿于怀,很难放下。而你只不过是见了一个外男几眼,就变得不人不鬼的,恨不得把心窝子也掏出去。”

    “我没有,没有……”

    宝珠拼命的摆手摇头,泪水汹涌而下,很快就沾湿了衣襟。

    自家娘子说的话,也太难听,太伤人了。

    “你可能觉得我很过分。但我的的确确是关心你,怕你误入歧途,才会把话都掰开了说。算了……”

    望着她又是悲愤,又是委屈,隐隐含着一丝怨恨的神情,许含章忽觉索然无味,不想再说下去了。

    “娘子,你说起别人来,倒是刻薄得紧。”

    宝珠猛地抬起头来,“可你怎么不瞧瞧自己!你和凌家郎君一无父母之命,二无媒妁之言,却整日里眉来眼去,勾勾搭搭的,你……你……你不知廉耻!你才是只见了外男几眼,就变得不人不鬼的……”

    “呵。”

    许含章怒极反笑,“他未婚我未嫁,彼此之间就算是勾勾搭搭,也碍不着谁的事。况且他与我能走这么近,也是拿性命和鲜血浇出来的情分,绝不是给个三瓜两枣就能凑作堆的。”

    “是啊,就凭娘子的相貌人才,如果真有那方面的心思,只消手指头一勾,就有大堆的郎君送上门来,眼巴巴的等着她挑。但她只和凌家郎君一个人交好,就足以说明她是个清心寡欲、洁身自好的!”

    吴老伯很不赞同的瞪了宝珠一眼,也来不及细想妥不妥当,就用上了在茶寮里听书时,从耳边溜过的两句成语。

    对美好的人和物,世人向来是宽容的。

    倘若许含章长得不怎么样,还整日和一个少年郎勾勾搭搭的,旁人定会觉得她轻浮,不知分寸。

    但她长得有模有样,偏生整日里只和一个少年郎来往,旁人便会为她觉得可惜,认为她实在是太委屈自己了。

    “娘子你书读得多,我说不过你!”

    宝珠愣了愣,随后不服的说道:“我爹娘虽去得早,但我一直在大户人家手底下讨生活,无论在哪儿做事,都是清清白白的。而你没爹没娘,一个人在外头瞎混了好几年,还差点被人家主母给算计了,早就没什么名声了!这是随你怎么说,也越不过去的事实!”

    虽没有明说是算计了什么,但许含章知道,宝珠是拿着昨日在食肆里的闲谈来说事,暗示她险些就被那一家的主母送到了男主人的床上。

    昨日里,宝珠还担忧着她当时的安危,紧张不已。

    不过是短短的一天,就变了模样,大喇喇的揭她的伤疤,让她难受。

    更可笑的是,其中并没有什么重大的利益纠葛。

    有的,只是宝珠对一个人渣不知死活的偏袒,以及对她的偏见。

    “滚。”

    许含章再次抚上了血渍还未凝透的眼角,妩媚的桃花眸里骤然浮起了森森的寒意,让人不敢逼视,“吴老伯,你帮我看着她,不能让她回屋。我给她置办的衣裳首饰,她一样都不能带走。”

    “娘子!”

    吴老伯闻言一怔,劝道:“她今日的确像是中了邪,说起话来古古怪怪的。但这天寒地冻的,要是把她撵了出去,只怕是熬不了多久啊……”

    “我没让她赤条条的出去,就已经是念着主仆情分了。”

    许含章面无表情的拔下头上的簪子,用力的掷到宝珠的面前,“这个,就当是我赏你的。拿去当铺,应该能换十几两银子,够你省吃俭用的过上几个月了。”(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第七十七章 屋空

    (全本小说网,。)

    这是一支掐丝点翠的七宝如意簪,做工精美,簪子的尖头上附着一抹若有似无的血痕,正是从许含章眼角边蹭下来的。

    吴老伯虽说对姑娘家的首饰不甚精通,但只看簪子的分量和繁复的缀饰花纹,就知许含章所言非虚——即便是拿到当铺贱卖了,也能得一个不错的价钱。

    看来娘子还是念旧情的,没做得太绝。

    但是,娘子为什么不直接给宝珠送一个大银锭,既省事又省心,且宝珠也不用往当铺里跑,白白的折损掉中间的差价?

    吴老伯百思不解。

    “你先收着吧。”

    他索性留了个心眼,将簪子塞到宝珠的手里,把一脸愤恨不甘的她拽到了大门口,低声道:“我这里有两块碎银子,你先拿去用着。至于这簪子,你千万别把它卖了,等风头过了,就赶紧带着它回来,跟娘子服个软,认个错,应该就没事儿了。”

    “银子您收着吧,我用不着。”

    宝珠紧紧的咬着下唇,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忿忿道:“以后就算是她来求我,我也不会回这个破地方了!”

    “你怎么说话呢?”

    吴老伯这下不乐意了,“你既然在大户人家手底下做过,那也该知道——要是换成了其他的主子,就凭你先前顶撞的那几句,把你拖下去打一顿都算是轻的!而娘子连你一根汗毛都没有动,已经是很宽和了,你怎么还不识好歹呢?”

    “是是是,我错了,她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对的!”

    宝珠的脸色愈发难看,挥手打开了吴老伯递来的碎银子,踩着一地的碎雪跑远了。

    ……

    ……

    主簿府上下,是一片接近于死寂的安静。

    人人都知道魏主簿爱妻如命,此时自是不会高声喧哗,平白招来他的怒气。

    丫鬟们摘去了钗环手镯,身穿素色粗布衣衫,腰束白色的孝巾,垂着头,小心翼翼的擦拭着夫人僵硬的身体,又将她的手臂抬起,为她换上今晨从凶肆里购来的寿衣。

    虽有些不合身,但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毕竟只有年老的人才会提前准备好棺木和寿衣,以便大限来临时能安心的离去。

    至于夫人这般年轻的女子,哪会吃饱了撑着去触那个霉头?

    “灵堂设好了,棺材就用老夫人之前备下的那口楠木的,不容易受潮生虫。你们若是收拾好了,就赶紧过去。”

    一个得脸的仆妇匆匆走了进来,压低声音道。

    丫鬟们闻言,表情皆是掩不住的惊讶。

    老夫人向来是瞧不上媳妇的,如今怎会大发善心,把她自己备下的好棺木让给媳妇用?

    看来她果然是心里有鬼,害怕媳妇冤魂不散,前来报复她。

    “阿娘,郎君他去外院了。”

    下一刻,屋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十二三岁岁的丫鬟气喘吁吁的跑来,“他,他亲自……接,接了个小娘子进来……把她,安顿在书房里……门,也从里头栓上了……”

    “什么?”

    仆妇也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夫人还尸骨未寒呢,他就急着把外面的女人带进来了?

    怎么可能?

    他不是最看重夫人的么?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

    ……

    “这丫头是吃错药了吗?”

    吴老伯弯下腰,心疼的捡起了银子,在衣摆上擦了擦,嘀咕道。

    “没有。”

    不知何时,许含章已立在了门边,冷声道:“她只是鬼迷心窍罢了。”

    原以为宝珠对这魏主簿顶多是怀春少女的憧憬,朦胧而不切实际,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淡下去。

    岂料第二天,他就好死不死的登门,略一搔首弄姿,就让宝珠一头栽了下去。

    许含章怜她单纯,却又憎她糊涂,竟是把主意打到了自己的头上,替外人算计自己。

    “拿去。”

    吴老伯正思忖着宝珠是被什么鬼给迷了心窍,就见许含章扔了个鼓鼓囊囊的包袱过来。

    他顺手接过,拆开来一看,顿时被白花花的银锭给晃花了眼。

    “这都是给我的?”

    他又是惊喜,又是错愕,“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给我一个老头子这么多钱?”

    包袱里装的,起码有四十两了。

    “吴老伯,您拿去和那位婶子好好过日子吧,就当是我提前送礼了。”

    许含章淡淡的笑道:“这些虽然看着多,但待到把屋子修葺了,再添置些新家具,办几桌酒席,便剩不了多少了。余下的日子,还是要精打细算才行。”

    “娘子,你是要赶我走?”

    吴老伯突觉银子有些扎手,苍老的脸上渐渐浮起无措的神情。

    不管怎么说,被主家给打发走,总归不是件光彩的事。

    “我也是没办法了。”

    许含章平静的道:“我惹上了一桩人命案,而且,和府衙中的某位大人有关。眼下宝珠已被他彻底笼络了,帮着他一起对付我。所以,我已经是自顾不暇了。”

    魏主簿定是把他妻子的死一股脑儿的算在了自己的头上,借题发挥。

    “娘子,你怎会摊上这么大的事啊?”

    吴老伯惊得差点没把包袱掉到了地上,“你再有气性,也不能和官老爷杠上啊……要知道他随便找个由头,就能封了你的宅子,把你往大牢里丢……”

    “所以,您还是收拾好东西,赶紧走。”

    许含章不愿再听,出声打断了他。

    “那我,就先走了……”

    吴老伯挣扎了半晌,终究还是自保的念头占了上风。

    反正留在这里也帮不了什么忙,倒不如远远的退开,免得碍着了娘子的事。

    而娘子肯定有办法解决的,用不着他担心。

    于是他飞快的收拾好了东西,匆匆走了。

    对此,许含章丝毫不感到意外,世上本就少有人能慷慨到替别人送死犯险。

    当然了,凌准那个呆子除外。

    待吴老伯走后,院门被缓缓的关上。

    人去屋空。

    天井里堆着残雪、水渍、枯叶,寒风萧萧,处处泛着冷清的意味。

    就如,许含章第一天踏进这座宅子时所见着的光景一样。

    但这样的冷清,是不会持续太久的。

    等到夜色降临时,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便会纷纷现身,大闹一场了。

    也不知来的是人,还是鬼?

    抑或是,所谓的蛊?

    也不知手段是否精彩,花样是否繁复?

    抑或是,单刀直入?

    许含章想不出来,也懒得去想。

    这是她惯常的思路。

    反正对方来了,她不就能知道了?

    既然如此,为何要绞尽脑汁的去思索,浪费自己的精力?(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第七十八章 冰湖

    (全本小说网,。)

    书房的高几上摆了个素白的大瓷瓶,里头插着几枝长丝绿萼梅,萼绿花白,小枝青碧,看着格外清丽动人。

    “我只拿到了这两样东西。”

    宝珠怯生生的将几根头发和一支簪子拿了出来,递到魏主簿的面前。

    “冷吗?”

    魏主簿没有急着去接,而是俯下身,打量着她冻得发白的面庞,轻声道。

    “我,不……不冷……”

    他那温热的呼吸丝丝缕缕的掠过她的耳畔和颈项,让她有些慌,有些痒,还有些羞。

    “傻姑娘,你明明就是冻着了。”

    魏主簿眼中蕴上了浓浓的笑意,“你先拿暖炉烘烘手,我给你煮茶。”

    “使不得,我只是个小小的丫鬟,怎能让您如此……”

    宝珠大惊,惶恐的摇头道。

    “使得。”

    他不由分说,将暖炉塞进了她的怀里,然后将一应茶具摆在案几上,如行云流水般动作起来。

    加清泉水于釜中,置小火炉之上,再碾茶饼为碎末,待水将沸时加盐,全沸时取半盏备用,投茶末入釜,用竹夹回旋搅拌,待再沸时以备好的半盏水浇之,撇去面上的浮沫,片刻后,有汤花如雪而生,茶香悠悠而溢。

    宝珠何曾见过这般风雅的行事,不禁看得呆住了,连他分好了茶,将茶盏推到她面前时,她都没能回过神来。

    “真是个傻姑娘。”

    他伸出手来,隔着厚厚的冬衣,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

    “我……”

    宝珠一下就清醒过来,旋即脸红如霞。

    明明是隔了衣裳,并没有直接触碰到她的肌肤,她却像被烫着了似的,身体里仿佛被人点了一把烈火,熊熊的燃烧起来。

    她将头低低的埋了下去,顺手捧过茶盏,啜饮了几口,借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但只是几口,她便觉得脑子里涨涨的,渐渐有些发昏。

    自己酒量是不行,难道茶量,也很差么?

    她纳闷的想道。

    然后,她真的昏了过去。

    “这位小娘子累了,让她好生歇着,千万不要让旁人进去吵到她。”

    书房的门被魏主簿打开。

    他负手走下石阶,对洒扫的几个婆子吩咐道。

    语毕飘然离去,方向却不是往灵堂那边的,而是出了外院,径自往大门口去了。

    累了?

    大白天的,在书房里呆小半个时辰,就‘累’了?

    短暂的愕然后,婆子们交流了一个鄙夷的眼神。

    这天底下的男人啊,果然都是一样的德行,就连自家主簿这样的老实人也免不了俗,原配刚死,就迫不及待的弄了个小妖精回来乱搞。

    对于魏府那边所发生的事,许含章自是不知情的。

    她只知道,离天黑还有四个多时辰,就这样干等着,也着实无趣了些。

    于是她边回忆着在昨日的种种细节,边走进屋内,随手拿过架子上的一本书,漫不经心的翻了两页。

    薄薄的两页,寥寥的数行。

    内容枯燥,乏善可陈。

    许含章却愣在了那里,久久回不过神来。

    因为,这是一本传记。

    而主角,是老者。

    他,是她来到益州的原因,同时,也是她想离开的原因。

    在看到他的家乡经历了沧海桑田的剧变,成为一片茫茫大湖后,她便心灰意冷,萌生了去意,却因天寒地冻而未能成行。

    但她心里明白,自己要真是下了决心,那这些都不是问题。

    归根结底,是她还不想走。

    益州的确是一个好地方,她来了没多少时日,就被这里慵懒而自在的氛围腐蚀了个透,整日里吃吃喝喝,走走逛逛,天暖时在外面晒晒太阳,欣赏着来来往往,美得各有千秋的小娘子们,阴雨天则放任自己躺在床上不起来,无所事事的发呆。

    这样的好日子,让她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了下来。要不是张天师急于收网,主动找上门来,说不定这一整个冬天,她都会悠闲懒惰的混过去。

    说实话,她隐隐有些后悔。

    自己当时若利落的离开了,就不会引发后来诸多的祸端。

    虽然会和凌准彻底错过,但至少窑场里的尸首能少上几具,主簿府里的蛊虫能少上两条,而宝珠,也不会走上歧路。

    可是,她到了别的地方,就能保证不被人设局,不牵连到旁人了吗?

    答案,显然是不能。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只要稍一显露老者留下的手段,就免不了会招来居心叵测的窥伺。

    走了一个张天师,难保不会再来一个章天师。

    “呼……”

    许含章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这不能怪老者甩给了她一个烫手山芋,只能怪她太弱。

    如果能像他那般强大,强到能毫无悬念的碾压任何人,让任何人都不敢打自己的主意,就不会有这些烦恼了。

    可惜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多想、多练,只怀着莫名的敬畏匆匆扫了几眼,会了点儿皮毛,就急着把册子烧给了他,然后莽莽撞撞的从深山里走了出来,往长安城行去。

    一路上,她凭着那点儿皮毛赚取了不少的银两,渐渐在长安扎下根来,慢慢入了高门大户里的主母们的眼。

    她的想法很简单,只要再往上爬一些,结识到的贵人再多一些,总有一天能探听到裴子渊的底细。

    管他是西眷裴、洗马裴、南来吴裴、中眷裴还是东眷裴的人,总得先找到他,才能想法子杀了他。

    但她没能如愿。

    只因裴氏的子弟中,根本就没有他这个人。

    他从来就不是裴子渊。

    他是崔异。

    想杀他,比登天还难。

    所以她只能逃,只能躲。

    但她丝毫没有亡命之徒的觉悟,在蜀地的这些日子里,不但把崔异的仇撇到了一边,而后更是连老者那儿学来的皮毛都荒废了,也很少静下心来冥想。直到别人的刀快架到自己脖子上了,才晓得动弹两下。

    真是……

    太不像话了。

    无论是作为一个苦大仇深的复仇者,还是作为一个有幸继承了老者衣钵的人,她都太不像话了。

    许含章放下传记,默然望向窗外。

    但见天光晦暗,风雪萧萧,着实不是个适合出行的好天气。

    但她突然很想去湖边看一看。

    再去老者的家乡,看一看。

    ……

    ……

    一个多时辰后,许含章望着凝了一层薄冰的湖面,于枯草丛生的堤岸上席地而坐。

    她缓缓闭上了眼睛。

    凛冽的风忽地温柔了下来,将莹白的碎雪轻轻拂到了一旁。(全本小说网,。,;手机阅读,m。

 第八十章

    (全本小说网,。)

    衰草的叶尖微微颤了颤。

    一截细细的枯枝被渐厚的积雪压弯了,僵硬而脆弱的垂下。

    冰层下的水流悄然荡开了一圈圈的波纹,逐渐扩散开去。

    游人取暖时升起的火堆早已熄灭了,只余几捧发黑的炭灰。

    这都是些极细微的动静。

    许含章明明闭着眼,却清晰的感知到了。

    只因,她正在冥想。

    摒弃杂念,息虑凝心,究明心性。

    这,便是冥想。

    她的面庞,她的发丝,她的披风,似乎都随着专注的冥想,无比契合的融进了周遭的环境里。

    就如她本就是生在此处,长在此处,和草木一体,和水土一同,安安静静的生长在这里,丝毫不让人觉得有任何突兀之处。

    时间缓慢的流逝着。

    一瞬的黑暗过后,有道飘逸的长撇拖着浓重的墨意而来,片刻后,一笔锋利的横折钩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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