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照大千-第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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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住手！”江胜雪探手阻拦、大喝一声。

　　　　他倒不是心疼江月寒，只是因为这虐人之术必须由自己施行方可奏效，方能使厉魂对他产生极大的嗔恨之心……

　　　　此时江月寒死意已决，心中又哀又冷、又有几分松快——匕首挥处，左手后三根手指齐齐斩落，只剩一根拇指！

　　　　“你……”江胜雪大惊失色，急喝一声：“缚！”

　　　　四下里泥土化成的蛇形手臂登时聚拢，缚住江月寒四肢，将她高高吊在空中。

　　　　“……”江月寒拼命挣扎，却哪里挣脱得开。

　　　　“我都说了嘛——”江胜雪心中大定，笑道：“姐姐，你怎么能自残肢体呢？说，这是谁教你的？”

　　　　江月寒不作理会，只顾奋力挣扎。

　　　　江胜雪看看江月寒手中的寒光匕首，冷笑道：“是那个老杂毛教你的？你抬眼看看，他尚且跟个死狗似的、四分五裂死在那里，又岂能救得了你？哈哈哈哈！”

　　　　江月寒挣脱不开，厉声骂道：“我拼却一死，也要坏你的好事！”

　　　　“我的好事？”江胜雪阴笑道：“能将你虐杀——便是我的好事，你怎么坏得了呢？我劝你还是先交出炽空焰吧，听话，一会儿我让你死得舒服一些！”

　　　　“我死了再说吧——”江月寒霍然睁大双目，高喝道：“桃花煞劫——起！”只见她额上陡然一亮，几朵明艳桃花绽放光芒！

　　　　江月寒似是生出无穷气力，右手挣扎着挥动匕首，又将左手砍落！

　　　　“啊！”

　　　　江胜雪吓得倒退两步，嘶声叫道：“你你、你身上这桃花煞，是从何处得来？”

　　　　“呵呵——”江月寒浑身血污，愤怒和痛楚已将她烧得疯狂，尖声笑道：“你不是要取炽空焰么？来啊！”

　　　　江胜雪面上一沉、心思急转——这桃花煞乃是极厉害的命相，若能将她化为厉鬼，于炼化炽空焰必大有裨益。想至此处大喝一声：“收！”

　　　　听到号令，四下纠缠的泥塑手臂“吱吱”紧缩——将江月寒勒得气也喘不过来。

　　　　“姐——”江胜雪悠然道：“我劝你还是不要徒劳了……你又不会术法，只凭着刚强贱命，就想抗过我么？”

　　　　“……”江月寒被勒得颈间青筋暴起、眼珠子也努了出来，滴着口涎、从喉中挤出五个字：“九、转、桃、花、开……”

　　　　话音未落，只见她身后大张一道红花大扇，将缚在身上的泥臂齐齐崩脱！

　　　　江月寒虽然不会术法，但她乃是桃花扇的最后一朵器魂——此时与扇相合，已趣入大成！

　　　　虽然尚不足以用扇攻击，但以扇护身还能勉强做到。

　　　　江月寒见机不可失，紧咬双唇匕首斜挥，又将左臂一大块血肉削下！

　　　　“你、你……”江胜雪大惊失色——他已几次暗中呼唤炽空焰，可那炽空焰却全无动静，直是沉寂在江月寒体内。

　　　　眼下他要困死江月寒是十拿九稳，可若想抢在她自杀前将之虐杀，只怕要费些周折了……

　　　　江胜雪不敢再等，运起术法高叫道：“万蛇绞杀——”

　　　　“铮！铮——”

　　　　猛然间四下一片怪响，无数泥土手臂向江月寒缠卷而来——红花大扇被缠得“吱嗄”有声，已快承受不住！

　　　　“师父……”江月寒知道此时乃是最后机会，望了孙长永尸身一眼，旋又泣道：“爹、娘、胜雨——我来了……”

　　　　说罢运匕如飞，在自己身上胡乱划动——刹那间血光迸溅、碎肉横飞……饶是江胜雪灭绝人性，也看得目瞪口呆！

　　　　看了一刻，江胜雪恍然大悟，怒喝道：“你要逃？！”

　　　　他虽然养鬼有方，但江月寒本是奇冤而死、又是桃花硬命，再加上身着红裙、自戕而亡——死后必是凶戾绝伦的厉鬼！

　　　　若非江胜雪驭鬼有术，光是如此凶戾的恶魂，便能要了他的命。

　　　　江胜雪暗道一声“不好”——没想到那老杂毛竟教出这般手段，不退反进、以凶绝厉鬼对制养鬼之人——急忙催动咒语，要赶在江月寒死前，收了她的怨魂厉魄！

　　　　“……魑魅魍魉，鬼神宾伏——收！”

　　　　江胜雪右手戟指，口中一道白气喷于其上，向江月寒遥遥一指。

　　　　此时再看，一道黑黢黢的鬼影已在江月寒身后蠢蠢欲出！江胜雪骇极——万想不到桃花煞魂竟凶绝若此，未待江月寒身死，便要蹿出来索命伤人！

　　　　这时江胜雪的术法已是打到江月寒身上，只听一道惨厉之极的鬼嚎响起，江月寒身上厉魂暂被压制。

　　　　这么会儿功夫，江月寒半个身子已被自己削得七零八落，只剩下容颜尚好。此时她双睛赤红，死死盯住江胜雪，直把江胜雪盯得寒毛倒竖！

　　　　盯了一刻，江月寒一翻腕、将匕首插进自己腹间，阴声喝道：“天街黄泉，万里追凶，再见之时，必索汝命！”说罢疾探二指，将自己双眼生生剜了下来！

　　　　“啊！啊！”

　　　　江胜雪吓得大叫一声，仆坐于地。

　　　　江月寒眼眶垂血，摸索着拔出腹间寒光匕首，没一丝犹豫、将匕首从自己顶上插落！

　　　　“嘶——”

　　　　江月寒身上的怨魂再也镇制不住，身形暴涨、向江胜雪厉哮而去！
………………………………

第245节　秋夜坟场

　　　　深秋夜寒，杨简裹了裹身上的破棉袍，盘坐在坟地边上。

　　　　*

　　　　这坟地位于金刚寺菜园子东头，于建寺未久便渐渐成形，为附近山民埋葬故人的场所。

　　　　山里人穷，只有很少一些人家能修墓立碑，余下的多是些“土馒头”。且许多坟包多年无人祭扫，已荒芜破败，只剩下一抷黄土。

　　　　十月一刚过不久——民间讲“十月一、鬼穿衣”，除却清明、七月十五和重阳，对于坟场来说，这是一年里第四个热闹日子。

　　　　放眼望去，一些坟前摆放着些粗陋供品，墓间散落着纸钱、香烛，但大部分荒坟仍是冷清荒寂。

　　　　*

　　　　杨简被禁足寺中已近半年。

　　　　这半年中，除了菜园子与坟地，杨简连寺中都极少涉足。

　　　　他腿上木龙早已损坏，元灵珠虽会灌注，但不会修理木龙。

　　　　不过杨简仍舍不得摘下，将裹着棉裤的两腿套进木龙中，拖在地上爬行。

　　　　没了脚力，杨简更是心灰意懒。反正当日责罚时明确规定——待他禁闭三年之后才会再传术法，所以平日里他连寺院也懒得进。

　　　　这些天来惟一令杨简高兴的事，便是他已经将金光无量剑练得纯熟。

　　　　寺中规定惟有内门弟子，方能继续教授灭海神功。杨简位在外门、且又获罪，传授灭海要义想也别想。

　　　　当然只有他自己知道——经过无生法像灵识心授之后，金刚十轮的全部法义已铭记心头。但没人讲解，只能凭自己去一点点体悟、摸索了……没准什么时候于金光境界有所突破，便可进一步修练灭海神功呢！

　　　　这事杨简没告诉任何人——他在寺中本就因来历可疑而备受冷落，此时又禁足受罚，怎可能在无人传授的情形下更上一层楼？

　　　　*

　　　　杨简盘膝坐好，抚着两腿一声长叹——

　　　　这半年来音信隔绝、没有英阳半分消息，也不知他是生是死。

　　　　至于陆承宗，杨简有时见到文方师问起时，文方说陆承宗正在天机镇里老老实实受罚呢，这阵子好像没惹什么乱子——至于别的，就一概不知了。

　　　　杨简想了一阵哥儿俩，又顺势想起敖炎芝、青娥、晏千军、苏海诺、苏慕云、素青锋、张重元、智海等人……也不知他们都如何了。

　　　　*

　　　　这几个月江湖上还算太平——关于九阴老祖再没听到半分消息，各大道门许是暗中筹备，但表面上议论不多。

　　　　最令金刚寺众僧头疼的，就是千山派已开始在邻近的承平山上兴建观宇——但既然朝廷已降旨批准，金刚寺哪敢置喙。

　　　　关于千山派大建宫观之事，众僧议论颇多，杨简也听到些传闻——

　　　　说前阵子千山派在沧州李家堡选址时，暗中勾结邪派高手、颇伤了不少乡民……随后又推托一概不知。

　　　　那些乡民敢怒不敢言——折损人手不说，朝廷对千山也一力维护——忿忿之下、只得迁离……

　　　　至于龙皇，杨简也问过——文方说那老妖龙近来销声匿迹，估计找个地方潜修、恢复真身呢。

　　　　*

　　　　虽然道门表面上风平浪静，但连深居寺中的杨简都能体察到一种紧张不安的气氛——

　　　　祸乱东海、九阴出世、天下灵脉格局变动……这对每门每派都有影响……

　　　　以显通教来说，每日里走马灯般遣出弟子打探消息——阴山那边有何异动？千山到底又兴建多少观宇？建这些观宇又所为何事？

　　　　同时教掌法空大师召集四大院主，要他们督促弟子勤修紧练，以防祸患突至。

　　　　这阵子听说方丈百阳大师已将灭海琉璃斩练至十成，其余几位百字辈老僧也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纷纷突破境界、练到琉璃斩。

　　　　显通教的大显通寺加上四大分院，每处都有通天彻地的不世绝学——金刚寺的独门技艺就是金刚十轮无生法印！可偏偏这绝学失传百年，使得金刚寺处于青黄不接的尴尬境地……

　　　　为这事，掌教法空大师特意大作法事、祈请祝祷——可忙活几次，仍未见法像有何异兆。

　　　　这下法空大师也没了办法，说再等等看，如果实在不行，便将一部与“天地轮”相近的“大威德明王六足法”传与金刚寺——反正同在显通教下、也不算传给外人，就是于金刚寺众僧的面子上不太好看而已……

　　　　虽说法空大师慷慨，但实行起来颇有难处——金刚寺僧众自幼修习金光诀和灭海要义，都是金刚十轮的法系。虽说换的这个法门相近，但能否修习得当、尚不可知……

　　　　*

　　　　在众僧苦修热潮的感召下，杨简亦是勤奋练功。想着尽快提升自己实力，及早将英阳从魔掌中救出。

　　　　若英阳遭遇不测，杨简立誓——必当血洗千山！

　　　　发誓容易，要真想突飞猛进、还就得脚踏实地，首先要把修心境界提升上来。

　　　　金刚寺僧众以禅修为主，因地域故，间有僧人修习密宗、净土。

　　　　八万四千法门、各有不同——禅宗修“明心见性”，密宗修“三密合一”，净土宗专事念佛也讲求“功夫成片”……但归根结底，皆以趣入佛境为归旨。

　　　　在佛法修行上，寺中众僧各有主张——杨简问了几回文方师、还是不太明白，便又问菜园里的文勇师叔。

　　　　文勇常年种地，看不出杨简根器，也不知让他专修何种法门，于是就让他都试试——先以《心经》、《金刚经》、《地藏菩萨本愿经》等作为日常功课来开慧修福，再辅以《大乘大集地藏十轮经》、《占察善恶业报经》、《六祖坛经》、《普门品》、《普贤行愿品》等等……若对密宗有兴趣，也可以去看看《大日经》、《金刚顶经》、《苏悉地经》……

　　　　如此一来杨简更糊涂了，也不知道该专修哪门，苦恼一阵索性不再去想——就什么都修修吧……

　　　　比如这一阵子，杨简忽对不净观生起兴趣——没事便跑到坟地边上修习白骨观，看能否藉此生出定力。
………………………………

第246节　白骨观

　　　　杨简整顿衣袍、端身正意，结跏趺坐——

　　　　两手交叠横放腹前，左手置于右手之上，两拇指相柱。双目微闭、舌抵上腭，摄心凝神。

　　　　静坐一时，杨简睁开眼睛——不知为何，今天总觉得心神不宁，好像四下的黑暗中藏着什么东西！

　　　　杨简胆子并不大，来这墓地修习，也是反复劝说自己后才下定决心。况且在金刚寺这一年多来，杨简对菜园子和墓地已熟得不能再熟——闭着眼睛，周围的一草一木都能在心中勾勒出来。

　　　　*

　　　　“怎么了这是？”

　　　　杨简嘀咕一声，吐口长气，又疑神疑鬼地左观右看。

　　　　月色昏晦，四野阒寂。除却高矮不一、荒凉冷寂的坟头，就是远处摇曳不定的枯枝暗影。

　　　　杨简咽口唾沫、定定心神，又低声诵起《金刚经》来。《金刚经》经他这一年多来的反复读诵，早已背得滚瓜烂熟！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

　　　　杨简一边轻诵，一边前后乱看——寒夜中，只有自己的轻声低语在耳边陪伴。

　　　　诵过一遍、觉得好些，连天上月色也似乎开朗许多。杨简顿了顿，再次诵起《金刚经》。

　　　　读诵《金刚经》有无量无边功德，在经文中，佛祖反复强调——

　　　　“……若善男子、善女人，于后末世，有受持读诵此经者，所得功德，我若具说者，或有人闻，心则狂乱，狐疑不信。须菩提，当知是经义不可思议，果报亦不可思议……”

　　　　每当杨简心中不安时，便默诵此经或本师佛号，不一时便能泰然轻安——以是之故，近来在坟场修习白骨观没多大长进，《金刚经》却是诵了千遍万遍。

　　　　又诵了两回，杨简心中平静，看看天色，欲再修习白骨观。

　　　　*

　　　　白骨观乃“不净观”的一种，不净观可分为外在尸体的不净观与内在的三十二身分不净观。

　　　　杨简调息静气、整顿身心，先观想外在尸体的十不净——

　　　　膨胀相、青瘀相、脓烂相、断坏相、食残相、散乱相、斩斫离散相、血涂相、骸骨相和虫聚相。

　　　　前面九种即是九种坟场观，也是杨简到这坟场修炼的原因之一。

　　　　坟场中的坟墓大多有乡民料理，但也有许多无主荒坟散落其间。

　　　　这些荒坟内多是穷苦百姓、或冻殍而死的乞丐，死后连薄皮棺材都没有，胡乱卷个草席就埋了。偶尔有时候，这些草席裹就的腐烂尸身便被附近山里的野兽拖出来啃噬……

　　　　每发现这种残破尸身，杨简便凑过去观看。强忍心中恶心，发扬“格物致知”的精神使劲“格”上一回。

　　　　如是看过几次，杨简并未受益，反倒起了纷飞妄念——

　　　　一方面这些残破尸身腐烂可怖、令人作呕，实在看得胆战心惊——有那么两三回，连饭都吃不下。

　　　　另一方面，心底竟涌出奇怪心思，愈看愈是上瘾——好像内心深处藏有暴戾之极的魔影，要将那些腐尸撕碎、扯烂，甚至要大嚼一气！

　　　　这些古怪念头把杨简吓得不轻，连诵佛号之后，不敢再看。

　　　　有时候也寻思——难道自己是恶魔转世么？怎么藏着这么些可怕之极的念头？

　　　　*

　　　　放下杂念，杨简一边努力想着那些腐烂尸身，一边观想尸身的十种不净：

　　　　膨胀相——命终之后，尸体渐渐膨大，犹如灌满风的皮囊，此为膨胀相；

　　　　青瘀相——损坏之处为青瘀，有些筋肉隆起处为红色，脓胞所聚处为白色，其他处则为青色，此为青瘀相；

　　　　脓烂相——于诸破坏处流出腐脓，此为脓烂相；

　　　　断坏相——尸体损坏，或是断开、或是牵连，此为断坏相；

　　　　食残相——尸身被野狗或野兽吞食撕咬，残缺不全，此为食残相；

　　　　散乱相——种种离散为散乱，某处是手，另处是脚，又一处是头……等等，此为散乱相；

　　　　斩斫离散相——肢体为刀斩斧斫以致散乱，故有此相；

　　　　血涂相——脓疮伤口，流出种种污血，散布四处或渗入土中，此为血涂相；

　　　　骸骨相——骸骨或血肉连结、或筋骨相锁，腐败外露、随处散落，此为骸骨相；

　　　　虫聚相——尸身腐臭，个个孔窍上虫蚁堆积，此为虫聚相。

　　　　杨简想得简直是咬牙切齿——有些是自己亲眼所见，有些只是凭借想像来观照……如此观了一时，只觉得肚肠翻转，实是不堪忍受！

　　　　杨简睁开眼睛，抹了把冷汗，又换着观起“三十二身分”——

　　　　发、毛、爪、齿、皮；

　　　　肉、筋、骨、髓、肾；

　　　　心、肝、肋膜、脾、肺；

　　　　肠、肠膜、胃中物、屎、脑；

　　　　胆汁、痰、脓、血、汗、脂；

　　　　泪、油、唾、涕、骨节液、尿。

　　　　这个比十种不净观也好不到哪儿去，杨简紧皱眉头，想着“从头至足，观见种种不净充满”的法义，轻声念第一组：“发、毛、爪、齿、皮……”继而逆念：“皮、齿、爪、毛、发……”如此反复数遍后，又念第二组、第三组……

　　　　念了半晌，杨简轻吁口气，停了下来——有些脏器都不知道其位置……不过大概还能明白此法的义理。

　　　　“观身不净，观受是苦，观心无常，观法无我”。

　　　　*

　　　　观照一时杨简头晕目眩，也不知如此修行到底得不得法。缓了一刻又打起精神，修起白骨观来。

　　　　杨简先念偈子：“积聚皆消散，崇高必堕落，缘会终别离，有命咸归死。”随后意念返视，将心念系在左脚大拇趾上。

　　　　谛观左脚大拇趾的前半节，如已死之后，先是溃烂、又生脓胞……继而谛观大拇趾的脓胞溃烂、化为脓水，露出里面白净非常的骨头，散放出白色光芒……

　　　　观着观着，杨简犯了嘀咕——他不像常人，两条腿十几年来都没知觉，整个都是麻麻一片，想动一下都不能。用手摸上去，也毫无知觉。

　　　　所以杨简观想自己的大脚趾，就好比常人观想自己棉裤一般——实在是隔靴搔痒。

　　　　虽然不得其要，杨简仍硬着头皮观想——

　　　　接下来的返观意相中，见到大拇趾前半节露出白骨、散放白光后，再依次谛观整个大拇趾上的皮肉分裂开来，观见大拇趾节的全节白骨，绽放白光。

　　　　观完这第一个大拇趾，再接着观想第二个脚趾，也将之化为绽放白光的白骨……

　　　　杨简正依法观想，突然听到一丝异响——周身一抖，猛然睁开眼睛！
………………………………

第247节　黄纸人

　　　　月色昏晦，山岭环抱的坟场一片沉寂——除却被山风吹动的些许黄纸，并无异响。

　　　　杨简瞪大眼睛、使劲张望，心头忽是涌上一股莫名的寒意！

　　　　望了一时并无异象，杨简看看天色，准备回屋睡觉。秋收已过，已是农闲时节——杨简日间不用劳作、也不参加寺里的早晚课，饮食起居由自己安排。

　　　　挣挣身子，杨简忽是一惊——双臂较力之下，两腿竟似被什么东西缠住、死死困在地上，怎么也挪动不了。

　　　　“莫非是坐得久了？”杨简心中嘀咕——可坐得久了也只是下盘酸麻，两臂应该能撑起啊！

　　　　杨简竖直双臂，又用力撑地，如此几回也未能挪动半分，又急又恐。

　　　　“刷——刷——刷——”

　　　　正当此时，忽有轻微异响传来。

　　　　杨简循声看去、头皮发紧，险一险便叫出声来！

　　　　只见前方几张黄纸、似是拼成人形之状，摇摆不定走了过来。

　　　　杨简吓得面色惨白，紧盯那“纸人”一刻，口中干涩喑哑，想要发出喊声也是不能。

　　　　那纸人似察觉到杨简害怕，站定不动。

　　　　杨简怎么看，那纸人也不像被寒风无意拼凑的，只觉一颗心“突突”猛跳，嘶声道：“南、南无……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再看那纸人不作理会，依旧折摆而来。

　　　　“不要过来！”杨简一声惊呼，四野沉寂之中，倒把自己吓了一跳，觉得自己发出的都不是人声了！

　　　　那黄纸人翻上坟头、穿过枯草，已经越来越近。

　　　　杨简大叫道：“别过来——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两臂奋力撑地，可这身子重逾千斤，怎么使劲也纹丝不动！

　　　　杨简要发声大喊，又想自己嗓音嘶哑，只怕全力喊去，菜园那边值夜的文勇师叔也听不到。

　　　　“如是我闻！”杨简没了办法，发大气力喊出《金刚经》来：“一时佛在舍卫国祇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

　　　　这《金刚经》一喊出，那黄纸人登时一顿，停在杨简面前三尺处，不再动弹。

　　　　杨简见状一怔，只要这纸人不再近前、什么都好说，旋又放声诵道：“……尔时世尊食时，著衣持钵，入舍卫大城乞食。于其城中次第乞已，还至本处。饭食讫，收衣钵，洗足已，敷座而坐……”

　　　　这《金刚经》杨简已是熟稔之极，只要念起、便再也收拾不住。加之心中害怕，便愈发大声、如流水般背诵下去。

　　　　念着念着心中一片空明，再看那纸人颌首低眉、似在闻法，其状甚为欣悦。

　　　　杨简忽觉得坟场中一派生机——秋虫、黄纸、香烛、枯草、泥土、碎木、干粪……一时间触之所及，皆是听法之众！

　　　　杨简心头不禁涌起一丝欢喜之意：“我虽不是高僧大德，但我今日诵此《金刚般若波罗蜜经》与汝结缘——正报依报、尽是法身，若有见闻、皆成佛道……”

　　　　想到此处，杨简益发踊跃，意守空明，将《金刚经》诵得流畅无著、滴水不漏！

　　　　“……佛说是经已，长老须菩提，及诸比丘、比丘尼、优婆塞、优婆夷，一切世间天、人、阿修罗，闻佛所说，皆大欢喜，信受奉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