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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贵子-第1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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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话指桑骂槐,徐佑左耳进右耳出,全当没听到,笑着赞道:“刘郎君身份尊贵,正该如此!”

    刘彖一窒,知道斗口不是徐佑的对手,又是一番大笑,道:“我算哪门子尊贵的?要不是有了钱财,跟狗没什么两样!来来来,尝尝我从西域带回来的葡萄酒,跟江东的土种不同!”

    徐佑婉拒,道:“我向来不喜饮酒,况且这种西域来的葡萄酒一杯值千钱,让我这不饮酒的俗人饮了,未免可惜!”

    刘彖端起杯中酒,随意的倾倒在身旁美婢的胸前,晶莹的酒水顺着雪白的肌肤流入浅浅的沟壑,美婢娇羞不已,却伸出舌尖轻轻舔舐唇角,举止间透着柔媚和挑逗。

    “醇酒美人,何来可惜?”刘彖又端起一杯,递到徐佑跟前,眯着眼道:“徐郎君号称幽夜逸光,风姿比起我身边的美人更美几分,正和此好酒相配。饮了!”

    刘彖之前跟徐佑打交道时表现的十分克制,心里哪怕多少怨念,明面上却始终维持着基本的和善。今天或许因为他觉得占据了主动,曾经的克制不遮掩的释放出来,不仅充满了进攻性和压迫感,而且言语放肆,浑不把徐佑放在眼里。

    徐佑接过酒杯,放到鼻端闻了闻,摇摇头道:“我虽然不喜饮酒,但对酒水略懂一些,只瞧着杯中物的色泽和浓郁,就可知道是宁越等地的葛藟酿造而成,跟西域胡种葡萄完全不同。刘郎君,你从何处买的酒,会不会被那些奸商给愚弄了呢?”

    刘彖愣住了,葡萄酒确实是从南来北往的行商手里买的,据说是西域来的好酒,中土少见,江东更是稀少,可听徐佑的话不像胡诌,难不成真的被骗了?

    “徐郎君说笑了,葡萄酒是葡萄酿的,与那什么葛藟何干?”

    徐佑微微笑道:“南有樛木,葛藟累之。所谓葛藟,就是葡萄。刘郎君没读过毛诗吗?哦,也对,像刘郎君这样的大贵人,自是看不起毛诗这种从庶民百姓的歌曲里采集而来的诗句。”

    刘彖被讽刺的哑口无言,他确实不读书,更不读毛诗,连反驳都不知该如何反驳。徐佑何等毒舌,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又道:“那,《太史公书》总是读过的吧?据《太史公书》里记载,你所指的葡萄,是西汉张骞从西域引来的胡种,跟华夏土种略有不同,不过经千百年的种植和改良,现在的葡萄土种远胜西域胡种,酿成的葡萄酒可以数十年不败。不是我坏郎君的兴致,这个卖你葡萄酒的商人,不仅奸猾,而且把郎君当成了十足的蠢货,不用改良后的土种葡萄来假装西域的酒,反倒用葛藟这种野葡萄酿的酒应付了事,简直昧了良心!”

    “不可能!”

    刘彖满脸通红,自倒了一杯酒饮了,品尝了余味,忽然感觉似乎有那么一点不对头,砰的一声,将酒杯摔倒地上,怒道:“狗才,敢骗我!”

    徐佑眼中全是怜悯,道:“希望郎君没有买的太多……不然,钱没了事小,脸面丢尽,可就难堪了!”

    刘彖气不可遏,忽然转身,狠狠一巴掌抽打在美婢脸上,道:“滚!”

    美婢捂着肿起来的俏脸,连哭都不敢哭,低头和其他几个婢女快步退下,只留徐佑和刘彖面对而坐。

    只是此刻,刘彖再也没有了刚才的气焰滔滔,徐佑安然静坐,不动如山,脸上的笑风轻云淡,看在刘彖眼中,实在可恶极了。

    “以后多读点书,书中自有黄金屋,不吃亏不上当,做买卖不能全靠蛮力的!”

    徐佑慢条斯理的又补了一刀,刘彖双目喷出怒焰,如果可能,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把徐佑埋在这小曲山下,再踏上一万一千脚!
………………………………

第一百四十章 鬼蜮不明

    刘彖最后还是忍住了,徐佑和左彣的武力摆在这,凭他手下的人无力对抗,并且有顾允等官府中人撑腰,他费尽心思,也只能让陆会暗中偏帮一些,可要让钱塘县正面去找徐佑的麻烦,陆会那老东西也是不肯的。

    力不如人,势不如人,识时务者为俊杰,刘彖只能忍了这口气!

    “哈哈哈,郎君教诲的是!我这粗人平时懒得读书,结果什么样的狗才都敢欺负到头上来,以后要听郎君的,多读书,多读书!”

    徐佑故意激怒刘彖,是想试试他的底线,若是不忍,说明碧幽河的事解决起来不难,若是忍了,看来是要憋着气在淤塞河道上面做章了。

    “不敢,只是朋友间的诤言,刘郎君能够听入耳,是在下的荣幸!”徐佑笑道:“不过今日拜山,不仅仅是为了进诤言而来!”

    刘彖慢慢收了笑意,身子坐的笔直,方才的暴怒和气恼仿佛一瞬间消失不见,重新恢复了冷静和精明,道:“请郎君直言!”

    “听说山石淤塞了碧幽河的河道?”

    “哎,是有这么回事!”刘彖愁容满面,道:“你来时的路上想必也看到了,昨日大雨,冲毁了河道附近的山体,导致淤塞了河道,我正寻思着怎么处理才好。”

    “河道之事,非同小可,既然淤塞了,窃以为尽早疏通为上!”

    “说来容易啊,我这里你也看到了,所有人手都在忙着赶工建宅子,实在抽不出人来疏通河道。反正淤塞几日不算什么,等我手下人抽的出空再说吧。”

    “要是刘郎君人手不足,我愿意代为疏通。以你我的交情,这点小忙还是帮得上的!”

    刘彖笑了起来,道:“不是我跟郎君客气,只是我这人有个习惯,自己的事从来不愿意麻烦别人,帮忙疏通还是免了吧!”

    徐佑的眼神逐渐转冷,道:“郎君不再考虑考虑?”

    刘彖摇头道:“我说出口的话,从来没有再反悔的!”

    先礼后兵,软的不行,只好硬来,徐佑淡淡的道:“小曲山虽然由陆明府给了你,但碧幽河却是方圆十里、数百名村民的命脉。人无水,不成活,断了这条河,就是断了数百条人命的生机,这个罪责你我担不起,陆明府也担不起,还望刘郎君三思后行!”

    “郎君莫要说些危语来吓唬我!”刘彖脸色一沉,道:“我从卑贱中爬到如今,见过的人和事,比你吃过的油盐还多。区区碧幽河,怎能跟数百条人命牵扯到一起?方圆十里又不是只有这一条河,河道淤塞断流,附近村民顶多跑点远路,到别的河中去挑水吃,钱塘又不是西北,最不缺的就是水!”

    他冷冷道:“反而是郎君的洒金坊,要靠着这条河造纸赚钱,所以你才如此火急的到山中来寻我,对不对?”

    徐佑叹了口气,道:“刘郎君口口声声从卑贱中起家,却根本不懂普通人的生活。到别处挑水如何容易?多出的劳力、时辰和损耗,以及猪牛杂畜的用水都不是小数,更何况还得顾虑其他河流附近的村民愿意不愿意让他们挑水吃,凡此种种,你觉得他们会善罢甘休吗?”

    刘彖语带不屑,道:“那又怎样,顶多闹到县衙去。不过,想必你还不知道,陆明府去了吴县,没有**日是回不来的……”

    徐佑当然知道陆会的去向,刘彖也正是算准了陆会离开这个时间差,才有胆子做出这样的事来要挟他服软认怂。

    “刘郎君,你可要想清楚了,陆明府现如今正被龙石山死人闹腾的焦头烂额,你这边要是再惹出民乱来,当心他找你秋后算账!”

    “龙石山是**,小曲山是天灾,**可以防范,天灾谁也没法子不是?”刘彖笑的很可恶,但不得不承认,天时地利人和,都站在他这边,道:“若是徐郎君等得及,可以等陆明府回来后再商议如何处置碧幽河的事……对了,忘记告诉你,我刚刚派人去查看,碧幽潭虽然深不见底,可也积攒不了太多的山泉水,不知何时就会冲开泥石,爆发山洪。到了那时,恐怕郎君的洒金坊就不是赚钱不赚钱的问题了……”

    徐佑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刘彖并不急,依着靠枕,悠然自得的吃着果子,眼神却时刻停留在徐佑的脸上,逡巡不去。

    能让这个油盐不进的小狐狸吃瘪,实在大快人心,简直比他赚了千万钱,玩了一百个女人都要兴奋!

    “说吧,你想要什么!”

    刘彖等的就是这一刻,他屈身向前,双手按在几案上,一字字道:“我要洒金坊!”

    徐佑眉头微皱,道:“洒金坊?”

    “对,洒金坊!”刘彖的声音无比坚定,志在必得,道:“洒金坊!你开个价,我买了!”

    徐佑来之前猜了很多刘彖可能提出的要求,却没料到他的胃口这么大,竟然想把洒金坊直接吞掉。

    “我怕你买不起!”

    “哈,你们读书人有句话怎么说的,夏虫……夏虫不可语冰,对,就是这句话!”刘彖唇角溢出嘲讽的笑,道:“洒金坊值多少钱?五百万,一千万钱?哪怕你要两千万钱,记住了,不是锦缎丝帛金玉,而是实实在在的两千万大钱,我都买的起!”

    徐佑这次是真的震惊了,道:“你……哪来这么多钱?”

    詹氏以钱塘为根基,用了数代的时间,费心经营,才勉强积攒下亿万家财,其中房产、田地和字画器物居多,纯粹的大钱并不多。刘彖在广州到底从事何等营生,竟然能在数年间弄到这么多大钱?

    “这个你就不必管了!”刘彖看着徐佑,如同看着一个可悲又可笑的小丑,道:“徐郎君,现在把洒金坊卖给我,其实对你,对我,都是好事。如果你不同意,将来肯定会后悔的,相信我,你一定会后悔的!”

    徐佑听的出来,他的这番威胁不像是虚言恐吓,只有强大的信心作为后台,才能这样肆无忌惮,沉吟了片刻,道:“就算卖给你,我在其他地方再开个纸坊,照样可以做买卖,你花两千万钱不过买个空罐子,有什么用?”

    “我自然没那么傻,洒金坊卖给我,包括你造由禾大纸的秘药,以及每日造千张纸的那种技艺都得给我。当然,我也不是不近人情,你可以到别处再开纸坊,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突然之间,徐佑有了明悟,从层层迷雾当中发现了刘彖的真正目的。他想要的,其实不是洒金坊,也不是造大纸的秘药和活动纸帘的技艺,而是围绕小曲山周边的这片土地!

    甚至可以再往深处想一点,当初刘彖从广州返回钱塘,动用了所有必要的手段,步步紧逼,将严叔坚的四宝坊差点挤兑的倒闭。要不是徐佑中途插手,四宝坊最后的命运,不外乎被刘彖收入囊中,纸坊所占的这大片土地,也将成为刘彖的盘中餐!

    刘彖跟严叔坚有仇不假,但报仇之外的心思,很可能是因为纸坊所占的这十几亩土地!

    这一片地有什么要紧吗?

    徐佑想不出答案,莫非地底下埋着东西?可想想又觉得不可能,严叔坚在此地开纸坊几十年,辛苦造纸顶多赚点钱,能有什么宝贝值得偷偷藏进地里去的?

    刘彖究竟想干什么?

    没有答案,至少在这里,在这顷刻之间,徐佑找不到正确的答案。

    “两千万钱……我承认,这个数目让我动心,但是不得不遗憾的告诉你,洒金坊不是我的,我做不了主。”

    刘彖双目聚起怒火,道:“明人不说暗话,不要拿糊弄陆明府的那套来糊弄我。何濡不过是你的奴才,谁会信他是洒金坊的主人?说句爽快话,卖,还是不卖?”

    徐佑突然笑了起来,道:“刘郎君,我也不瞒你,洒金坊照目前来看,一日可赚七八万钱,百日就是千万钱,你想用两千万钱买下这个会生金蛋的鸡,未免太天真了些!这样吧,我抱着最大的善意来拜访你,希望可以找到消除彼此芥蒂的方法。你开个实价,除过洒金坊,其他的要求都可以谈谈看。”

    “百日?徐郎君,人生祸福无常,今日不知明日事,你做着百日千万钱的美梦,却不想想,若是再有个天灾**,性命能不能保住尚在两可之间。洒金坊?哈,到那时只是为他人聚财而已!”

    刘彖的恐吓越来越直白,徐佑反倒心生警惕,对面坐着的这个人绝对不是唐知义那样的蠢货,敢说出这样的话,应该有充足的把握和自信。

    可当下的钱塘,不管明里暗里,不管官府还是江湖,能够威胁到徐佑性命的人几乎不存在,刘彖到底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背景和依仗呢?

    “所以世人皆愚,只看眼前,不看将来。”徐佑道:“我同样是个愚蠢的人,不能像郎君一样看破百日之后的厄运。”

    “这样说来,你是真的不肯卖了?”

    “不是不肯,而是不能!”

    徐佑斩钉截铁的道:“各退一步,你疏通碧幽河,并保证以后绝不再淤塞河道,我就将造由禾大纸的秘药交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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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尽力而为

    刘彖显然失去了继续谈下去的兴致,拍了拍手,道:“来人,送客!”

    徐佑站起身,道:“刘郎君,陆明府虽然不在钱塘,但县衙里还有李县丞,我来找你,是想着大家以后要在小曲山做邻居,闹的太僵持不好。既然你一意孤行,那只好公堂上见了,再会!”说完拱手作别,和左彣下山而去。

    刘彖坐在蒲团上,望着远处山下蜿蜒曲折的碧幽河,神色复杂难明。一个穿着青衣小帽、奴仆打扮的人走到他身后,状似恭谨,毕恭毕敬,说出的话却让人大吃一惊:

    “他是个大麻烦吗?”

    刘彖眼中闪现着不悦,道:“不算大麻烦!只是一个聪明的商人,不肯轻易舍弃赖以发财的根基!再给我点时间,我会让他屈服的!”

    “尽快搞定他!小天主已经下了谕令,要我等加快进度,清肃小曲山周边的闲杂人等。年前那两个蠢材擅自行动,劫掠女子淫辱为乐,结果引得黑皮子搜山,差点坏了大事。”

    “是我御下不严,自会向小天主请罪!”刘彖话锋一转,道:“你也看到了,我这里花用巨大,每行一步都要钱财开路,否则的话寸步难行。你此次回去,必向小天主言明,尽快再运一笔钱过来。”

    “教中钱款度支都由五天主负责,她的脾气,你是知道的,若是日后查出来……”

    刘彖冷冷道:“放心,每钱的去处都记在账簿里,经得起任何人查验。金官若是信不过我,可向小天主禀告,另派他人处置钱塘事宜。”

    “将军言重!”金官低垂着头,道:“我立即动身,若小天主允诺,十日内,再运来三百万钱供将军所用!”

    刘彖重重的道:“三百万?金官或许没听明白,我需要至少一千万钱!”

    “这……”

    金官为难道:“将军,你来钱塘这些时日,花钱如流水一般,教中已多有非议,很多人到五天主座前进谗言,小天主就算再支持你,也不好说话。一千万钱实在太多,我尽力而为,最多只能再运来五百万钱!”

    “鼠辈!”刘彖怒道:“别人在阵前拼命,他们躲在天宫中不出力就罢了,偏偏还爱指手画脚,搬弄是非。金官,我们要做的是何等的大事,千百年来,可曾听过有惜财的雄主吗?”

    金官不置可否,道:“将军慎言,这番话权当你没说过,我没听过。至于钱数,我只敢保证五百万,多余的部分由小天主裁决!”

    “好吧,你尽力而为!”刘彖缓缓的躺在靠枕上,闭上了双眼,道:“世间事,也不过尽力而为四字而已!”

    回到洒金坊,严叔坚他们都眼巴巴的望着徐佑,希望从他口中听到好消息。之前接的大量订单,必须赶在一两个月内出货,否则的话,对洒金坊的信誉是个严厉的打击。何濡反倒不慌不忙,见徐佑神色凝重,挥挥手驱退众人,吩咐苍处关上房门,这才问道:“没谈成?”

    “谈不成!”徐佑苦思不解,道:“刘彖想要洒金坊!”

    “嗯?”饶是何濡智计无双,也恍惚了片刻,道:“他要洒金坊?好大的胃口,他吃得下吗,不怕撑破了肚皮!”

    “只要我同意,他吃得下,哪怕付出两千万钱的代价!”

    何濡再次刷新了对大胃口的认知,道:“刘彖疯了?”

    徐佑慢慢摇头,道:“他比谁都冷静!只是……他太想要洒金坊这块土地了!”

    顷刻之间,何濡明白了徐佑的意思,昏黄的眸子里光芒绽放,道:“有趣,有趣!我竟看走了眼,这个乍看上去粗鄙不的聚宝斋主人,原来心机深沉到这等地步。七郎,我们得找严掌柜的问问话了!”

    “问是可以问,但估计问不出东西。严叔坚如果真的在地下藏有宝贝,不可能让咱们接手四宝坊……”

    “兵法云虚则实之,实则虚之,严叔坚或许正是利用了我们的这种思绪。试问谁会想到,他这样的老实人会把好东西藏在地底深处呢?”

    徐佑微微摇头,却没多说什么,让左彣把严叔坚请到房中,开门见山,道:“掌柜的,我冒昧问你一事,希望能据实以告!”

    严叔坚极少看到徐佑这样严肃的一面,心头一凛,有点佝偻的身子不由自主的挺直了几分,道:“郎君请问,但凡我知道的,一定据实回禀!”

    “回禀”两字可知严叔坚已经把徐佑认作郞主,心底恭敬和钦服,如此他的话可信度会提高许多。

    “洒金坊……也就是原四宝坊的这块地,有什么至关紧要的东西吗?”

    严叔坚一脸迷茫,道:“没有啊,郎君为何这样问?”

    徐佑凝神贯注他的神色,道:“因为刘彖费尽心思,不惜代价,其实想要的只是这块地而已!”

    严叔坚身子剧震,如同筛糠似的抖动,容色瞬间苍老了几十岁,左彣扶着他坐在蒲团上,好一会才喘着气道:“如果是为了这块地的话,我应该明白刘彖的心思。这里,本是属于刘家的良田,正阳兄死后,刘家的日子过不下去,我瞧在心里,感同身受,想要救济她们孤儿寡母,但老嫂子要强,不肯直接接受我的资助,就把这块田卖了给我。不过,我当时出的价钱,高于市价数倍有余,绝不能算是强占。刘彖从小狠我,以为我强取豪夺,把他家里的田占了去,所以现在回来报仇,势必要将这块地再夺了回去!”

    这倒是个理由,虽然内心深处觉得刘彖不像完全丧失了理智的复仇者,愿意花费两千万钱来夺回这块象征着过往耻辱的田地,但徐佑实在找不到别的缘故来解释他的异常行为,道:“原来如此!”

    又安慰了严叔坚几句,让他不要担心,刘彖的威胁总有解决的法子。楚国大治多年,律法森严,不会让他肆意截断这么多村民的水源而不受责罚的,眼下只是僵持阶段,讨价还价,摆放筹码而已,等双方的底牌亮的差不多了,就该互相找个台阶,就坡下驴的解决这件事。

    让严叔坚下去休息,徐佑问道:“其翼,你觉得刘彖真是为了洗涮年幼时的恨意,才执意想要这块地的吗?”

    “不好说,要看刘彖的性情是怎样的,如果偏激又执拗,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但是,万一他另有所谋,呈现给你我看到的只是假象,那……一旦被他得逞,后果难以预料!”

    “所以?”

    “所以,我们不需要知道他到底为什么,只需要明白他对这块地势在必得,那就简单了,只要阻挠他,不让他拿到地就是了!”

    “好,就这么办!我现在回城,去见一见李定之!”

    跟李定之的碰面没有悬念,刘彖只走上层路线,对李定之这个比较低调的县丞不屑一顾,别说时不时的孝敬,就是逢年过节也只简单的送了点酒肉。听徐佑说了碧幽河断流,立刻当作署理县务后的第一桩大事来办,点齐了户蓸、兵曹、金曹的掾吏和衙卒,第二日一早,浩浩荡荡的开赴小曲山。

    刘彖接到消息,到也不敢怠慢,亲自迎到山下,道:“不知县丞大驾光临,小人来的迟了,请县丞罪责!”

    李定之对刘彖狗眼看人低的行径早憋着一肚子火,冷哼道:“不敢当,刘郎君钱多通神,岂是我小小的县丞敢罪责的?”

    刘彖脸上赔着笑,道:“县丞说哪里话,我就算能通神,可还不是县丞治下的齐民?你让我往东,我绝不敢往西!”

    “好,有你这句话,今个的事倒也不难!”李定之带人直达碧幽潭边,看着淤塞的泥石,不断上涨的潭水,还有轰鸣震耳的飞流瀑布,心神微惊。猛然回首,大声斥道:“刘彖,小曲山既然归你所有,相应的,必须负起该负的责任。潭水积在此处,一旦再有大雨,冲开泥石,汇入河道,定会酿成大祸,你知不知道?”

    “小人知道!”

    “知道?”李定之阴阳怪气的道:“河道淤塞已过三日,你为什么不派人疏通?”

    “不是小人不疏通,实在有心无力。家中的奴仆都在山上忙着修整山地,原想着过几日抽出空来就立刻疏通……”

    “过几日?”

    李定之痛心疾首,道:“过几日大祸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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