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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贵子-第1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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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这样的人物,徐佑很是敬重!
“二叔!”
“对,这才爽快嘛!”
朱义大笑,道:“七郎,这次来富春,一定多住些时日。”说完突然眨了眨眼,道:“凌波那丫头听说你要来,正从永嘉郡往这边赶来,她要我千万留住你……哈!”
徐佑当然记得朱凌波,古灵精怪,伶牙俐齿,连顾允都说不过她,只是看朱义有些为老不尊的神色,他忽然感到头大。
或许不该给朱智写那封信……
对江左诸葛的心计,徐佑领教过很多次了,最好不要真的如他所想,否则的话,今趟来富春,可是自投虎口,悔之莫及。
朱氏的庄园从外面看,开放而广阔,层层叠叠的枫叶染红了天际,炊烟从蜿蜒起伏的屋脊冒出,犹如走在江南的画中。
徐佑边走边赞叹,朱义笑道:“这是四弟的手笔,我们这些大老粗是不懂的。”进了院门,一进接一进的房舍,依山凭势,梯次筑庐,几乎无有穷尽。没有金银为饰,没有珠玉作帘,可置身其间,却能真真切切感受到世家门阀的大气磅礴,深厚底蕴。
朱义没把徐佑带至正厅,那里是接待客人的地方,而是带他到了后山的一处静谧清幽的院子,上书观沧海三字,笔走龙蛇,大气磅礴,不知谁人所书。山泉瀑布从院子后飞流直下,几株参天大树直入云霄,竹窗后摇曳着盛开的梅花,远处是起伏的竹海,涛声阵阵,顿时心旷神怡。
第一眼,徐佑就喜欢上这里。
“这是我们几兄弟平时聚会的地方,一般没人打扰,七郎住在这,也可清闲些。”
徐佑连忙谦让,道:“太麻烦二叔了。”
“麻烦什么?来富春就跟回家一样,千万不要跟我客气!”
朱义说的随意,语气里的真诚却让人无法反驳。徐佑何等城府,面对朱义也颇有些感动,怪不得此人能誉满江湖,确实非等闲之辈。
坐下说了会话,朱义主动提起竹林的事,道:“日前接到四弟的信,说到七郎需要些竹子。这东西对我们也无大用,七郎尽管拿去,至于价钱……”
徐佑道:“价钱好说,二叔尽管开口,我绝无二话!”
朱义放声大笑,道:“七郎这话可小瞧我朱义了,从此地往下游十里,富春江西岸有万亩竹林,今日我做主全部送与七郎!”
“万万不可!”徐佑婉拒道:“在商言商,我要这竹子是为了造纸盈利,既然有利,岂能白占二叔的便宜?”
朱义脸色一沉,道:“又见外了不是……非要我让四弟回来和你说么?”
徐佑苦笑,稳了稳心神,起身作揖,道:“如此,佑就厚颜受了二叔的大礼!”
“好,这才是江左人人敬仰的幽夜逸光,豪爽直率,名士风度!”
说完了正事,朱义吩咐上宴,朱聪等人作陪,席间谈诗论文及风月事,倒也其乐融融。朱聪端着酒杯,醉意熏熏的来到徐佑座前,问道:“微之,昨夜读书,读到‘君子谋道不谋食。耕也,馁在其中矣;学也,禄在其中矣。君子忧道不忧贫。’苦思冥想,不得其解,愿请教?”
徐佑既有才名,又重归士族,却自降身份经商谋利,且不惜亲自登朱门来求取竹林。何谓竹?瞻彼淇奥,绿竹猗猗,从诗经起,竹子代表着清高洒脱、遗世独立的高洁而为世人所重,到了徐佑这里,却成了赖以赚钱的工具。
朱聪此问,有调侃,有诋毁,有讥嘲,也有试探!
朱义脸上含着笑,手里的酒杯慢慢的放下,双目炯炯,望着朱聪的背影,乍然闪过一道厉芒。
徐佑笑道:“有人为食之谋,有人为道之谋,只是不同的路而已。君子谋道,闻、见、学、行;小人谋利,馁、耕、食。窃以为各得其道,本无分别。管子云,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子明兄,你有世族可依,不知民间疾苦,去看看钱塘乃至大半个扬州的流民,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你让他们行闻、见、学、行的君子之道,只怕是行不通的。何况孟子云:无君子莫治野人,无野人莫养君子。两者岂有高下?说句诛心的话,若无这些谋利之辈,何来子明兄的坐享其成?”
朱聪绰号两脚书,自然不会轻易被徐佑的锐利词锋所动,反驳道:“可微之既不是小人,也不是野人,而是君子。子曰:上好礼,则民莫敢不敬;上好义,则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则民莫敢不用情。夫如是,则四方之民襁负其子而至矣,焉用稼?微之兄骨气奇高,辞采华茂,若出而为官,施政以德,得到的何止这区区万亩竹林?何至于求财逐利,甘入下寮?”
徐佑明显感觉到朱聪的敌意,按说两人第一次见,不至于如此剑拔弩张,应该另有缘由,摇头失笑,道:“子明兄爱用夫子语,想来对《论语》颇有造诣。我正好昨夜船上无眠,也有疑虑请教。子曰: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该如何解?”
朱聪的脸骤然红到了脖子。
徐佑见好就收,举起酒杯,道:“我读书甚少,如有得罪处,请子明莫怪!”
按说胜负已分,徐佑姿态放得极低,若是聪明人,自会找个台阶下。没想到朱聪恨恨的甩了袍袖,回到案几后跪坐,不与徐佑共饮。
这是羞辱,徐佑腹中冷哼,说话不再留情,道:“《易》云:君子学以聚之,问以辩之,宽以居之,仁以行之。子明学而聚,世人皆知,”这是暗讽他两脚书的绰号,“问以辩,今日已见识了。可宽以居,仁以行,又宽在何处,仁在何处?” 这是讥嘲他先挑衅辩论,却毫无风度,失礼之极。
朱聪张嘴欲辩,却发觉无论如何说不过徐佑,此子诗文堪称独步,没想到经义也如此了得,今日实在大意了。
徐佑既不留情,自然宜将剩勇追穷寇,道:“荀子云:君子之学也,入乎耳,著乎心,布乎四体,形乎动静;端而言,蠕而动,一可以为法则。小人之学也,入乎耳,出乎口,口耳之间则四寸耳,曷足以美七尺之躯哉?君子之学,也就是为己之学,是让你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而不是让你拿着自以为是的道理去压制别人,去炫耀,去好为人师,那不过是为人之学,流于下乘,也埋没了你的姓氏!”
此番话不可谓不重,朱聪再也坐不住,竟不顾朱义的脸色,当场离席而去。
徐佑目送朱聪离开,转头对朱义道:“佑为了求竹林而来,却无意得罪了子明兄,让二叔夹在中间为难。明日一早,我先行告辞,随后再向二叔和四叔负荆请罪!”
朱义摇摇头,道:“七郎说的哪里话?我在席间,又不是耳聋目盲,谁对谁错,自有分辨。你且安心住下,我朱氏并非都是如此这般不知礼数的东西!”
宴席至此,已经索然无味,加上徐佑舟船劳顿,朱义命人撤了酒席,让徐佑早点休息。
离开观沧海,朱义回到自己的房间由婢女服侍着换了衣物,外面有人禀告“大郎来了”,叹了口气,道:“让他进来!”
朱聪进了屋,低首不语。
朱义没有搭理他,慢条斯理的净了手面,喝了参汤,然后亲手点燃熏香,等香烧半炷,突然开口道:“子明,你错了!”
朱聪抬起头,道:“我错了?”
“是,你不该得罪徐佑!”朱义眼眸里透着失望,道:“我接到消息,放下手头的要事,不惜一日三百里赶回来,就是为了让你和徐佑好好结交。你可倒好,借着酒意,竟彻底得罪了他!”
朱聪犹自不服,道:“我怎么会有意得罪?方才二叔也听到了,我不过考究他的学识,可他口舌之利,何曾容情?再说了,区区徐氏余孽,得罪了也无妨!”
“你啊!”朱义恨铁不成钢,道:“徐佑和子愚在钱塘相交莫逆,又因为凌波的缘故,子愚对徐佑颇为感激。可这并不能成为你肆意妄为的理由!明白吗?徐佑并不是一定站在子愚那边,他以文采名动江左,又武功尽失,更应该结交的是你这样的文人士子,而不是子愚那样的武痴!”
朱义越说越气,来回踱步,道:“最重要的是,你四叔对徐佑极其的看重,这种看重甚至超出了你我的想象。依我看,如果真的还有人能够影响你四叔的决定和想法,这个人定是徐佑。”
“啊?”
朱聪彻底呆住了。
“有些话,之前我本不想跟你说的太明白,以为以你的聪慧机敏,总能领会于心。谁成想今日竟愚不可及到这等地步?”朱义差点指着朱聪的脑袋骂了,道:“无论谁想要家主之位,我不成,三弟不成,五弟更不成,没有你四叔的支持,等于痴心妄想。可你四叔现在明显偏向于子愚,你要再不争气,我就算站在你身后,也无济于事!”
朱聪蔫蔫的低下头,他一来对徐佑的文名不服,二来对徐佑和朱睿的交往介怀,三来看不起徐佑的商人行径,所以才在宴席上发难,只是怎么也想不到,不仅难堪的败下了阵,还造成了这么严重的后果!
不过朱聪也是能屈能伸的人,立刻想到了补救的法子,道:“二叔,我明日去找徐佑请罪,此子逐利,收服他应该不难。大不了将那万亩竹林所在的土地一并送了他,我就不信他不动心!”
“这倒是个法子!”朱义沉吟片刻,道:“明日你先别出现,我再试试他。”
………………………………
第四十九章 红衣红马
“朱聪咄咄逼人,七郎反击是对的,但言辞太利,恐将他得罪狠了,要小心!”清明和徐佑对面而坐,饮茶弈棋,他向来慎言,这次难得主动说话,想来对朱聪略微有些担心。
左彣也道:“今晚我在外间住,若真遇到危险,也好杀出去!”
徐佑笑道:“你们多虑了!清谈自有胜负,口舌之争在所难免,士族间极其常见,就算朱聪心生龌龊,也不至于刀兵相见!”他顿了顿,笑容透着淡淡的冷意,道:“朱聪没那么大的胆子!”
一边说话,他于中腹巧妙落子,屠尽了清明的大龙。清明苦思一会,无奈投子认输,静静的道:“我观朱聪此人,面善而心不净,绝非大肚能容之辈,今日吃了大亏,定会想方设法报复郎君。且朱氏内部似乎有暗流涌动,危险不知藏在何处,我心中不安,还是尽早离开为上。”
“等谈妥了竹林的事,我们即刻就走!”
第二日一早,朱义邀徐佑共进早膳,对朱聪昨夜的无礼表示诚心的道歉。徐佑自是谦让几分,说自己也有不对,要给朱聪当面致歉,朱义这才说朱聪去接朱凌波,午后才能回来。
提到朱凌波,那个丫头狡黠可爱,甚得徐佑的好感,但由于惊蛰的缘故,还是少接触为好。徐佑笑道:“昨夜我想了想,二叔固然好意,但我也不能太过不知礼数。这样吧,谈钱太俗,今后每月我将给贵府送来五千张元白纸。这种元白纸是洒金坊刚刚研发出来的上品好纸,比起由禾纸不逊多让。”
“这个……”
朱义推辞几番,见徐佑心意已决,毕竟纸墨这种算是雅物,道:“也罢,朱聪向来喜爱写字作画,微之的元白纸,就给了他吧!”
朱聪昨晚的算计挺好,可徐佑既然连这万亩竹林的便宜都不占,给了元白纸作为回馈,自然不会要竹林所在的土地,此刻提出这个,无疑自取其辱。
徐佑笑容不减,道:“好,全凭二叔做主!”
五千张元白纸,若按由禾纸的定价,那就是五十万钱,不算厚礼,但也绝对不薄。这份礼,他送的是朱氏,经朱义这么顺手乾坤,变成了给予朱聪的私人馈赠。
好手段!
接着又商议了如何派人来接管竹林的具体事宜,徐佑起身告辞,道:“钱塘那边诸事待定,部曲们不用心,我一日不盯着,就弄得乱糟糟的不成样子。我这就向二叔辞行,等日后脱得开身,再来富春聆听二叔的教诲!”
朱义极力挽留,道:“这怎么行?七郎难得来一次,不如多留些时日。富春县山水奇秀,最适携妓游玩,我已经派人去请玉蝶楼最有才情的贾玉蝶来山中献艺,她仰慕七郎多时,你刚来就走,我怎么给佳人交代呢?”
“实在是身不由己,下次有机会,我自当来会一会连二叔都赞叹不已的佳人。”
“可是凌波就要到了,那丫头性子急,不见了你的人,怕是要不依我的。微之,给二叔几分薄面,至少留待明日再走,如何?”
经过方才的一幕,徐佑敏锐的察觉到朱义在给他和朱聪之间牵线搭桥,再想想朱氏同样有一个正当年且前途无量的朱睿,他的目的已经呼之欲出。
门阀世家的争权夺利,徐佑现在没兴趣参与,况且朱智一日不死,这些在背后玩弄阴谋诡计的人都是跳梁小丑,不值一提。
他不站朱聪,也不站朱睿,他只站在最聪明的人身旁,比如朱智,那可是号称当世诸葛的绝顶人物!
傻子才会和这样的人为敌!
徐佑丝毫不为所动,坚持离开,朱义没有办法,客客气气的礼送他出府。在码头上了船,逆流而上,天晴无风,所以行程极慢,到了下午,才走了三十余里。突然听到岸边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左彣回头,远远看到一人一马正狂奔而来。
“是个女郎,红衣,红马……”
不知是不是青鬼律的缘故,清明视力奇佳,不仅远胜武功尽失的徐佑,连成为小宗师的左彣都比不过。
“红衣红马……是朱凌波来了!”徐佑笑了笑,无奈的道:“停船,靠岸!这丫头真是骄纵,一人出门都丢过一次了,竟还敢独自追来!”
“徐郎君!”
人马未至,声却先闻,徐佑上了岸边,招手示意她勒马缓行,到了近前,顿觉眼前一亮。上次见到朱凌波,她命在旦夕,气色极差,还瞧不出来容色,今日一身通体红裙,骑着高挑骏马,长发没有挽成仕女的发髻,而是随意的披在肩后,秀眉画的极淡,明眸闪烁,皓齿内鲜,真真是极美的少年女郎。
“徐郎君,可算追到你了!”
朱凌波翻身下马,毫不避忌的扑上来抱住了徐佑的手臂,少女胸前的柔软隔着薄薄的衣物,似乎能够感觉到那勾勒的形状。徐佑干咳一声,不动声色的摆脱她的双手,沉着脸道:“你怎么来了,还一个人?知不知道有多危险,嗯?”
朱凌波娇俏的吐吐舌头,道:“我没那么傻了,只沿着河岸,跑两个时辰若不见你的船,我就掉头回去。郎君岂不知吴下阿蒙,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么?”
徐佑苦笑道:“飞卿总说你牙尖嘴利,都后悔幼时教你读书了……”
“呵,甫田兄!”朱凌波撇了撇嘴,明眸转了转,又是笑嘻嘻道:“你们总谈起我吗?”
徐佑有些头疼,道:“也没有常常,只是飞卿挂念你的身体,不知大好了么,所以时不时的会提起。”
朱凌波的俏脸上露出几许温柔的神色,道:“飞卿哥哥对我最好了,从小到大,好多次我闯了祸,跑到顾府去避难,都是他陪着我……”
徐佑差点要翻白眼,小小年纪,到底闯了多少祸,以至于离家出走,还得跑到顾允那去避难?没来得及说话,朱凌波绕着他转了一圈,突然凑到近处,皱着好看的鼻子,道:“徐郎君,你是不是听说我要来,所以才急匆匆的离开?”
知道躲不过这一问,徐佑早有准备,一本正经的道:“谁说的?我此来太急,家里都没有安排好,所以没在府内久留。得知你要来,心想错过了,上船时还沮丧了许久呢。”
“真的?”
徐佑从怀里掏出一枚铜钱,放到朱凌波手里,道:“咬一下!”
朱凌波好奇的咬了咬。
“是真的吗?”
“嗯,我牙都疼了!”
“我的话,比这铜钱还真!”
朱凌波噗嗤一笑,眉眼弯成了月牙状,道:“算你了!哼,我刚到府里,听二叔说你走了,心想着一定要去吴县,找飞卿哥哥告你的恶状。”
“那现在呢?”
“现在嘛……我心情好,就饶了你了!”
“那可多谢你大量!”
话音刚落,两人都觉得有趣,又同时大笑。
徐佑前世后世都没有妹妹,可此时此刻,却有种多了个古灵精怪的妹妹的感觉。他看了看天色,道:“我今晚须赶回钱塘,不能多留,你也早点回去!”
“嗯!”
朱凌波清澈见底的眸子里隐约露出不舍,一日夜数百里,从永嘉郡赶回富春,又纵马三十里,这才和徐佑见上一面。
可寥寥数语,又到了分别的时候了!
她退后几步,学着江东男子拱手作揖,螓首低垂,说话时轻微的颤抖,道:“微之哥哥,你千万珍重。当初听闻你失陷白贼手里,我……我很担心!可是我知道,你这样的人,绝不会让那些白贼困住,所以后来脱身,又助朝廷破贼,我心里极是欢喜!”
听着少女的喏喏软语,徐佑下意识的想要伸手揉她的发髻,却及时忍住了,柔声道:“多谢你了!”
从方才的徐郎君,到这会的微之哥哥,朱凌波已将徐佑当成了和顾允一样的存在。她永远忘不了那次生死操于人手,孤独无助、惶恐不安时,是眼前这个人犹如天神般的出现,将她从地狱中挽救了出来。
说不尽的感激,道不尽的崇慕,朱凌波立在岸边,远眺着扬帆而去的舟船,红衣红马,容颜如画,映着碧水清波,渐渐的痴了!
………………………………
第五十章 新任祭酒
和朱氏的对接全都交给了何濡负责,她精明能干,很快敲定了具体流程,由朱氏找人在富春砍伐竹子,装载船只,运抵钱塘。再由何濡派人接收,并付给相关的砍伐、运输等费用,可一次结清,也可分批次结算。这样做的好处,提高了效率,减少了徐佑方的成本,也给富春的这些工匠找了可以长久赚钱的路子。
朱聪私下里给徐佑写过信,言辞诚恳,又不失亲近,可很多时候,第一印象就决定了两个人的关系,徐佑不可能忘记他在宴席上的无礼和傲慢,自然不会和他成为交心的朋友。
比起朱聪,朱睿就显得可爱多了!
元白纸的工艺已经趋于纯熟,符合大规模生产的条件,只是需要的童溲太多,为此洒金坊在厂坊旁边专门建了一个大仓库,用木桶盛放泾溲。期间还闹出了点风波,因为掏钱收购童子尿,很多人争抢小孩子,拉到路边就脱裤子把尿,不知哪里传出的谣言,说有妖怪吃孩子,引得杜三省派了衙卒追查,结果查到了徐佑头上。
这自然是一场闹剧,为此徐佑让何濡规范了收购程序,不再任何人拿来就买,而是由杜三省那个从江州过来跟着他讨生活的远房侄儿叫杜绥的接手。这个杜绥读书不成,学武不成,游手好闲,可人比较机灵,知道这是叔父给他发财的好机会,办事倒很用心,手下养了四五个游侠儿,分片包干,挨家挨户的登记童子的数量,约定每日未时统一上门收购,如此减少了中间环节,也让家有童子的百姓赚到了钱,皆大欢喜。
赶在过年前,第一批元白纸上市,先在扬州引起轰动,顾陆朱张集体背书,交口称赞,大中正张紫华挥毫写就《纸赋》一篇,对元白纸极尽吹嘘之能事,当然,润笔费是少不了的。扬州打响了头炮,第二炮则是金陵,满载元白纸的大舸刚刚抵达金陵码头,丹阳公主安玉秀突然出现,然后一掷千金,在无数人的围观下,将整整一船元白纸买下,彻底燃爆了金陵门阀世族的热情,无数订单疯狂的飞向明玉山。
“七郎,你给安玉秀写信了吗?”
何濡被订单砸的几乎喘不过气,加了两倍的人手,日夜不停工,除了保留一条由禾纸的生产线,其余全部用来生产元白纸,还是供不应求。
安玉秀已经从冠军公主高升为丹阳公主,完成了县公主到郡公主的级别跨越。封号丹阳,那可是帝都所在的郡,可以算是帝室公主里最高的封号,安子道对其疼爱之心,无可复加。
这样位高权重的公主,却肯为了区区一船竹纸,不惜自降身份,亲临码头买下,目的无非是为了徐佑的洒金坊打名气。所以何濡以为是徐佑暗地和安玉秀通了气,不然她如此卖力宣传,实在太出人意料。
徐佑摇摇头,对安玉秀,他避之唯恐不及,怎么会主动和她联系?只是不知道谁走漏了风声,很可能是卧虎司的王复给她的密报,竟会屈尊降贵,演了这么一出好戏。
人情债,自古难还,可又不能拒绝别人的好意,徐佑有些无奈,却也无可奈何!
伴随着元白纸的大卖,永安十三年终于在大雪皑皑中沉寂在时间的长河里,永安十四年的春日如期到来。
经过除夕夜的守岁,天刚大亮,纥奚丑奴就跑来敲徐佑的房门。昨夜她熬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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