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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贵子-第2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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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真!”顾允眯着眼,略有些得意的看着徐佑的神色,笑得像极了小狐狸,道:“羊太守想求我一幅《洛神赋图》,我要他拿《荐季直表》来换,那老儿虽然不甘心,却还是送了过来。我知微之书法冠绝一时,想必对钟繇的真迹不会不动心。”

    徐佑搓了搓手,舔着脸道:“要不换个赌注?你也知道,我不会讨女郎的欢心,李仙姬久在青楼,什么样的男子她没有见识过,哪里会对我网开一面呢?”

    顾允慢悠悠的跨过园门,道:“那我不管,想要《荐季直表》,就看微之能不能博美人一笑!”
………………………………

第一百零三章 笑柄

    顾允和徐佑前后出现,他们号称江东连璧,真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嘈杂的人声顿时变得寂静起来,无数道目光从蜿蜒曲折的回廊里投射到两人身上,相比之下,看徐佑的视线更多,也更炽烈。

    徐佑年少成名,却只是赳赳武夫,扬州士林认识他的人寥寥可数。后来贬谪钱塘,再以文采震动江左,也仅在钱塘湖雅集时公开露面而已,所以大多数人只闻其名,不识其人。

    顾允引着徐佑沿着山石铺就的小道,从园林假山拾阶而上,来回拐了三四次弯,到了回廊三层正中的位置。

    “这就是徐佑?”

    “应该是吧,幽夜逸光,仅看走路时的仪姿就知道名不虚传!”

    “除了徐微之,顾府君何曾倒履相迎过他人?”

    “据说府君和徐佑相交莫逆,今日一见,两人果然情同手足!”

    众人悄声议论着,顾允先把徐佑介绍给左右,有郡守府的官员,也有吴县的清贵,有明法寺的僧人,也有林屋山的道士,顾陆朱张的子弟也来了不少,其中就有徐佑熟识的张桐张修永。

    “微之,钱塘湖,哦,现在应该叫西湖了,西湖一别,已过三载,我多次想去明玉山拜会,却迟迟未能成行,引为憾事。今日吴县重逢,幸何如之?”

    徐佑见张桐不复当年狡黠模样,举止间透着几分老成稳重,看来这些年别人也都没有闲着,拱手笑道:“得见修永,亦是不胜之喜!”

    四下见礼完毕,顾允拉着徐佑入座,其时清风徐来,水波不兴,翠竹摇曳,青鸟穿林,雅士群集,乐而忘言。不知是顾允府中豢养的歌姬,还是从青楼里请来的名伶,从八方红桥款款登上高台,身姿曼妙如轻柳,端的是美艳无双。众人推杯换盏,倒仿佛是来寻欢的,并没人那么不识趣的提起徐佑和魏无忌的辩诘一事。等酒过三巡,看了六支舞,听了九首曲子,终于有人按捺不住前来发难,只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第一个竟是个看上去年岁不大的清秀小和尚。

    顾允身为吴郡太守,扬州刺史府迁到金陵之后,大半个江左其实就是以吴郡太守为尊。所以贵为今日宴会的主人,无论有没有收到邀请,但凡有点头脸的人物都会主动前来捧个场,明法寺和林屋山自然也不例外。

    佛道之间虽然不再像以前那样剑拔弩张,可争锋的势头并没有因为皇帝的干预而稍稍减少,只不过从明面转移到了地下,从武斗变成了文斗,更像是一场看不到硝烟的战争,血腥不足,残酷依旧。

    这小和尚身穿白衣,在佛门的品阶不算高,举止故作镇定,神色看似谦卑,实则透着桀骜,虽长年和青灯黄卷作伴,可眼眸里不见清明,暗藏着压抑的欲望和野心。徐佑何等毒辣的眼神,只需要看一眼,就明白这人是为了借己扬名,来着不善。

    扬名不是罪恶,世人谁不想成名?而成名的捷径之一,无非是踩着前人的肩头一步登天,当年他就是凭借碾压陆绪开启了咸鱼翻身之路,今日这小和尚无非是另一个自己罢了!

    宴会表面上看其乐融融,其实自有规矩在。东南西北四方,以主次贵贱上下不同,分别安排各阶层的人落座,小和尚区区一白衣僧,无品无名,贸然跑到主人的区域,显得莽撞又失礼。

    立刻就有人要大声斥责,顾允摆摆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小和尚气定神闲的站在那里,白衣随风而动,颇为引人注目,轻声道:“小僧冒昧来向徐郎君讨教……”

    话音未落,从后面急匆匆赶过来一黑衣老僧,一把拉住他,低声斥道:“无印,你做什么?来时你师尊怎么交代你的,莫非全忘记了?”说着又忙对顾允施礼,道:“府君,小儿辈冒冒失失,得罪莫怪!”

    “知事言重了!”

    顾允认得这老僧,名叫竺无进,平日里和官府以及士族打交道的都是此人。他饶有兴致的看了眼小和尚,问道:“这位是?”

    知事僧竺无进面露尴尬,道:“这是寺主的弟子竺无印,常年在寺中礼佛,甚少外出。今日躬逢盛会,寺主让我带他来一睹诸家名士的风采,以长见闻。”

    佛门的基层组织结构为“三纲”和“两序”。一寺里有上座、寺主、维那,此为“三纲”,上座为三纲之首,但实行的是集体领导制,寺务由三纲协商负责。三纲之下,有东、西两序,西序选学德兼修者担任,称头首,有六职。东序选精通世事者担任,称知事,也有六职。这老僧为东序的知事,难怪说话通透,没有普通僧人的迂腐和自矜。

    明法寺的寺主是竺法常,竺道融的三弟子,和竺法言、竺法识是同门师兄弟。竺道融在白贼之乱后任命竺道安为明法寺上座,主要是为了稳定军心,具体寺务其实都由竺法常处理。徐佑化身林通时曾把竺道安气得两次吐血,却没和竺法常打过交道,不想今日先遇到了他的弟子。

    “既是竺寺主的弟子,那就不必拘礼……来人,看座!”

    竺无进恭敬的道:“谢府君体谅!”然后侧过身去,以目示意竺无印,让他赔礼后推辞离开。

    竺无印视若无睹,却也不入座,道:“小僧只有数句话和徐郎君言说,不必坐了!”

    竺无进冷汗都要下来了,尴尬的对顾允笑了笑,转头就要狠狠的训斥竺无印。这个师弟平时最得竺法常看重,悉心栽培,又以佛法精通驳倒过众多位师兄,故而小小年纪,养成了目中无人的凛然傲气。

    本来年少气盛,有些许傲气无妨,毕竟他是竺法常疼爱的弟子,也确实有真才实学,大家在寺里都会让着他一点。可太守府不是明法寺,顾允也不是竺法常,他这样当面挑衅,后果无法预料。

    “哦?”

    顾允没让竺无进干涉,对他来说,徐佑既然决定要公开和魏无忌辩诘,说明做好了应付一切发难的准备,巴不得来挑战的人越多越好,这样更能扬幽夜逸光之名。

    他歪过头,看着徐佑,笑道:“微之,别人来请教,你若有闲暇,就指点指点他?”

    “指点不敢当!”徐佑也是一笑,道:“不知无印法师想要和我说什么话?”

    “听闻徐郎君到处宣称,先师伯曾拜你为六字之师,还要做我沙门的大毗婆沙?既有这等的大志,想必于佛法一道无人可及。小僧斗胆,向徐郎君请教般若真意……”

    这番话指桑骂槐,大不客气,徐佑也明白过来,竺无印今日出头,原来是咽不下“六字之师”和“大毗婆沙”这口气。

    张桐坐在顾允他们的身后,闻言忍不住讥嘲道:“微之名声动于天下,若是竺寺主亲来,或可坐而论道。你一个小沙弥,名不见经传,何德何能向微之请教呢?”

    哪怕这几年修身养性,可张桐毕竟是张桐,看不得徐佑受欺。竺无印心里着恼,脸上尚能不动声色,道:“学无先后,达者为师,若是万事仅靠名声和资历论长短高下,徐郎君又何必作《春秋正义》?干脆都按郑氏的释义来读《春秋》,岂不省时省力?”

    张桐咦了一声,笑道:“小沙弥生得一张利口!”他为张氏子弟,胸怀坦荡,自觉辩不过竺无印,就不再纠缠。

    徐佑先对张桐点头微笑,然后懒洋洋的单臂撑地,侧身半躺,淡淡的道:“太俗生!”

    “嗯?”

    顾允一愣,不解其意,张桐也是摸不着头脑,竺无进似有所悟,却还没抓到重点。

    这时,竺无印突然双脚并拢,交叉在身前的双手合于胸前,目光炯炯,再看向徐佑。

    徐佑摇头,道:“太僧生!”

    竺无印瞬间失神,垂手也不是,合掌也不是,急促的呼吸清晰可闻。徐佑轻轻叹了口气,听在他耳中,无疑是羞辱和耻笑。

    “妙!”张桐这才懂了,抚掌而笑,大赞道。

    “妙在何处?修永快说!”有人尚未明白,急忙问道。

    “适才竺无印双手交叉而立,微之说他看上去太像凡夫俗子。竺无印又双手合掌,一看就是呆兮兮的僧人,可这样子又太像僧人了。佛法讲无相,他却具各种相,等而下之了!”

    “原来如此!”

    众人看着徐佑,无不钦服。历来论及佛法,无不是你言我语,大战三百回合也分不了胜负,谁曾见过向徐佑这般轻描淡写的六个字,就把来势汹汹的竺无印剥的干干净净。

    六字之师,竺法言没有说错!

    “太像俗人如何,太像僧人又如何?”竺无印冷静下来,自知佛理真的比不过徐佑,立刻发起犀利的反击,道:“我自心无挂碍,哪里像徐郎君,却为皮相所惑。仅此一问,已知道郎君的深浅,什么六字之师,什么大毗婆沙,不过是泥人脸上的金砂,看似光鲜,实为欺世盗名……罢了,罢了!”

    说完自以为得计,并不给徐佑驳斥的机会,转身就走,只要离开了此地,外界日后说起来,不说胜,至少没有败!

    甚至可以说,比起境界,他犹在徐佑之上!

    为扬名,这就够了!

    徐佑忽的大声喊道:“竺法师,你的僧袍后面破了个洞!”

    竺无印下意识的回头去看,白色的僧袍如雪洁净,哪里有破洞?可一抬头,看到徐佑唇边的微笑,以及其他人的哄堂大笑,那清秀的脸顿时红了个通透。

    当年鬼蜮般的钱塘城,流淌的那满地的鲜血,都没有此刻竺无印脸上红痕来得重!

    自称心无挂碍的僧人,竟然还忘不了僧袍的破洞,这不是笑话,而是对竺无印多年修炼的道心进行的毁灭性的打击。

    击碎,碾压,然后化成粉,被风吹散,

    一丝不留!

    竺无进面如死灰,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寺和竺法常交代,更不知道怎么和竺道安交代。因为他心里清楚的很,佛门和天师道有仇,徐佑和天师道也有仇,两者本应该成为志同道合的盟友,而不是敌人,现在闹到这步田地,最后背黑锅的必定是他这个主事的人。

    一念至此,竺无进看着已经成为笑柄的竺无印,真是咬牙切齿,恨不得从来没见过这个人!
………………………………

第一百零四章 清谈细腰台

    “女郎,有个小和尚先于魏郎君向徐佑发难了!”一个俊俏可爱的丫头急匆匆的跑进来,冲着幕帐后面的人脆生生的喊道。

    “哦?结果如何?”

    幕帐后的声音清冽中透着说不出的娇媚,夹杂着吴侬软语的绵密,又带点金陵雅言的正统,仿佛宝相*的仙子沾染了尘世的烟火气,让人觉得高不可攀,却拼了命的想去亲近。

    “结果?哼,那小和尚没什么本事,只两三下就完全败下阵来,羞臊的没脸见人,灰溜溜的走了!”

    “那小和尚可有名姓?”

    “我问了,好像……好像叫竺无印……”

    “嗯?”幕帐后的人似乎停滞了片刻,淡然的语气里终于有了几分好奇,道:“无印法师也不是徐佑的对手么?”

    “哪里谈得上对手,女郎是没在那瞧着,竺无印丑态百出,连僧袍破没破都不知道,还自称什么挂碍无心,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幕帐后久久无声,过了会,道:“你去禀告顾府君,我愿为徐佑和魏无忌之间的胜者单独跳一支舞,聊表寸心,以襄盛会。”

    丫头愣了愣,道:“女郎不是只答应顾府君清唱一曲的么?”

    “去吧,其他的不要多问!”

    丫头满头雾水,心里纳闷的想:往日里清乐楼的姑娘们谈及江东才子,大多对徐佑的诗才仰慕不已,甚至不惜倒贴钱财以求一响贪欢。唯有自家女郎不假辞色,从来不曾提及过那位幽夜逸光,今日怎么反倒主动起来了呢?

    见丫头迟迟未走,幕帐后噗嗤笑了起来,道:“你可是觉得我是为了徐佑才跳舞的吗?”

    丫头吐吐舌头,道:“婢子不敢!”

    “徐佑虽大有才名,诗赋堪称江东独步,但诗赋并不是经义,若论春秋,我曾和魏郎君辩诘过,他对春秋的精研远超前贤和今人,徐佑怕不是对手。”

    “哦!”丫头恍然大悟,捂嘴笑道:“我就说嘛,原来女郎是对魏郎君动了心……”

    等丫头走远,幕帐后的人幽幽叹了口气,一只欺霜赛雪的皓腕伸了出来,幕帐掀起,露出一张风华绝代的俏脸,

    她就是扬州第一名妓李仙姬!

    “我们这样的女子,早已不会为任何人动心了!”李仙姬轻移莲步,来到窗前,透过层峦叠嶂的假山,美目清波,注视着不远处那喧闹的宴会所在。

    “徐佑,徐佑……”

    她默念两次徐佑的名字,眸子里倒映着夏日的滚滚热浪,却不知怎的,房间里骤然弥漫着几许刺骨的冷意。

    看着竺无印狼狈不堪的背影,徐佑没有太大的快意。他和天师道势成水火,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本无宗自然会想办法和他示好,尤其竺法言的六字之师流传甚广,难免不会引起主上的猜疑。所以借此机会,羞辱竺无印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角色,既小小得罪了本无宗,却又不会得罪的太狠,难道允许竺无印贸然挑衅,还不允许他反击吗?

    张桐等人围了上来,不停的敬酒狂赞,徐佑以酒量不佳为由,只和他们干了一杯就不再多喝。还是顾允发话,兴奋的众人才逐渐散去。眼看到了巳时中,西边围栏后的人群里站出来一人,正是魏无忌。

    而他身边,赫然是久违露面的陆绪!

    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陆绪没有坐在顾允这边的主位上来,而是和一群的朋友坐在了西位,今日的一切,是他在背后策划鼓动,为的就是将徐佑击败,一雪前耻。

    至于击败徐佑的是谁,并不重要,其实陆绪不愿意承认,在他内心深处,对徐佑充满了恐惧,这种恐惧已经强大到再也承受不起失败的打击,所以只能假手他人,为自己出这口恶气。

    魏无忌连饮三杯壮行酒,在一帮士族子弟的吹捧声中,压抑住内心的激动和澎湃,缓步走向高台。高台正中早布置好了两个蒲团,一东,一西,距离十六步,喻示《春秋》的一万六千余字。

    撩起袍摆,屈膝跪坐,身子端正如松,配上气宇轩昂的外表,魏无忌的初次亮相,便博得了阵阵喝彩声。

    顾允亲自斟了两杯酒,看向徐佑,轻笑道:“等你得胜而归,我再陪你饮这杯酒!”

    徐佑起身,走开几步,回头洒然一笑,道:“且看我温酒斩华雄!”

    入得高台,居于东,徐佑双手交叠,俯身下拜,道:“今日有幸聆听魏郎君教诲,佑委实喜从心来。你我辩诘,只为穷究圣人玄意,非为胜负输赢,不知魏郎君可赞同吗?”

    魏无忌道:“正是此理!”

    他还能说什么?冠冕堂皇的话,从来都站着道义和道理,哪怕再虚伪和恶心。

    两人对坐数息,魏无忌先忍不住,道:“敢问郎君,何谓春秋?”

    “夫春秋,上明三王之道,下辨人事之纪,别嫌疑,明是非,定犹豫,善善恶恶,贤贤贱不肖,存亡国,继绝世,补敝起废,王道之大者!”徐佑以司马迁的话来应对,显得平稳有余却并不出奇,道:“简而言之,春秋,乃微言大义!”

    魏无忌点点头,至少徐佑已经入了门,非是那些沽名钓誉的酒囊饭袋,又问道:“春秋有三传,左氏,公羊和谷梁,徐郎君以为何人为上?”

    这话问的刁钻,自古以来,春秋三传的优劣都是争议的焦点,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哪能轻易的分出好坏?

    徐佑岂会被他牵着鼻子走,淡淡反问道:“魏郎君以为呢?”

    “三传各有其长,各有其短,若非要一较高下,自然以《春秋左氏传》为上!”

    “愿闻其详!”

    “《左氏》艳而富,其失也巫;《谷梁》清而婉,其失也短;《公羊》辩而裁,其失也俗。若三者皆取其长,而弃其短,《左传》记事比《春秋》多了二十六年,既注疏了《春秋》的经义,也补充了《春秋》未尽的史料,更订正了些许经文里的谬误,仅以此论,远胜公谷二传!”

    这倒不失公允之论,但辩诘就是如此,对与错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依仗口舌之利和满腹学识,将对方的言论驳倒,让自己的言论站稳脚跟。

    徐佑摇头道:“郎君此言差矣!左传虽然详于记事,可公羊、谷梁详于诂经,三者侧重不同,以你之间来分高下,未免太过儿戏。正如去年扬州大熟,仰赖风调雨顺之功,那是风功劳大,还是雨功劳大呢?”

    此言一出,众皆哄笑,魏无忌不敢再轻视徐佑,手指轻叩掌心,稳住情绪,将徐佑的话原路奉还,道:“愿闻其详!”

    “诂经必须依经训解,所以春秋所无者,公羊、谷梁未尝言之;记事则不然,要有始有终,所以左氏把事实列在经文之前,以叙其始;把事实置于经文之后,以终其义。春秋经文所无者,而左传特记述其事;或为春秋所有者,而左传不记述其事。因此,西汉诸多博士曾说左氏不传春秋,而以公羊谷梁最得春秋真意,正是这般的道理!”

    自从唯物主义辩证法从逻辑学里被提炼出来之后,所有的辩论都可以从中找到破解的法门,不管是一分为二的看问题,还是联系和发展的观点,只要掌握对立统一的这个核心规律,无论是儒、道从名家学到的名辩术,还是佛门的因明学,都不值一提。

    中西几千年后的巨大差距,根本原因是逻辑学的差距,徐佑自认经史子集未必就比这些饱学之士厉害,但他有两个无人能及的优点:一、学问是不断发展的,对经史子集的认知和注解也是在不断的完善和修缮,他有后世无数大师们研究出来的知识点,只需挑前圣先贤们的谬误之处,就完全可以震住像魏无忌他们这样的徒子徒孙;二、他恰巧掌握了唯物主义辩证法,辩诘这种事,单凭一张嘴,就能把黑的说成白的,死的说成活的。别小看了这个本事,佛道论衡上千年,道门几乎没怎么赢过,难道是因为道士们的学识比不上和尚吗?并不是!只是和尚们精研因明学,所以打起嘴仗来没输过。

    不过道门有个长处,吵架没赢过,打架没输过,因此一言不合就聚众造反,也直接或间接的造成了三武一宗的灭佛惨剧。

    魏无忌默然,他敏锐的察觉到徐佑说的话并不全对,应该也有漏洞,可就是找不到反驳的法子。如此沉默了将近一柱香的时间,围观的众人大气不敢出,他们虽不在场上,却也能感觉到双方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甚至有人觉得,明明是两个文弱书生对阵,竟生生的有了沙场征伐的凌厉杀机,让人毛骨悚然。

    “《左传》与《春秋》,经之与传,犹衣之表里,相持而成。若有经而无传,使圣人闭门思之十年也不能知其真意。西汉诸儒尊公谷而轻左氏,故而终前汉二百一十年,未有一注本行于后世!”

    “哦?”徐佑剑眉微扬,轻抚袍袖,风姿气度,无不领袖群伦,道:“那,郎君以为,春秋是经,还是史?左传亦仅是注本,或也是史书?”
………………………………

第一百零五章 以夏时冠周月

    魏无忌神色稍安,徐佑方才的诡辩几乎让他无路可退,这次再次发问,却出乎意料的简单。春秋是经,这是列入五经的定论;可春秋也是史,周王朝和各国都设有史官,春秋既然是孔子依据鲁国史料所著,那自然是史书!

    他思前想后,自认没有破绽,以此回答徐佑。徐佑笑道:“哪里有亦经亦史的圣人书?历来经史有别,史先于经,史家的宗旨是说真话,记实事,可孔圣作春秋,不在记录实事,而是写个人对实事的评判,其目的更不在史,而在于用史的审判代替神的审判,鉴于往事,以之警醒世人。这样的意义远远高于史学之上,所以称其为经!”

    魏无忌斥道:“荒谬!圣人因鲁史策书成文,考其真伪,而志其典礼,上以遵周公之遗制,下以明将来之法,直书其事,微言大义,如何算不得说真话,记实事?”

    “微言大义,其言并非不真,但言在前,而义在后,故而先史而后经。春秋只可为经,不可为史!”徐佑不等魏无忌反驳,道:“郎君以为,《史记》可为史吗?”

    魏无忌想也不想的答道:“当然是史!”

    徐佑顿时笑了起来。

    魏无忌猛然惊醒,他已经猜到了徐佑的目的,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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