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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贵子-第2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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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别的时候,徐佑突然问道:“金陵城里,何人最为通晓《尚书》?”
“若论《尚书》,自然是家住倪塘的崔元修!”
当夜离开林屋山,徐佑没有在吴县停留,原本他的行程是拜访袁青杞之后去见顾允,在顾允的引荐下邀请明法寺首座竺道安出席玄机书院的开院大典,现在骤然得到安子道病危的消息,所有行程都必须随之发生改变。
乘舟顺流而下,过津口时依旧商旅辐辏,兴盛不减往日。徐佑立在舟头,眼前的大好河山,其实已在不知不觉之中处在了风雨飘摇的关头,这次不再是白贼那样的小打小闹,不再是旱灾那样的拘于一隅,一旦爆发,很可能席卷江东二十二州,上至公卿,下至百姓,无一幸免。
整整两日夜,徐佑没有说一句话,等到了钱塘,立刻召来何濡、左彣、冬至,他神色平静,显然经过了深思熟虑,道:“我准备去金陵!”
左彣和冬至相顾失色,这些年在扬州潜心经营,从庶民而士族,从阶下囚而座上客,从丧家之犬而名满天下,从武道天才而幽夜逸光,徐佑走的极难,却也一步步走到了现在的高度,让人叹为观止。
可金陵不是扬州,天子脚下,帝京名都,各方势力交杂纠缠,真真称得上龙潭虎穴。太子、沈氏、天师道乃至主上,任何一方对徐佑而言都是庞然大物,他们或许不会搭理远在天边的蝇虫,可若是这只蝇虫跑到面前碍眼,难保会发生什么后果。
两人同时看向何濡,这种时候,也只有何濡可以劝诫徐佑。谁知何濡并没有出言反对,而是眉头微微扬起,问道:“七郎若去金陵,那玄机书院呢?”
“书院的一切事宜暂且停下!”徐佑道:“今夜由清明动手,在不紧要处点燃一把山火,将书院侧翼的那几进院子烧毁即可。天干物燥,山火肆虐各地,烧几进院子也是平常。书院被烧,需要重建,突遭火患,也非吉兆,延迟至明年再择良时,不会引起太多的怀疑!”
“书院的事好办!”何濡又问道:“可七郎以什么名义进京?”
“《春秋正义》已经行于四海,马上《周易正义》也要颁行天下,我苦于对《尚书正义》还有许多晦涩未名的地方,故而往金陵求学于大儒崔元修……”
何濡目光流转,接连捻断三根胡须,放声大笑,道:“好!当断则断,七郎此举,终有几分雄主的气度了!”
灵秀山的大火烧了半夜,得到消息后的陆定安在吴县家中差点吐血,顾氏朱氏以及其他交好的士族都派人前来慰问,还表达愿意捐资援助的善意。徐佑一一谢过,从府内拨款,安排人重建书院被损毁的部分,这次严苛了规章制度,以求坚决杜绝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
同时《周易正义》经过天青坊的日夜开工,随着书商和舟船进入很多人的案头。这本由清明和何濡联手操刀的《周易正义》,融合了儒佛道玄四家以及谶纬、象数等诸多学派的特点,却又有不少另辟蹊径的新奇见解,让人耳目一新,被誉为徐佑自《春秋正义》后又一部足以名垂后世的经学著作。
紧接着又有好消息传来,祖骓经过近一年的疯狂试验,在徐佑领先了一千多年的知识储备的帮助下,先是用焦炭取代木炭和煤作为燃料,然后改灌刚法为坩埚法,以石墨、粘土和高硅为耐火材料,并加了空气预热技术和改进鼓风动力之后,终于将炉温升到了1600度以上,造出徐佑梦寐以求的螺旋弹簧。有了弹簧钢,四轮马车的制造轻而易举,不出旬月,这个世界上第一辆配有弹簧减震的四轮转向马车在天工坊低调的问世。
涂上亮漆,装饰银线,铺就锦席,反正怎么奢华怎么来,按照徐佑的话说,无比突出七个字:有钱有权有地位!只要坐在上面,不仅身体要感觉到绝对的舒适,精神也要得到无比的满足。
这不是马车,是他的摇钱树!
所有的事情安排妥当,已经到了六月下旬,徐佑带了五百砖最新季的青雀舌,将四轮马车用幕帐裹的严严实实,装到自家的船上,与清明冬至方斯年苍处等人趁着夜色离开了钱塘。
望着挂着徐字旗号的大鳊远去,左彣忍不住道:“郎君此去金陵,委实有点冒险。我们说话不管用,可你怎么也不劝劝呢?”
“五年了!”何濡的双眸在幽黑的夜色里透着诡异的光芒,道:“风虎,你要知道,七郎离开帝国的中心太久了,久的他都忘记了自己还能够做什么。只有去了金陵,看看帝京那些公卿们的丑陋和残忍,他才能明白,在这个你死我活的世间,你不杀人,人人都想要你的命!”
“金陵,是炼铁炉,是磨刀石,是地府,也是必须要迈过去的关隘!”
“走一遭,要么死在那里,要么龙飞九天!”
何濡转过头,他文弱书生,不通武功,可此时此刻,那目光锐利的让左彣都不敢直视,道:“七郎死不了,该死的,是这安氏的王朝!”
………………………………
第九章 叶仙芝
途径晋陵,徐佑故地重游,前往太守府拜见袁阶。迎接他的还是管事冯桐,今时不同往日,当年从义兴到晋陵,徐佑如丧家之犬,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冯桐打心眼里瞧不上,可现在幽夜逸光名动天下,九斗之才倾尽南北,哪怕没有世族为依仗,徐佑的背影也足以让冯桐仰望至死了。
见到袁阶,他苍老了许多,个中缘由,徐佑心知肚明。两下寒暄之后,分宾主落座,袁阶望着举止间更显得气度不凡的徐佑,念及前因,思及后果,忍不住眼眶泛红,道:“七郎,你真的很好……是三娘没有福报,错过了你这样的良人……”
徐佑微微叹了口气,袁青杞毅然决然的抛却了姓氏和荣耀,抛却了父母和家室,漂泊异乡,虽生犹死。不管她想要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或许可以留名青史,或许可以普度苍生,可面对袁阶此时此刻几乎夺眶而出的泪水,心中岂能无悔?
“袁公,我在钱塘曾见过宁祭酒……”
徐佑决定还是摊开讲明的好,袁阶错愕了半响,怅然道:“原也没想能瞒过你……七郎,你说,阿元到底要干什么呢?天师道的那些东西,糊弄老百姓还成,可她自幼随名师学诗书礼乐,又聪慧过人,难道还不明白什么‘三天正法,杀鬼生人’,什么‘天地施化得均,尊卑大小如一’都是绝不可能实现的妄言吗?”
天师道认为天之有道,与人共之,地之有德,与人同之,也就是说天地间所有的财和物都是天下人共有的,不允许少数人独占。这样的思想太过超前,所以袁阶觉得匪夷所思,认为是绝不可能实现的妄言。
阶级可以被消灭吗?财富可以被共有吗?人与人真的可以尊卑大小如一吗?
徐佑不敢肯定永远实现不了,但他敢肯定是,前推三千年,后推一千年,世间的规则从来不曾改变,那就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少数人统治多数人,资源被集中,底层被剥削,特权凌驾于任何约束之外。
没有解决的办法,也看不到解决的曙光!
袁青杞愿意为之付出一切,虽然在徐佑看来十分的可笑,可她的意志却让人由衷的敬佩。
“袁公莫要太过伤怀,我观三娘行事有章有法,不是那等只知道臆想而疏于决断的人,她或许只是想把已经误入歧途的天师道重新带回正确的道路,若是成功,青史留芳而不朽,也是袁氏一族的荣耀!”
袁阶终于老泪横流,摇头道:“我不要她标名青史,只想她安康喜乐,有心上人为伴,有子女绕膝,不至老来孤独,受人所欺,也不至行差踏错,身遭不测……”
可怜天下父母心,古今如一,徐佑宽慰了几句,看袁阶情绪稍稍缓和,道出了此行的用意,道:“我欲往金陵求学于崔元修,苦于没有觐见之门,不知袁公和他可有交情吗?”
“崔元修?”袁阶不愧是老狐狸,瞬间明白过来,道:“你写《尚书正义》遇到瓶颈了?”
徐佑苦笑道:“看来崔元修雅善尚书,不算欺世盗名!”
“崔元修论别的或许还不如我,但尚书一经,天下无出其右者。你写五经正义,原也避不开他,若能拜入门下,也算是儒林的一段佳话。”袁阶想了想,道:“这样吧,我和崔元修素无往来,但我二兄袁蔚与他知交多年,一封荐信,包你如愿。”
“如此多谢袁公!”徐佑急着赶路,道:“我这就随袁公去求信……”
“不必了,二兄性子有些怪,轻易不见外人。你先在此稍坐,我亲自走一趟吧。”
袁阶离开后,冯桐赔着笑进来,侍立旁边和徐佑说话。正瞎聊着,一人推开门进来,容色冷峻,道:“谁是徐蛮子?”
冯桐忙道:“二郎,你不是出城会友去了吗,几时回来的?”
徐佑立刻知道眼前这位来者不善的人是袁阶的二子袁峥,两人从没见过面,但是由于履霜的缘故,彼此间还算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
“听说府内来了贵客,我哪能不回来瞧瞧?”袁峥没搭理冯桐,走到徐佑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道:“你就是徐佑?”
徐佑没有起身,端起茶杯慢悠悠的喝了口茶,道:“著作郎好大的火气!来,且坐下饮杯茶,这茶可是去火的上品……”
冯桐看形势不对,额头冷汗都流下来了,道:“好教郎君得知,二郎今年初已高升给事中……”
给事中是五品下,属于门下省,位不高但权重,献纳得失,谏诤纠弊,收发传达诸奏闻文书,最主要的是有封驳之权。朝廷设这个官职,颇有以小制大的深意。
袁峥当著作郎不过三年,立刻升任给事中,果真是背景深厚,四大顶级门阀的实力可见一斑。
“哦,原来是我怠慢了!”徐佑口说怠慢,却看都没看他一眼,道:“给事中气势汹汹,可是要问在下的罪吗?”
反客为主,到底谁才是这府邸的主人?
袁峥怒极反笑,道:“徐佑,张开你的狗眼看清楚,这里是袁府,你也跟我家没了姻亲,谁许你这么无礼的?果真是三世不读书的蛮子,狂妄之极!”
徐佑笑道:“给事中此言差矣,我跟袁公相谈甚欢,也保不定再娶你们袁氏的女郎为妻,到了那时,咱们又是亲家了,袁府这里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算不得无礼!”
他站了起来,足足比袁峥高了大半个头,身子前倾,凑到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够听到的声音低声道:“至于说蛮子,我徐氏三世不读书,却也不会于私房之内折磨婢女歌姬来满足自个那些无耻龌龊的邪念……”
“你!”
袁峥满脸通红,仿佛被剥光了衣服站在大庭广众之下,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道:“履霜那个贱婢现在哪里?交她出来,我可以饶了你!”
“哈哈哈!”徐佑大笑,指着袁峥说道:“平高兄,几句话就被我激怒,你这样的心机城府,如何在朝堂立足?给事中需要常年伴在主上身侧,若稍有闪失,那就是不测之祸。我好意劝你,还是尽早辞官回乡,有袁氏庇佑,就算不能为官,至少也不会饿死,是不是?”
哪怕这些年徐佑声名鹊起,可在袁峥这样的顶级门阀子弟的眼中,就跟跳梁小丑没什么两样。他在朝堂上自然不是这会的飞扬跋扈,正是因为视徐佑如蝼蚁,所以才肆无忌惮的颐指气使。
可没想到,徐佑的口舌远比他的名声更加厉害!
“放肆!”
袁峥气血上涌,拔出腰间佩剑,欲刺徐佑胸腹。冯桐大惊失色,死命上前抱住,疾呼道:“徐郎君,快走,快走!”
徐佑慢条斯理的道:“我能走到哪里去?平高兄想要动武,你由着他就是了,莫非我修习白虎劲多年,还怕了不成?”
“虚张声势,谁不知道你的白虎劲早被人给废了,且身患顽疾,命不久矣!”袁峥目露凶光,道:“我一剑杀了你,算是帮你个忙,提前超度,往生极乐,免得在人间受苦!”
徐佑淡淡的道:“是吗?”
话音刚落,清明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徐佑跟前,仿若鬼魅般飘忽,袁峥只觉得心头骤然冰寒,惊的手一松,长剑哐啷落地,色厉内荏的高声道:“叶仙芝,还不进来?你要看着别人杀了我吗?”
他虽然不懂武功,可眼光毕竟毒辣,知道清明绝对惹不起,立刻招呼救兵。同时,一人布衣革带,貌如老农,从门口现身,苦着脸道:“二郎,还是算了吧,我不是他的对手!”
袁峥被冯桐死命拉着退后几步,距离清明远了一点,心下稍安,怒斥道:“还没打过,怎么知道不是对手?你不是号称小宗师吗,还能怕他?”
“武道浩瀚,小宗师也只是一粒尘埃,掀不起太大的风浪。”叶仙芝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正当壮年,可面相极老,褶皱丛生,每一道沟壑都在诉说着岁月的无情和沧桑,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去,他永远都是苦着脸的样子,道:“我到现在还定不住这位郎君的方位,不用打,就已经输了!”
袁峥见过叶仙芝出手,杀人如探囊取物,在他看来,天下除过孙冠等少数几人,应该没有谁能胜得过叶仙芝,可没想到徐佑身边这个毫不起眼的奴仆,竟这么厉害。
“啊?”
袁峥不甘心,他以为清明不敢动手,武功再高又怎样,还不是连狗都不如的奴才?今天要不出了这口气,传出去他袁二郎还怎么做人?
“我不信,你去,去杀了徐佑!”
叶仙芝摇摇头,突然出手点在袁峥身后要穴,让他软绵绵的倒在怀里,然后对徐佑微微躬身,道:“二郎饮酒失礼,多有得罪,徐郎君莫怪!”
徐佑笑道:“好说!”
叶仙芝叹了口气,扶着袁峥往门口走去,道:“左彣还好吗?”
“风虎他安好,在钱塘时也多次提过叶校尉,想念的紧!”
“跟着郎君,是他的福分,总比我……哎!”剩下的话叶仙芝没有说完,可那满腹的凄凉之意却让人心生感慨。
小宗师又如何,寄托在门阀之下,照样被袁峥这样的蠢猪呼来喝去,世道如囚牢,无人可以得到真正的自由。
小宗师不能,大宗师亦不能!
叶仙芝离开之后,冯桐也急忙离去,徐佑突然道:“如何?”
清明猛得退开一步,双足落地的声音如闷雷响起,面上忽青忽赤,连着转了三次才恢复正常,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道:“正面交手,胜负未分。可若要杀他,却也不难!”
“叶仙芝……”
徐佑轻声道:“袁氏果真了得,仅仅袁阶这一房,竟也有小宗师坐镇府中。这事没听风虎提过,可见叶仙芝是在他离开的这五年间晋位小宗师,我只好奇,他修炼的是什么功法,却把整张脸都给毁了……”
………………………………
第十章 风清舟在鉴
袁阶回来之后,闻知事情经过,顿时痛心疾首,对徐佑深感抱歉。曾经何等老奸巨猾的晋陵太守,如今却为了儿女的事心力交瘁。徐佑没有多说什么,清官难断家务事,管的多了,徒惹人厌。
两人再登戏海亭,望着由徐佑亲书的牌匾,袁阶叹道:“当初为了帮七郎扬名,我故弄玄虚,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详情,不少人先后来问,更不少人前来临摹拓印,赞赏、崇慕、惊叹,无不认为开一代书体的先河,足称大家。可随之白贼叛乱,晋陵和钱塘断了音讯,我怕名声太盛,传扬开来,会让白贼对七郎不利,所以封了此亭,谢绝任何人入内,连刻在兰江石上的《戏海亭记》的碑文也藏入内库。好不容易等白贼平定,我又为阿元的事伤神焦虑,逐渐忘了此事……再后来湘东王不知从何处听闻,竟亲临晋陵,将那碑文借了去。他最爱书法,被七郎的妙笔惊为天人,屡次询问谁人所书,我都避而不谈,让他引为憾事。七郎此去金陵,如果遇到不可解的难关,可找湘东王求救。他立身甚正,从不参与太子和诸殿下间的纷争,交游名士,悠哉青楼,又颇得主上的赏识,紧要关头,或许可解七郎燃眉之急!”
袁阶推心置腹,为徐佑此去金陵进行谋划,人与人的际遇就是如此奇妙,当年针锋相对的两人,谁能想到五年后重逢,彼此间毫无芥蒂,反而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亲情?
拿了袁蔚的荐书,袁阶一直送到了晋陵水门,这才依依不舍的辞别。冬至听清明说起在袁府的冲突,笑道:“袁峥和小郎大打出手,可不仅仅是因为履霜,听闻这位给事中疯狂迷恋丹阳公主安玉秀,多次在众人面前以情诗相赠,还每日都往公主府邸里送那些从宁越等地运来的各种稀奇玩意,花出的钱几乎要填平秦淮河的水了。无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安玉秀对他不假辞色,甚至还公开疾言斥责过,丝毫不留颜面,那袁峥却风雨无阻,痴心不改,金陵城里传为笑谈,都道袁二痴、庾五癫、沈九狂,此三人目前风头最盛。”
方斯年奇道:“袁二是袁峥,庾五是谁呢?”
冬至道:“庾五是空谷白驹庾法护的同胞弟弟,两人生的几乎一模一样,可庾法护善谑,有他的地方总是笑声不断。庾五呢,哦,他的名字叫庾缜,却只好谈玄,嗜酒佯狂,任性放浪,人称之为癫。”
“那,沈九又是何人?”
不等冬至回答,徐佑似乎被触动了深埋于心底的某种记忆,眼眸里浮过淡淡的哀伤,道:“沈越,字行道,在沈氏行九,故人称沈九郎。”
冬至诧然道:“正是此人!小郎认得吗?啊,是了,他是吴兴沈氏的子弟……”
少年纵马肆意的时光早随着刀光剑影远远的消逝,那些记忆里的欢畅笑声不知何时已经沾染了挥之不去的血腥味,记得当初徐佑曾告诉何濡:不出十年,沈越必定名满天下。这才过去五年,他就在金陵城里闯出了名气。
才华如锋芒,时机到时,自会脱颖而出。沈越不是嫡出,不会武功,在武力强宗的沈氏并不显山露水,也没有受到任何重视,可就是这个人,胸有韬略,实有过人之能,绝不能小觑。
“何止认得?我在义兴时,大多数时光,都是和他一起度过的……”
“那便是了!”冬至瞧徐佑心情不佳,有意活跃气氛,笑道:“袁二痴心归痴心,却也不是傻子,每逢小郎有新的诗作或者文章问世,丹阳公主必定早早买入府中,赞誉不绝于口,久而久之,有传言说丹阳公主对小郎似有情愫,所以这次在袁府发生争执,也不算无妄之灾。”
徐佑无奈道:“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我上哪说理去?”
逆流而上,沿途所见的贡使商旅,舟以万计,大鳊小艒,装载着钱米布绢,无船不满。徐佑正感叹商业繁茂之时,冬至站在身后介绍道:“大楚江道万里,通涉五州,自扬至益,东西之间陆路断绝,全仰仗这条长江水,所以《三洲歌》里唱道‘送环板桥湾,相待三山头,遥见千幅帆,知是逐风流’……”
“三洲歌?”
“三洲歌是金陵往来的商贾们在码头离别时对答酬唱的歌谣集。”
徐佑笑道:“谁想吴歌西曲之外,还有三洲歌?可知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风平浪静,波澜不惊,这些年挂着徐字的货船往来各州,遇到的截杀和冲突不在少数,幸好这些年左彣悉心训练的部曲愈发精锐,那些时不时会在长江上出没的抄贼也知道欺软怕硬,知道徐氏的船不好惹,很少冒出来自找不痛快。
七月十一日午后,抵达金陵城外,屹立百年的巍峨帝都,破开初晓的雾气,在金光灿烂之中,缓缓呈现在徐佑的眼前。
澄江似练,翠峰如簇,
不过,徐佑的视线,最先投向的,是位于金陵西南的那座石头城!
孙权以“钟山龙蟠,石头虎踞,有帝王之气”而在此间建都,后又在清凉山西麓筑石头城,周长约七里又百步,北缘大江,南抵秦淮河口,依山傍水,夹淮带江,险固而有威势,从孙吴开始,就是南朝最主要的水军基地,欲夺金陵,先取石头,为兵家必争之地。
石头城南边开二门,东边开一门,西侧也有一门,总共四道城门,易守难攻。但可笑的是,每当决定王朝命运来临的关键时刻,被寄予厚望的石头城从来没有发挥应该发挥的作用。还是那句话,山河之固,在德不在险,当民心尽失的时候,区区一座石头城,又怎么能逆天改命,扭转乾坤呢?
经过石头城,就进入长江和秦淮河的交界处,徐佑让冬至几人随船从水门沿秦淮河前往长干里,他带着清明在后渚码头下船,入篱门时查验过所,守门的部曲打量徐佑半天,放了他们入城。
金陵虽为帝都,却并没有外郭和城墙,只是沿着东南西北四十里的区域设了五十六座篱门,这些篱门毫无防御能力,查验进出百姓的过所而已。
长江天险,就是这么自信!
篱门之后,沿着秦淮河岸缓缓而行。七月,草长莺飞,正是最美的季节,金陵城如同笼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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