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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贵子-第2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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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为尚书正义?

    自然越辩越明!

    (说来可怜,正要奋发图强,笔耕不辍,突然得了眼睑痉挛,这段时日没有碰过电脑,真是欲语泪双流。这本书可能跟丸子犯冲,赶明请个符贴屏幕上再码字!)
………………………………

第二十一章 嘴炮无敌

    崔元修无言以对,地上躺了一群,身边的都是文弱书生,说句不好听的,这贼子可以为所欲为,劫财也好,劫色也罢,谁也不能奈他们何。

    可是,他的目的,竟然是辩诘《尚书》?

    崔元修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的问了句:“你,要和我,辩《尚书》?”他自认于《尚书》上的造诣冠绝江东,遍观士林,无出其右者,区区剪径小贼,竟然大言不惭的要和他论尚书正义,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别说崔元修,围观的众人更是觉得匪夷所思,梁渊从张玄机说出和徐佑是旧识开始就浑浑噩噩的如行尸走肉,这会也被徐佑的狂言震的三魂归位,瞬间清醒了过来。

    辩尚书正义?

    这摆明了是对师尊天大的羞辱,是可忍孰不可忍,梁渊目眦欲裂,气血上涌,哪里还管刀子握在别人手里,怒骂道:“凭你这样的狗贼也配和师父……啊……”

    话音未落,啪的一记耳光重重抽打在左脸上,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口中流出丝丝血迹,接着满头金星晃动,噗通昏死了过去。

    张玄机轻轻咬了咬唇,徐佑压低嗓音,用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在背后道:“小作惩戒,明日醒来就好,不会受伤的,放心。”

    我并不在意他受不受伤,我在意的是,你这样动手,得罪太多的士族,又该如何是好?

    张玄机的目光骤然坚毅起来,轻轻移动了两步,和徐佑更加的接近,似乎这样,可以把射向他的那些箭矢一一挡在身前。

    “不错,就是《尚书!》”

    徐佑以略带挑衅的语气,对着崔元修讥嘲道:“崔公名满天下,莫非不敢接受小人的挑战?”

    “好!”梁渊的昏迷说明徐佑真的可能下重手,崔元修不再迟疑,爽快答应,指着罗度等人,道:“你放了他们,我就和你辩诘尚书!”

    “不用急,若我输了,自然解了他们的禁制。可若我赢了……”

    崔元修道:“想要多少钱财,你说,我绝不还价!”

    徐佑笑了起来,道:“崔公的钱,还是留着养新厨子吧。我赢了的话,你只需答应为我做一件事!”

    “难道你要取我性命,我也乖乖听你的?”崔元修嗤之以鼻,他性情古怪,虽倡古风,却不迂腐,哪里肯上徐佑的当?

    徐佑淡淡的道:“崔公的命,只有你自个在意,而我看来一文不值,要取现在即可,何用等到输赢笃定之后?所以尽可放心,让你做的事,不会违背任何世间公义。怎么?崔公不敢答应,是不是因为你怕输给我,丢了颜面?”

    请将不如激将,崔元修冷笑两声,道:“不知天高地厚,你要如何辩?”

    “贵府部曲身上的禁制撑不了多久,若不解开,恐终身残废。为诸君计,我不跟崔公一篇一字的徒费工夫,只问一题:《尚书》的文体分为几类?请崔公教我!”

    “啊?”

    张玄机低声轻呼,双眸凝视徐佑,惊叹之色溢于言表。她的学识其实不在崔元修之下,更是远胜梁渊范葛等同辈,自然听出来徐佑这一问中暗藏的刀光剑影。

    出其不意,犀利之极!

    崔元修神色凝重,从来辩诘经文都讲究从深处立意,从细处交锋,锱铢必较,寸土必争,却没人想过《尚书》的文体。幸好他浸淫《尚书》多年,总共两万五千余字如同刻在脑海,转瞬之间,心里就有了答案,道:“尚书者,讨论坟典,断自唐虞,以下迄于周,殳夷烦乱,剪截浮辞,举其宏纲,撮其机要,足以垂世立教,典、谟、训、诰、誓、命之文,凡百篇,所以恢弘至道,示人主以轨范。所谓文体,以典、谟、训、诰、誓、命等六类载之,小贼以为然否?”

    能问出这样的问题,其实已经足够得到崔元修的尊重,换了他人,定要称之为君,而不是贼子。这就是当世风气的好处了,只要才华彰显,哪怕行为出格,荒诞不羁,触犯律法,悖逆人伦,照样可以受到追捧和赞扬。

    哪怕是个贼子!

    可崔元修古怪成癖,桀骜自得,仍旧不愿意承认徐佑可以和他并肩论道,所以刻意的用小贼这样的称呼来羞辱他。

    这份心胸,果真和他的脾气很像!

    “典、谟、训、诰、誓、命?”徐佑并不在意,越是难治,打服之后越有快 感,道:“为了避免歧义,请崔公仔细阐明!”

    “道其常而作彝宪者谓之《典》;陈其谋而成嘉猷者谓之《谟》;顺其理而迪之者谓之《训》;属其人而告之者谓之《诰》;即师众而誓之者谓之《誓》,因官使而命之者谓之《命》。”

    这是真正读通了《尚书》才能总结出来的理论,徐佑心中佩服,道:“自五胡乱华,伏生的《今文尚书》和鲁恭王拆孔子故宅得来的《古文尚书》全部遗失,后江州内史梅璨献今古文尚书五十八篇,遂以梅书为正朔。然而按崔公所说,典、谟、训、诰、誓、命来分类,可这五十八篇,还有多篇的篇目不在这六类命名之中,如何作解?”

    张玄机同时在心里发出了和徐佑同样的疑问,崔元修说出六体时,她就感觉不妥,徐佑的反击在意料之中。

    “这……”

    崔元修沉吟不语,范葛等弟子的学识跟师傅自然差的远了,可无不是以研读《尚书》为毕生使命,自然明白徐佑这一问里掩盖不住的锋芒。

    如何作解?

    范葛背后渗出冷汗,若是他站在崔元修的位置,面对徐佑这样的问难,估计要仓皇败下阵来。不过崔元修何等人,绰号活尚书,应该有办法应对。

    时间一点点流逝,徐佑并不急,毫无咄咄逼人的姿态,和崔元修一比,气度远远胜之。足足三刻钟,崔元修才开口道:“六体可再分为正、摄,凡是以典、谟、训、诰、誓、命来命名的篇目为正,不以上述之名来命名、但文章内容可以纳入六体之内的为摄。”

    在另外一个时空,首次提出尚书六体应该是在东晋初年,但也仅仅很笼统的作了分类,就如徐佑所说,还有很多篇目并不在六类之中。数百年后,直到隋朝,陆德明才尝试着解决徐佑刚才提出的这个问题,于是开始在六体之下又细分为正、摄两大类别。崔元修能够在短短三刻钟里找到破局的办法,尤其暗暗吻合了后世学者的智慧和见解,不管人品怎样,深厚无比的学识当真没得黑。

    张玄机开始担心徐佑,崔元修提出正摄之别,正好可以解决六体的兼容性。徐佑摇头,道:“《禹贡》一篇,唯言地理;《洪范》一篇,总述灾祥。既和六体无关,也和正摄无关。崔公之言,实属谬矣!”

    这个其实很好解决,既有六体,也可扩充到八体、九体、十体,张玄机思虑飞转,以她对崔元修的认知,徐佑的反击应该难不住他,那接下来又该如何接招呢?

    范葛的额头也开始流汗,至此他再不敢轻视徐佑,甚至怀疑是不是哪位儒学大家冒充身份来故意刁难崔学。

    崔元修眉头紧锁,他倒不至于和范葛一样沉不住气,但徐佑显然对《尚书》造诣匪浅,该是有备而来,实在不好对付。

    抛开敌对,单单他提出的这几个问题,就是前人从未深思过的,包括自己在内,号称研究《尚书》数十年,然而从未想过文体之别。

    自西汉伏生尚书问世,到当今梅书盛行,针对《尚书》的研究可以说已经到了死胡同,为了推陈出新,为了高人一等,就差把每个字每个字挖出来单独写成论文了,这个时空虽然没有知网查重,可要成大家,总不能全是继承前人的学说,必须得有属于自己独有的东西。

    所以,可想而知,徐佑突然提出文体之说,对崔元修的冲击有多么的巨大!

    虽然文体并不是至紧要的东西,可连文体都没搞清楚,又怎么敢说通了《尚书》这一经呢?崔元修这次反应较快,只过了数十息,道:“既如此,那就再加四体,征、贡、范、歌,共十体。《胤征》《洪范》皆随事而言;《禹贡》《五子之歌》并非全是君言,这样就全无谬误了!”

    他越说越是激动,来回踱步,目光熠熠,连带着看徐佑都顺眼了不少,道:“对,正是如此!《尚书》十体,发前人未发,醒世人未醒,足可让天下服膺……”

    范葛同样大喜,能够弹指之间,解决如此晦涩难明的问题,天下也只有崔师可以办到,这时再看徐佑和他身旁的张玄机,突然道:“贼子可还有话说?认输吧!我此时想来,今夜的事太过蹊跷,以你的年纪和出身,绝无可能对《尚书》这般精通。莫非连这问难的题目都是从师妹那里偷来的?师妹,你从师尊读书,可没想到吃里扒外,帮着外人给师尊难堪,只是没料到师尊博学明辨,让你们这对奸夫**没有得逞……”

    啪!啪!

    清明赏得两记响亮的耳光,比梁渊那一记还重许多,范葛顿时肿成了猪头,捂着嘴巴哀嚎连连,噗噗吐出了三四颗牙齿,被火焚烧过的皮肤传来的刺痛直入心扉,几乎不是常人能够忍受。

    幸运的是,他没有晕过去,或者说,这是更不幸!

    “我和崔公辩诘,哪里有你说话的份?清明,他要再敢聒噪,直接割了舌头扔去喂狗!”

    “诺!”

    张玄机淡然无波,自决定在众目睽睽之下站在徐佑这边,她就做好了面对各种非议的心理准备,可徐佑这般果断的接连伤人,其实大半原因是为了她。

    崔元修怒道:“你这下贱胚子,怎么又动手伤人?”

    徐佑冷冷道:“搬弄是非,恶意揣摩,勾连污蔑,坏人名节,这就是令徒读的圣贤书?崔公,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弟子?”

    谁拳头大谁说了算,崔元修再有不满,也只能哼了一声,强压着心头怒火,道:“原来你的所谓辩诘,都是靠着武力赢取的吗?小徒失礼,自有我来责罚,不劳尊驾越俎代庖!你且说认输不认输?”

    “认输?”徐佑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仰头哈哈大笑,道:“崔公,你先是因文辩体,将尚书分类六体,尚有可取之处。却又以‘王言’六体和‘非王言’四体来立十体之说,歌、范、贡、征,一篇一体,无不是因名辩体的下下之作,还敢妄自称大,说什么发前人未发,真不怕伏生、梅璨从棺材里爬出来吗?”

    “你!”崔元修只觉得脑海充血膨胀,几乎要爆裂开来,颤抖着手指,道:“无知小儿,你懂得什么!来,你说,十体若不能分类尚书,天下可有更好的?”

    “古往今来,质文递变,诸史之作,不恒厥体。榷而为论,其流有六:一为《尚书》家,二为《春秋》家,三位《左传》家,四为《国语》家,五位《史记》家,六位《汉书》家,自宗周既殒,《书》体遂废,直至汉魏,无能继者。因此,《尚书》也是史书,我称之为史书体。史为记事之书,事万变而不齐,如何用区区六体或十体来分别辩体?还不是贻笑方家,惹人戏谑?史书体因事命篇,不拘泥于常例,而后自入,无一言之遗漏,这才是《尚书》之所以神明变化、不可方物的道理所在。”

    张玄机双眸灵光绽放,欣赏之意溢于言表,侃侃而谈的徐佑,虽有着易容后丑陋的外表,可这瞬间的华彩,却足以让花月失色。

    “史书体,史书体……”崔元修喃喃自语,徐佑这样说乍听上去天衣无缝,可他似乎捕捉到什么不对,又说不上来,一时无力反击,堪堪败下阵来。

    哪想徐佑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朗声道:“其实辩体只是小道,我今日欲和崔公说的乃是大道!”

    崔元修颤声道:“什么是大道?”

    “今人所读的梅书,崔公研习数十年的儒家经典,乃是梅璨伪作!”

    崔元修如遭雷击,瞠目久久不能言。
………………………………

第二十二章 犹为离人照落花

    徐佑的话,如巨石从万丈高空砸入平静的水面,掀起滔天巨浪,从人心深处汹涌而来!

    每个人心里都有信仰。

    崔元修的信仰就是梅璨版本的《尚书》,他毕生的精力、心血,赖以立足的事业并随之而来的荣耀,全都仰仗这本经典著作。

    可徐佑却说,梅书是伪作!

    这无疑是将舔狗最爱慕的女神脱光了衣服扔到了粪坑里再吐上几口吐沫,对文人而言,不亚于杀父夺妻之恨。

    “小贼,大逆不道!”

    崔元修的脸色让人不忍目睹,身子摇摇欲坠,抬手指着徐佑,痛声斥责。

    “儒门以信立,若连自家的典籍都是伪作,又如何取信天下?我如此非大逆不道,而是考前儒之异说,符圣人之幽旨,比起崔公的入歧途而不自知,这,才是真正的大道!”

    崔元修面白如纸,噗的吐出一口鲜血。范葛等弟子齐齐悲呼,左右扶住,无不怒目而视徐佑,简直恨不得生食其肉。

    “崔公莫急,《尚书》的真伪非一两句可以辨明,等我遍访大贤,网罗众说,再闭门写好《尚书正义》,谁真谁伪,自然明了。”

    要撰写《尚书正义》?

    崔元修到底不是蠢人,猛的抬起头,颤声道:“你究竟是谁?”

    徐佑随手去掉伪装,气质乍然而变,月华似水,倾洒在他的肩头,更显得丰神俊朗,风度翩翩,道:“在下钱塘徐佑!”

    众人皆惊呆当场!

    人名树影,区别在于,普通小贼若说《尚书》是伪作,顶多让人嗤之以鼻,就算加上前面辩诘时的厉害表现,也不过让人心中起疑罢了,可终归是大言不惭,惹世人嗤笑。

    可是,若换成徐佑,幽夜逸光何等响亮的名声,诗词歌赋经义都堪称当世大家,迷弟迷妹不知凡几,真要是对《尚书》发起质疑,可以想见,不出荀月,《尚书》作为儒门经典的合法性将受到毁灭性的打击。

    崔元修用力推开扶着他的弟子们,直起身子,惨然笑道:“原来是徐郎君,受教了!今日辩体,是我输了!”他虽人品堪忧,脾气也臭,但愿赌服输,这点气度还是有的。

    “既然如此,崔公可愿答应我一事?”

    “请郎君吩咐,无论牵马坠蹬,还是负荆请罪,老儿甘愿受罚!”

    徐佑摇头道:“我为执经问难而来,却不是为了让斯文扫地。我心所愿,想请崔公到玄机书院担任《尚书》都讲,如何?”

    显然这番话出乎崔元修的预料,在他想来,事前曾拒徐佑于门外,百般刁难,真可谓落尽了颜面,如今一败涂地,换做是他,怎么嘲弄和讥讽对手都不为过,可谁知徐佑竟要邀他去玄机书院担任都讲?

    只要不是蠢人,都明白玄机书院大势已成,儒门中兴与否在此一举,凡是能够参与其中,青史留名不是难事,所以徐佑的邀请,非是惩罚,反倒是莫大的荣誉。

    当然,这种荣誉放在往日,崔元修不屑一顾,可赌注在前,比起牵马坠蹬,已经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郎君方才还道《尚书》乃伪作,难道不怕我在玄机书院痛骂你吗?”

    徐佑笑道:“骂我无妨,道不相合也无妨,崔公可知玄机书院第一条院训是什么?”

    “愿闻其详!”

    徐佑清越的声音响彻崔府,道:“真义,越辩越明!”

    崔元修良久无声,拱手作揖,道:“等到书院开院之日,小老儿定赴钱塘一会!”

    折服了崔元修,这里再无逗留的必要,徐佑转身,望着张玄机,眸子里隐约有歉然之意,道:“张女郎回府吗?深夜不宁,我送你一程吧!”

    “劳烦郎君!”

    张玄机点点头,走到崔元修跟前屈身下跪,道:“弟子不肖,和徐佑原是扬州故人,今夜之事,实在无法坐视不理。却惹得师尊动怒,伤及贵体,弟子万死莫辞!”

    崔元修摆了摆手,苦笑道:“起来吧,这也怪不得你。师兄们的话不必放在心上,我会严加责罚。还有,梁渊不成器,之前在书房跟你说的事,就此作罢!”

    青溪里的夜无比的宁静,虫鸣声、流水声,融合在月色里,飞舞的萤火虫点缀林间,徐佑和张玄机并肩走上木桥,如同又回到钱塘的上元夜。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数年未见,郎君风采犹胜往昔……”

    这话里透着客气和生疏,从崔府剑拔弩张的环境里走出来,两人间又恢复到了普通朋友该有的那种陌生和距离感。

    终究,还是和上元夜不同了!

    徐佑轻声道:“虚度时日罢了,你在金陵……可还好么?”

    “读书、抚琴、游山、乐水,尚可得浮生半日之闲。”张玄机停下脚步,双手扶着桥栏,目光清幽不见底,道:“郎君乔装入崔府,想必别有谋算,却因为帮我解围暴露了行迹,玄机心中有愧……”

    徐佑叹了口气,道:“是我心中有愧才对!”

    “郎君言重了!”

    张玄机转过头,望着徐佑,阴和阳流转于脸颊之间,映着溪水的波光潋滟,似乎有种别样的美感,道:“师父那边,我改日会登门道歉,想来不会太过计较。至于师兄们,平日甚少往来,若不能体谅,其实也没什么打紧。”

    徐佑凝视着她的双眸,道:“我说的有愧,不是指崔元修,而是那日在桃林里,我的犹豫不决伤了你的心!”

    时过境迁,张玄机显然已经释怀,闻言默然了片刻,轻笑道:“那不是你的错,是我太莽撞……”

    徐佑不是拖泥带水的人,上前两步,和张玄机近在咫尺,两人举目四对,呼吸可闻,道:“世人或许不喜你的容貌,可在我眼里却和常人无异,那日的犹豫,只因我知道你和顾允有口头婚约,故而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理。后来我去见顾允,得知那天之前你们已经解除了约定,可翌日再去桃林请罪,却芳踪渺渺,寻人不遇。此后多方探询,方知你随父去了金陵……一去金陵,山高水长,我又被琐事缠身,不成想再见之时,已是多年以后……”

    “这些我都知道的。”张玄机没有避开他略带攻击性的举动,眼波沉静如水,道:“顾允特意给我写了信,说你接连三日都去桃林候着,玄机足感盛意。不过……那些都不重要了,非是谁的过错,也非是谁的舍与不舍,既然过去了,那就不必再提。”她盈盈一礼,道:“今夜得郎君解围,玄机在此谢过!”

    徐佑瞧她洒然又脱俗,确实如言语中所说的那样放下了过去的种种牵绊,他更是云淡风轻之人,求之不得,却也不必辗转反侧,退开两步,回礼作揖。

    或许,缘分二字,真的剪不断理还乱,穷究天人之智,也无法窥探到其中的秘密!

    “请!”

    “请!”

    比朋友近一点,比恋人远一点,至于日后如何,不如顺其自然也好。

    张府在青溪里下游,距离崔府并不算很远,何况再远的路也总有走完的时候,到了府门前,徐佑告辞离别,带着清明飘然远去。

    府门洞开,张玄机进门的时候突然回头,望着徐佑远去的背影,突然想起钱塘湖雅集时那首月字诗里的句子: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正在这时,似乎心有灵犀,徐佑的声音从月影婆娑中传了过来:

    别梦依依到谢家,小廊回合曲阑斜。

    多情只有春庭月,犹为离人照落花。
………………………………

第二十三章 箜篌引

    金陵的宵禁形同虚设,台城和都城之内还算严格,巡夜的军卒随处可见,曾经有次皇帝送湘竟陵王安子尚夜归,还担心他遇到巡城司被呵斥。可都城之外,完全是另外一个世界,市坊内灯火通明,秦淮河上画舫如织,推杯换盏之中,尽是歌舞升平的繁荣景象。

    从这点来说,皇帝的日子,过得未必有臣下们快活!

    徐佑和清明沿着河岸缓步而行,青溪向来有九曲青溪之称,起钟山之水,南入秦淮,后进长江,九曲十回如同美人束在腰间的玉带,欲语还休,让人流连忘返。

    或许是瞧他许久没有开口,清明笑着问道:“郎君可是觉得被张玄机这般拒绝,心里愤懑不平?”

    徐佑噗嗤笑道:“就是皇帝,也不是看上谁家的女郎就能得偿所愿,何来的愤懑不平?况且我和张玄机多年未见,早前积累的那点好感,怕是还没有这青溪里的水深,天长日久,干涸枯竭,在所难免。我心中执念,只因在桃林闻听真相时太拘于世俗的约束,无一言以应对,恐伤其心。今日看来,她雅量高致,早已不放在心上,如此两便,岂不更好?”

    清明道:“我虽不知情爱,可也知道郎君急着解释这么多,会不会是做贼心虚?”

    “你这样会没朋友的知道吗?”

    徐佑突然停下脚步,改变行走方向,往秦淮河岸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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