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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贵子-第2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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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东二十二州,真正占据战略地位的只有扬州、益州、荆州、雍州四地,益州在天师道手里,也等同于在安休明手里,可安休若明里暗里却占了另外三州,这是他敢于起兵的底气所在。
至于不入朝、不觐见、不听宣,双方心知肚明,安休若不敢进京,安休明也不敢真的让他在荆雍坐大,和平只是短暂的蜜月期,最后是不是还得开战,就要看各自的发展程度。
混社会,比得是够狠、讲义气、兄弟多;争天下,比得是天时、地利、人和!
归根结底,还是那句话:君弱君死,臣弱臣亡!
“徐佑竟然有先帝的血诏……”血诏的事必定要对下面的人公开,所以不算什么秘密,八夫人很容易就打探的到,不过朱智投靠的事比较机密,只有徐佑、安休若、尤媛和安玉仪四人知晓。
“徐佑……我还是小看了他!”左丘守白回想起初次见到徐佑时,他惶惶如丧家之犬,和袁阶勾心斗角,不过是为了拿回当初送给袁氏的聘礼。没想到几年时光,曾经一无所有的少年开始插足决定江东命运的乱局里,且成为不可忽视的一方。
“那,接下来怎么应对?徐佑和临川王之事要不要告诉金陵那边?”
“不必!”左丘守白笑了笑,道:“安休若这不是要反了么?只要达到我们的目的,不管是通过什么途径,什么人,那都无妨!”
八夫人点点头,道:“你准备答应殿下的条件?不入朝,不觐见,不听宣……会不会太伤主上的颜面?”
“早晚要撕毁的盟约,无谓对哪一方更有利。主上心知肚明,他和江夏王之间,必有一战,先谈和,再找时机永绝后患,不管我们和江夏王达成什么约定,都是水中月镜中花,没人当真。”左丘守白转身往柴房外走去,轻声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由得他们斗生斗死,搅乱了这门阀和皇室共有的天下,才有六天取而代之的将来。八夫人,你在江夏王身边蛰伏,是天宫最重要的棋子,若到了图穷匕见之时,还望你不要犹豫。于我辈而言,男女情爱只是过眼烟云,沉溺其中,乃取死之道!”
暗影里藏着的八夫人身子微震,声音虽然保持着镇定,可依然可以听见点点的不安,道:“水官此话何意?”
左丘守白停下脚步,笑道:“只是好心提醒罢了!江夏王人中龙凤,又对你宠爱有加,或许还承诺过你,等日后废了王妃,娶你为正室,荣华富贵,几乎唾手可得,岂不比求证六天大道的艰难险阻更加的合乎心意?八夫人,司宛天宫上下和睦,五天主御下不严,你可能会冒出其他的念头,这都是人之常情,我可以理解。但你千万别忘了,照罪天宫掌六天刑罚事,四天主何许人也,对付叛教之人的手段远在司隶府之上,别还没来得及享受荣华富贵,自己却先受了剥皮抽筋之苦!”
左丘守白悄然远去,八夫人仿佛被抽空了力气,靠着墙缓缓坐地,双手颤抖不停,额头的汗滴随着白皙的脖颈流入衣襟深处,慢慢的将她淹没在恐怖和绝望的窒息当中。
照罪天宫……
两天之后,可以暂时维持和平的塑料协议完满达成,以颜婉为代表,率都督府众人礼送使者团离城。顺江而下三五里,两岸风景怡人,左丘守白立于舟头,目光不经意的扫过,见那低矮起伏的山丘上站着一人,青丝长发,绿裙翻飞,那英挺又不失秀美的容颜把心底尘封的弦猛然拨动。
月色高悬下的临川,清凉的流萤飞舞在耳边,总是梳着小辫的女童牵着手,跌跌撞撞的绕着密密麻麻的银鹊树钻来钻去:
“无止,快一点,再快一点就追上我了……”
“嘻嘻,笨死了,怎么又摔倒了?”
“啊?疼不疼?阿姊给你吹口仙气,眨眨眼就好了……”
阿姊?
是阿姊吗?
左丘守白突兀的前冲两步,似乎想要纵身飞到岸边,却又瞬间停滞。滔滔江水,并不能阻止修为不低的他,可背负着多重身份,经历了多少残忍的折磨,才有了在这盘棋局里行走的资格,稍有不慎,他这颗小棋子会轻易的被毁灭。
左丘司锦,以前是临川王的属臣,现在是临川王的义妹!
没人知道他和左丘家的那段过往,也不会因为姓氏联想到对方,这样两不相见,既是为了保护自己,也是保护左丘司锦。
他强忍着内心深处无可压抑的悸动,目光最后一次贪婪的掠过左丘司锦的脸庞,将她的眉眼、她的鬓角、她的裙裾牢牢的记在心里。
然后,平静的离开!
舟船远去,左丘司锦不知不觉中,已经泪流满面。
码头的隐蔽处,徐佑看着颜婉礼送的那个男子,忽然笑了起来,道:“清明,还记得你在晋陵城扮作秋分刺杀我的那次吗?”
清明笑道:“郎君是要秋后算账吗?我可不会认,要算账请找暗夭!”
徐佑翻了个白眼,道:“不找你算账,只是觉得世事奇妙,我们每个人都被一条无法看到的线牵引着,看似漫无目的的向着无数个可能性去爬行,可结果还是在同样的终点遇到。”
“我不懂!”
“若你知道左丘守白是谁,就懂了……”
清明奇道:“郎君认得他?”
徐佑的眼神颇为玩味,道:“他是袁阶身边伺候笔墨的书童,名叫栖墨,据说是袁青杞在外游玩时偶然遇到的流民儿。”
“嗯?袁青杞的人?怎么成了衡阳王的郎中令?”
“所以说,袁大祭酒,当真好手段!”
徐佑并不知道当初发生在袁府的事,也不知道栖墨故意接近衡阳王,为此被袁青杞逐出了天师道,所以还以为是袁青杞安排进衡阳王府的暗桩。
诸事已定,徐佑和安休若辞行,安休若知道时间宝贵,也不留他,说了许多赞美的话,显然对徐佑大为欣赏,末了沉吟了片刻,道:“微之,你离开之前,可否再为我献一策?”
“请殿下之指教!”
“若那逆贼整顿好中军,直接撕破盟约,先发制人,我该如何?”
截止目前,各方其实都没有准备好,扬州方面还在征兵练兵屯粮,江州方面连后院都没有稳固,至于荆州,多达三万军马尚在武陵等地平定和震慑蛮族,不管是统一三军思想,还是军械粮草船只的筹集,都需要大量的时间。
可现在很明显的是,有司隶府萧氏和武力强宗沈氏的协助,安休明很可能成为最早整合完毕的一方,那时候主动权就会握在他的手里,进可攻退可守,转圜的余地很大。
徐佑斩钉截铁的道:“殿下放心,我离开浔阳时,朱刺史曾说他有良策可拖延逆贼掌控金陵的脚步,给我们足够的时间去安排布置。”
安休若沉吟道:“朱刺史号称小诸葛,微之觉得可靠吗?”他和朱智不怎么打交道,虽然名声在外,可也怕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所以更偏重听徐佑的意见。
“若说天下还有一人,能够算无遗策,决胜千里,窃以为,非朱刺史莫属!”
颜婉阴森森道:“徐郎君未免太高估朱刺史了……”
徐佑默不作声。
安休若这时露出几分雄主的气度,道:“好,既然微之这么推崇,我自然没有不信的道理。愿此去鹏程,你我金陵再会!”
徐佑跪伏于地,道:“惟愿我主令大楚之德,光于唐虞;明公盛勋,超于桓文。然后临沧州而谢支伯,登箕山以揖许由,岂不盛乎?”
这声“我主”叫的安休若通体舒泰,亲手扶起徐佑,抚其肩,道:“若有日太极殿称尊,殿前必有君位!”
徐佑心如止水,脸上却狂喜不止,俯首再拜,道:“谢主隆恩!”
颜婉傲然侧立,对徐佑的人品大为不齿,这般轻浮草率,擅自以人主称颂,既不合规,也谄媚太过。
之后,徐佑留下宗羽在江陵,作为三方联络的纽带,又偷偷和檀孝祖密会,商议了如何保持信息畅通的法子。离开当夜,再次去拜访郭勉。
“七郎要走了?”
“是!”徐佑保持着对郭勉的尊重,道:“事情办完了,时不我待,早些回扬州为上!”
郭勉为徐佑斟茶,若无其事的道:“王府之内,似有六天余孽的踪迹……”
六天无孔不入,徐佑固然意外,却并不吃惊,道:“找到了吗?”
“我从金陵回江陵之前,颜婉送给殿下一名歌姬,这歌姬容色美艳,歌舞双绝,偏偏又最懂得如何讨好男子,堪称可心如意的解语花,没多久就深受殿下的宠幸,这段时日竟连王妃都不搭理,夜夜宿在歌姬的房中……”
要不要脸?
之前颜婉鄙夷他拍安休若的马屁,徐佑都看在眼里,这倒可好,你丫的直接送女人,还有脸鄙视我说几句客套话?
“我还以为颜婉再不济,至少还有几分君子的风骨……没想到,哈!”徐佑毫不客气的嘲讽起来,不过嘲讽归嘲讽,正事不能耽误,问道:“这里面有问题?颜婉是第一次给殿下送歌姬吗?”
“不,他每半年就会送一到两次,要不然府内养着数百歌姬干什么?大多是为了调理好之后,送给殿下赏玩。”郭勉淡淡的道:“殿下于军务,英略纬天,于政务,沉明内断,然别无所好,只好女色!”
世人皆好女色,这并不是大罪过,可作为人主,作为天子,若好女色而无节制,必定不会有好下场。安休若连属下送的女人都要,可见百无禁忌,这个弱点不会只有郭勉知道,很多时候,弱点,几乎等同于死穴!
“既然不是第一次送,郭公怎么断定这名歌姬是六天的人?”
“我还不能断定,因为派人查过,她的出身来历清清白白,毫无破绽,但我可以闻到她身上有种奇怪的味道……那味道里,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莫非是资深谍报人员的第六感?
对能够一己之力搞出船阁的牛人的专业性,徐佑从不怀疑,脸色变得沉重,道:“必须尽快确认此女的身份,若真的有问题,尽早解决!”
郭勉点点头,道:“此事我亲自来办,七郎不必多虑!”他突然笑了起来,道:“倒是另有一事,七郎莫非还不打算言明?”
徐佑笑道:“今夜过府,正是为此而来。”
他离席站立,命清明拿出一枚玉佩,轻轻用力,从中折成两截,一半递给郭勉,道:“这是我为文君下的聘礼,日后但凡有人持这玉佩来找我,哪怕天大的难事,也必定尽力去办。”
郭勉接过玉佩,纳入怀中,放声大笑,笑声里透着发自肺腑的快意,道:“好,得七郎一诺,胜过万两黄金,这份聘礼我收下了!以后善待文君,她是可怜人,千万莫负了她的心!”
“不敢相负,也不愿相负!”
月上枝头,满城静寂,郭勉送徐佑到了门口,徐佑作揖道:“郭公,我已备好船只在码头等候,咱们就此别过!”
郭勉拍了拍手,门后走出来一人,穿着黑衣,戴着笼冠,背着小小的包裹,青丝挽成男子才有的发髻,光滑的脸蛋涂着黯淡的灰色,乍看去好似是个普通的男子,可那双灵动明媚的眼眸,分明是徐佑的熟人。
宋神妃!
“七郎,带她走!”郭勉低声道:“颜婉始终不死心,留在这里,我怕是无力保全她。跟在你身边,日后和文君做个伴,也算寻个托付。”
宋神妃咬着唇,望着郭勉,双眸泛红,却终究未发一言,屈膝跪地,磕了三下头,起身走到徐佑身边,静静的道:“郎君,走吧!”
莺声柳色,第闻亥豕鲁鱼;凤管鸾筝,莫辨浮沉清浊。
徐佑依稀记得何濡这样说过宋神妃的筝,还有她的惊鸿曲,雪泥酒,这样的妙人,终究被这世道泯灭了原来的颜色。
“走吧!”
一直到了街巷口,徐佑回首,月色氤氲之中,郭勉苍老的身躯,越发的苍老,可他的影子,却和院子里的松树一样的挺拔。
或许,这是两人最后一面,
徐佑突然有了明悟。
………………………………
第七十四章 初见
顺江而下时的风景和逆江而上时完全不同,逆流时像是置身在一帧一帧播放的水墨动画里,映入眼帘的东西并不十分连贯,却更加的清晰和让人回味;顺流时像是观看五倍速播放的某种著名动作电影,只能跳着看那些最有吸引力的片段;然后疯狂的刺激着多巴胺和肾上腺,再然后索然无味,归于贤者时间。
可要说那种旅行更适合观风景,徐佑一定推荐逆江而上,不管怎么说,水墨画总比动作片来的高大上。
四人组队分成两拨,左丘司锦和宋神妃同路,由清明为她们乔装打扮后乘坐郭府暗中控制的货船直接去往钱塘。而徐佑目标太大,则和清明一道,另外乘坐专职客运的双层大船光明正大的离开。
不过,上了船后徐佑就开始呼呼大睡,晚上没人的时候才走上二层的甲板透透气,毕竟整艘船搭载了几十名乘客,龙蛇混杂,尽量少接触为上,只要平安回到扬州,此行就算功德圆满。
如此过了二十余日,停停走走,没人不长眼的来惹是生非。距离金陵八十里时,徐佑和清明中途下船,尽量捡偏僻的路段越过金陵地界,直到京口重新找了一艘客货两用的大鳊乘坐。
长江沿途关津众多,尤其金陵周边更是层层关卡,走陆路相对安全点。京口上船之后,没过多久,清明从外面回来,低声道:“萧药儿在船上!”
萧药儿易了容,清明要不是和她打过交道,又是易容界的祖师爷,应该很难认的出来。她并不是单身,还有一个女郎同行,那女郎身量很高,比詹文君还高半头,应该到徐佑脸颊的位置,放在江东温婉柔美的女子当中,真真称得上鹤立鸡群。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女郎的修为,估计已经是小宗师的级别!
徐佑眉梢微扬,道:“小宗师?”
自重生以来,见识过各种各样的女郎,但小宗师却从未见过,修为最高的是袁青杞,可她也只是徘徊在六品巅峰,还没有破开五品的山门。虽然徐佑有预感,袁青杞只差临门一脚,机缘到了,随时可以再进一步,可不管怎么说,今天偶遇的这个女郎,是他知道的第一位女子小宗师!
武道艰难,若非有资源有悟性有背景有毅力有机缘,终其一生,都不可能走到五品的山门外。所以按照可以习武的男女比例来说,女子小宗师数量奇少,属于科学范畴内的正常数值。
再说了,要不是这个时代风气大开,对女性的束缚和歧视降到了历史最低,就连女子武者都不会出现,更遑论小宗师。
“人在哪里?”
“和我们隔了三间舱室!”
这是运货的大鳊,底仓是货物,上层只有二十多间可以住人,抛开货主和船工等,也仅有七八间可以搭载乘客。当然,在交通不算十分发达的时代,每间舱室的每一寸空间都很宝贵,不可能有什么硬座软卧单人间双人间之类的VIP待遇,只要愿意乘坐,塞七八个人都无所谓,徐佑掏了十个人的钱,才落得耳根清净;独占了一间小舱室。
只是萧药儿为什么易容离开金陵?
“出外游玩?”清明猜测。
“风雨欲来,自扬至益,从徐到广,处处危机,步步惊心,萧氏不可能这时允许家中子弟外出游玩。或许金陵城里发生了什么变故?以至于萧药儿不得不隐匿身形,偷偷外逃?”
可萧氏扶助安休明登基之后,现在正处于世家门阀的巅峰状态,要不然也不可能给她安排个女宗师随行,这比安玉仪都有排面,身为公主,被囚禁时身边的护卫小宗师也不过是个糟老头子。
这样的背景,谁又能逼得萧药儿外逃?
两人互相对视,清明问道:“要不要我去打探一下?”
徐佑和萧药儿虽小有牵扯,但彼此间谈不上交情,自然也没必要多管闲事。至于金陵到底发生何事,回到吴县,冬至手里会有详细的情报,不需要找萧药儿打听。
“不用,我们尽量少出舱,到了吴县,各奔东西即可!”
然而世事哪能尽如人意,清明去灶房取晚饭时,路过萧药儿的舱室,似乎不经意的听到里面两人的说话。他耳目通明,又善于隐匿形迹,轻轻站在门外,不怕会被里面的小宗师发现。“你真要往钱塘去?”
“嗯!”
“可你也说和那叫徐佑的郎君只见过两次,还闹的并不愉快,找到他也不一定能帮到你!”
“我也不知道……”
萧药儿的声音透着满满的疲惫和彷徨,道:“我无处可去,离城时红玉阿姊让我去找徐郎君,说这世上只有徐郎君有胆色收留我……”
另一女郎沉默了一会,道:“好吧,既然让我遇到这样的事,总不能袖手旁观,送佛送到西,我随你去钱塘。等你找到徐佑,我再离开!”
“多谢阿姊……”萧药儿感激道:“要不是你昨夜在野外击退那些追兵,又帮我改变容貌上了这艘船,恐怕我还没到京口就已经被抓了回去……”
“举手之劳!江湖儿女,最爱管不平事,有我在,保你安然抵达钱塘,放心吧!”
听到这里,清明悄然离去,回到舱室,将两女的对话告诉徐佑,徐佑听得莫名其妙,道:“她找我干嘛?我们又不是很熟……”
清明摊摊手。
徐佑有罕见的抓了抓头发,道:“这样说来那个小宗师和萧药儿并不认识,只是萍水相逢,见她落难故而拔刀相助?这就怪了!”
是很怪,萧药儿的父亲是司隶校尉萧勋奇,这个在金陵时就从冬至口中得知,作为萧氏的核心子弟,天下间几乎没有什么人能对她产生威胁,何至于如丧家之犬这么狼狈?
未知是最大的危险!
若萧药儿真到了钱塘,明玉山家大业大,根本避无可避,与其让这份未知的危险尾随而至,还不如趁着这个机会,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何事。
徐佑苦笑道:“这可真是无妄之灾……走吧,相请不如偶遇,咱们去会会这位紫艾军的小丫头。”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里面传来萧药儿略显紧张的声音,道:“谁?”
“萧女郎,可还记得金陵城里的黄华吗?”
“啊?”
舱室内先是死一般的静寂,然后响起跌跌撞撞的脚步声,接着舱门砰的打开,萧药儿急促呼吸的脸颊看不到表情变化,跟以前那股子童颜巨孺的甜美模样完全不同,可在徐佑眼里再逼真的易容术都瞒不过神照万物的直指本质,果然清明没有看错,确实是萧药儿无异。
“徐……”
“许久未见,女郎可好?”
徐佑笑着打了岔子,萧药儿也不是蠢货,顿时明白徐佑不想表露身份,跟着改了口,惊喜却么也遮掩不住,道:“黄华,真的是你!”
她猛的扑上来,双手紧紧抓住徐佑手臂,毫不介意柔弱的娇躯和这个男子来了个亲密的接触,道:“老天,我不是做梦吧?”
这时,船舱内那女郎也走了出来;瞬间照亮了所有人的视野!
青丝如瀑,随意的用布束在脑后,充满着无法言明的野趣和灵动。双眸如墨,似有点点星光闪耀着亘古以来的寂寞,眉梢细且长,既不过分的妩媚,也不过分的英挺,脸颊带着恰到好处的红晕,却仿佛枫叶染透了整片整片的天空,层层叠进,逼得人喘不过气来。
眉似远山不描而黛,唇若涂砂不点而朱!
她的腰身纤细,双腿笔直,从肩头到足尖,如同丹青妙手借了天地间一缕灵秀描绘出来的完美身段,可又不像江南女子那样的柔弱和娇俏,反而多了几分塞外孤烟的绝傲与巍峨。
不错,巍峨!
这个美得天怒人怨的女郎,给徐佑的感觉,并不是皮相上的诱惑和享受,而是心里突如其来的触动和某种奇怪的凌厉的压迫感。
她就站在那里,别人看去,如风如柳,徐佑看去,却如山如岳!
袁青杞美的出尘,张玄机美的无暇,两人胜在内敛和娴静,这女郎美则美矣,可整个人像是一把出鞘的宝剑,连发丝都带着喷薄欲出的攻击性。
这不是小宗师该有威压,她的修行法诀定有奇特的地方,若和同品阶的小宗师交手,单单这份威压就足够让她的胜算多出三成!
女郎的目光掠过徐佑,直接盯住了清明。不过那眼神里没有恶意,只有好奇的打量,仿佛在说:哦,原来你也是小宗师啊……
清明冷着脸,没有任何回应。
徐佑拍了拍萧药儿的肩头,然后拉开了距离,这样不会显得生硬,也不会太过失礼,道:“我这随从认出你来,所以过来打声招呼。马上年关了,这时候离开京城,要去游玩吗?”
萧药儿双眸泛红,泫然欲泣,咬着唇道:“我……我……黄华,他们都不要我了,我不知该怎么办,红玉阿姊让我来找你,我也知道不该给你添麻烦,可我,我真的无处可去……”
………………………………
第七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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