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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贵子-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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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最看重名望的古代,若是没有了名声,就再没有了朝野中的威严。威严扫地,还谈什么功名利禄,锦绣前程,光宗耀祖,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那可真是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所以刀可杀人,文字,却可以杀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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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山下的女人是老虎
夜明如昼。
明玉山一到晚上,就仿佛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孤悬的明月散发着幽冷的清光,将隐藏在林木环绕中的雕栏画栋映衬的带了几分缥缈的仙气。
万棋一身黑衣,独自站立在山庄后面那片绝壁悬崖上,向外突出的青石仿佛巨龙探出的嘴巴,和她一样冷冷的望着远处的钱塘城。已经是子时了,钱塘陷入了绝对的黑暗和寂静之中,偶尔几只寒鸦掠过天地之交的那一抹惨白,让灯火齐喑的人世间,更多了少许的落寞和孤独。
突然,山下丛林中惊起一大波乌雀,万棋扭转过头,遥遥可见一大队人马出现在林间小路上,最瞩目的是正中那一座八人青竹步撵,纱帘布幛倒挂在四角,詹文君盘膝其上,双手交拢袖内,平放在胸腹前,双目微闭,在夜色下犹如一尊洁白如玉的坐莲佛像。
万棋身影一闪,往着山下的方向迎了过去。
“你怎么来了?”
听到脚步声,詹文君眼睛没有张开,却仿佛知道万棋到了身边。
万棋随着步撵脚步不停,答道:“夫人没有按时回转,所以来看一看。”
“是耽误了些,至宾楼里,今日可热闹的很!”詹文君神色难掩疲惫,却没有继续说下去,话题一转,道:“徐郎君可住的习惯?”
万棋脑海里不由浮现白天跟徐佑那短暂的相处和寥寥数语,淡淡的道:“没听他有什么不满,想必是住的惯的。”
詹文君唇边掠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道:“傻丫头,他是什么人,就算有不满也不会明面着说出来……也罢,这等事问你却是问错了人,百画可要比你仔细多了。”
万棋神色一动,糟糕,忘了告诉百画不要将白天的糗事告诉夫人知道。
詹文君似有所觉,睁开眼,扭头看了万棋一眼,奇道:“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
万棋遮掩了一下,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结,低声问道:“至宾楼那边如何了?怎么拖延到了这个时辰?”
詹文君眼中略有忧色,但也仅仅一闪而逝,眉宇间充斥着不可摇动的坚毅,道:“九弟他铁了心要和天师道走到一起,要不是朱睿这次拨冗亲来,方才在议事厅就要乱成一团了……”
到了山庄内,詹文君梳洗过后,吩咐万棋去做另一件重要的事,然后唤来百画,瞧着她睡眼惺忪的样子,道:“就你嗜睡,今晚还有事情要做,先忍一忍吧,明日许你赖床不起。”
百画揉了揉眼睛,又长长打了个哈欠,道:“夫人,我虽然睡着了,可心里一直记挂着呢,你别以为我真的没心没肺……”
詹文君摇摇头,拿她没有办法,道:“日间徐郎君都做了哪些事?不管大小轻重,一并禀来。”
“诺!”
百画掰着手指,道:“他老实的很,进了山庄,哪里也没去,就呆在自己房内,除了给咱们寻来的二十人讲故事,再没有别的事做,看起来这人也乏味的很。对了,现下不是二十人了,有两个不怎么成器,被他赶走关了起来……”
“讲故事?”
徐佑之前对为何要这二十人一直讳莫如深,所以詹文君并不知道他的谋划,闻言眉头微微一扬,道:“什么故事?”
“我没怎么听,好像是一条白蛇化作人形,到人间找了个郎君嫁了之类的志怪事。”
“白蛇……”詹文君心中一动,若有所思。
“哈,夫人真要想问,应该去问万棋。”
“哦?怎么?”
百画捂着小口,笑的眉眼如花,道:“阿姊她平日里冷淡的很,可偏偏听徐郎君的故事听的入了神,竟连午膳都没心思用……那个魂不守舍的样子,真真笑死人了。”
“还有这等事?”
詹文君是知道万棋的,这丫头性子冷,是天生而来,很少对某些事物感兴趣,如此这般倒真是一件奇事,道:“这样啊,我到迫不及待想要听一听了。你去别院看看,若是徐郎君没有入眠,请他移步一叙。”
徐佑当然没有睡觉,他料定詹文君不管再忙,今夜必然会上山,所以拉着何濡左彣在院子中谈天说地。百画进来时,刚巧看到三人正俯仰大笑,不知说了什么有趣的事,束手行了一礼,道:“徐郎君,我家夫人有请!”
徐佑点点头,和何濡交错下眼光,起身欲走。左彣忙跟在身后,至于手中剑,那是从来不曾离手的。
百画蹙眉道:“左郎君,莫非你还不放心?我家夫人又不是老虎,会吃了徐郎君不成?”
左彣愣了愣,瞧了瞧何濡的脸色,顿时大笑不止。
徐佑也实在忍不住笑,挥手示意左彣不必同行,道:“你留下陪其翼,我去去就回。”
出了院门,百画还有些莫名其妙,一步三回头的看着院中的左彣和何濡,撅着小嘴,凑到徐佑身侧,问道:“刚才我说错话了么?”
“何出此言?”徐佑唇角挂着笑。
“左郎君笑成那个鬼模样,何郎君的脸色也很古怪,我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说错了话。”
百画来时,徐佑正在捉弄何濡。何濡以前是个和尚,捉弄他自然跟和尚有关。若是有其他穿越的人士在,一定听得懂,徐佑只是唱了一首山下的女人是老虎,当然将歌词改的更符合这个年代的俚曲习惯,却已经把何濡逗的不能自抑。没想到百画又很应景的把詹文君比作了老虎,自然引得几人笑不可遏。
这次见面詹文君选在了密室,连百画都遣了出去。徐佑不是迂腐之人,知道两人所谈不能入第三人之耳,自不会再以男女有别而拒人千里之外。
跪坐蒲团上,徐佑挺直身子,双目温和如玉,道:“瞧夫人神色,怕是这一日不怎么顺畅!”
詹文君微微一笑,道:“郎君猜也猜的到,詹珽被天师道视为奇货,已经牢牢的将他控制在手心里,应付起来,委实不易!”
“无屈郎君误入歧途,虽是憾事,但也是幸事。”
詹文君望着徐佑,道:“说是憾事,我能理解。可这幸,又从何来?”
徐佑耸耸肩,道:“在义兴有句俗话,叫不怕神一样的敌人,就怕猪一样的同僚,天师道选了无屈郎君合作,对我们来说,难道不是幸事吗?”
詹文君哑然失笑,道:“郎君善谑,我之不及!”
她眉眼分明,眨动间如同秋水临波,可又偏偏透着一股蓬勃的英气,两者交叠,很有一种使人心动的魅力。
徐佑已经麻木,他并不算多么幽默的人,只是承载了后世互联网时代太多的信息,随口一言,听在这时的人的耳中,却仿若故意说笑一般。
“听百画说,朱氏来了贵客?”
詹文君提壶给徐佑斟了茶,道:“吴郡朱睿,郎君可听过?”
徐佑搜刮了一下脑细胞内存,没有找到有关的记忆,顿时有点怀念履霜了,尴尬道:“我一介武夫,多不闻文事,故而孤陋寡闻,望夫人教之。”
詹文君正色道:“是我问的差了,郎君心怀天下,自不会关注三吴一隅之地,且武夫也非皆是粗鲁之辈,郎君莫要菲薄。”
徐佑何等脸皮,哪里会真的妄自菲薄,只是惺惺作态,掩盖他的出身来历罢了。
“朱睿,字子愚,年不过十九,却是吴郡数得着的少年英华,深得朱氏家传武学精髓,与扬州柳刺史的六女郎柳红玉并称双绝……”
她娓娓道来,声音不徐不缓,不急不躁,一张俏脸不施粉黛,却堪比国色天香。
徐佑静静的听着,一时鸦雀无声。
………………………………
第五十四章 居心叵测
由汉至三国,定天下之姓,立九品。而后又以差第阀阅定郡姓,制尚书而上为甲姓,九卿方伯为乙姓,常侍大夫为丙姓,员外刺史为丁姓。
三吴,自然以顾、陆、朱、张为甲!
陆机曾作诗:八族未足侈,四姓实名家。四姓之内,顾忠、陆厚、朱武、张文,朱氏以武为尊,是三吴一等一的豪门。比起徐佑出身的义兴徐氏,虽然势力略有不足,也不像徐氏称霸一方,嚣张跋扈,但追根溯源,汉朝时已有先祖朱梁位居尚书之显位,数百年尚武家风,源远流长处,有过之而无不及。
徐佑精通两晋史,并不以之为异。江东之所以屡屡出现武力强宗,是因为自古以来,此地就民风彪悍,《汉书·地理志》记载“吴越之民皆好勇,故其民至今好用剑,轻死易发。”换句话说,就是吴越这片地,都是大大的刁民啊。
就算到了西晋平吴之后,晋武帝司马炎也常常为这群自备兵器、好勇斗狠、不怕死不要命的刁民头疼。有一次在大殿上问华谭“吴蜀虽险,但现在已经荡平,蜀国人比较老实,诱导诱导,就人人归心,没有贰意。可吴国老百姓不听话,常常提着剑就聚众作乱,该怎么办呢?”
华谭很无奈的道:“吴人跟蜀人风俗不同,吴阻长江,旧俗轻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要知道这位华谭可不是一般人,他幼年丧父,母亲十八岁开始守节,将他辛苦养大成人,从小就灵慧有辩才,后来还专门写了本《辩道》。放到现在,那可是搞传销的一把好手,洗脑洗的连你自己都肯卖了给人数钱。
这样的人,面对江东彪悍民风,也只能一个服字!
虽然不知道詹文君跟朱氏有什么交情,但能将家族中蜚声在外的精英子弟派来钱塘,而不是随便差使阿猫阿狗来应付了事,可见朱氏应该是有心要帮忙的!
朱睿,字子愚……听名字不像是很彪悍的人嘛!
徐佑把这个名字默念了两遍,突然道:“动手了吗?”
这句话没头没尾,可詹文君却仿佛听懂了一样,摇了摇头,道:“今天只是各房聚一起议事,詹珽应该许了他们不少好处,竟然十之七八都支持他,所以只是争论不休,却还没有撕破脸皮。”
徐佑镇定的道:“无论如何都要拖上十余日,等这边的计划实行,我们才能绝处逢生。”
想起今日詹珽的狰狞面目,想必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把詹氏的家业送给天师道,或者说天师道已经没有多少耐心再等下去了。徐佑的要求,实在不容易做到!
不过詹文君没有犹豫,毅然道:“好,我保证十五日内,至宾楼绝不会易主!明日二次议事,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也绝不会让詹珽得逞!”
她身子略微前俯,葱白似的玉手伸出纱袖,轻轻按在案几的边缘,翦水秋瞳停留在徐佑的双目间,道:“现在,郎君总该告诉我,接下来要如何行事了吧?”
徐佑足足在房内待了一个时辰,出门时詹文君亲自送他到了门外,眉目间一扫前些时日的疲惫和忧虑,望向徐佑的眼光也带着几分敬佩和惊诧。
山风吹来,凉意入骨,徐佑下意识的缩了下肩头,鼻子已经开始有点发痒了。
这个身体,真是太弱了啊!
詹文君发现了徐佑的不适,歉然道:“郎君早点歇息,这两日辛劳了些,等度过这一劫,可在明玉山中常住。此地风光秀美,清幽娴静,定合郎君心意。”
徐佑随口道:“昨日百画还邀我去观绝崖瀑布,若有闲暇,说不得真要叨扰夫人了!”
詹文君笑了笑,神色不见异常,冲门外道:“百画!”
一直候在外面的百画应声进来,詹文君吩咐道:“掌灯,小心伺候着,送郎君回房!”
“诺!”
百画刚要转身,詹文君又道:“送完郎君,速速回来,我有事问你!”
百画再次应诺,接过旁边侍女手中的气死风灯,俏皮一笑,道:“郎君,注意脚下,可别摔了跟头,害的我挨夫人责骂!”
徐佑哈哈大笑,对詹文君负手一礼,长袖翻飞,飒飒然去了。
过了一会,百画转回詹文君的闺房,见她坐在白光铭文铜镜前,穿着宽松舒适的贴身白袜,一头如瀑青丝随意的披在肩后,修长白皙的脖颈露在空气中,闪烁着刺目的光晕。
“夫人,我给你梳头!”
百画从边上的镜屉拿出一把象牙梳篦,站在身后挽起发丝,轻轻一划,柔若无物般落到了臀后。
所谓镜屉,也就是女子放置妆容器具的妆奁。北周时庾信做《镜赋》,有“暂设妆奁,还抽镜屉”的句子。哦,这个庾信,也就是杜甫诗里“清新庾开府,俊逸鲍参军”的那位庾开府。
“夫人,你的头发真好,缎子似的。还有这肌肤,欺霜赛雪,比那些整日傅粉的还要白上三分。哼,要我看,咱们扬州哪里还有女郎能比的过?偏偏那些才子郎君都是眼瞎的,喜欢那些傅粉的……“
古代女子的化妆品多种多样,排在第一位的就是状粉。状粉的材质大多是米粉,纯天然不含糖,很有后世商家吹嘘的风格。不过除过米粉,还有一种铅粉,就是将白铅化成糊状的面脂,吸干水分,碾成粉末或做成固体的外形,使用的时分就能涂成个明白脸。铅粉固然有毒,但俗话说“一白遮百丑”,女人为了美容连命都可以搭上,这一点,几千年了没有变过。
詹文君不仅不傅粉,连胭脂额黄等其他妆容物都不曾用过,对容貌之美丑,她看的极淡。
”世人傅粉,自然有傅粉的道理。平日就你惫懒,读书不用心也不用功,岂不知东汉蔡邕有番话说的极好:‘揽照拭面则思其心之洁也,傅粉则思其心之和也,加粉则思其心之鲜也,泽发则思其心之顺也,用栉则思其心之理也,立髻则思其心之正也,摄鬓则思其心之整也。’一个女郎,若是连自己的容貌都懒得收拾,又如何体面的过自己的日子?”
百画偷偷吐吐舌头,可我也不见女郎你喜欢往脸上涂脂抹粉啊,不过这话她只在心里嘀咕,却不会真的说出口。
“你一定在想,我说的出这番道理,却不肯照这番道理去做,是不是?”
百画嘻嘻一笑,乖巧的为她梳拢头发,没有说话。
詹文君叹了口气,道:“你跟我不一样……你将来要嫁人的……”
“不听,不听!”百画捂着耳朵,跺着脚道:“夫人你又来了,我就不嫁人!”
詹文君摇了摇头,站起了身子,长的逆天的笔直**在白袜间若隐若现,透着无穷的诱惑。
她走回床榻,侧卧片刻,再抬头时,玉容生了几分寒意:“嫁或不嫁,都由你的性子。但有些事,却不能由你的性子来!百画,你好大的胆子!”
百画身子一颤,有点手足无措,呆呆的看着詹文君,道:“夫人,你,你……”
“自从五个月前,郎主发了话,绝崖瀑布那边已经是山中禁地,连我都无法踏足一步。你怂恿徐佑前往,到底是何居心?”
………………………………
第五十五章 欲换青铜沽雪酒
在詹文君还没嫁给郭礼之前,也就是双方定亲之后,百画已经被郭勉打扮停当,亲自送到了詹府,做了詹文君的贴身侍女,比十书、千琴都要早上几年。
至于万棋,是因为定亲那年的上元夜出游,詹文君遇到几个泼皮无赖,身边跟来的家奴由于人太多走散,差点便出了事。郭勉得知后勃然大怒,送万棋给詹文君做了侍女兼侍卫,比百画要稍晚了几个月。
詹文君怜惜百画年幼,且在詹府人生地不熟,待她就跟自己妹妹一样,不说百般宠爱,但也从没像今日这般疾言厉色过。
百画咬着下唇,倔强的站在那,既不认错,也不下跪,眼眸开始泛起了红色,慢慢的溢出泪珠,悄无声息的滚落脸颊。
詹文君心下不忍,但绝崖瀑布事关重大,不能容得一点的疏忽大意,道:“看来还是我管束不严,才让你肆意妄为至此。既然不回话,那也不必在这里伺候了,去找十书吧自领家法!”
听到十书这个名字,百画身子一震,脸色顿时变得苍白,却还是一言不发,跪伏地下磕了头,然后起身就要往外面走去。
詹文君看着她瘦弱的背影,突然道:“站住!”
百画应声停下,双手死死抓着裙裾,却没有转过头。
詹文君不易察觉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别去找十书了,到自己房里待着。从今日起,没我的允许,不准踏出房门一步!”
到了第二日,天刚微微亮,詹文君派人请徐佑共进早膳。徐佑知道詹文君下山在即,也不迟疑,随着侍女来到了一座造型别致的雅亭里,周边围了三面厚厚的布障,留一面正对满园的奇花异草,放眼望去,美不胜收。
徐佑在詹文君对面落座,左右望了望,不见一个侍女,奇道:“百画呢?”
这小丫头整日在他面前游晃,一时不见,竟还有点不适应。詹文君犹豫了下,终还是决定直言相告,和徐佑携手合作,正是赤诚以待的时候,容不得半点欺瞒,道:“她犯了点错,现下正闭门思过。”
徐佑打量下詹文君的神色,慢慢坐直了身子,道:“不会跟在下有关吧?”
詹文君摇摇头道:“郎君过虑了!”
徐佑何等样人,立刻明白确实是跟自己有关,不过他实在想不出到底何时何地做了何等事,竟连累的百画因而受罚。
“若不是什么大错,我厚颜给百画求个情……”
詹文君眼神清澈,望着徐有啊,态度诚恳的道:“本来郎君开口,我无论如何都该听从才是。只不过鄙府自有鄙府的法度在,百画是我身边的人,要是犯了错能免于受罚,恐怕日后不能服众……”
以詹文君平日里的做派和气度,不像是等闲容易发怒的性子,估计真的出了什么不可容忍的错事。
还是稍后在暗中打听一下……
徐佑长袖舒展,姿态翩然,笑道:“是我莽撞了,夫人莫怪!”
詹文君有些摸不透徐佑的心思,但也不可能在这件事上妥协,正如她所说,一府有一府的规矩,不可能因噎废食。当下灵巧的转移话题,道:“我见过郎君后便要启程下山,不知还有没其他的吩咐?”
“吩咐不敢当!”说起正事,徐佑正色道:“我对詹府中诸人所知不多,没有什么可说的,只送你两个字:拖延!拖得一日是一日,拖得两日是两日,我们现在最需要的,是时间!”
詹文君心领神会,当下不再言语,轻舒素手,举起做工精美别致的樽杓,为两个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玉合杯斟满了酒。
玉杯中的酒不清不浊,不黄不赤,如同出尘冬雪,唯有一片惊心动魄的白!
这种白,不是雪山顶上常年不见的皑皑,也不是街巷中常见的泛泛。它的白,透着一股子让人窒息的灵动,不仅在杯中上下翻滚,还在若有若无间,散发着云蒸霞蔚般的淡淡雾气,煞是好看。
“这,就是三吴闻名的雪泥酒?不是说只有冬日才能喝得到吗?”
徐佑还记得郭勉的外号,“雪泥惊鸿”,雪泥,指的就是雪泥酒!
詹文君转过头,遥望着厅堂外那一抹迷人的萧杀,道:“现在,已经是冬日了!”
徐佑惊觉,是啊,虽然还没有下雪,可深秋已过,凛冬已至。
是冬日了啊!
“雪泥酒,重在一个雪字,所以不须温,要凉饮,请!”
詹文君举起手中杯,遥做致意,然后扬起玉颈,豪爽的一饮而尽。
些许澄净的酒花调皮的溢出红唇外,然后顺着白皙光滑的肌肤落在高耸的胸前。
一如徐佑此时的目光!
心口猛的一跳,不过很快压抑住了,詹文君对他的诱惑,更大的来自于后世的审美观。如果是曾经的徐佑,很可能会用点心思去得到她,但偏偏在这个时代,有些女人,不是你想要,就可以放手去追求的。
“夫人海量!”
徐佑低头望着琉璃酒杯,苦笑道:“我旧伤未愈,不便多饮冷酒……不过……”
他拿起杯子,在詹文君的注视下缓慢的倒入口中。等杯中酒尽,脸色变得些许苍白,以手背捂着唇,轻咳了两声,道:“今日一为夫人壮行色,二为这雪泥酒,就是吐血,也得饮了此杯!”
此话换了别人来说,难免透着几分轻佻,可此时此刻,由徐佑口中道出,却无一丝一毫的轻薄之意,反倒在不经意间拉近了双方的距离。
詹文君为之一笑,歪着头,道:“如何?”
“欲换青铜沽雪酒,八分小字写寒鸦!好酒!好酒!”
这是说就算穷困潦倒到了街头卖字的地步,也要不惜代价的来换取雪泥酒一杯。
詹文君像男子一般,击掌赞道:“由来听了太多夸赞雪泥酒的话,却都没有郎君说的动听!”
她竟亲手夹箸帮他取菜,道:“文君没有诗才,无法与郎君唱和。这道金齑玉脍,可是主上都赞过的,并且开了金口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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