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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贵子-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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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也没什么!”杜三省怕徐佑生了嫌隙,以为自己拿他当外人,忙道:“凡是在衙门里待过的人都知道,钱塘的前任明府出身微寒,家眷和幕僚的开支只靠俸禄难以维持,有时候会将这些僦钱在手中延缓一段时日……”

    徐佑恍然大悟,钱塘上一任县令家境不好,养家还要养手下,俸禄肯定不够用,于是就在公帑上想办法。比如僦钱,每次先从衙门的账上提出来,在手里停三个月,放出去吃息,然后再跟绿竹楼结算,这样就能从中渔利。别小看了这点僦钱,从钱塘至吴县三五日船程,到了吴县再住上两三日,一县父母出行的排场不能少了,就算只有二十人,吃用住的花费也得几万钱打不住。另外从其他地方再搜刮点集中到一起,数目就很客观了,单单吃息,也足够应付日常的开支。

    这是既不贪污,又不受贿的法子,最低程度的规避了风险,不过不具备普遍性,也只有江东这种社会经济活动频繁的地域,才可能通过这样的路数财。

    “现在飞卿主事,可还循旧例吗?”

    徐佑随口问了一句,想来顾允能用凝脂盐漱口待客,自然看不上这点塞牙缝的钱,说不定就此改了规矩。

    “循旧例!”

    杜三省嘿嘿一笑,道:“不过,与绿竹楼结算的事交给了我,明府不再过问。”

    笼络下属,不外乎恩威并重。顾允的家世摆在那,没人敢对他不敬,自带威严不可侵犯的猪脚光环,现在又将这些赚钱的机会让了出来,算是实打实的施恩于下。杜三省有份,李定之肯定也少补了,难怪两个老油条都对顾允毕恭毕敬,执行命令不说十分的到位,但也很少阳奉阴违的瞎打折扣。

    说到底,谁都喜欢背景强大又不吃独食的老大,出事了能庇护,不出事能照顾,顾允看似不染尘埃,神仙中人,其实对世俗中的规矩一清二楚,前是不可限量。

    回到静苑已经是黄昏时分了,履霜伺候他洗手更衣,问起秋分,道:“秋分和冬至在厨下忙着呢,小郎没买厨娘,只好由两位妹妹亲自动手了。”她懂得东西很多,唯独不懂厨艺,只好代替秋分来服侍徐佑,不过对她而言,倒是心甘情愿,欢喜的很。

    “哈,听话里有几分怨言啊!”徐佑笑道:“秋分的厨艺赶得上金陵的御厨了,你尝一尝就会喜欢,到时候怕是请厨娘都不愿意。”

    正说话间秋分走了进来,脸蛋上还带着柴火染的灰尘,道:“小郎,你饿不饿?可以用膳了,何郎君让我来叫你……”突然哎呀一声,蹲下身子,将履霜系正的腰带往左下斜了斜,仰起头道:“阿姊,小郎在家时习惯这个样子穿戴,坐卧都会感觉舒服一点。”

    “瞧瞧,变成黑丫头了!”徐佑拉她起来,用手擦去脸蛋上的黑灰,却反倒拉出了长长的一道痕迹,平添几分可爱。

    履霜咯咯笑了起来,取了脸帕给秋分细致的擦了擦,道:“妹妹,小郎刚才说了,你很有做厨娘的天分呢。”

    秋分小脸一红,道:“我做的不好,阿姊别打趣我了!”

    “谁要敢说不好吃,今晚我罚他洗碗!”徐佑弹了弹秋分的丫髻,道:“别说,我特别想念在义兴时吃你做的乳酿鱼,天下再没有那么可口的美味了!”

    当初在义兴食不果腹,徐佑几乎要饿晕过去,秋分冒着严寒入溪江捉鱼,两人相依为命,此时想来,恍如隔世。

    秋分眼睛一红,道:“小郎要是想吃,我马上去做……”

    徐佑摇了摇头,拉住她的手往外面走去,道:“你也累了一天,改日再做给我吃好了!”

    履霜在身后默默的看着两人,心中有点感动,也有点羡慕,眼神闪过几道复杂的神色,快步跟了上去。

    搬入新家的第一顿饭在二进的大堂里举行,七支铜铸的雁足灯同时点燃二十四根蜡烛,将房内照的如同白昼。经过徐佑提议,四张高脚几并在一起,众人围坐成团,不分尊卑男女,气氛热烈非常。履霜手提樽杓,跪坐正中,依次为大家斟酒。白雪皑皑的酒水慢慢填满酒杯,似有雾气凝结,聚而不散,起舞翻腾,美不可言。

    “这是我从郭夫人那里讨来的雪泥酒,整个钱塘可只有这一壶了,你们都悠着点喝。”

    何濡端起酒杯,先放到盘鼻端闻了闻,然后小小的饮了一口,闭着眼回味无穷,好一会才道:“钱塘虽大,从今往后,却再无美酒了!”

    左彣不是好酒之人,对他来说,有得喝固然高兴,没得喝也无关紧要,一杯饮尽,道:“听闻钱塘有桑落酒、蒲桃酒、石冻春,估计跟雪泥酒差不多,要是动了馋虫,我去给你找来便是。”

    何濡叹道:“酒如美人,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不能少一分,也不能多一分,求的是恰到好处。雪泥酒味甘而不浓,色清却不澈,堪称人间仙露,不是风虎你这样的俗人所能体会的。”

    左彣笑道:“若是非雪泥不欢,不如问问冬至。她在郭氏待了多年,也许知道雪泥酒的酿制之法。”

    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冬至身上,尤其以何濡的目光最为炽烈。冬至顿觉浑身不如同蚂蚁爬过,赶紧解释道:“雪泥酒是神妃阿姊……呃,是宋神妃亲手造的,从不外示于人,我虽然有幸亲眼目睹过数次,但也不知其中深浅……”

    “哎,可惜!”何濡将杯子递给履霜,又满饮了三杯。徐佑直接从履霜手中抢过樽杓,给自己的杯子倒上酒,还不忘招呼左彣,道:“风虎,你也来,再慢些就要给酒鬼喝光了!”

    一屋人顿时大笑不止。

    推杯换盏,觥筹交错,此间乐,不知时光飞逝,不知不觉已近午夜,何濡眸中浮现醉意,箕坐于地,击掌而歌,道:“新买五尺刀,悬著中梁柱。一日三摩娑,剧於十五女……长安十二门,光门最妍雅。渭水从垄来,浮游渭桥下……盛冬十一月,就女觅冻浆。客行依主人,愿得主人强……懀马高缠鬃,遥知身是龙。谁能骑此马,唯有广平公……谁能骑此马,唯有广平公!”

    此曲词风悲怆,质朴粗犷,但又不失高迈,一听就是北朝才有的民谣。何濡生于魏国,长于北地,所见所闻,所衣所食,无不是大漠风沙长河落日的广袤无边,骨子里带着胡人与生俱来的野性和对命运的不屈服,沙哑的嗓音说不尽的苍茫旷远,竟让人听的心潮澎湃,不能自已。

    徐佑心有所感,高声相和,道:“风哀笳弄断,雪暗马行迟。轻生本为国,重气不关私。恐君不见信,抚剑一扬眉。”

    “好,好诗,好歌!”

    左彣忍不住连道三声好字,仰头灌下雪泥酒,酒水顺颊而下,打湿了衣襟,恨不得拔剑起舞,以助雅兴。

    何濡斜着眼,故意捉弄他,道:“风虎,你看我和七郎,谁的曲更佳?”

    “这可难为我了!”左彣忙不迭的推托,道:“我是粗鄙武夫,不懂曲乐,如何敢品评两位郎君的优劣?”

    “其翼妙在酣畅,小郎胜在气雄!”履霜抿嘴笑道:“依我拙见,还是小郎稍胜一筹。何郎君,婢子胡说而已,你莫要生气!”

    何濡哈哈大笑,道:“你说的在理,我何气之有?我吟的曲乃五胡乱华时不知哪一个戎族的民谣,自然比不过七郎的振藻文章。不过,”他顿了顿,跌足叹道:“诗虽好,却无音律相佐,仿佛食鲈鱼而无蒪羹,太过扫兴!”

    履霜神思一动,悄然退了出去,再进来时也不知从宅中何处寻到一把做工精美的曲项琵琶,四弦四相,竖抱怀中,五指轻轻一挥,锵的一声,断金碎玉,荡气回肠,震的满屋皆惊。

    “风哀笳弄断,雪暗马行迟。”

    她轻启檀口,曼吐妙音,轻易的将所有人带到了大雪纷扬的边关古道,男儿义气,英姿勃,征衣映衬白,谁人望断天涯?

    “轻生本为国,重气不关私。”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细细如私语,葱白似玉的指尖拨弄极快,听到耳中只有连绵不绝的萧杀扑面而来。慷慨赴死,重气无私,从来舍生为了家国,也为了倚门远眺的那个她。

    “恐君不见信,抚剑一扬眉。”

    剑光映衬着眉梢,照出的是决绝的容颜和永不屈膝的信心,多少男儿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却又那么的义无反顾,勇往无前!

    一曲终了,一曲复起!

    绿衣青裙,冰肌玉骨,履霜的美如同江南小镇的烟雨,飘渺又多娇,可此时坐在蒲团上,怀抱琵琶,却完全变了一个人,眉目时而凌冽,时而燕婉,随着悠扬婉转的歌声,触摸着那些悲壮又惨烈的过往。

    楚魏立国百年,分割天下,和平的时间不过十之一二,战争是这个时代的主旋律,而死亡作为战争的衍生品,常常来的突然又猛烈,无可避免,也无从躲藏。

    男儿可怜虫,出门怀死忧。

    尸丧狭谷中,白骨无人收!

    曲终,人未散。

    何濡泪如雨下,不知是想起了冤死狱中的亲人,还是远在万里之外的洛阳城郊的那座寺庙。离开时亲手种下的将军树,现在是否已经亭亭如盖?
………………………………

第二十一章 吴宫女儿腰似束

    第二日一早,徐佑按时醒来,望了望窗外,依稀有了点朦胧的亮光。秋分听到动静,忙从外面掀开帘子进来,道:“小郎,要起床吗?”

    入了冬,寒夜越来越长,太阳升起的也越来越迟,徐佑伸了个懒腰,道:“起来吧,躺着也无事,你陪我到院子里走走去。”

    “诺!”

    秋分清脆的答应了一声,转身去打来热水为他净了手脸,担心的道:“何郎君昨夜醉了,在院子里翻滚了好一会,似乎还说了些大不敬的话,冬至吓的脸都白了,最后还是左郎君力大按住了他,背回房内才沉沉睡去了……”

    “嗯?”徐佑从詹文君那里顺来的雪泥酒当然不会只有一壶,昨夜趁着酒兴,几乎都拿出来喝掉了。等过了子时,他奔波一天,身体受不住,觉得累先去睡了,留着左彣陪何濡继续喝,没想到最后竟醉的发起酒疯来。

    “哎,古人说酒品看人品,其翼的人品果然不怎么好啊!”

    秋分撇撇嘴,道:“小郎偏喜欢捉弄他,何郎君平时人很好的,只是……只是喝醉了有点多话……”

    “哈哈哈!这就叫酒品差知道吗?我要是喝多了酒,肯定倒头大睡,绝对不给你们惹麻烦!”徐佑嘴上说的轻巧,心里也有点担心何濡。从昨晚就能看出他的心情似乎有点不好,言谈举止大异往日,否则的话,以他的城府,别说当众流泪,就是情绪上的波动也等闲不会流露出来。

    刚走出房门,旁边的厢房也吱呀一声打开,履霜探出头瞧了瞧,不施粉黛的俏脸露出笑意,轻手轻脚的关上门,快步走了过来,道:“ 小郎,要去看望何郎君吗?”

    “连你也知道了?”

    履霜小鸡啄米般的点点头,似乎心有余悸,道:“何郎君拉着我唱了半夜的曲,还都是北狄的鼓角横吹,巍峨苍莽;悲凉处直指人心,害得我眼睛都哭的肿了。喏,还有喉吭,估计也有些沙哑;恐怕月余之内没办法再给小郎唱曲了。”

    适当的撒娇不会惹人厌烦,反倒是拉近彼此距离的不二法门,履霜很精通这一点,也做的恰到好处。

    “鼓角横吹曲?”

    《晋书乐志》里记载横吹有鼓角,又有胡角,是骑在马上演奏的一种乐曲,属于军中乐,后世比较出名的《秦王破阵乐》其实也是横吹曲的一个变种。

    徐佑前世里受朋友邀请,曾听过国家大剧院管弦乐团办过鼓角横吹曲的专门演奏会,不过自汉以来的二十八解、黄鹄十曲、关山月八曲都已经失传,所以昨晚没有听出来底细。现在想想,何濡吟唱的那首“谁能骑此马,唯有广平公”正是典型的横吹曲的风格。

    徐佑从不曾把履霜当做家养的歌姬,也不需要用她在清乐楼中学到的声色来娱人娱己。准确来说,履霜现在是自由身,她的奴籍早在吴县城外就已经抛入了江水之中,单以身份而论,她和徐佑、何濡、左彣等人其实没有什么区别。

    也即是说,如果她不愿意,没有人可以强迫她做任何表演!至少在徐佑可以庇护的范围内,没有人可以!

    正因如此,履霜昨夜没有拒绝何濡,宁可坏了嗓子也要陪他发泄情绪,这不是她的义务,也不是她份责之内的事。徐佑跟这个时代大多数人不同的地方在于,他从不觉得别人应该额外的服从和付出,所劳必有所得,这是文明进步的核心体现。

    “等下让秋分熬一碗犀角地黄汤给你,服上三四次应该就没事了。还有,鼓角横吹曲适合陇右大汉执铁板高声唱和,你一个小女郎,音色柔软清媚,若唱乐府,则以西曲为宜,今后莫要逞强了!”

    西曲和吴歌是江东最为盛行的两种曲乐,履霜低垂着头,眸中带着淡淡的暖意,道:“知道了!”

    进了院子,看到何濡盘坐在石凳上,双手抱膝,抬头望着遥挂在天边的残月,晨星如同银河漂浮着的粼光,闪烁了整个世界。

    “醒了?”

    徐佑到他身边坐下,何濡没有回头,轻笑道:“没怎么睡,半夜起来吐了一场,就坐在这里醒醒酒。”

    “你……”

    “我没事!”何濡沉默了一会,道:“昨天,是先父的忌日!”

    徐佑其实猜到了一点,毕竟以何濡的城府,能让他失态的事情不多。何方明三十年前受诛而死,天下皆知其冤,徐佑没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陪着他一直坐到天光大亮。

    红日,朝霞,今天应该是一个好天气!

    吃过了早饭,徐佑陪着何濡在院子里四处赏玩,既能散散心,也能商量下一步的行止。左彣待在房内打坐练功,积极的恢复身体,钱塘现在看似风平浪静,可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作为团队里唯一的武力担当,保持战斗力是目前最重要的事。至于秋分她们三个女郎,自然忙碌着打扫和收拾,静苑是彼此的家,家就应该有家的样子,干净、整洁,对了,还有温暖!

    不过五进的宅子实在太大了些,完整的走一圈也得大半个时辰,要是在假山竹林里寻幽探胜一番,估计没两个时辰搞不定。幸好左右无事,两人边走边聊,论人鞭辟入里,论史入木三分,论心针针见血,都是饱学之士,都是历尽艰辛,越说越投契,可谓俯水枕石,游鱼出听,临流枕石,化蝶忘机,一谈一笑,尽得真趣。

    不知过了多久,秋分从远处走来,左顾右盼,显然在寻找两人。徐佑招了招手,道:“这里!”

    秋分闻声望了过来,小脸露出喜色,提着裙裾跑了过来,喊道:“小郎,有人投拜帖!”

    拜帖也叫门状,类似于后世的名片,若是通过仆役投递,则要配置拜匣以示尊重。拜匣一般用檀木制作,涂上红漆,做工精美,将拜帖写好放入,有时还要加锁锁上。

    “谁人的拜帖?”

    “苏棠!”

    徐佑一笑,转头对何濡道:“正主终于现身了,走,一起去瞧瞧!”

    回到主厅,履霜将拜帖交到徐佑手上。打开一看,娟秀的字迹映入眼帘,开头谨具二字,常用的拜帖格式,并不出奇,不过让徐佑觉得有意思的却是落款:钱塘女弟苏棠顿首拜。

    时下女子行文多自称妾,哪怕再怎么心高气傲,也无法对抗世俗礼法。可苏棠偏偏自称女弟,似乎想要跟男子平等论交,先不说别的,单单这份勇气和反抗精神,就从拜帖里表达的淋漓尽致。

    徐佑把拜帖转交给何濡,叹道:“此女不好惹啊……”

    何濡接过来一看,调侃道:“《尔雅》云‘夫之姊为女公,夫之妹为女弟’,苏棠看来很想跟七郎认个亲!”

    明知他在歪解词意,徐佑还是忍不住笑的前仰后合,道:“我家在义兴,钱塘可没有什么妹妹,这个亲不认也罢!去吧,请苏女郎进来!”

    过了片刻,秋分身后跟着一个妙龄女郎施施然步入静苑,苍松翠柏之间,青云白日之下,骤然出绽放了一抹耀眼的光。

    一身青色的锦缎袄裙,绣着不规则的银丝线,灰色的雪狸绒缀在襟领周围,映衬的脸蛋上的肌肤似乎比雪还白了三分。双眸清澈见底又不失明媚,偶尔闪过一丝神秘,令人无法琢磨,弱柳般的秀眉,如同轻描淡写的画笔,扫出两道没入鬓角的眉锋。她的身形不高,不过窈窕婀娜,恰到好处,宽宽的革带比寻常女子要系的紧一些,更显得纤细的腰身盈盈一握,唇角总是带着甜甜的笑容,充满了不同于这个时代的热情和青春正好。

    她走的近些,仿佛带来了整个江南的春意!

    “女弟苏棠,拜见徐郎君!”

    苏棠双手交叠,平伸至胸前,说话的声线不急不缓,没有莺莺燕燕的柔弱,反倒是清风明月般的疏朗。

    徐佑起身还礼,眉宇间没有轻蔑,好像认同了苏棠与他平等论交的资格,道:“苏女郎多礼了,请入座!”

    “谢座!”

    苏棠的目光在厅内众人身上打了个转,徐佑的风姿仪态已让她感觉不虚此行,等见到履霜时,更是忍不住赞叹造物者的钟毓神秀。秋分刚才在门口已经见过了,固然清丽,但年岁幼小,尚未长开。冬至也称得上秀美,不过眼神刻薄,不易亲近,至于何濡,平平无奇,打量一眼就略过去了。

    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单单看这些人的样貌,就知道徐佑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不知女郎此来,有何赐教?”

    “不敢!”苏棠笑了笑,眸子弯成一道月牙,道:“昨日方姊姊因失财之事乱了心神,对郎君多有冒犯,我听闻后已重重责罚,今日特来代为赔罪!”

    徐佑知道方绣娘是苏棠的乳母,听她竟然称呼乳母为姊姊,奇道:“女郎可是从魏国逃难过来的吗?”

    这次轮到苏棠惊讶了,道:“正是,郎君怎么知晓的?二十年前,先父曾是魏国汲县的一名小吏,后被郡守刁难,诬说父亲偷了官绢十匹,所以携家眷逃至江东,辗转到了钱塘,落籍编户,做了楚国的子民。”

    汲县属于魏国司州,是汲郡的郡治所在。秋分和履霜也齐齐歪头看着徐佑,有关苏棠的讯息,她们所知的跟徐佑并没有什么不同,可偏偏小郎却能知道对方的来历,真是神乎其神。

    “其实也没什么,称呼乳母为姊姊,是北朝风俗,南朝一般不这么喊。”徐佑解释了一番,道:“方绣娘也是护主心切,算得上义仆,女郎不必责罚于她,我等也从没放在心上!”

    “郎君仁心宽厚,是苏棠太拘泥了!”苏棠站了起来,一揖到地,道:“既然如此,女弟有一不情之请,还望郎君允诺!”

    徐佑心头一动,知道正戏来了,淡然道:“女郎请直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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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君子九思

    “女弟耗尽了家财买入此宅,却不料遇到歹人被骗的一干二净,现下羁留在逆旅内不得出。若是再延缓时日,只怕会颠沛流离,无处容身。只好厚颜相请郎君,可否容留我等暂居宅中一段时日,等县府抓到周英儿,追回骗去的钱财,再另觅别处安身。”

    苏棠的眸子里流淌着一丝希望,但就算是这个时候,她的姿态也是平等的,仿佛是一个朋友遇到难处时的无奈倾诉。不过并不迫切,也不是那种楚楚可怜的哀求。或许在此时此刻,她的处境有些艰难,但她的灵魂却还是一如既往的自由和独立。

    徐佑怎么也没想到苏棠会说出这样的话,在他的认知里,不管古代还是现代,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总会对陌生的男人充满戒心,哪怕走路时靠的近一点,都可能小心翼翼的蹑足远离,将受到伤害的风险降到最低。

    苏棠却反其道而行之,大大方方的跑到门上来要求借宿,不管怎么说,徐佑都是间接导致现在这种局面的罪魁祸首之一,如此作为,实在让人大跌眼镜。

    “这个……”

    徐佑算是有急智的人,一般很少有事情能够难的住他,可这会也不知该如何回答,犹豫了下,转头望向何濡。

    何濡眼观鼻,鼻观心,坐在蒲团上神游物外,浑不把徐佑的难处当回事。徐佑冷哼一声,道:“秋分,其翼昨夜喝多了酒,腹中不适,午膳就不要准备他那一份了。”

    秋分不明白徐佑好端端的干嘛突然说起这个,还真以为何濡的身体不舒服,忙道:“要不等下婢子煮碗红枣莲子羹送过来?”

    “不用了,他吃不下!”

    何濡愤然睁开了眼,道:“又来打我午膳的主意!七郎,我觉得有必要跟你约法三章,以后不管怎样,都不许克扣我的口粮!”

    徐佑干咳一声,悄悄的以目示苏棠,意思是你快点解决这个麻烦。何濡的眼中掠过一道促狭的神色,道:“冬至,你来跟这位女郎说说道理!”

    冬至瞧了眼徐佑,见他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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