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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贵子-第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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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濡用事先准备的布团塞了鼻子,戴上特制的手套,从头到脚仔细检验了一遍,没有发现肢体残缺和明显的印记,道:“你身上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山宗想了想,突然露出猥琐的表情,道:“内痔算不算?”

    “咳……咳……”

    左彣干咳了两声,转过头去,不敢看何濡的表情。何濡将黄祁的尸体翻了过来,查了下魄门,淡淡的道:“想治好吗?”

    山宗知道何濡神通广大,说不定真的可以治疗此疾,狂喜道:“想,当然想,郎君是不是有方子?”

    “读过庄子的列御寇吗?妙方就在其中!”

    山宗是儒门,从小读五经,对老庄不感兴趣,一时难以明白何濡的意思,追着问了几句,不得要领,寻思着等会回去,立刻找书来读一读。

    左彣瞧何濡验的认真,不放过一处可疑的地方,忍不住问道:“那个……那个内痔没影响的吧?朱凌波又不可能知道……”

    “那可未必!他们两人朝夕相处这么多天,不定什么时候山宗露出过破绽却不自知!既然要以伪乱真,必须从细节着手,不露出一点破绽!”

    何濡指着胸口,道:“来,这里砍一剑!”

    左彣依言施为,山宗摸摸胸口,道:“我这也得挨一剑?”

    “当然!”

    何濡摘下手套,点火焚烧,远远望去,如同在乱葬岗飘起了星星鬼火,极为耍∷哪抗庠诨破钍搴蜕阶谏砩洗蛄渴危吹纳阶诿倾と唬溃骸澳忝巧硇尾畈欢啵皇腔破钇乘叮闫萑酰还拔渲耍趋捞逄⒌烙辛Γ畋鸩凰愫艽螅Ω每梢哉谘诠ァ!

    说罢在尸体周边撒了一些黄褐色的粉末,沾着身体就化作无影无形,山宗奇道:“这是做什么?”

    “除去尸臭的味道,要不然你怎么偷偷潜入东市?”

    “是是,郎君考虑周到!”山宗被何濡各种神奇的手段震的五体投地,凑过去闻了闻,道:“这是用什么制成的?闻起来竟然有点香……”

    “蛇蒿叶研磨成粉,加一些朱砂和雄黄,调醋和稀,再晾晒之后放入一些秘药即可。”何濡吩咐左彣将尸体装进布袋里,用同样的粉末净了手,笑道:“至于放了什么秘药,你感兴趣的话,可以拿你的东西来换!”

    山宗急忙拒绝,道:“我没兴趣,真的,没兴趣!”之前跟何濡做了笔生意,代价是卖命三年,他哪里还敢接这个话?

    “别怕,不要你的命。只须用那种让人酸软无力的药来换,我就教你如何造这个幽篁!”

    “幽篁?好名字!”山宗一脸懊恼,道:“我这种药叫醉癫,听起来不怎么雅致!”他眼神一亮,道:“何郎君,跟你交换不难,当初我那朋友也没说此药不可外传。不过麻烦你帮帮忙,也给起个响亮点的名字。”

    “既然是你的药方,不如跟着你的姓氏,叫……山鬼!”

    “山鬼?我喜欢!”

    填好了墓穴,从表面上看不出动过的痕迹,三人沿着钱塘江从防守薄弱的东水门游回城内,多亏了水龙引,才能避开守城的衙卒,没被发现行踪。山宗赶在天亮前,急往东市的藏身之所,准备下一步的行动,何濡和左彣回到静苑找徐佑复命。

    “找到尸体了?”

    “嗯,冬天寒冷,没腐烂,还可以借来一用。”

    徐佑叹道:“古人云入土为安,我们这样掘墓盗尸,总归有伤天和!”

    何濡不以为然,道:“死则死矣,皮肉遭虫蚁啃噬,终将归于尘土,还不如为人所用,焕发点最后的价值。若是七郎良心不安,日后可遣山宗寻到黄祁的老母亲,赠以金银,让她安享晚年可也!”

    “对,黄祁尚有母亲在世。”徐佑也知道自己这样太矫情了,利用死人又不是什么天大的罪过,但心中一时迈不过那道坎,转头问道:“冬至,黄祁确实是自杀的吗?”

    “是!”冬至不解徐佑为什么要再问一次,道:“黄祁被左郎君抓到后,在泉井中受遍了刑罚,却始终不肯开口指证席元达。后来白蛇现世,席元达被杀,黄祁得到消息后,竟趁人不备,一头撞死在石壁上,之后由我派人埋到了乱葬岗……”

    “此人虽然冥顽不灵,但对席元达尚算忠心,你记得派人寻访下他母亲的下落,找到后送些钱财过去……”

    “诺!”

    太阳缓缓从东方升起,当第一缕阳光投射进钱塘城,这座沉寂了一夜的城镇瞬间恢复了生机和活力,一辆牛车从城门驶出,载着徐佑、左彣、秋分和方斯年,前往四宝纸坊的方向。

    过了午时,牛车从纸坊折返,行至半途,天色渐暗,红日低垂,路上行人已经不多。经过一座小小的石拱桥时,从对面急驶来一辆牛车,赶车人穿着蓑笠,看不清楚长相,高呼让开让开。可桥面狭窄,徐佑等人乘坐的牛车来不及躲闪,来车已经冲到了近前,轰隆一声,重重的撞在了一起。

    哗啦!

    车辕断裂,疯牛奔驰远去,过了片刻,车厢随之倾覆,竟从里面滚出来一个红衣女郎,头发散乱,脸上污秽不堪,看不出年纪和样貌,浑身似酸软无力,又似碰撞时伤到了骨头,躺在地上只能以明眸望向徐佑等人,充满了乞求和希翼之色。

    “小郎,你怎么样,受没受伤?”

    徐佑等人反应够快,及时从车上跳下,都没有受伤,只是免不了跌坐地上,看上去颇有几分狼狈。

    “没事!”

    徐佑在秋分搀扶下站了起来,拂去身上的灰尘。左彣往前一步,厉声道:“你怎么赶的车?要是撞伤了人,负得起责任吗?”

    赶车人并不言语,转身背起红衣女郎,低垂着头就要从徐佑等人身边走过。左彣脸色一变,伸手拦住,道:“我问你话呢,撞了人就想一走了之?”

    “舍妹重病数月,我带其来钱塘就医,无奈家母心中挂念,召我回家问询,故而急着赶路,得罪莫怪!”那人语气很是恭谨,又带了几分惶急,道:“只是身上的钱财已经花光,实在没办法赔偿各位,还望郎君开恩!”

    “好了,风虎,让他们走吧。出门在外多有不易,又带着病人,不要为难他们!”

    左彣仍然怒气难消,不过徐佑发了话,不敢违背,哼了一声,道:“我家郎君心宽仁厚,不与你计较,以后赶路时要谨慎,切莫再鲁莽了!”

    “是,谢谢,谢谢两位郎君!”

    那人背着女郎就要离开,擦肩而过时,女郎用尽全身力气,张开红唇呢喃了两个字,却没人听的清楚。

    “且慢!”

    徐佑突然发话,那人脚步一凝,停下了身子。

    “风虎,刚才这位女郎是不是说了句‘救我’?”

    “没有吧,郎君是不是听错了?”

    徐佑慢慢走了过去,道:“我没听真切,可看女郎的口型,似乎说的正是‘救我’二字!”

    “郎君看得懂唇语?”

    “不懂,但宁可多一事,也不能听之任之!”徐佑盯着那人的后背,道:“我再问你背上的女郎一次,如果是我听错了,向你赔礼道歉。”

    那人没有回头,道:“舍妹患了怪疾,不能说话言语,郎君定是听错了!”

    “不能言语?无妨!”徐佑转到那人身前,望着女郎的翦水春眸,道:“我问你,刚才说的是不是救我?如果是,请眨一下眼睛!”

    女郎果然眨了下眼睛!

    “郎君小心!”

    那人突然暴起,伸手抓向徐佑。左彣站在左侧,早已严阵以待,宝剑鸣叫出鞘,攻向后心必救之处。

    徐佑同时后退,秋分和方斯年分站左右,一把雷公弩不知何时已经上好了箭支,弓弦轻颤,激射而出,直指那人的前胸。

    那人怒喝一声,蓑笠炸裂开来,正好击打在弩箭的箭头,让它偏离了数寸,扑哧扎进了水中。然后足尖在拱桥的石栏上一点,飞起数丈,飘然如燕,躲过了左彣的一剑。

    他没了伪装,看的出来正是山宗,也不恋战,用布带绑住红衣女郎,尽展身法,往北边逃窜。左彣仗剑追了上去,徐佑他们的牛车受损不大,也掉转车头紧追而去。

    好不容易在一处破旧的茅草房屋前面赶上了激斗中的两人,徐佑站在安全的距离,让方斯年装好雷公弩,寻觅时机,又让秋分一旁掠阵,随时准备出手。

    “我们道左相逢,井水不犯河水,郎君何必苦苦相逼?”

    锵!

    刀剑相击,左彣不退反进,剑光直取心肺要害,道:“作奸犯科的狗贼,掠人至此,被我遇到了,自不能放你离开!”

    山宗哈哈大笑,状极不屑,猛然转身,将后背的红衣女郎冲向剑光。左彣大惊,来不及收手,仓促间变换剑招,堪堪擦着女郎的脸颊一剑划过。

    山宗抓住机会,一刀横劈在剑身处,趁左彣脚下不稳,从极其诡异的角度砍向他的肋下,嘲笑道:“你想救人?殊不知投鼠忌器!”

    左彣被逼开了三步,脸色铁青,道:“区区硕鼠,何足挂齿!看我三招擒你!”

    剑光大盛,映着落日的余晖,仿佛将这人世间照射的流光溢彩。山宗大惊失色,一时睁不开双目,全凭着感觉出刀。

    左下,右上,身后,腿侧,一剑,如同千万剑!

    “先破器,再逐鼠,我看你还怎么投鼠忌器!”

    山宗只觉剑风压迫,手脚都慢了少许,匆忙中捆绑女郎的布带被一剑削断,紧接着身上一轻,竟真的被他抢了人去。

    “秋分,接着!”

    左彣将女郎扔向秋分,秋分张手借住,牢牢的抱在怀里,低声安慰道:“别怕,你平安无事!”

    女郎浑身不能动,可一双俏目,无声的流出了两行冰泪!

    “啊?”

    山宗突然发出惨叫,却是被左彣一剑伤到了胸口,跟黄祁尸体上的伤口几乎一致。红衣女郎躺在秋分怀里,也看到了这一幕,眼中的恨意倾尽三江五湖的水也洗不去。

    左彣越战越勇,宝剑光华流转,美不胜收,转眼间山宗落在了绝对下风,情急之下,一头钻进了茅草房中。

    左彣跟着闯入,一阵激烈的打斗声中,捂着口鼻倒飞而出,肩头流出血迹,显然中了暗招。徐佑高声问道:“发生了何事?”

    “他有*!”

    红衣女郎闻声焦急起来,眼睛使劲的眨动,似乎想要告诉秋分,山宗的*有多么厉害。秋分轻轻握着她的玉手,柔声道:“没事,左郎君修为几近小宗师,一点*伤不了他!”

    左彣等*稍稍散去,再一次进入房内,却依旧没有占到便宜,等再次现身,腰间也被砍了一刀。虽然不知伤的有多重,可流出的鲜血侵染了衣服,看上去很是凄惨。

    山宗疯狂的大笑,道:“来啊,再来啊,你剑法厉害,可在房内施展不开,继续吃我三包*,让你有来无回!”

    “这样不是办法!”

    徐佑当机立断,命方斯年从牛车上搬出几个装满了胡麻油的罐子,砸向茅屋。眨眼功夫,整个房子就充斥着麻油的味道。不等山宗反应过来,亲自点了火石,扔到了屋顶上。

    《三国志魏书》记载,魏将满宠在抵御孙权进攻合肥的时候,“折松为炬,灌以麻油,从上风放火,烧贼攻具。”可见古人已经知道胡麻油可以助燃,遇风更盛。

    “你们?卑鄙!”

    山宗想要往外面冲,一次被方斯年用弩机逼了回去,一次被左彣用剑重伤,无奈退回。茅草本就易燃,加上麻油助阵,天公作美,适时的刮起大风,噼里啪啦的声响中,整座房屋轰然倒塌,大火引燃了每一寸土地,恍惚间,红衣女郎看到有一人形浑身是火,手舞足蹈,发出凄厉的惨叫,让人不忍猝听。

    火势烧了不知多久,红衣女郎直直盯着那个人影倒在了火海里,眼眸中的恨意稍减。徐佑走了过去,屈身蹲地,温和的问道:“你是谁?”

    女郎或许吹了寒风的缘故,也或许过了这么久,药性正在褪去,颤颤巍巍的说道:“朱……凌波……找顾……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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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欠君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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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怎么样?”

    钱塘名医李复从内堂走出来,等候在外面的朱睿马上迎了上去,神态中难掩紧张。李复躬身施礼,道:“郎君莫急,女郎无大恙,只是气血亏虚,神迷意乱,导致浑身酸软无力。我开几副药,按时服用,再调理将养数月就可恢复。”

    “先生辛苦!”

    朱睿道了谢,不等送客,快步进去看望朱凌波。顾允吩咐鲍熙付了诊金,并多有加赏,然后礼送出府,对一旁安坐的徐佑说道:“幸好无恙!”

    “那贼人把朱女郎当作护身符,等闲不会伤人,只是好像喂她服食了一种*,最好找信得过的大夫再看一看。”

    顾允点点头,道:“朱三伯和朱四叔正带人往这里赶来,朱四叔号称江左诸葛,有他在,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徐佑有些心虚,能不跟朱智碰面最好,站起身子,道:“那我先走一步,人也送到了,任务完成。”

    “别,你可是救回凌波的大功臣,子愚肯定要当面好好谢你的。”顾允挽着徐佑的手,亲热之极,仿佛这样露脸的事是他自个做下的一般。朋友到了这个地步,因其喜而喜,因其悲而悲,也算是掏心掏肺的至交了。

    “我只是赶巧遇上,谈不上功劳。他们兄妹团聚,叙说离情,我一个外人,待久了不合适。”

    “没什么合适不合适的,要是就这样放你走了,子愚等下出来,怪我怠慢了你,要跟我翻脸怎么办?再者,如何救回凌波,如何剿灭了贼人,尚需微之当面向朱氏的人说明一二。”

    “好吧!”徐佑推辞不过,只好坐等,和顾允闲聊起来,道:“我想开个造纸坊,飞卿觉得怎样?”

    “纸坊?”

    顾允难掩脸上的诧异,道:“做那个干吗?我还想过段时日找个三吴的大儒,推荐你拜入门下,苦读两年书,熬点资历和名声,然后举孝廉入仕。微之,固然一时艰难,却不可自甘堕落。操此贱业,既辱没了家风,也累的自己沉溺下流,有百害而无一利。”

    徐佑不反驳,也不辩解,端着杯子淡然自若的喝茶。顾允瞧着奇怪,猛的一拍额头,道:“是不是缺了用度?”他随即自责道:“是我的疏忽!你从义兴迁到钱塘,又买了宅院,手里就算有点钱财也用的差不多了。这样吧,你也别开造纸坊,每月从我的用度里支出一半给你……”

    “不必了,飞卿的好意我心领,但静苑一大家子人,总不能都靠你的接济度日。”徐佑笑着拒绝,道:“造纸不同于其他商贾,此乃雅事。譬如飞卿作画,苦于没有大张好纸,只能沿用旧时的缣帛,大大影响画作的质感和意境,保存起来也十分的不便。等纸坊运作起来,我可以为飞卿奉上适宜作画的好纸,包你爱不释手!”

    “这个……”顾允确实有点动心,道:“真能做出这样的纸吗?”

    徐佑点点头,道:“自蔡侯纸面世之后,数百年来,造纸术的发展实在太慢了些。我有些想法,不一定对,但试着去改进,总能造出比现在好得多的纸张,并且能够大量生产,降低售卖的价钱,让更多的人能够买的起纸,买的起书。”

    普及识字率对一个民族是多么重要的事情,顾允对此毫无概念,也不认为世间所有人都应该识字、读书和明理,这是属于时代的局限,无可厚非,也无须责备。

    徐佑重生到了这个时代,想做的事情很多,造纸,只是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

    见无法说服徐佑,又被他描绘的优质画纸弄的动了心,顾允暂时放弃了挽救这位失足少年,道:“说起来这些奇技淫巧,你上次留给莲华的那个方子,我找人做了出来,果然净口十分的合用,比起凝脂盐更佳。你在义兴到底读的什么书?涉猎广泛,无所不知,几乎在年轻一辈中不做第二人之想。”

    徐佑说家中藏书太杂,看的学的也就比较杂,反正义兴现在一片废墟,瞎扯也找不到证据。正在这时,朱睿从内堂出来,神色没有刚开始那么紧张,显然朱凌波的身体状况不是太糟糕。他走到徐佑跟前,眼中透着诚挚的感激,双手交叠平伸,高于胸前,以示敬礼,然后一揖到地,沉声道:“我朱睿,欠你一条命!”

    “言重了!”

    徐佑侧身让过,表示不敢受,道:“我只是适逢其会,路见不平,没想到救的恰巧是朱氏的女郎。归根结底,还是朱女郎吉人自有天相,就算没有我也会安然逃出贼人之手。”

    “话虽如此,但七郎将凌波救出虎口却是不争的事实。”朱睿拍了拍徐佑的肩头,大笑道:“以前人人都说你武功在同辈人中为第一,我心中不服,要不是家中约束,恐怕早到义兴找你一战。现在我欠了你一条命,打是打不成了,只盼以后有机会,你我切磋一下,点到为止,如何?”

    朱睿号称武痴,一身修为在吴郡名气不小,但跟徐佑这种声名动于全国的狠角色还不能相提并论。徐佑苦笑道:“我受了伤,至今未愈,不是朱郎君的对手。”

    “不急,等你养好伤,咱们再战。”

    说话间朱礼和朱智也到了钱塘县衙,顾允他们迎了出去,来不及寒暄,朱礼忙着去看女儿,留下朱智和徐佑说话。

    朱智身量瘦小,还不到朱睿的肩头,长相也跟黑面长髯的朱礼相差甚多,尖嘴猴腮,双眉倒垂,既不威严,也不庄肃,反倒有些戏虐,只是一双眼睛平静如海,让人不敢小觑。

    “七郎援手之恩,朱氏上下没齿难忘!”朱智面带微笑,言语中透着亲近,吴郡朱氏和义兴徐氏都是以武力立足当今的豪族,兔死狐悲,难免会有点惺惺相惜。

    徐佑稽首拜见,道:“道谢的话,刚才子愚郎君已经说了很多,微之不敢居功,真的是侥幸而已。朱侍郎要是再多礼,小子惶恐不安,受之有愧。”

    “谦谦君子,自该如此!”

    朱智似乎对徐佑很是欣赏,夸赞了几句,道:“不知七郎是怎么碰上劫掠凌波的贼人?那人样貌和身手如何,知不知晓他的出身来历?七郎不要怪我心急,实在是耽误了这么久,找不到此人的线索,朱氏上下颜面尽失,我也焦虑不成寐。”

    “朱侍郎远道而来,想必身心疲惫,那我长话短说,昨日去郊外查看造纸坊,回来的路上途经一石桥……”

    朱智在朝中任散骑侍郎,是皇帝的顾问之臣。不过由于面目不讨喜,又多加讽谏,不得君心,所以挂着侍郎的职务却多在富春老家读书习字,极少过问朝事。

    “原来如此!”

    听徐佑说完经过,朱智沉吟片刻,心中梳拢出几点疑问,道:“那贼子极为小心,擅长隐匿行踪,带着我在山水间兜了无数次圈子。不知道之前藏身钱塘何处,又怎么突然要出城北逃,还大胆雇了辆牛车,让人难以置信……”

    徐佑摇摇头,脸上充满了疑惑,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等朱女郎醒来,侍郎可向她询问,应该会有答案!”

    “也对!”朱智笑了笑,道:“七郎若是无事,不如在此稍歇,等我三哥出来,好再当面道谢。”

    徐佑哪里还肯逗留,借口有事告辞离开,顾允和朱睿送他出了府门。朱睿先行回转,顾允又送了一程,道:“你也累了,先回去休息,我估计明天朱三伯还会登门拜会。”

    这是题中应有之意,徐佑知道推脱不得,道:“贵客临门,扫榻以待,只是陈设简陋,别慢待了人家!”

    顾允眨了眨眼,低声道:“朱四叔最爱听曲,让你家那个履霜准备一下,唱几首拿手的西曲,包管宾主尽欢。”

    徐佑微微一笑,道:“履霜不是我的歌姬,她想唱则唱,不唱,我也使不动的。”

    顾允指着徐佑,笑道:“就你怜香惜玉!不过这样也好,免得朱四叔动了心,和你讨要履霜,倒成了我的不是!”

    此刻天已近午时,朱礼得知爱女无恙,终于放下了忧思,走出内堂,左右看了看,道:“徐佑人呢……四弟,四弟,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哦……,三哥,凌波的身子无大碍吧?”

    “没大碍,这会刚醒,气血差了点,但已经能说的出话了!”朱礼摸了摸长髯,道:“刚才叫你几声都没听到,想什么呢?”

    “我在想徐七郎的话……”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朱礼皱起眉头,道:“他武功高强,打败贼子救出凌波,应该不是吹的大话……”

    “他在义兴之变中受的伤势还没有痊愈,这次并没有出手!”

    “咦?你不是说那贼子很不好对付吗,若是徐佑没出手,怎么将凌波完好无缺的救出来的?”

    “我也好奇!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必须找到贼子的线索,找到他的来历和幕后的指使者,才能将这个掠卖良人的组织连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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