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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贵子-第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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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好奇!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必须找到贼子的线索,找到他的来历和幕后的指使者,才能将这个掠卖良人的组织连根拔起,消灭殆尽!”

    朱智站起身,正好朱睿从外面回来,道:“子愚,你陪我先问问凌波这段时日的经历,然后再去城外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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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死人开口

    东市!

    一群如狼似虎的衙卒闯进了屠姓商户的后院,屠商户吓的不知所以,家眷和下人躲在一侧不敢言语,杜三省冷哼一声,道:“屠经,你好大的胆子!”

    屠经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伏地颤颤,道:“县尉,小人一向安分守己,不知犯了何罪?”

    “不知何罪?”

    杜三省挥了挥手,黑着脸道:“搜!等搜出来证据,你就知道犯了何罪!到了那时,我看你还怎么狡辩!”

    “慢着!”

    说话的是朱智,后面跟着朱睿和十几个朱氏的部曲,他走到屠经跟前,温声安慰了两句,道:“官府搜捕盗贼,若与你们无关,自然不必害怕!”

    “盗贼?”屠经叫起屈来,道:“我绝不敢窝藏盗贼,就是小人家里,前段时日还被盗贼偷走了千钱。”

    “哦,有这等事?”朱智不会轻易相信他的话,贼子在钱塘或许有落脚点,这里很可能就是其中之一,道:“杜县尉,你先问他的口供,记住了,不许用刑!宅子里的其他人集中关押,等我稍后来问话!”

    他深知衙门里的情弊,为了盘剥百姓,捕风捉影都能罗织出一大堆罪名,因此不愿杜三省大动干戈,免得屈打成招,坏了大事。

    “是是,郎君放心!”

    打开地窖,里面简单的堆放着一些杂物,一目了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唯有墙壁上横着十几道交错的痕迹,深入数寸,触目惊心。

    朱智用手掌拂过,似乎能感受到里面蕴藏着澎湃的力量和不甘的怒火,朱睿站在身后,神色讶然,道:“指力?”

    “能凭指力在石壁上划出这么深的印痕,至少也要小宗师以上的修为。”朱智摇摇头,道:“真是小宗师,岂能被咱们一步步逼到钱塘?早该跳出合围,远走高飞了。”

    “那倒也是!”朱睿蹲下来,仔细察看一番,道:“不是刀剑,内凹而外翻,成齿状,或许在指头上套了铁器。”

    “凌波说他前夜外出,直到凌晨时分才回来,突然暴跳如雷,骂骂咧咧说了许多话。只可惜她神思不清,没有听明白几句。”

    朱智转头打量四周,笑道:“若我所料不差,那贼子出去找接头人,但被告知不能在钱塘久留,且无法给他提供更多的庇护,因此怒火中烧,不可遏制,才在墙上大肆发泄。”

    “凌波形容此人言行古怪,难以捉摸,但被围捕了这么久,不管形势如何迫急,从来没有露出过绝望或暴躁的情绪,应该是个性情坚毅之辈。骤然狂怒,肯定发生了大的变故。”

    朱睿精神一震,道:“四叔的推断极有道理,我们逐步加大了围捕的力度,又联合顾允的官府势力在钱塘结成一张大网,只要不是蠢货,都知道迟早会搜到屠商户的家中。藏在幕后的主谋见事不可为,立刻丢卒保车,弃他如敝履,那贼子无奈中改变了以往昼伏夜出的习惯,在白天冒险离开地窖,抢了牛车仓惶逃窜,再顾不得像以往那样小心的掩盖行踪。如此,就解释了我们先前的疑虑,为什么他突然逃离钱塘,还胆大妄为的坐起了牛车……毕竟白天带一女子多有不便,只能把凌波安顿在车内,才好避人耳目。”

    “不过,这些都只是推测,不排除尚有其他情形,咱们手中掌握的有用讯息还是太少了……”

    “这些就足够了!”

    朱睿兴奋的道:“一旦没了生还的希望,就会犯错,犯错就会留下破绽,再搜搜看,说不定能找到此人的出身来历!”

    众人又细致检查了一遍地窖,不放过任何一处死角,却再没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朱睿大感失望,扭头看向朱智,见他站在角落里不言不语,有点不明所以,道:“四叔,发现什么了吗?”

    “此人出身士族,可能后来家道中落,这才做了贼寇。”

    朱睿摸了摸脑袋,道:“四叔,就这巴掌大的地,什么东西也没有,你怎么看出来那贼子是士族出身?又怎么就家道中落了?”

    “瞧,这是什么?”

    朱智指着角落里摆放的一个竹笾,朱睿走过去看了看,里面放着一些白色的粉末,用手研磨一下,道:“盐?”

    “对,盐!并且不是市井中常见的粗盐,而是上好的临海盐。”朱智唇角溢出笑意,道:“知道临海盐运到钱塘卖多少钱一两吗?”

    “这个……”朱睿虽然不知详情,可也明白价格肯定十分的昂贵,眼中疑虑挥之不去,道:“他又不生火做饭,吃用的东西都是偷来的,要精盐做什么?”

    “净口!”

    朱智淡淡的道:“此人逃亡途中,不忙着准备食物和钱财,反倒念念不忘用精盐来净口,定是少年时在家中养成的习惯,轻易改不了的。”

    “不错!那些下贱的齐民向来不净口,就算有些干净的,一般也咬咬树枝,很少舍得用盐,更别说临海盐,此人确实出身士族无疑!”朱睿向来佩服朱智的智计,由衷的道:“四叔见微知著,神乎其神,真不愧是江左诸葛。”

    朱智有意培养朱睿,所以才不厌其烦的为他解说明白,只是听他又称呼齐民为贱,顿时沉着脸,斥道:“说过你多少次,不要轻视齐民,更不可恶言相向。朱氏乃至江左门阀,为什么能够高高在上,正因为有你口中的这些贱民来耕种、劳作、纺织和服徭役,没了他们,我们就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何来的百年华族,不败基业?”

    朱睿心中未必服气,但也不想跟朱智争辩,道:“四叔教训的是,侄儿谨记在心!”

    “回去读一读三国志,羽刚而自矜,飞暴而无恩,最后都是什么下场!但愿我的话,你真的谨记在心才是!”

    朱智摇摇头,没再多说什么。他跟朱礼一样,看好朱睿多过朱聪,但大哥朱仁更器重他的嫡长子朱聪,身为兄弟,也不好明着反对。所以私下里对朱睿多加照顾,希望他早日成熟起来,能够在适当的时候接过宗主的大权。

    只是……朱睿什么都好,志向远大,有勇有谋,不过他自认血统高贵,敬君子而轻黎庶,看不起门阀世族之外的所有人,从齐民到奴隶,任打任骂,肆意鞭挞,难说会不会重蹈关张的覆辙。

    离开了地窖,朱智简单问询了屠经一家老小,心中有了计较,对杜三省道:“不必再盘问了,放他们出来,日后也不得以今天的事为缘由来惊扰他们,听到了吗?”

    杜三省觉得屠经有很大的嫌疑窝藏盗贼,但来之前顾允交代,一切事宜都听朱智吩咐,他也懒的得罪人,道:“诺!”

    “今日冲撞了地方,一应损失由我朱氏负责。还有,诸位衙门的隶卒也有赏,不能让他们白跑这一趟。”

    会做人的上位者,总能得到下面人最大的敬意,杜三省嘿嘿一笑,道:“都愣着做什么,还不谢过朱郎君?”

    “谢过朱郎君!”

    喊声震天,人人兴高采烈,朱睿冷冷的望着众衙卒,满是不屑之意。如何笼络人心,他在需要的时候,甚至做得比朱智更好,但这些衙卒不过最下等的贱役,犯不着对他们浪费这点心机。

    四叔实在太喜欢照顾方方面面,事无巨细,琐碎如妇人,难怪空有无双的智慧,却在家族和朝廷中都始终无法占据主动,掌控大权。

    朱睿心知肚明,以朱智的心性,只适合做一谋士,而他却是要成为郞主的人,所以有些东西可以听他的教诲,有些却要坚持自己的方式。

    离开了东市,根据朱凌波的回忆,在北城门外数里的一个树林里找到了被反绑了双手的牛车主人。贼子就是埋伏在这里,趁牛车经过时打晕了主人,扔到树林隐蔽处,然后将朱凌波放到车内,驾车北逃。而牛车的主人出门办事,五六天才回,所以家人没有报案,正好给了贼子逃跑的时间。

    沿着道路往北,然后毫无征兆的转向西边一条人迹罕至的小道,这是故布疑阵,甩掉跟踪的好办法。从小道出去,就到了另一条路,顺着这条路抵达了发生冲突的那座石桥,清扫桥面上覆盖的积雪,可以看到当时打斗的痕迹,并从水中找到了射空的弩箭以及碎裂的斗笠。

    再从桥往北行进数里,看到被烧毁的茅屋,顾允知道朱氏必定回来勘查,昨夜就派了人赶过来保护现场,立了布棚遮挡风雪,贼人被烧毁的尸体埋在砸落的灰土中,没有移动分毫。

    “此地依然在钱塘北边,这个人心思缜密,中途几次转向,看似杂乱,其实目的一直很明确,就是往北,再往北!”朱智道:“要不是凑巧碰到了徐七郎,说不定真被他逃之夭夭……”

    “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他劫掠牛车,是为了不让凌波被人发现的无奈之举,可也因此犯了大忌,没办法隐匿行踪,只要露出蛛丝马迹,总会被咱们抓到的。到了那时,哼,留个活口,不会就这样一死便宜了他!”

    “是啊!”朱智叹道:“他一死,倒是省事,却给咱们留下了许多谜团。幸好尸体还在,有时死人也会开口说话,甚至比活人更可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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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角生鼻上中作弓

    将尸体清理出来,等候多时的仵作听从朱智的吩咐,从头开始验起,直到脚后,一点都不放过。由于火烧的太剧烈,尸体几乎没有了人形,加上天寒,冻缩的硬如石头,太过复杂的验尸做不了,只能从表面上察看死因和伤痕。

    “……死者俯卧,口中有灰,系火烧致死,具体时辰不详。左额角有一处刃伤,胸前有四五处刃伤,尤以胸前贯穿一处为致命。皆纵向,深入骨,长四寸许,宽一寸许,伤口间凹,外溢,疑利剑所为。地面坚硬,未见凶手痕迹,血障分布多处,颜、胸、腹下和四肢前侧,皲裂四开,可知尸体未曾移动……”

    仵作这一行在秦时叫令吏,验尸的程序为封诊式,“封”即查封,“诊”是勘查,“式”就是司法规范。验完之后还要写爰书,也就是验尸报告,报告的格式和内容都有具体要求,可不是想怎么写就怎么写。比如这个地面坚硬,未见凶手痕迹,不单烧死案如此写,吊死案也是如此,只要不是溺死水中,发生在地面上的案子,都要有这个句式。

    鉴于验尸理论和检验工具的局限性,做仵作的人经验最重要,顾允派来的这人是钱塘最厉害的仵作,家中三代都是从事仵作的行当,所以连一具烧的面目全非的尸体,他夜能看出许多外人看不到的东西。

    比如血障,即尸斑,严重烧伤时会出现皮肤皲裂的现象,若是死时是俯卧的,血障多分布在脸、胸腹和四肢前侧。若是仰卧的,多见于枕、项、背、腰、臀部及四肢的后侧。可据此判断是不是第一案发现场,和尸体是否被人移动。

    “口中有灰就是被烧死的?”朱睿只是好奇,并不是起了疑心。

    “回禀郎君,三国时有吴人张举,为句章令,有一伙同他人杀死了亲夫,然后纵火烧舍,告官称丈夫死于大火。张举取两猪,一杀,一活,取薪烧之,活者口中有灰,杀者口中无灰。由此可知,此人是被活活烧死,而不是被人杀后扔入火海!”

    朱睿奇道:“你叫什么名字,祖上可有郡望?竟然读过史?”要知道史书不是一般的书籍,非世族门阀不传,普通齐民根本没有这方面的资源,也找不到解析释义的老师。何况仵作是他认为的贱役,略识字,却不读书,有些许经验也都是从历年听闻或者亲自经历的案子中积累的,却不料此辈人竟然能够从古代记载里整理出验尸的法子,真真出乎他的意料。

    “小人邓甲,钱塘人士,三代操此贱役,随父读过几年书。至于这等验尸的手段,都出自家父手书的《甘棠事集》。”

    一听不是史载,而是家传的学问,朱睿立刻没了兴致,一直在观察尸体的朱智却咦了一声,抬头望着仵作,道:“蔽芾甘棠,勿翦勿伐,召伯所茇。你父亲好学问!”

    朱睿虽不如朱聪那样满腹学识,但诗经也是读过的,知道朱智吟的是《诗经召南甘棠》里的诗句,不过好读书不求甚解,并不知道其中暗含的深意。

    “四叔,取了甘棠二字做书名,也算不得好学问吧?”

    “甘棠枝干高大,叶圆而花红,常被种在社前,又称社木。以前的社,是听讼断狱的地方,传说召公曾在甘棠树下断案,公正无私,人们都很爱戴他,所以唱诵这首甘棠诗作为纪念。”朱智没有斥责朱睿不学无术,要做朱氏的宗主,不需要学富五车,他对邓甲褒扬了两句,道:“你的才干,足可为一郡之令吏,今日用心做事,将来自有你的机遇。”

    邓甲大喜,跪下谢过,然后验的愈加仔细。他本来尚有些疑虑,总感觉这具尸体哪里不对劲,似乎不像是刚死了一两天的样子,只是被大火损毁的太严重,找不到切实的证据支持这个怀疑。如果朱智没有对他承诺,无欲则刚,还可能说出心中的疑点,反正信不信由你。可现在有了念想,不愿意节外生枝,于是就此定了性:身中利刃之伤,大火焚烧致死!

    正在这时,有部曲从厚厚的草木灰中找到了一枚银制的方形棨牌,上面空无一字,仅仅画着一只异兽,青皮利爪,紫须红毛,好不狰狞!

    “这是何物?”朱睿问道。

    “角生鼻上,中作弓,样似貊,应该就是司马相如提过的角端。”

    “角端?”

    朱睿有些抓狂,今日遇到的事几乎超出了他的认知,道:“角端是什么厌物?”

    “角端是白泽兽,喜食虎豹,不伤人,多被愚民视为灵兽。”

    “世间哪来的灵兽?”朱睿对鬼神事向来嗤之以鼻,道:“不过此兽形貌罕见,四叔能不能从中查出这人的来历?”

    朱智笑道:“我又不是孙天师,具无上神通,明达方外幽远之事。单单一只角端,一枚银制的棨牌,短时间内无法断言其来历。不过,比起昨日的一无所知,今日的我们已经查到了太多线索,我有预感,要不了多久,幕后的主谋就会浮出水面。”

    尸检再无其他发现,也就没了利用的价值,朱睿想要挫骨扬灰,以解心头之恨。朱智阻止了他,让人就地掩埋,给了冒着苦寒看守尸棚的衙卒大量赏钱。仅仅一日时间,朱氏在钱塘县衙的口碑简直爆表,以至于很久之后,还有衙卒怀念跟着朱智办事的那两天,赚到了一年也赚不到的外快。

    回到县衙,朱礼问起经过,朱智一五一十的说了,道:“应该就是劫掠凌波的贼子无误,他先是中了左彣几剑,尤其胸口一剑穿过了肺腑,后被大火烧的没了面目,辨认不出底细。”说着掏出那枚银制的棨牌递了过去,道:“三哥,你见多识广,可认得此物?”

    朱礼放在手中摩挲了一下,道:“角端?”

    三叔竟认得角端,朱睿难掩眼中的惊讶,他一直认为自己跟朱礼最像,豪放粗野,不拘小节,甚厌读书,遇事才知远远不及。

    “正是角端!”

    朱智不以为异,他这个三哥重武轻文不假,可年轻时游走天下,遍访名山秀水,耳闻目睹了无数的奇人异事,胸中沟壑之深,犹在他之上。

    “角端虽然是灵兽,但多被山野村夫豢养,作为护卫之用,跟犬狗没什么区别,因此极少被人作为祥瑞或信物。”朱礼将棨牌递还朱智,道:“有利有弊,用的人少,查起来固然难,可一旦查到,就可断定无疑。”

    朱智点点头,道:“我也这么想,所以准备立即启程,赶回富春,请二哥出手访查角端的来历。”

    “嗯,二哥的朋友满天下,三教九流,无所不包,由他出面再好不过!”

    正在这时,侍女从后院过来,说朱凌波醒了,要诸位郎君过去。三人走出房间,正好遇到顾允忙完公务,结伴去见朱凌波。

    朱凌波气色有些好转,脸蛋不再是煞白煞白的样子,让侍女在身后叠了个靠枕,半坐起身子,声音还是柔弱无力,但至少听的清楚,道:“阿父,查到那个小贼的底细了吗?”

    朱礼坐在床边,握着她冰凉的柔荑,虎目泛着爱怜和心疼,道:“还在查,有你四叔帮忙,就是死了十年的鬼也能查出来生前的名姓。你放宽心,好好静养,阿父答应你,此事终归要有人付出惨痛的代价,为你出了这口恶气!”

    “女儿一人不足惜,只是这伙贼人四处劫掠良家女郎,不知坏了多少人的名节和性命,阿父早一日抓到主谋,也好早一日结束这一切!”

    “凌波,我保证,所有参与此事的贼人,我会一个不剩的将他们的人头扭下来,送给你踢着玩!”

    要是往常朱睿这样说话,朱凌波肯定要翻脸,可经过一劫,倍觉亲人的呵护是世间最温暖的情意,星眸里闪烁着晶莹的泪花,泣声道:“六兄,我……我……”

    朱睿平日最宠朱凌波,没少被她捉弄和顶嘴,却从来笑呵呵的由着她的性子,这会见一向刁蛮的妹子如此无助,心都要碎了,笨手笨脚的安慰道:“乖,别哭,别哭!”

    好不容易等朱凌波情绪稳定,朱智问道:“凌波,你再想想,能不能记起地窖里那个贼子盛怒时说了什么话?”

    朱凌波茫然道:“很重要吗?”

    “很重要!”朱智声音很轻,可听在朱凌波耳中,却仿佛千钧之重,道:“可能比我们从尸体上搜到的棨牌更重要!”

    朱凌波闭上眼睛,静静的回忆那天凌晨,道:“贼子从外面回来,心情十分的不好,先是骂骂咧咧的踢翻了木板,又疯了似的冲着墙壁乱砍乱劈,口中说些什么……什么来着?”

    她努力的想,“好像骂谁是无耻羌狗,还有陷阱、背叛什么的……对了,他提过一个人的姓氏……”

    朱智和朱礼对视一眼,寻寻觅觅,答案却在身侧,立刻追问道:“什么姓氏?”

    “姓……他说的声音好大,震的我耳朵都在嗡嗡的响……姓什么呢,我,我怎么记不起来了……”

    “不急,慢慢想,将脑海里其他声音都去掉,只想着那个人,他在发泄,骂人,击打石壁,他说了什么?”

    “他说,他说……姓魏的,你害了我,此仇不报,誓不为人……我记起来了,他说姓魏的!”

    朱礼眉头一皱,望向朱智,朱智同样震惊莫名,朱睿眼中精光暴涨,恶狠狠的道:“魏?会稽魏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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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先手

    朱礼第一个摇头,道:“不可能!魏氏也算是会稽名门,怎么会堕落到做这种事?”

    名门与做坏事之间没有必然联系,但当世的门阀大都爱惜羽毛,轻易不会作奸犯科,更不会干和掠人口这样的恶行。从概率学的角度看,确实比普通人犯罪的几率要低。

    可是几率低,不代表不可能!

    朱智沉吟道:“我与魏氏常有往来,不管是现任宗主、中郎将魏文暄,还是文采斐然的黄门侍郎魏文曜,都堪称谦谦君子,人品出众。有这两人秉持家风,实在难以想象门下子弟会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勾当!”

    “魏姓是扬州大姓,除了会稽郡,临海、吴兴和新安等郡,包括我牧守的永嘉郡,也都有魏姓旁支居住,那贼子口中提及的人,或许……跟这些地方有关?”

    “是不是有关系,查一查就清楚了!姓魏的人不少,可同时跟角端棨牌攀扯上的人应该不多,两者结合即可断定谁是幕后真正的主谋!”

    朱智站起身子,不想继续耽搁,道:“想要真相大白,终究要从这枚棨牌着手。我立刻赶回富春,三哥可在钱塘住段时日,等凌波养好身子再回来不迟!”

    “朱四叔且慢!”

    顾允犹豫了片刻,白皙如玉的俊美容颜变得阴沉的可怕,道:“我似乎知道角端喻示着何人……”

    “嗯?什么?”

    朱智停下脚步,诧异的望着顾允,平静如海的双眸乍起微澜,刹那间蕴含着无数雷暴,道:“贤侄请说!”

    “我入仕前,曾在随会稽郡的岳松先生求学一载,跟魏氏的魏桓同窗,相交莫逆。某次寻山漫步,月夜闲聊,偶然谈起古往今来的天生异象,他说过一件事,要不是今日看到角端,又牵扯到了魏姓,我几乎已经忘记了。”

    “魏桓,魏文暄的第三子?”

    顾允短暂的失神,仿佛陷入了往昔求学时光的美好回忆里,听到朱智的声音才惊醒过来,道:“对,魏家三郎,他跟我说他的八弟魏度出生时天降了半月暴雨,会稽全郡大涝。更怪的是,魏度母在孕中曾梦到角端游走周身,发出似牛哞的吼叫声。族内长辈多认为此梦不详,从不对外宣扬这件奇事。魏桓他们小时候也因此常常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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