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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娇-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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驿馆没有人,正堂非常小,只有三两张破败的木条桌横在大厅里。掌柜的与店小二已不知去向,更不谈同住的食客与打尖的过客。
长亭刚下楼梯,便闻身后之人沉声慢语,“向左走。过草垛,有个小柴屋木板下面是地下室。老板是我的人手,陆姑娘行事无需顾忌。”
长亭回过身去,唇角上挑笑了笑,“就算有人,某也不会顾忌。”
蒙拓面色半分未动。
驿馆不算太大,果如蒙拓所言,驿馆之中除却他们,再无旁人,亦无别的声音。只有风过穿堂“呼呼”作响,前头是黑的,长亭从掌柜处拎了一只不大不小的灯笼照路,蒙拓伸手接过便顺势走到了前面。
三步之内是昏亮着的,过草垛。进柴屋,蒙拓一伸手“咣当”将脚下的木板一把提了起来,想了想告诉轻声告诉长亭,“才进去的时候,最好闭上眼睛。岳老三审人心狠手辣,他本不欲叫姑娘家来瞧,可我私心以为陆姑娘是想看一看的。”
木板一开。隐约可见地下密室里透出来的昏黄的光。
长亭看了蒙拓一眼,提起藕荷色裙裾,婉和低头轻道了声,“谢过蒙大人。”便佝身弯腰扶住把手,慢慢向下走。
是谢让她来,也是谢先头提醒。
蒙拓将灯笼朝前伸。光刚好落在长亭的脚下。
长亭未曾想到这地底下还有乾坤,密室埋得极深,在石壁上每隔五米就被人为地凿出了搁放火把灯油的小槽,因为不通气,里头闷得很。像是有股雾堵在胸口,越往里走,眼前却越清明。
两个人的脚步都很轻。
长亭将袖中的匕首握在手上,渐渐听见了有男人极为沉重的喘息声,还有利器刮在墙上叫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声音,长亭嗅到了血腥味儿,极为浓重,稠得就像血肉黏在了空气之中。
要到了。
长亭暗暗想。
果不其然,再转过一个边角,眼前豁然开朗——极大的平台,上面架着一个生死不明,赤身*的男人,人的旁边烧了一盆火,火苗向上一冲,那人的脚就不由自主地往里收。
岳老三眼睛尖,一挥手迎了上来,“陆姑娘怎么下来了?这地儿污秽得很,不是姑娘家该看的。”
蒙拓把灯笼交给迎上来的手下,言简意赅,“她可以看,三叔莫管。”
岳老三心里骂了句娘,这小兔崽子说话梗死人!
长亭向岳老三颔首,很郑重地作揖致谢,“谢过三爷与岳小爷待舍妹救命的恩情。”
岳老三朝后一个趔趄,脸上一笑,胡髯就朝上翘,把还冒着热气儿的烙铁往火盆里一丢,一个巴掌糊到那男人脸上去,这和打岳番不同,“啪嗒”一声是用了蛮力的,肉贴着肉,长亭都听得心肝疼。
岳老三反手又是一个,“小兔崽子老实点儿!你爷爷我的活儿还没亮出来完。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当着陆姑娘,嘴里再喷粪,老子废了你!”
岳番的痞气大抵就是这处来的。
岳老三手一抬,来来往往忙活着的十来号人立马归了队,岳老三朝长亭抱了个拳,便带着人手折身而去。
是怕后头的审事涉私隐宗祠吧?
毕竟秘密不是那么好听。
长亭微不可见地扫向笔直站立于旁的蒙拓,他不走,便意味着所有的秘密,石家都要知道。
架在木架子上那人如今才反应过来,张惶抬头,从乱发中向外看,却瞬间低落了下去,满脸血污地把头靠在木架子上,朝地上恶狠狠地啐了口血水,似困兽之斗又似垂暮之人回光返照的挣扎。
“陆家的小娼妇来了啊?混在男人堆里感觉好吗?”
戴横桀桀地怪笑了两声,“齐国公看到你这幅样子,怕是气得要从土里爬起来。”
长亭手缩在袖中,慢慢蜷成一个拳头。
几乎在一瞬之间,戴横话音刚落,蒙拓一个箭步冲上平台,反手揪住戴横的头发,把戴横的头向后用力一扯,语气淡漠,却神色狠戾,“嘴巴放干净点。你无非是想求一死。死容易得很!可世上还有比死痛苦一万倍的方法,相信我,你不会想试一试的。”
戴横仰起头来,呲牙咧嘴地从眼缝中望向蒙拓。喉头一动。
就是这个人。
让他们全军覆没,让他成了受尽折磨,死都死不了的俘虏!
是,他承认他贪生怕死,可他娘的,他更知道口风要是不严,露个话头出来,就只有死字等着他了!说,要死,不说。受了折磨也要死。左右都是个死,他凭什么要让这群人如愿呢!凭什么要把话说出来!
他不好活,别人也休想好过!
陆家这两个小娼妇回平成去吧,回去了,有好东西等着她们呢。
戴横眯着眼。舌头扫了上颚一圈,满嘴的血腥味。
“想知道是谁?”
戴横语气嘶哑却轻佻,又怪笑起来,艰难地脚向空中扫了扫,想挨到地面,“让我活,我就告诉你们。备好马匹和干粮。先让我走,我就告诉你们!”
蒙拓嘴角向上一挑,手上力道加大,戴横一吃痛,向后一仰,却从嗓子眼里挤出了咯咯的笑声。
长亭蜷紧的拳头缓缓地松开。却兀地轻笑出声,她的父亲,平成陆家的领导者,大晋的三公三孤,竟然死在了一个无赖的手上。他妈的死在了一个无赖的手上!
士家一诺千金。
定下的誓言,就像与尊严和信念结成了盟约。
是尊严和诺言要紧,还是追问到罪魁祸首要紧?
长亭仰起头来,正视他,一字一句道,“你想要活,你想要怎么活?事情已败露,陆家与幽州的恩怨已经结成,齐国公在幽州界内遇害一事宣扬出去,周通令自顾不暇,你只能是他放弃的卒子,甚至会变成顶罪的人。幽州自然是回不去的,可回不去又该怎么办呢?家中年逾半百的长辈老人,膝下牙牙学语的孩童幼子,怕都会被灭门吧。”
长亭声音一虚,带无尽的恨意,“。。。就像我的父亲一样。。。”
戴横瞳孔猛然放大,紧接着缩小,他若战死,他的亲眷自然可得优待。可那片林子里的尸体,却没有他!
周通令会怎么想!?
他的妻儿,他的家眷,会遭受什么样的对待?
恐怕已经被辖制起来!
长亭再笑一声,走近火盆,“你我都明白,周通令并不是主使,截杀陆家长房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背后一定还有人。我只问你一句,你知道那人是谁吗?”
戴横一个激灵,歇斯底里,“你让我活,我就说!”
绕回远点。
也就是说周通令背后确实有人,而戴横知道。
长亭不可能承诺给他一条活路,言出必行,她没有办法打破这个底线。可她更没有办法看着戴横活下去,既然两边都不通,又何必一定要走这两条路?
蒙拓眼神向长亭一扫,轻轻摇头。
没有必要因为这一条仅存的价值就让这个无赖活下去,要查下去的办法多得很,陆绰身死消息一传扬出去,看各方反应如何便可知一二。再不济,周通令已然暴露,将对将,能得到的讯息,一定比这个马前卒知道的更多。
放了他,是恶心自己。
蒙拓宁愿杀了他,好歹能让自己舒口气。
长亭再走近一些,放缓语调柔声道,“你算是周通令心腹,此种大事绝不可能交与别人之手,所以有极大的可能,从参与截杀到传递消息再到后续追歼都有你参与,我说中了三中有二,不难推断你在那日截杀成功之后便立即被派遣出去递消息了。而你的盔甲还蒙着一层霜气,我从珏山过来已用十日有余,你们前两日才找到我的踪迹,其中的时间差佐证了我的猜测。有什么地方,是往返近十日快马加鞭才能到呢?向东是皖州,向西是邕州,向南是冀州。。。”
“说这么多做什么!你他娘的到底放不放!”
长亭越走越近,血腥味冲鼻,抿嘴一笑,神色稳得很住,手却颤颤巍巍地朝缩在袖中。
戴横还在嚎。
长亭偏头过去,凑拢了身,将袖中的匕首刀鞘大开,咬住牙关轻声告诉戴横,“。。。我说这么多,是想告诉你。。。没有你,没有你那龌龊的企图用来换命的消息,我照旧可以找出幕后之人!”
“人”字将出口,长亭隐在袖中的匕首便猛地一下戳进了戴横的腹部!
戴横一个闷声,口鼻呛血,瞪圆眼睛。
长亭腿下发软,紧紧咬住牙关,她力气小,匕首刀刃钝,刀尖只没进去了一半,长亭双手握紧匕首,一点一点地费力往里推,却是徒劳做工,长亭大喘了几口粗气,手在发颤,连带着匕首也在颤抖。
“噗——”
匕首稳住了,戴横掐在嗓子眼里的血噗嗤喷出!
是蒙拓伸手握住了空余的刀柄,猛地往里一推,戴横便再无生机可言。
“以后这种杀人的事情,男人来做。”
蒙拓神色如常,静静地看着火光之下身如抖筛,眉目清浅的少女,暗叹一口气,语声平静道,“别让这种人的血脏了你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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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旧路(上)
第六十章 旧路
原路返回。
过草垛,向右拐。
长亭走在夜色之中,膝头一软,身形不稳朝前一扑,狠摔了一个踉跄,掌心被粗粝的地一喇,当下便磨掉了一层皮,电光火石之间,长亭胳膊被人往后一拉,待长亭站稳,蒙拓便一下子放了手。
灯笼的光四下颠簸,两个人的影子忽短忽长。
长亭浑身的力气都好像被人抽走了,就像从戴恒腹部涓涓流出的止也止不住的血。
好可笑,明明是她取了别人的性命,自己却想哭到不行。
无关委屈与辛酸。
只是很想哭。
刀尖刺入*中,挑破皮肉,在人体内奔流不息的鲜红的血液里搅动翻滚。
人的肉是软的,血是热的,人很脆弱,不像眼中看见的那样坚不可摧。
长亭伸出手来,掌心被磨破了隐隐约约显出几道血痕——就是这双手,将匕首捅进了戴横的腹部,就是这双手,指尖上还残留着戴横蜿蜒顺着刀柄流下的殷红的血迹,就是这双手,结束了一个人的生命。
她杀了人。
长亭由衷地感到恐惧无助,可也莫名地觉得解脱。
“过一会,某让掌柜的送壶烧酒到陆姑娘房中。”
蒙拓眼风从长亭手上扫过,小姑娘的白净掌心破了皮有血迹,手指头却是肿的,小拇指红肿地像一根小萝卜,蒙拓喉头一哽,不由放缓了声响,“拿烈酒浇一浇手心,军中都这么干,有点疼忍一忍就好了。”
少年声音低沉稳实,和着疾驰的风,像轻浪拍水岸。
长亭赶忙将手藏在袖中,赶紧讷声解释。“是天太黑了。。。”
因为天太黑,所以看不见路,所以才会摔。
蒙拓看了眼烧得正旺的灯笼,一时无言。隔了良久才开口,“某第一次杀人的时候,是十岁,一刀毙命。杀人的滋味不好受,谁都不是阎罗王,有那个资格随意取人性命。所以在动手杀人之前,就要先想一想,我有这个资格下这个手吗?这个人有非死不可的理由吗?如果他不死,我又会处于什么样的境地?”
这是长亭第一次听到蒙拓说这样长的话。
蒙拓素来寡言,甚至敏行拙言。话里无百章之词,亦有鸿儒之道,却让长亭缓缓抬起头来。
小姑娘的脸与眼露在微光细雪间,柔和地映衬着暖光,静谧地安和着时光。
蒙拓将灯笼打得低一些。光便变得黯了,举步慢慢地朝前走,一边走一边继续往下说,“这三点,戴横全中。血海深仇,陆姑娘自然有这个资格下手。戴横罪有应得,若他不死。必成后患,所以他非死不可。如果戴横还活着,陆姑娘。某、岳三爷、以及这百人行伍,都会陷入危难的境地。”语气沉缓,却不容置喙,顿了一顿之后。沉声再道,“所以,陆姑娘根本不需要感到任何害怕或是惶恐。戴横的命,本就是你的。”
很冷静的分析,话语之中。并未有一丝慰藉之意,却没来由地让长亭鼻头一酸,堪堪坠下泪来。
长亭赶忙低头敛目,偷偷拿手拭了拭眼角,心中默数三下,一、二、三,心下告诉自己不因再纠缠于此,再抬头时面色已复平静,仰脸温声道,“戴横已死,线索已断。某最先说不靠戴横,某照样能够推断出幕后黑手是谁,并非怒极心上狂妄出言。”
线索断了,她不知道真相了,石家更不知道。
没将戴横活着带回去,是蒙拓的失职。
长亭自然不可能以怨报德,因自己的一时冲动让蒙拓陷入遭人诘难的处境。
蒙拓眉梢一沉,轻“嗯”了一声,示意长亭说下去。
“以某将才所言的时间差来对合,往返十日,戴横能去哪里?向东是皖州,向西是邕州,向南是冀州。。。冀州是石大人辖区自然可以排除,皖州涝灾未平,自顾不暇,亦无动机对陆家长房下手。邕州有士家,有手掌实权的寒门将领,截杀陆家长房,平成陆氏人心大乱,自然可以趁机在这一锅粥里分上一羹。。。”
“北边呢?”
蒙拓神情晦涩地轻声打断其后话。
长亭脚下一僵,轻张了张嘴,再慢慢合上。
她们一路向北,终点就是,豫州平成。
而从幽州向北至豫州,若路上快马加鞭不做停留,十天时间,绰绰有余。
豫州平成有什么?
有陆家老宅。
如果蒙拓最开始并未想到要从时间差这个思路发散入手,那经长亭提醒,一个熟读舆图的出身行伍的人,是不可能想不到以幽州为据点,东南西北发散出去五天的时间能够抵达何处的。
“向北是豫州。”
长亭向前轻迈出一步,敛眸轻道,一字一顿,“平成,豫州。”
豫州是陆家的天下,朝廷派下来的刺史一个接一个,跟过年节换春联似的,一年一副——没有一个刺史在豫州能撑下一年的,这就是门阀的力量。同样,门阀力量也不可能任由戴横这个跳梁小丑进出豫州如无人之境。
如果。
只是说如果啊。。。如果这十天往返,戴横策马是去了豫州,那陆家长房遭截杀,一定和豫州有关系,一定和平成有关系。
一定。。。和陆家有关系。。。
长亭沉默掩目,再未说话。
蒙拓也没有开口了。
答案就像被蒙上了一层窗户纸,明明被手指头一戳,就能透过大洞向里瞧。
可谁也没敢伸手捅破。
真想就像火,看着亮,伸手去摸时,自己会被烧
如同来时的路,两个人都走得静谧极了,朽掉的楼梯“嘎吱嘎吱”作响,长亭走在前面,蒙拓伸长灯笼柄跟在后面,将上三楼,门廊老长,蒙拓率先开口,“某先叫人留意邕州往来进出的人马。”
并未提及豫州,也没率先怀疑是平成老宅出了问题。
长亭兀地升起感激之情,轻颔首,小声道,“幽州明日即将大乱,手忙脚乱中,周通令会自掘坟墓也不是不可能。”
蒙拓点点头,“幽州也会置下人手。”再朝黑暗中一伸手,便有三四个雄壮黑影蹿了过来。
“世道乱,两个姑娘在房间里,不得不有所防备,并未有半分监视之意。”蒙拓沉声解释。
这个长亭自然能理解,小姑娘半侧身站在门扉前,礼仪到位地向蒙拓躬身福礼,语气很真诚,“。。。晨间某心绪不加,再加上有受人算计之嫌,某便将很失礼地将气撒在了蒙大人身上,还望大人不要介怀。”看蒙拓面无表情,长亭叹了叹,身逢乱世,谁都不由己。石家人要打算盘是石家人的事儿,头儿指哪儿,蒙拓也只有打哪儿,真论起来算计阴谋都和他也没多大干系。
长亭再福了一福,“后路艰辛已可知一二,某先行谢过蒙大人一路庇护的恩情,如有机会,定当滴水之恩涌泉。。。”
“是某的职责,也是上峰的命令,这和恩情没有关系。”
蒙拓语气无丝毫起伏地撂下这句话后,便带着人抽身向西厢房走去。
男人大刀阔斧地走,长亭被那话堵得胸口闷了闷,立在门扉前深吸一口气,再笑着推门进去。
将一推门,小长宁正穿了素绢绫白亵衣站在窗棂边给胡玉娘梳头,这是胡玉娘第一次将头发放下来披在身后,听门一张一合的声音,连忙回过头来,见是长亭,松了口气紧跟着面上便有些羞赧,结结巴巴解释道,“。。。阿宁说我头发披下来好看。。。”
长宁放了木梳便扑过来抱住长亭,仰头咧嘴笑,露出缺了瓣的门牙,“本来就是嘛!等过市集,再给阿玉阿姐买几只好看的簪子和绢花吧!别在髻上,好看得很!”
长亭想摸摸幼妹的额头,手伸到一半,又缩进了袖里。
手上有血,而她的幼妹还小。
她想极力淡化幼妹的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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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旧路(中)【粉红票38票加更】
第六十一章 旧路(中)
长亭抿嘴一笑,再看向胡玉娘,边笑边点头,“阿宁没说错啊。是披下来好看!显得脸小小的,下巴圆圆润润的,很有福气的样子。”边说边探身从换下来的大袄内包里掏了一只长长的水天碧的青玉簪子来,塞到胡玉娘手上,笑眯眯的,“我娘给我的,什么都没带在身上,就这支簪子那天夜里还簪在头上,一开始慌里慌张地逃命也没见面礼。。。这颜色素净,好看!”
胡玉娘眼圈红了一红,伸手便接了,想了想,眼圈又红了,“我总不能把爷爷的牌位给你。。。”
长亭哈哈笑起来。
上房分东西厢两张床,长亭先抱着小阿宁哄睡着,等长宁睡了之后再轻手轻脚地出来和胡玉娘说起晚上的事儿,“。。。下死手把那个总兵做了,留着也是祸害。现在我们只有信任蒙拓,我也相信岳老三是误打误撞撞上咱们。就冲岳番拿后背去救阿宁,我们也得待他们客客气气的。”
跟胡玉娘说话,长亭一向说得直接简单,力求她能听懂。
胡玉娘蹙着眉头点点头,猛地想起啥来,压低声音很坚决道,“你别让我先去豫州,我好歹身上还有工夫呢,要是他们不地道,我们打不过也好跑。”
长亭边笑边点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我们三要一直在一块儿。”
“那个。。。人。。。死了?”
胡玉娘悄声问。
长亭轻轻颔首,“死了。”强压下想干呕的情绪,伸出手来,让胡玉娘看,“你看,指尖上的血就是那人的。他杀了我的双亲,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想过,今天会死在我的手下。”
小姑娘面色很平静。
连对待想对他们动粗的那三个无赖,她都会将门留条缝儿。避免里头的人死绝了。。。
胡玉娘伸手揽了揽长亭的胳膊,闷声道,“没事儿,就当杀了头恶狼。你不杀恶狼。狼就会把你吃进去。没谁对不住谁,爷爷说这世上的善与恶也不是靠谁活得窝囊来论的,不是你活得憋屈活得受尽委屈了,你就是善良的。没事儿啊,下回这码子事儿放着我来,反正我也老剥皮抽筋的。。。”
嘿,这一路走得!
杀人放火的,全都熟练了!
长亭反手拥了拥胡玉娘,扬起声儿来,朗声应了声“诶!”
再隔了一会儿。掌柜的就送了一小壶烧酒过来,还拿了一瓶磨得细细碎碎的药粉,仔仔细细地交待了,“。。。先拿烧酒淋一下手心,别让生了冻疮肿了的手指头沾上酒。会疼得要命的!等掌心不太疼了之后,再拿药粉和在温水里糊住生了疮的地方,这既止痒也消肿,认认真真用一旬,手上又不留疤,明年也不再长冻疮了。”
长亭打开药瓶一嗅,好浓重的一股当归、樟脑混着麝香的药味儿。
这一小瓶药。贵重着呢。
酒烧在破了皮的地方,疼得长亭冷汗直冒,胡玉娘心疼,“你就叫出来吧,叫出来能好点儿。”
长亭一边摇头,一边笑眯眯地轻快道。“。。。能忍着,也没多疼。一下子就过了,做什么叫叫嚷嚷的反倒叫人笑话。”
可当灯火一灭,长亭心里头沉得像坠了一大颗秤砣,沉甸甸地叫人喘不过气儿来。
豫州。。。平成。。。陆家老宅。。。
长亭一闭眼。却在黑暗里陡然浮现出了一个人的面容。
清俊、挺拔、沉默、温和。。。
与陆绰相似的谪仙之姿,却沾上红尘俗世的三分世故与精明。
“阿娇——”
那人抿唇笑着直勾勾地瞧着她,语声清涟开口唤道。
长亭瞬时浑身上下冒起了鸡皮疙瘩,大喘着粗气猛地张开眼睛,转头看向窗棂处,却见天已蒙蒙亮了,鱼肚白混着灰黑透过窗棂的细缝照在糙得起茬的木板上,长亭一阵恍惚之后便听见了外头的叩门声,是女子,说的官话,虽不太熟练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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