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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娇-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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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掌柜的不仅是好人,还是个善心人。
岳番边端着海碗喝汤,边瞅了胡玉娘一眼,嘴里还含着东西却也不老实,“咋的,还不乐意和咱一块儿吃年夜饭啊。”
胡玉娘白岳番一眼,极其哀怨地叹了口气,那气儿叹得极为千回百转。
小长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胡玉娘紧跟着就冲长亭告状,“阿娇!你瞅瞅阿宁!她笑俺!”
长亭也笑着搁了筷子,说实话这真不怨长宁,任谁见了个脚侧蹬在长条木板凳上,手背上的油还没擦干净,而跟前的海碗里连根豆芽菜都不剩的彪悍女子如怨妇般叹气长吟,都得笑。
一顿饭倒也吃得不算闷。
嗯,把玉娘和岳番放一块儿,怎么着都不能闷。
吃完饭连歇都不带歇的,玉娘和岳番就贴在墙根下比劈一字马,长宁唯恐天下不乱地谁劈都拍手叫好,长亭便和岳老三各斟一盏茶对雪当空,边笑边闲唠嗑,岳老三对京都建康十分好奇,长亭便语声缓缓地讲给他听。
“。。。建康过年节喜欢放华灯,世家大族都得在淮水边建竹楼,谁家建得高建得好,谁家就是魁首,圣人会亲自登楼题词以示恩德,嘿,其实圣人的题词不算最值钱的,通常得了魁首的世家都会理直气壮地找我舅舅要副字画,舅舅也会给,这才是顶值钱的物什。。。”
“南边吃甜的,吃桂花鸭吃蔗糖果子吃白糕,连汤都甜甜蜜蜜的,算当个新年的彩头。。。”
“。。。除夕夜,圣人也得设宴,就在章德殿里头,所以这么些年,我都没有在自个儿家里过过除夕。阿玉和胡爷爷两个人守惯了岁,如今空空落落的反倒不习惯。我就还好,只是再也见不到父亲了,这叫我其实是有些难受的,可我一难受,长宁心思从小就细一定能发现,她也就跟着难受起来。三爷也是养过儿女的,应当知道,小孩子家家顶怕童年时心里头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这坎儿一旦在小时候埋了根儿,到大了大了就能顺势绊你一下。。。”
“上回在幽州外头那个市集里,三爷交待人送来的那碗面,还有今日的面与饺子,是我活这么十几年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有的人说话如波涛骇浪,鼓舞人心,就如石猛。
有的人说话如温水浸石,舒心长意,就如石阔。
而有的人说话却如暗波涌动,以极平极缓的声调叫人心里不好过,就像这位陆姑娘。
岳老三须髯一皱,刚想说话却见不远处陡然火光大起,火“轰”地一下窜上了天儿,火已然烧着了!虽还不至于烧红半边天这种程度,可看其烧得通红的火势,可不那么容易灭!火势好似在一瞬之间就起来了!不该下雪的时候,雪积到小腿那么高,该下雪的时候他娘的倒是不仅没下还放了晴!
岳老三腾地一下起了身,鼻子一皱,狠声怒啐,“妈的!周通令狗贼!这是倒了松油!”
岳番已护住胡玉娘与长宁往内里跑,从袖里掏了牛角号三短一长“呜呜”吹响后,便捞起家伙高声吆喝,“弟兄们备战!几个姑娘快回屋子!”
这是一早就商量好的计划。
可他们却未曾算到周通令会先火攻掩护,再伏兵潜入!
起火那家人是谁!?
长亭愿意压上身家性命,赌是近邻崔御道家着了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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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都一百章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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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章 击溃(中)
第一百零一章 击溃(下)
周通令傻吗!?
他精着呢,好歹还没傻到那层地步!
长亭低估了周通令,就如同周通令低估了她!
崔御道是谁的人!
是朝堂上秦相雍派遣至幽州的人!
崔家失火,牵连与之比邻而居的驿馆,驿馆里面住着的陆氏姐妹逃得出去是上天眷顾,逃不出去则是理所应当!若陆氏姐妹当真葬身火海,或者先被灭了口再被人拖到火海里烧了,这个罪责怪谁?
长亭想陆纷应当很乐意借此做文章,由那家破人亡的倒霉的崔御道,剑指秦相雍!
而那崔御道家正好顶在驿馆的前面,若火势太猛,岳老三备下的近三百位武艺精湛的将士压根就没有用武之地——他们连驿馆的瓦都摸不着,上哪儿把刀架到幽州兵的脑袋上来!?
长亭眼睛微眯,岳老三也没动。
岳番冲动之后,终究冷静下来,周通令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甚至,甚至,一早就商定好的计划也必须变更,如无变更,事情便延展至假戏真做的局面,他们是想借此事挑翻周通令,而不是把刀递到周通令眼前去方便他随时捅他们一刀的啊!
火势越来越大,如烈火长歌,烧透了北地瓷实而陈旧的片片青瓦。
岳老三看向长亭,“姑娘,拿个主意吧。要拼一块儿拼了,要死一块儿死,任谁都没有一句怨言。”
长亭抿了抿唇,孤注一掷其实不算个好词儿,可事到如今就应该怀有必胜的孤注一掷的新年,真定大长公主撤下来的那三百兵士是岳老三一个一个挨个儿盘问考核下来的精兵干将,今日将过午晌,他们便分批分次地蹲守于小巷窄道之中静待岳番那三长一短的号角——这也是长亭胆敢铤而走险的杀招。
而火势阻隔了他们挺进的道路,如果要绕过起火的崔宅。那三百兵士能在多久到?
“三爷,援兵能在。。。”
“如果绕道走,半个时辰,这是在路上未遭伏兵的基础上的时间。如果选择一部分人从火里冲出一条道来,另一部分人扑灭火势,恐怕死伤过半且不易突围,时间。。。或许在半刻钟内。”
长亭话未说完,岳老三便沉声截断,头一昂似与有荣焉,“二爷麾下的兵,老子带出来的将士就他娘的没一个是怂包!姑娘且看着,他们一定选第二条路走!”
火光“轰隆”,猛地有火窜上天际!
长亭一咬牙。“那就都别上楼去!让那十几个弟兄都下来!人聚在一处,连胆儿都得练得大些!将士们不是怂包,咱们也别怂!就在庭院里候着!总不能叫自己砸了自己的脚!”
还有个顾虑,长亭没说。
若照计划全都上楼去躲着,是。时间是拖延了,可若来人再放一把火将这驿馆都给烧了怎么办?!
留守的十来个将士,每个都是身强力壮的汉子,负手背刀神容肃穆,岳老三和岳番手脚麻利地罩了黑麻布挡在脸上,三人一组脚下生根地守在驿馆门口,驿馆的高墙白担了个“高”字儿。连小儿都能爬上来,恐怕是挡不住来者也拦不了追兵的!
岳老三从酒窖里摸了三壶酒来,闷了一大口再“噗”地一声喷在刀上!
火势渐大了!
且慢慢地朝驿馆处吹来!
外头零零星星地响起了一堆声响,可全都湮没在了“轰隆”的火中。
长亭将长宁交给了胡玉娘,驿馆里不敢再赶紧去了,长亭便藏在庭院的深廊长巷里。岳老三与岳番一左一右挡在几个姑娘家的身前,白春身如抖筛,满秀倒是十分镇静,岳老三目光如炬,眼神从西向东地扫过。再由近及远地望出去,身形挡在长亭身前,闷声安抚,“不怕!老子砍过狼遇过虎!区区几个毛小子,老子一刀几个!”
周通令能派毛小子来刺杀吗!?
长亭笑了笑,刚想答话,却见高墙之上有三两道黑影,低声轻喝,“三爷!东南角!”
“咻咻——”
弓箭破空破雪穿过人的皮肉,连带着那几道黑影此起彼伏的哀呼声,“哎哟!”,“哎哟!”。。。
“南边!”,“东北角!”,“门!”,“三爷!后罩房!”
箭矢接二连三地射出去!
奈何黑影愈发地多了!
黑影背后就是火光!一个被弓箭射穿从高墙上倒下去,三个五个便踩着同伴垮下来的肩膀朝上冲!时不时地有人举起火把奋力朝里一扔,便恰好扔在了廊间阶下!
“妈的!周通令下血本了!”岳老三本以为周通令顶多派十来人蒙面悄无声息地刺杀,如今数上一数,奶奶的这怕是得有近五十号人前仆后继地朝驿馆里冲了吧!
弓箭没有别人人多!
未至片刻,黑影便登堂入室,越过高墙,愈发靠近庭院了!
岳番拔刀怒吼一声朝前冲去,胡玉娘紧随其后,掏出柳叶刀“唰唰”向外掷!
他们只需要顶一刻钟!
长亭侧眸看向大堂里的更漏,快了!快了!
只要顶住这一拨,援兵来了!周通令的死期也就到了!
黑影如乌云压城,岳老三见战局焦灼,侧过头来飞快说道,“陆姑娘!你找个黑影躲起来!”再飞快抬头看了看火势,陡然心头一喜,“火势小下来了!老子的兵就他娘的没一个是孬种!”
话音刚落,寒光一闪,幽州兵的刀怒砍在了距岳老三头顶咫尺之地!
岳老三反手拿刀鞘一挡,嘴里骂了声奶奶的,便就着刀鞘将那柄刀弹开,拔刀相向与之鏖战!
幽州兵的火把还在往里扔,驿馆的西北角已经燃起来了!
几个姑娘前方没了岳老三的遮挡,长亭的身形便完完全全地露在了火势逆光之中!长亭手心紧攥,院落之外除却火势“轰鸣”之声已隐约可闻兵器铿锵之别声!援兵恐怕近了!
电光火石之间,长亭眼前寒光大闪,长亭下意识背身护住小长宁!
刀破开皮肉,冷光刺入热血之中,长亭闷声一哼!
刀尖一寸一寸地往皮肉里钻!
长亭疼得眼神迷蒙,却在陡然之间,后背大松,长亭怒咬后槽牙折身向后看,却正好看见怒火红光之下,男人单手紧握刀刃以血肉之躯制止长刀再刺的势头!
是蒙拓!
只见蒙拓掌心指尖已被利刀刺破,血就顺着刀刃向下滑!
幽州兵咬牙切齿地使劲刺刀,蒙拓面目陡然一皱,手上发力,一把将刀“啪”地翻转直下,反手拿匕首抵住那人胸口,那人瞬时闷声倒地!
“还有谁伤了你!”
蒙拓于暗光之上,从高俯视,面目狰狞。
长亭将背抵在墙壁上,艰难仰望着他。
“他娘的,还有谁伤了你!”
这是长亭第一次听见蒙拓出口爆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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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看小小农家女如何巧手调制羹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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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再会(上)
第一百零二章 再会
街口的火势渐小,驿馆里未曾被刻意浇上松油,火把挨到在积着水汽的潮木梁也燃不起来。
兵器铮铮之声犹在耳畔,热火寒光映照在除夕的黑夜与月光之中,蒙拓就在眼前,男人的五官湮没在黑暗之中,只能借由他背后几欲冲天的火势透过逆光隐约看见一双极亮的眼睛。
空气中焦味,而蒙拓身上的焦味更重。
长亭翕动鼻腔,喉头很酸。
外头的火都还没灭完,他是硬生生地从火里扛出来的啊!
蒙拓身后陡见一道寒光,长亭还未来得及惊呼警示,蒙拓反手一刀,正好顶进来袭者腹中,蒙拓一咬牙反手再将刀拔出,其力道之大,叫那来袭者嘴角淌血、双眼大睁地一头朝地上栽去。
蒙拓见了血,好歹也将满腔怒气宣泄出来了一半,却见小长宁满脸是泪地撑在长亭胳膊上,而陆大姑娘抵在墙上有些站不稳。。。
外间仍在鏖战,焦味混杂血腥味叫人作呕。
“咔嚓——”
火将崔家横梁烧断,梁木砸下来一声巨响!
长亭浑身一惊,终于回过神来,下意思就抬起右手往外指,哪知那伤恰好在右肩胛骨下方,手一抬,长亭嘶地一下,肩头一歪险些栽到地上去,陡然左臂被人一扶险险站住,扶住了人蒙拓便飞快放开,掌心的血正好揩在了长亭衣裳上。
长亭又想哭又想笑,扯开嗓门叫,“蒙大人快去增援三爷!不要管我们!再顶一小会儿。。。”
长亭话音尚且未落地,高墙之上便有接二连三的黑影从高处跃下,加入此间鏖战!
不!
如今再言鏖战,便有些欠妥了!
来的人是石家的精兵悍将,纵然与之对敌的也是整个幽州城里数一数二的高手,可石猛是强将,论起武功章法来周通令要叫石猛一声师父!强将手下无弱兵。更何况已有近二十名兵士从火中突围而至,情势瞬间逆转,已无鏖战一说,只剩兵追穷寇之景!
蒙拓背过身去。伸手挡在长亭身前,并未有加入战局的意思。
他的左手蜷缩着,可仍有血滴透过指缝流出来,一滴一滴正好砸在他投射在地上的拖得颀长的身影。
火光如背景,驿馆盛梅累雪的小小院落如修罗场般。
蒙拓的肩很宽,完全将长亭罩在庇荫之中,长亭连外间的战事血肉都再难看见,只能听见男人此起彼伏地嚎叫声,长亭心里在默然数数,从一到百。再从百到一,不晓得数了有多少遍,终闻蒙拓沉声嘱咐,“不要斩杀,留活口!”
“唉!”
岳番被激起血性中略带沙哑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其间仍夹杂着刀剑碰撞的铮亮声与呜呼哀哉受了伤的男人们的哭嚎,火势一点一点地向下降,连起火时的“轰隆”声都异常识趣地小了下去。
长亭紧紧攥住幼妹的手。
蒙拓再一折身,便将斗篷一抖,从天而降地将长亭围住,面目已恢复平静借黑影弱光微不可见地帮长亭拢了拢斗篷,脸在黑影中叫人看不清情绪。如此一来他的语气就自然规整了许多。
“疼不疼?”
长亭身形向右缩,刀尖都刺入皮肉了,险些就挨到骨头了,肯定是疼的呀。
将才战事正酣,长亭热血上脑,自然顾忌不到背后的痛。如今援兵已至,后背的痛才肆无忌惮地张扬起来——可见连痛都他娘的审时度势。。。
“疼。。。”
长亭鬼使神差地轻声开口道,“疼得厉害,站不直腰来。。。”
长亭这么几十天来就没喊过疼,叫过累。
蒙拓一下子着慌起来。回头看了眼那具倒在阶上一早便没了生气儿的尸体,语气晦涩不明,“是我让他死得太容易了,下回再给姑娘出口恶气。”再埋首想了想,看了眼白春,那丫头没见过这种场面,浑身场下抖得跟不是自个儿的了似的,反观满秀倒是极为镇定,可也满脸煞白,两个都登不得台面,自己都站不稳更何况扶人,都不中用,迟早得换一批。
蒙拓蜷了蜷掌心,手上的伤口怕是见骨了,一动就扯着心尖疼。
“陆姑娘且等等。”
蒙拓折过身去,四下去寻胡玉娘的身影。
“但是好歹还能扶着墙壁走道儿。”
长亭轻展眉,清浅温声道,面上笑了笑,便扶着墙向大堂里走,边走,脸上边无端端地发红。
唉,一定是今儿个夜里被吓傻了,吓魔怔了。
将才惊天动地地一阵动乱,大堂里燃着的灯笼早已遭风吹熄了,满秀在掌柜后头找了几盏油灯,划亮火舌大堂里终有了光亮,白春颤巍巍地扶住长亭靠在暖榻上,如今亮光之下才看清楚长亭右背已氤了一大滩的血,长宁一下子就哭出了声儿,长亭抬了抬左手,轻手轻脚地拉了拉幼妹的小手。
“。。。立刻去城内请郎中,今日除夕,主家会出够份儿的压惊看诊钱。。。留下的活口都绑了,叫人眼睛都不许眨地看顾住了。。。再拨人去街口灭火善后,顺便去瞅了瞅街口那户都留了些什么人在家中。。。阿番,你亲带队将那三百援兵带走,今日河边有烟火会,人正多就分散带队往河边走。。。”
蒙拓忍痛动了动手,嗯,没有伤到骨头就不算要紧事。
他交待得非常清楚,甚至连长亭留下保命的那三百兵士都打发走了,力图不留一点儿破绽来——救了陆氏姐妹的,就只有真定大长公主在外巷留下的一百个人和驿馆里留守的十来个弟兄,至于那三百个长亭留下镇场子的杀招。。。哦,对不住了,风太大没看清。
至于留下的那一百个人和这一同浴血奋战的十来个弟兄会不会多嘴多舌另外告诉真定大长公主呢?
长亭很笃定,不会的。
真定大长公主有意无意地都避免陆家的人近长亭的身,所以一开始满秀和白春没换,所以她也未曾指派丫鬟与老妪重新接手长亭身边的一应事务,所以。。。这些留下的人,都姓石。
长亭很清楚,这是真定大长公主害怕陆纷的势力安插,渗入,甚至会胁迫两个姑娘的安全。
长亭仰靠在暖榻上,一仰头,突然想起什么,刚想张嘴说话,却遭蒙拓一凶,“你好好躺着!”再闻其又唤了两个人来,再沉声交待,“留活口的那几个人全都把舌头割了,再拿布包住嘴巴,别让人看出来。”
这是防止那些人说漏嘴!
若是周通令起疑为甚下属刺杀一趟全变哑巴了,哦,周通令不会有时间听那几个人申诉,更没可能将这几人带回府邸!
众人皆领命而去。
他们有充足的时间善后部署!
岳老三先扛了把大刀进来,胡玉娘紧随其后满身是血地肩扛大刀,脚步踏在木板上蹬蹬地响,刀往地上一甩,终于腾出手来抹把脸,长亭右手没法儿动弹,只好伸长脖子看,胡玉娘和岳老三越来越像吧,其实细想想也不是啥好事。。。
岳老三须髯上都溅了血,胡玉娘杀了红眼,一见长亭瘫在暖榻上,连粗气也来不及喘了,粗声骂了句“他奶奶的!你怎么回事儿!老子扛着刀杀人都没受伤!”
怎么办,打了一仗,连说话也像了。。。
长亭扯开唇角笑一笑,理直气壮道,“我是孬货嘛。”
胡玉娘叉腰笑起来,笑完之后佝了佝身子,轻抱了抱长亭,长亭反手回抱玉娘,边抱边指使长宁给人斟茶,转首问岳老三,“。。。弟兄们。。。可有死伤。。。”
长亭喉头发紧,这都是一路生死过来的,刀剑无眼,她被层层保护都受了伤。。。
岳老三语气发沉,“三个兄弟重伤,行伍里有药酒,已经抬下去竭力救治了。那十来个兄弟多多少少身上都有点伤,但是不着急,都他娘的不是怂货,十几个人愣生生地顶那五十几个人顶了半刻钟。。。”
长亭松了口气儿,还想说话,肩头却被人一摁,抬头看是蒙拓手执乌金匕首轻摁下她来。
“你别说话了。”蒙拓语气平缓,再侧眸看向岳老三,“无论用多贵的药材,多好的大夫,今儿个手里头握了刀的弟兄一人一锭银子,从我的账上支,二哥麾下的兵就该是这个样子,就算死,就应该拿着刀。”
“我再出一锭银。。。”
长亭肩头再被人一摁。
蒙拓缓声再张口,“那就两锭,都记在我账上。”
长亭神色一愣,却见蒙拓极为自然地折过头去又轻声吩咐下头人再办事,至此,长亭才真真切切地看清楚他,蒙拓一身上下衣角全是黑灰,连他的鬓角都蹭了炭灰,下摆破了几个洞,应当是过火灾的时候被勾破或是烧破的。。。
蒙拓比岳老三麾下的那些兵将还要早片刻穿过火场,岳老三领着的兵已经很拼了,那样大的火,那样猛的火势,一不留神横梁砸下来,人就会生生被困在火里烧死,他比那些兵士还要拼命。。。
他这儿拼做什么呀?
长亭偏过头去,轻轻拿手捂住了胸口,胸腔好像有东西“砰砰砰”地往外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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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再会(中)
第一百零三章 再会
更漏里的沙粒一滴一滴地朝下漏。
红纱灯笼又被人一寸一停地升上了屋顶,大堂里渐渐有了光亮,郎中提着药箱子,身上除夕年节时着的大红袄子都还没来得及换下来,听说是着了刀伤,又叫长亭动了动右手,长亭至多能抬到胸口处,再高就疼得好似筋骨都遭人折弯了似的。
大夫再诊了诊脉,便挥毫开了两张方子。
“一张是喝的药,一张是敷的药,喝药每日三次,敷药嘛。。。只要姑娘觉着疼了就赶紧叫人敷上。。。”
白胡子郎中揪着胡须唱。
岳老三亲将人送到驿馆门口,手里头再拿了一大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药材回来,递给满秀叫她将长亭扶到楼上去上药歇着,长亭摆摆手,“。。。还不晓得大长公主什么时候回来,我要等大长公主回来了,看到我的伤口了,再敷药喝药。”
岳老三想了想,也是,今儿个晚上遭这么大一出罪,还不得先把可怜见儿的装完才能收回本啊。
“你还疼吗?”
蒙拓陡然开口出言,双手交叠握刀立于角落中。
这是第二遍问了。
长亭都能想到蒙拓后面的话会说什么,无非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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