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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娇-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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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三太爷死时,她不提出异议,死后入土。陆五太夫人也静默不言。如今眼看着陆纷也死了,光德堂看似彻底没了人顶天了,她这才将这个疑问抛出来!

    她想做什么!?

    长亭脑子转得极快,陆纷如今死了,除却一个陆缤与陆长兴,光德堂再没了人,这两个人,前者是庶出。后者年纪小,都算不得名正言顺。若要担大任必定要得真定大长公主扶持。真定大长公主嫁入陆家近五十载,人脉盘踞德高望重,若她力排众议扶这两人上位,下头族亲自然应允赞成。

    可若是…真定大长公主一辈子的声誉毁于一旦…那光德堂便可算作彻底的后继无人了…

    既然光德堂没了人选,那谁上?

    当然要在五服中择人来顶,机会均分…

    可究竟要怎样才能毁了真定大长公主的威势与声誉呢?

    没有比真定陷入纵火弑亲的罪名更好的由头了。

    一个纵火行凶的太夫人,一个造成了灭门惨案的太夫人,如何能扶得起旁人来坐庄呢?

    陆五太夫人根本不似她表现出来的那样冒进,她时机抓得不要太好,陆纷一死,未带一丝犹豫,便选择将陆三太爷扑朔迷离的死因扔在众人眼前,矛头对准真定,对准光德堂,胆子与心眼之大,简直叫人拍案叫绝。

    长亭微不可见地向后一瞥,满秀当即躬身向后退去,逐步退出正堂。

    在场之人,或许只有长亭与真定真正明白那场火的由来。

    可她们谁也不会说出来。

    所有人都看向陆五太夫人,除却真定大长公主。

    “我们家就在广德堂旁边,火压根便不是从小厨房内起的,先从内院起火,火势再从各个方向变大变猛,最后达到了收不住也救不了的程度。我那大儿子端水和仆从一块去救火,哪知水一浇到火上,火势顿时滋啦啦地便往上冒得更厉害了!”

    陆五太夫人靠在椅凳上,轻声地说,口吻好似陷入了回忆,“我活了大半辈子了,也从未见过这样厉害的火势,老三好风雅,广德堂全是木料攒的屋,可饶是木料,它燃了火也拿水浇得熄啊。”

    什么火拿水都浇不灭!?

    除非火里搀着油,由油起的火,再拿水去浇,只会烧得越来越旺,燃得越来越宽。

    这只能说明,是有人浇了油之后再纵的火!

    这只能说明,是有人纵火!

    长亭手蜷在袖中。

    她,她们被陆五太夫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是啊!

    在陆家浑了几十年的人,谁又是省油的灯呢!

    陆五太夫人话音刚落,旁人便“啊”了一声儿,“可是当日哪里有人嗅到有油烧起来的味道呢!”

    “当日火势那样大,一根木头烧焦的气味自然掩不住油烧起来的味道,可广德堂尽是木料,一根燃起来便沿着风向燃起来。且当时突遭火灾慌乱异常,又如何注意到火烧焦了是什么气味?”

    陆五太夫人有理有据。

    这矛头指向的是谁?

    众人皆心知肚明。

    崔氏咬咬唇,撑直了脊梁,面上一笑,“五高祖若想说什么,尽管开口。论说什么天谴**的,总要有个指向。都开了腔了,再遮遮掩掩便没甚意思了。”

    她不信陆五太夫人敢毫不掩饰地将矛头对准真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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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四三章 丧事(下)

    第一百四三章丧事(下)

    她不信,却不代表旁人不敢!

    陆五太夫人瞥了崔氏一眼,神容淡漠地再开了口,“…如今的小辈,一个两个全都没规矩,长辈尚未开口,小辈便胡乱接腔。建康的规矩老身不懂,只是老身在这平成几十年,却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不知礼数的小辈。”

    建康的规矩,真定说了算。

    那平成的规矩,谁说了算?

    她陆五太叔公一家?

    鸠占鹊巢久了,便以为那是自个儿的窝了。

    长亭讶异于陆五太叔公一家的反应力与观察力,也惊讶于他们一家沉得住气更找得准由头的敏锐与胆量,当然,最让长亭敬佩的便是陆五太叔公一家的厚脸皮和死缠烂打的功力。

    他们也好意思站在陆三太爷的立场喊话叫屈?

    他们也有什么颜面妄图挤走嫡支,入住光德堂呢?

    不论血脉亲近,陆五太叔公这一辈子的无功无过,可不能为他成为陆家家主添一匹砖,加一片瓦的呀…

    “若论辈分,老身在五太夫人面前都只能算作小辈,是不是若五太夫人不发话,老身也张不得口,开不得腔呢?”

    真定大长公主出言打破沉默。

    长亭仰眸看向真定,真定不说话的时候便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甲子老人,这么些年了也没得太震慑人的气势,可只要真定一说话,她便气势大盛,杀伐果决多年积攒下的气度像浆玉一般将内里包裹起来,看上去温润极了,可任谁也明白那层水头极润的浆水却不是易与之辈。

    “要论长幼,咱们便仔细论一论长幼。要论尊卑。咱们便按着地位顺下去。要论是非对错,咱们便将真相掰扯开好好地理一理。”真定手撑在椅背上,以正身形;“总要选一项。咱们再仔仔细细地认真论。论尊卑,老身出身皇家,是当今幼帝符瞿的姑婆,是大长公主,若以夫家论,老身便是齐国夫人。一品官妻为国夫人。若要以是非对错来论。五太夫人信口雌黄,混淆黑白,莫说三夫人可以开口。便是如阿娇、阿宁一般的稚儿幼子亦可开腔纠正!”

    陆五太夫人靠在椅背前,仰眸看向真定,神情莫测。

    真定大长公主话到此处堪堪停住。

    内厢寂静。

    栅栏中的兰芝花逢春绽开,更漏簌簌向下落。

    真定大长公主眼神从在座之人脸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了陆五太夫人的脸上,真定脊背慢慢挺直,手扶在酸梨木座椅把手上。无意识地来回摩挲。

    “这把椅子,老身坐了二十年了。先国公爷去得早,老身孤儿寡母在这陆家大宅中苦苦挣扎。大郎君陆绰为歹人所害,命丧黄泉。二郎君陆纷为肃清匪人身先士卒。三郎君陆缤刚过而立,长平长兴尚未知事,这世道风波澜起。若这把椅子光凭长幼辈分便能与人坐的。那想坐的尽管来坐!”

    “啪!”

    兀地一下!

    真定单手拍在酸梨木椅把手上,腾地一下起了身。手掌在椅背上,气势大盛,老人面容虽沟壑纵横,一双眼却如同鹰隼般直勾勾地盯着陆五太夫人,“五太夫人,你当真想拿长幼来轮资排序吗?”

    像是从喉头里发出的气声。

    五太夫人久久未曾说话。

    长亭却见她身形不由自主地向后一靠。

    回答,是,还是不是呢?

    五太夫人微动嘴角,眼神看向大儿媳妇谢氏,脑子里过得极快,她不能回答是,若回答了是,她从道理上便站不住脚了……从大禹、商周春秋至今,天子圣人择顺位者都不曾照年岁辈分来盖棺定论,若回答不是…那她今日突起发难作甚!?吃饱了撑的!?

    等等!

    不对!

    她被真定牵着思路在走!

    明明是她在发难的!

    明明她才是有备而来的那个人!

    “大长公主话说岔了,现今说的是那场火。光德堂的椅子还得等日后再敲定谁坐得上去呢。”五太夫人气沉丹田,“那日为何起火,火势为何如此蹊跷,甚至…”五太夫人沉下声调来,细长眼眸一抬,“甚至,当天夜里,大长公主身在何处,所做何事,见了何人都是个谜…那夜城门好像大开了,之后小秦将军就不在平成了,那小秦将军在哪儿?他与广德堂失火一事有无联系?”

    五太夫人重占上风!

    长亭眯了眯眼,平成的古城门是谁在管!?

    是长房的人吗!?

    长亭将人名在心里过了一遍又一遍,可终究抓不准握住平成古城墙命脉的究竟是谁。

    还是太浅了。

    她的眼界还是太浅了。

    长亭心下扼腕!

    掌控住一座城池,应当从两个方面入手,武力及财政,时逢风雨飘摇之际,守一座城池,最最要紧的是什么?自然是兵力!她眼界单单放在后宅女人堆里,却忘了外头的事——比如,陆五太夫人是怎么知道那夜城门大开,小秦将军离开平成的呢?自然是有人同她说,谁又会同她说这番话呢?自然是镇守城门口的陆家兵士。

    镇守城门,这个职责担负的使命有多大。

    众亲心里非常清楚。

    长亭看向真定大长公主,她还小且未曾受过这把磨砺,可真定大长公主不应该想不到,更不应该回了平成却忘记收回豫州的兵力与民心。

    “老身身在何处,所做何事,与五太夫人有何相干?小秦将军从正门出的平成,带着的是近百人陆家的家将,这一点有什么可疑惑的?”真定笑起来,笑中带泪,“现如今匪类横行,我记挂我那出门在外的幼子,想一想再想一想终究不放心,叫小秦将军前往幽州一探究竟,老身如此行事,竟不知也遭了五太夫人的厌弃与揣测。你们偏安平成一隅,享天伦大赏,吃穿用度都是从哪里来?当然是从我陆家家业田产上来,你们靠的是平成陆家的家声才可浆酒霍肉!那究竟如今的家声,是谁在护着端着?是我们呀!是我们长房呀!阿绰选择从建康北迁回平成,为了谁?为了陆家!阿纷死在匪人刀下,是为了什么?为了我陆家!”

    “五太夫人,竟然敢问老身,小秦将军夜出城门所为何事!”

    “那么老身便明明白白告诉你,老身不放心自己的儿子!小秦将军吃的是我光德堂的粮饷,老身何错之有!五太夫人未免欺人太甚!”

    长亭仰了仰头,努力让自己堵在喉头的那口气顺下去。

    倒打一耙。

    这是真定大长公主说完这么长一段话,长亭脑子里浮现出的第一个词儿。

    混淆视听。

    这是紧跟着出现的第二个词。

    我不回答你的前两问,我抓住制高点上,只回答你的最后一问,再从中进行讨伐,重新占据主场。

    情绪往往比真相更能打动人。

    一个丧子不久的老母,面对旁人黑白不分的非议,却一筹莫展不知如何是好。

    真定大长公主老泪纵横,提及陆纷,陈氏偏过眼去拿帕子拭泪,崔氏想乘胜追击再将话放得狠一些,手腕却被人猛地一叩,随后便听身边人泣不成声,语声愤懑好似蒙受了天大冤屈。

    “五高祖究竟想说什么?您口口声声指向三太爷家的那场火是我们放的吗,若您当真想指证,尽管拿出证据来!咱们以白对白地将事情说清楚!且不论,是不是大母纵的火,您自个儿想一想,大母站在什么立场上放那把火!大母是长嫂,三太爷是幼弟,若站在长嫂容不下叔伯的立场上,阿娇是小辈,阿娇今朝便僭越一番说句实话,若大母当真容不下三太爷,早在二十年前便动手了,哪里会等到今日!蹊跷的火势,大母的行踪,甚至小秦将军的去处,您句句话话无非这是想将脏水往大母身上泼罢了!”

    崔氏一抬眼,却见长亭哭得满面酡红。

    陆五太夫人猛地起身,鲠直颈脖,“说得天花乱坠也敌不过当真去查证!老三的死有问题,真定你认不认!你若认,这烫手山芋我便接下,广德堂的废墟还没来得及休整,若真要查,总能查出个一二三来!”

    经不起查啊!

    长亭心里明白得很!

    真定泼的是油,是油便一定会沾在木料上,油与水,一摸便知!

    广德堂在平成喧嚣热闹的西北胡弄里,放了火造了势,真定当晚能全身而退不被看见,已然可算作是长房掌控力极强了——甚至陆三太爷还未下葬,初初接手广德堂的陆长重就算有心修缮,也不可能在百日忌辰内大动土木!

    若要查,真定首先要避嫌,避了嫌,查出来什么便由不得他们了!

    长亭埋下头拿帕子擦了擦眼角,眸光向外一瞥,便见似是满秀的轮廓立在窗棂外面,满秀身后跟着一个人,人影窈窕纤长,站立在窗棂后,纵然是隔着堂纸看她人影,也能瞧出几分安静恬淡来。

    “笃笃笃——”

    娥眉的声音在外响起。

    “重大奶奶过来同大长公主问安啦。”

    娥眉声音轻轻脆脆的,隔着窗户,打破了内室的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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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四四章 回转

    重大奶奶啊。。。

    哦,是陆长重的妻室。

    长亭选陆长重过继给陆三太爷的时候,考虑了许多,她不方便频繁进出二门,人选的把控上多是托了白总管与黄妪掌眼估摸,陆长重是陆家子弟,这一点绝对没有错。可他的血缘离长亭、长英很远,若认真往上数,恐怕也要回溯到上上上辈去了,若照着时人的算法,说他们是两家人,这话也不算为过。

    陆长重,旁人也唤他一声陆十七,在族里的辈分排到十七号去了,他父亲生前是位郎中,在平成开了家药坊。陆十七不过十二、三的时候,生父便过了身,他吃百家饭长成的,难得没长歪,到十五六的时候子承父业,接下了药坊,再由族亲说了桩婚事,这才成亲没到一年。

    说的是平成一位小里长的长女,姓聂,家风蛮好,虽然出身不算高,可一家人都为人正派,聂大姑娘在家的时候便以贤德聪明著称,持家有度,样貌也好,放在哪朝哪代,都是这样的姑娘最吃香,里里外外多少家去说了亲,家里头有钱的不占少数,可聂里长仍旧选了陆十七,直说了“全看在平成陆氏士族门楣家风的好处上”。说亲的时候,陆十七啥也没有,就只有个药铺子,小小少年还不知道能不能盘得活,人家也愿意把女儿嫁过来,全当作是同甘共苦。

    当初备选有十来个,长亭却一眼瞅见了陆十七。

    就冲他有这么位知进退又声名在外的妻室,长亭都愿扶他一扶。

    扶得起算是积了德行,扶不起。。。

    长亭倒没真正想过扶不起的后果。

    不会扶不起吧?有正经的家世,也有正正经经的父亲母亲,还有正正经经的妻室和岳家。吃百家饭还没长歪,自学医书接管药铺说明陆十七有韧性也聪明。聂家女看得上也答应嫁过来说明人的品貌也挺不错,一个年纪正好,做事认真且坚持。行事聪慧,又娶得贤妻的郎君,就差有人帮扶一把了。长亭不介意成为帮扶他的那个人。

    真定看向长亭,也是光德堂连陆十七都不太知道是谁,又哪里会听说过新晋冒出来的重大奶奶呢?

    “十七哥,哦。也就是陆长重将过继到陆三太爷膝下。算是广德堂的长孙,给三太爷上香火继承家业的。”长亭一边就着帕子将眼泪拭干净,一边招手示意让小丫鬟把聂氏请进来。“十七嫂嫂才嫁进来还没满一年呢,便也知道真心实意地来向您问安悼念。五高祖活了这样大的辈分,却只知道胡乱掰扯,叫人难堪。”

    反正都撕破脸了,谁还顾忌脸面好看不好看呀!

    陆五太夫人见识过长亭嘴上厉害,本不欲与小姑娘胡扯些闲话,可长亭要拿话去刺她。再加上一听陆十七,陆五太夫人心上便冒出一阵无名火——前些时日,他们一家子被陆长亭逗弄得鞍前马后地跑,最后广德堂却落到了一个无名小卒的手里头,他们平白无故地给旁人做了嫁衣,还不能发出火来!

    “亭大姑娘要抬举人好歹也选一选吧!这屋子里头身份最低的原本是那起子仆从。现如今老十七家的进来了。便可成了她聂氏最寒酸!”

    陆五太夫人话音刚落,门口聂氏恰好埋首进屋来。

    看上去便是个贤妻!

    质流婉和。形容不卑不亢,聂氏充耳不闻陆五太夫人的话,先朝真定大长公主福了一福,“小辈聂氏给真定大长公主问安,昨儿夜里惊闻此噩耗,逝者已逝,生者却不能叫逝者难安,您节哀顺变。”

    话却是对着真定与陈氏一起说的。

    真定大长公主又问了聂氏两三句话,当下赐了座儿,转身看向陆五太夫人,重提旧话,“五夫人当真要重查广德堂大火一事?”

    陆五太夫人倨傲颔首。

    “那就查吧。”真定大长公主长眸微垂,语气讥讽,“不查,老身便不知五太夫人还要鼓捣出什么幺蛾子出来恶心人。只是若要查,老身不许五房插手去办这桩事。五房心眼太重,老身怕防不胜防,最后一条老命交待在歹人手里。”

    “那大长公主希望谁查?”

    五房大儿媳妇谢氏扣住五太夫人的手腕,婉和出言,“光德堂顶好也别搀和进这桩事里,否则就算什么也查清楚了,旁人的唾沫星子照旧也能淹死人。找中间人着手查证这桩事,又属家丑外扬,我平成陆氏丢不起这个人。”

    说来说去也没说出个一二三来。

    光德堂不能插手,五太叔公一房照旧不能插手,那谁来?

    光德堂代表建康的势力,五太叔公代表了固守老宅的地头蛇,就这两个派别,再争也争不出个花样来,还能叫谁出面?难不成陆家这桩官司要打到衙门府邸去丢人?

    长亭向后坐了坐,啜了口清茶,心里默数三个数。

    一、二、三。

    “。。。可否容小辈插句话?”

    聂氏落座在最末尾,手里尚且还端着茶碗,众位夫人都看向聂氏,聂氏也不怯场,声音清朗,义正言辞,“小辈听夫人们说起广德堂大火一事,阿重正好是过继到广德堂的长孙,如今手上打理着广德堂一应事宜。若广德堂那场火还有异端,难道不应该叫阿重与小辈知晓吗?如五太夫人所说,小辈确实出身蓬门,可如今说的是我们家的事,又哪里有不叫我们参与的理儿呢?若当日的火灾有疑点,小辈今日便挨个写下来,回去好好查仔细查,定叫那人插翅难逃!”

    立足的是大义大亲。

    要为陆三太爷抱屈,谁最合适?

    当然是已经过继到他膝下的陆长重一家了啊!

    他陆五太叔公站在什么立场管这件事?宗族族长!?血脉至亲!?还是纯属想借机生事呀?

    长亭一扬手,不过片刻,白春便端了托盘来站在一旁静候,托盘里摆置着笔墨纸砚。

    “小两口年纪轻轻的,老身不放心!”陆五太夫人横了聂氏一眼,“若真要查,我们遣人来与聂氏一道查证!今日将疑点尽数列出来,有个纲要,回去再整合分头查证也快一些。”

    白春反应极快,端着托盘便递到了聂氏跟前。

    聂氏沾了两笔墨,挽袖提起长毫笔,静待陆五太夫人说话。

    “火究竟是从哪里起的?火势缘何蹿得如此之快?为何先从中庭出来,随后再往火势才往四面去?为何那水去救火,却像是火上浇油,不仅没灭到火,火势反而越蹿越大?木料上头可曾被人做了手脚——这是最大的疑点。查证到了之后,再细细地茶那晚进出胡弄里的都有谁?可曾见到任何可疑的人士。。。”陆五太夫人年岁一大把了,记性还蛮好,头头是道地念出来,抬头一看聂氏握着笔蹙眉似若有所思状,陆五太夫人语气不善,“聂里正可是连写字描红都没教过你呀!”

    长毫笔尖蕴了一团墨。

    陆五太夫人声量稍高,聂氏手上一抖,那墨便直直砸在了净白的宣纸上。

    聂氏若有所思,“那夜火势蹿得很快。。。水不仅灭不了火,火势还一下子燃得更大。。。。?”

    陆五太夫人轻“哼”一声,“还不快记下!既是光德堂信你,你便要让旁人看得见他们信你什么!”

    聂氏仍旧没动。

    事已至此,长亭亦不知晓聂氏此举意欲何为了,她静静地看向聂氏。是,聂氏是她让满秀去叫进来的,陆五太夫人逼人太甚,长亭福至心灵陡然想起名正言顺打理广德堂一切事物的应该是陆长重一家子,她叫来聂氏也只是为了留条后路,杀一杀陆五太夫人威风。

    可聂氏好像不这么想。

    陆五太夫人连声催促,聂氏怔愣半晌之后出乎意料地反而将笔放了下来,抬起眸光看向真定大长公主,“如果这便是陆五太夫人所说的最大的疑点的话,小辈想,小辈应当可以解释。”

    长亭眉梢一挑。

    真定大长公主面色未改,手一抬,示意聂氏说下去。

    “火势要猛,无非两点,油与酒助火催燃。那夜广德堂火势烧起来的时候,并没有酒的气味,酒烧在火里气味极大,压根就遮掩不下去,这一点便可尽数排除了。要想火势一下子窜得老高,且寻常的水灭不了,只有用油了。”

    聂氏条理清晰地轻声说道。

    陆五太夫人不知聂氏究竟想说什么,想张口打断却又怕错过紧咬不放的好时机。

    “近日来,小辈在整理广德堂内外支出账簿的时候发现,在正月将过之时,三太爷着人从内至外,从上到下,将广德堂里里外外的木料画梁全都重新刷了清油。”聂氏眸色一动,手上却将长毫笔搁下,眼神不知看向何处,可语气平缓得叫人信服,“三太爷素来好风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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