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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娇-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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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舞完火龙就该点天灯,放水灯了!

    哎呀!

    长亭答应小阿宁,今年一定陪她放三盏水灯的!可不能食言!

    长亭埋头加快脚程,一路庆幸她选了件利索的小摆高襦穿出来,若要听玉娘的选件二十四幅大荷花摆裙裾,“艳惊四座,特别吸引住某些人的眼光”的话,她现在估计已经摔了几下大马趴了吧!

    谢询紧跟长亭身后,拐了好几个胡弄总算是到了原先豆腐丸子那处,长亭踮着脚找人,哪晓得个儿最矮的阿宁最好找——小丫头正坐在蒙拓肩上挤在人群里探出个脑袋聚精会神看火龙呢,往旁边一瞧是玉娘与岳番站一块儿。人围得太多了,长亭拢了拢头发便往里挤,谢询怔愣了许久,到底也决定一头扎进去,随了大流。

    人多嘴杂,哦不,腿杂。

    长亭脚下被一绊,低呼一声身子向前一倾,正当险些摔倒之际,她手腕被人一提当即找着了重心,长亭“唉”一声以为那是谢询,急急忙忙大力甩开手臂,可就这么一抬头却正好看见蒙拓斜着个身形,手正悬在半空中——万幸他人高手臂长,隔这样远也能拽住长亭。

    长亭甩得快极了,蒙拓也收得很快,不仅仅是目光收得快,手更是顺势往上抬扶住小阿宁的后背,语气温和,“阿宁,抓牢,小心摔下来。”,便再没有回过头来看长亭一眼。

    长亭突然觉着堵得慌。

    蒙拓。。。或许。。。真的不欢喜她罢。

    只是熟稔。。。罢了。

    只是因为是朋友,只是因为一起走了这么久,所以很熟稔罢了。。。

    岳番只会在玉娘面前插科打诨,玉娘偏偏只在乎岳番的话,在欢喜的人面前总是不一样的,而蒙拓待她,与待玉娘,待小长宁并没有两样。他们只是熟稔的朋友,而已。

    火龙一头高,一头低,火烧得旺旺的,燃得火气冲天。

    大家都在欢呼,时而举手同庆,时而扯开嗓门大喊一声“好!”,蒙拓就这么站在她的前面,小阿宁一手拿着冰糖葫芦串儿,一只小手紧紧抠在蒙拓的耳朵上,蒙拓小心翼翼地虚托着阿宁的膝盖,生怕小姑娘摔下去。

    长亭叹了口气,边叹边不由自主地扯开嘴角笑。

    至少,她喜欢的是一个好人,是一个极其极其温柔的人,或许旁人会觉得他沉闷寡言,可他却真的非常非常的细腻温柔啊。

    多奇怪。

    细腻与粗犷,温柔与铁汉,蒙拓的个性就像他的出身一样矛盾。

    火龙嘴一张喷出一团火来,众人都应景地兴高采烈地高喝,小阿宁笑得咯咯的,一扭头看见长亭便嚷着要下来放水灯,“刚才就等阿姐了!阿宁吃完豆腐丸子,阿姐便不见了!去放水灯!放水灯吧!”

    蒙拓一弯腰,小长宁便跳到了长亭怀里来。

    玉娘兀地笑开了,凑过去同岳番说,“你看,他们像不像一家人?阿宁是小女儿,一个是爹一个是娘。。。”岳番点头称是,再加煽风点火,“。。。若阿拓早些成亲,恐怕女儿也有阿宁姑娘这般年岁了!”

    玉娘与岳番真是一家人。。。说话声音都老大了!长亭冷汗往上冒,这哪儿是说悄悄话啊!这就差没四下喊出来了!

    “玉娘别胡说。大姑娘什么身份,我什么身份?话说顺口了,叫大姑娘难做。”蒙拓说得很板正,笑也一点一点地敛下去,“阿番,注意言辞,如今谢大郎君也在,莫失了规矩。”蒙拓话罢再拱手向谢询问了个罪,“。。。久居行伍,某治下不严,叫下面人说话口无遮拦。阿番绝无意冒犯,只是个玩笑话罢了,谢大郎莫要当真。”

    谢询笑得温润,回应风雅,“非礼勿听,询,什么也未曾听见,哦,只听到风声拂过罢了。”说着便清朗笑起来,伸手搭在蒙拓肩上,“咱们出行都一日了,不过几句玩笑话,蒙大人莫当真!”

    玉娘动动鼻子,不以为然。

    一行人向绛河河畔走去。

    长亭的汗在一点一点向下退。

    一路过来,长亭个性护短,蒙拓性情细腻,两个人都或明或暗地照料着别人,阿宁年岁最小又最娇,他俩一同照料阿宁的时候不少,玉娘给长亭定性为“老母鸡个性”,把蒙拓定性成“润物细无声”。一路上说了许多次这种话,可没有一次,蒙拓是板下脸来严加指责的。

    都明白只是玩笑罢了。

    大家伙一路过来生生死死,开几句玩笑话伤不了大雅。

    为何给谢询赔礼!

    为何要给谢询赔罪!

    长亭努力让自己的脸色不要垮下去,长亭埋下头努力深吸深呼,深吸再深呼,等放完水灯,乘马车启程回光德堂时,长亭才调整过来,一撩帘子,陆长英早候在里面,长宁兴高采烈地扑上去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长亭手摆在膝上笑着没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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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六三章 歧路(下)

    第一百六三章 歧路(下)

    马车轱辘轱辘,长宁叽喳之后,累得靠在长亭身上睡眼惺忪。

    陆长英居中而座,递了盏茶水给长亭,笑言轻问,“今日玩得可好?”

    “很好。”长亭当即展颜一笑,笑得极为似乎极为衷心,言笑晏晏,“除却一开始两厢人不熟悉,气氛有些尴尬之外。之后倒都处得不错,表哥为人温润,蒙大人性情忍让”

    陆长英笑起来,摆头截断,“阿娇,你才十五岁,做一些小姑娘的事,说一些小姑娘的话是没有大碍的。哥哥问的是,你,今天可欢喜?”

    重点在“你”。

    “当然欢喜!”

    长亭努力兴致勃勃地回道。

    至少在蒙拓这个死狗男人没有讨人嫌的时候,她都很; 。欢喜,好像绷了许久的那根弦一下子松了。

    哦,托蒙拓的福哦,轻而易举地就毁了她一天的好心情,当真是谢谢他了哦。

    陆长英看见了长亭的兴致勃勃,一颗心缓缓放下,欢喜就好,欢喜就好,年轻儿女哪里能不争嘴吵架呢?越亲近便越没有顾忌,越没有顾忌就越口无遮拦,谢家阿询也是不懂事,阿娇还小又主意正,偏偏拿那些话打阿娇的脸,不过还好,至少还晓得别僵持,今儿个找个时机认了错致了歉

    “怎么和阿询走在一道去了?”

    长英随口问道,他想听长亭说说自个儿的想法。

    长亭一下子就笑起来。“哥哥看见我了吗?我原以为那儿看不见呢!”

    “从上头往下看,看得清清楚楚的。”

    陆长英以为长亭的回避是因为羞赧,却并未意识到长亭口中是“我”而非“我们”。既小姑娘羞赧不谈,陆长英私以为他这个做哥哥顺势从善如流才是最好的选择,“绛河里的莲花水灯,舞得一高一低的火龙,庶民们手里拿着的小拨浪鼓,都看得很清楚。哥哥虽在牌楼上,可这个中秋也过得很开心。等明年。哥哥的腿脚好受些,再陪你们从城东逛到城西”

    “你得牢牢记着!”

    “嗯,记着的。”

    一个心绪不畅。一个自以为通情达理,两个人十分默契地就此打住一开始的话题,疏不知他们错过了摊开来说清楚的最佳时机,自然兄妹两个各自奔赴歧路。当即南辕北辙。

    回到光德堂。小长宁已然睡得鼾声大起了,玉娘背着阿宁下车先回研光楼,陆长英与谢询在廊下交谈,长亭忽的想起玉娘那桩事,埋着头满心满眼都是找岳番,长亭探出头眯了眼没见岳番的身影。

    “大姑娘找什么?”

    长亭浑身一激灵,一个转身便见蒙拓。

    长亭本不欲搭理他,想了想还是说出了口。“找阿番,我有事和他商量。今儿一天都没同他说上话。”

    蒙拓“哦”了一声,“他大姑娘有什么事叫某去说也是可行的。”

    从你嘴巴里说出口这事儿怕就变味了啊!

    长亭张口想说不碍事,却陡然发觉蒙拓对她的称呼又变成了“大姑娘”,自称又变成了“某”。经过这样多的事情,长亭自诩已炼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的习惯,奈何蒙拓总是能一次又一次极为精准地将她的怒气蹭蹭向上提。

    早知今日,你以前便不要称呼我为阿娇啊!改来改去,改得叫人心烦意乱!

    人留存在骨子的敏感怕是一辈子也改不了了——长亭不无悲哀地想到。

    长亭也“哦”了一声,语气一点一点降下去,“此事还是不用假借他人之口更好。若蒙大人得闲,希告知阿番一声,如今翻过年头,玉娘已经十八了,隔代守孝无需三年。”

    长亭言罢便转身向游廊里走,回了光德堂,玉娘正给长宁洗脸散发,长亭拐过廊口一阖门,笑容一下子收了回去,后背靠在门上抵住,怔愣片刻方弯下腰捂住脸,鼻子里酸酸涩涩的,她有些想哭。蒙拓今天甩了她几次脸?约是有三回吧?同他说话,他不回。斥责岳番开他们两的玩笑,再给谢询赔罪。蒙拓若一开始就想划清界限,又何必中途变得如此亲密呢?

    亲密得叫她无法自拔!

    长亭靠在门扉上,从上到下抹了一把脸,人生第一次觉得“放下”两个字也忒难写了点儿,导致她睡得都不甚安稳,一直辗转反侧却脑海像浮在云端一直落不到实处。

    这厢是睡得迷迷糊糊,那厢却是压根没睡。

    光德堂外院种着一棵百年的柏树,树干老粗,三个大男人伸直手臂去抱都抱不拢,树影下有两人影,岳番嘴里头叼着狗尾巴草靠着树干站得没个正形儿,手朝前一薅,正好薅着个站得笔直笔直的男人。

    “嘿!”岳番闷声闷气地招呼,“你大半夜不睡,把我也捞起来作甚啊?你现今心气儿躁?那去给陆公烧炷香去啊,往常你不都这么干吗?”

    前面那人目光往后一回,半边侧脸照在月光里,隔了半晌才把头回过来,语气凝重,“夜深了,灵堂不开。”

    岳番怔了片刻,哧一笑,认命道,“算了,你说罢,我听。”

    蒙拓“嗯”了声儿。

    岳番等了足足半个时辰,他岳番摸着良心对天发誓,绝对有半个时辰,蒙拓啥话没说,啥屁没放!他嘴里头的狗尾巴的根儿都快嚼烂了!岳番又不敢催,又烦躁得要命,把狗尾巴草往外一吐,“要不,我说,你听?”

    蒙拓再“嗯”了声儿。

    岳番清清喉咙,开始长篇大论,“你就是心里不痛快。为啥不痛快?因为今儿亭大姑娘跟谢家那位走在一块儿了。他俩一块走一块回,所以你不痛快了,你不痛快了便骂我,嘿!我着你惹你了!?往日开你和亭大姑娘的玩笑,也没见你吵我呀!今儿还当着外人面说我不懂事!我跟你说,我就是太懂事了我!你今儿一天没时候舒坦过,一天身子骨都绷得又紧又死,你若不愿意同谢家那位一块儿出门,你当时就该辞了长英郎君的邀,你说你,又硬着头皮上又过不了自己那关,现在还扯着我一块儿吹凉风,你是不是别扭啊?你是不是别扭?”

    他是别扭。

    他晓得他别扭。

    每回翻墙摸到研光楼去,他都只是在心里默默地告诉自己,他只要隔着窗户看看就行,可每回都有各式各样的事情叫他不能不去敲开那扇窗户。

    “我今日确实不舒坦。”

    蒙拓仰头望月,月亮已经很圆很圆了,隔着浮云看就像藏在绵糖中的银盘,“我不是不愿意与谢大郎一块出门,我是不愿意与谢大郎、她一块儿出门。”

    她当然指的陆长亭。

    岳番一直不确定蒙拓的心思,如今一听,登时如入魔荒道一般!

    “是亭大姑娘吗!?”岳番连声追问,“是阿娇,不,是陆姑娘吗!?你是说的陆姑娘吧!”

    蒙拓点头,诧异地看向岳番,“不是她,难道是陆长英?”

    他为什么要以这种缠绵悱恻的语气说起陆长英呢岳番究竟在想些什么鬼

    “你说你说你接着往下说”岳番小心翼翼地轻声催促。

    蒙拓张了张口,再闭上。

    当他与阿娇单独相处时,每一刻都是极其美好的,她的嗔她的痴都是美好的。可是一旦加上一个谢询,他算什么?侍卫?属下?他唯一拿得出手的名号就是,是他救了长亭。除此之外,他什么也不是——就像在稠山上,阿娇与谢询才是应当坐在院落里手谈举棋的,而他只是隐藏在雪林中的暗卫。

    他本来觉得,或许他和阿娇还有可能,至少要他肯上进。

    可当谢询一出现,他所有的奢求都粉碎成了渣滓。

    明明是谢询和长亭站在一起更好看,这一点问谁都应当会这样答。

    “我们的身份与他们格格不入。”

    隔了许久,蒙拓才轻声道,“所以你不要再开无谓的玩笑话,若谢大郎因此着恼了长亭该怎么办?我们别给长亭添麻烦。”

    “阿拓阿兄,你”岳番试探着试探着,轻声问,“你是不是喜欢亭大姑娘的啊”

    蒙拓猛然回过头来,目光如炬看向岳番,岳番浑身一个机灵,下意识去嚼嘴角的狗尾巴草,一嚼却嚼到了自个儿的肉,“哎哟”一声极不着调,赶忙解释,“我也就问问!你甭慌!你回答不回答都没事!没事儿!我不强求”

    “喜欢。”

    蒙拓收回目光,顺道转过脸来,他所有的一切又隐没在了黑暗中。

    岳番瞳仁急剧缩小再急速放大,他捂了捂嘴不让自己叫出来,他就知道他是对的!他就知道!他看人最准了!他想问很久了!!啊啊啊啊啊啊!阿玉!阿玉!哎哟哎哟!咋办!咋办!他好想叫出声!哎呀!不行!天都黑了,猪都睡了!他不能叫!哎呀哎呀!好想叫!

    蒙拓呼吸一瞬的功夫,岳番已经自个儿在心里演了一出戏了。

    岳番张大嘴巴,想要说话。

    蒙拓埋首轻语,不经意间截断了他所有的声音。

    “喜欢又怎么样?陆家的选择是谢询,石家的选择是石闵,秦相雍的选择是符家人。就算喜欢,单凭今时今日的我,也不可能护长亭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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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六四章 来客(上)

    第一百六四章 来客(上)

    “天,平成比稠山还冷。”

    玉娘站在外厢跺了跺脚后将大棉帘帐撩开,一股子丁香甜气暖烘烘地扑面而来,玉娘埋首进屋,将手里的包裹递给珊瑚,再脱下斗篷抖了抖再挂到架子上,“我将才过来的时候看见门口都结霜了,恐怕再过两天就会下雪,日子过得也快。”

    “都十一月了啊。”长亭笑呵呵地把书合上,“你可算回来了,再不回来我就得请小秦将军去接你了陈妪说城南的天气比内城还要冷几分咋样?见到叔婶了?”

    玉娘点点头,“见到了。”她神情有点低落,“他们见我问的头一句话是,‘阿玉,你是不是真的搭上了陆家大姑娘?!’,他们连爷爷的坟地在哪儿都没问!满口全是什么‘鸡犬升天’,什么‘撞大运’,什么‘祖宗积德’。嘿,我就不明白了,这俩究竟在意不在意爷爷都过身了啊!”

    在长亭预料之内,只是扛不住玉娘非得要去见,城南离陆宅远,往返就得一天半,玉娘还非把东西带全了在那儿住; 。一晚上,一来一去就去掉了四整天——实在话,玉娘不在,阿宁都有点不习惯。

    长亭伸手握了握玉娘,“既不喜欢,下回就别去了。看在胡爷爷的份儿上,他们也不会过差了的。”

    玉娘再点头,不过闷了半刻,一下欢喜起来。“我带了浆果回来,是山里头的野果子拿糖和泉水腌好的,好吃极了。统共带了两罐回来,给阿宁留一罐,过会我再给三爷送去。”

    长亭“啧”一声,盘腿仰着身子朝玉娘那处靠,挑眉笑,“只是给三爷带过哎哟!”,一个“去”字儿还没说完。玉娘猛地站起身来,长亭登时在暖炕上摔了个四脚朝天!

    “您可得了!”玉娘耸耸肩,“我将才进城的时候碰见阿堵了。他说石家人都到青叶镇了!石家人顶多在这儿留到过年,年后三爷跟着石大人一块儿走,我就送罐果子当心意得了。”

    好像每个人都在提醒她,他们快走了。快走了。走了

    等等,石猛都到青叶镇了啊?

    也就是说,顶多还有两日,石猛就要来了。

    长亭心头一凛,怎么这还是没人同她说啊?半月前,谢询启程回归也没有人和长亭说,谢询都走了快十天后,真定大长公主才像突然想起似的说出来。长亭便嗔怪了陆长英几句,真定大长公主乐呵呵地安抚。“你哥哥是为你好啊,哪家姑娘抛头露面去送客呀?你哥哥也交待下去了让绣房做了两件扇套,就说是你送的仪程啊,没给你丢人。”

    真定大长公主越发像个知足乐观的老人家了,凡事不问凡事不管,全交给陆长英。

    风呼呼地吹,从窗户露出的缝隙里灌进来,搅和得香炉青烟四下胡飘,长亭裹了裹衣裳,再想想石猛那张脸,不说别的,就冲石猛这老大爷那满口的彪话,长亭都觉着挺想那老爷子的,只是不晓得这老头儿今儿个又是怀着啥目的来的,八成肚子里没装啥好水,要么是想算计她,要么是想算计陆家,不对,那老头儿是一定想算计陆家。

    不过吧,这也不妨碍长亭想那老头儿。

    毕竟陆绰过世,是石猛敲了她一个当头棒喝,叫她清醒,叫她清晰。

    一边忌惮石猛,一边想念石猛,也是够奇怪的。

    长亭抱着奇异的忐忑的心情等到了石猛,石家一行人来的时候天都快黑了,陆长英打头在平成古城墙外待候,长亭与长宁跟在陆长英身后,再之后就是陆长重与几位经历血洗之后既懂得明哲保身,更明白山高水低道理的叔伯。

    这么些人,在平成陆氏权利中心内的人悉数到场,这给足了石猛脸面。

    其实那老头儿喜欢的不是脸面,他喜欢的是更实际的好处,长亭在心中默念。

    北地夜来风沙大,黄昏时刻漫天孤烟,不远处的稠山山顶白茫茫的,山势绵延且有无边无际之势,高山之下有一人策马从原处狂奔而来,长亭连眼睛都不用眯就知道来人是蒙拓——蒙拓及岳老三、岳番是不可能留在平成等石猛来的,尊卑秩序,他们需要做的不是“等”,而是“接”,故而石家留在豫州的人马一早便至青叶镇接石猛去了。

    蒙拓策马而来,马儿来回踢踏,高扬尘土。

    长亭垂眸浅淡,暗下决心不再看他。

    不多时,大批车队鱼贯而入,两匹棕红河曲马打头,马上二人,一左一右石闵、石阔,而后是十余行一身戎装的轻骑,石闵、石阔停在三丈之远,轻骑往两侧散开,石猛驾马长驱直入踢踏前行,在行至石闵、石阔前方一丈之地后利落翻身下马,长亭推着陆长英也往前面走了三步,陆长英清朗温润开怀笑道,“石大人,别来无恙!”

    石猛满脸胡髯,朗声笑,“无恙!无恙!大郎君近日可好?”石猛一抬头再看长亭,抹了把胡子,“阿娇都长这么大了!阿宁呢?阿宁在哪儿?石宣还让我给阿宁带了东西!”

    长亭做了个千福,道了声好,“石大人安康。”再抿嘴笑了笑,一手握着轮椅手柄,一边转过身去向长宁招手唤她过来,明知故问,“郡君与阿宣没跟着来?”

    马儿朝天嘶鸣一声,石猛手头紧攥马缰,一边往后招手,一边中气十足道,“如今乱世,哪个说得清楚?我们几个大老爷们一路过来就被几波人纠缠,要再加几个娘们,我石猛一条命闯不闯得过去都他娘的另说。”石闵来得快,伸手接了马缰,石猛眼风一横,紧跟着介绍,“阿闵,阿阔,长子次子。大郎君怕是只见过阿阔吧?”

    找到陆长英的时候,石二石阔是耍了个心眼的。

    陆长英仰头看向石猛身后二人,石家长子石闵长得像石猛,五大三粗是个汉子,次子石阔则像庾氏,身形颀长眉清目秀,瞧上去像个士子,“久闻石大郎君的大名,百闻不如一见,虎父无犬子,石大郎君与刺史大人很像。”

    石猛极为舒心地仰头大笑,笑完便道,“先去给大长公主问个安吧,照上回大长公主的意思,这辈子恐怕都再难见到我了。哪知世事难料,这才过多久?”

    石猛说得得意洋洋。

    长亭却抿嘴笑了笑。

    一个在明面上睚眦必较的真小人,骨子里却信奉着情怀,方才可称之为枭雄。

    ps:紧急通告,紧急通告,即将出现神转折,这不是演习这不是演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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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六五章 来客(下)

    第一百六五章来客(下)

    哪能这个天色去给真定问安啊?

    石猛争争口舌之利,陆长英既不回应亦不拒绝,只勾唇一笑,单手起,广袖拂动,做了个请的手势。

    石猛哈哈一笑,乌金马鞭一扬,蒙拓应声接住,石猛手一抬,“阿娇能有多大气力?阿闵,去帮大郎君推轮椅!”

    石闵高声应是,踏脚便去。

    城门前灯笼被风吹起,光一明再一暗,长亭抬头瞅了眼,可算是记得石闵的样子了,这是又长了一大头吧?比石猛都高出了半个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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