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惑世权后-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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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寂了半晌。

    苏鸢站起身,从容理了理凤袍,冷声道:“你说过一辈子倾心相待,如今说话不也是藏头露尾,避重就轻吗?可见,人的誓言是作不得数的。”左右他恨她恨得要命,再离心离德些没什么,举案齐眉、琴瑟和鸣是她此生都奢望不来的。况且她的确负他至深,愈辩驳愈苍白,到不如恶人做到底,谁都痛快。

    安凌陌泫然欲泣,凝视着她一眉一眼,仿佛雍州的月,姑苏的酒,维扬的舟一直在她眸,他们从未有过嫌隙。“鸢儿,”帝王神色动容,抬欲抚眼前人脸颊。

    却被苏鸢挥隔开,带着浸骨寒意蹙眉道:“你怨我心有所属,欺你负你,可你不也宫六院、宠幸宫娥吗?”苏鸢冷笑,“帝王薄情果真不假。你从未真心爱我,只是怜我孤苦贪我容貌,一时新鲜罢了,何必如此惺惺作态。”

    一字一句是无眼刀剑,伤起人来生死毋论。

    安凌陌只一瞬的悲戚,接着便笑,几近疯癫地笑,笑着笑着有两行清泪淌下,“你看看我们多可笑,就这么虚情假意地半辈子都过来了,现在却来计较这点可怜的真心。”

    苏鸢只觉得空荡荡的酸涩,沉吟半晌,道:“陛下忧虑过甚、龙体染恙,近日还是于紫辰殿静养的好。”语气是掩不住的倦意。

    安凌陌亦是累极了,背对着她,颓然挥了挥。

    翌日,前朝后宫便风传皇帝被皇后囚于紫辰殿,至死都不得踏出宫殿半步。整座皇城已是她苏鸢的天下,把持朝政,眼通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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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  院子里的桂花轰轰烈烈地开过一秋,至今也是颓然飘落,无力回天。

    那么几片半枯的落花,卷着西风飞过窗棂,落在安凌陌衣上,惹了分残香。

    他无比细致耐心地将身上的落花一瓣一瓣拈下去,再用一方素白的帕子不紧不慢地细细擦了,漠然望一眼窗外,“起风了。”

    李愿跪在地上干着急,苦着一张脸,说:“陛下,祁皓的叛军锐不可当,徐州城破只在旦夕。”

    大燕这场浩劫,避无可避。

    安凌陌却恍若未闻,窗外依旧有枯败的落花借着风往他身上扑,他不厌其烦地将其一瓣一瓣拈下去,神色安宁,仿佛天地间再没有比这更要紧的事。

    李愿赶忙起身将窗户关好,躬身轻唤:“陛下……”

    安凌陌抬,“不必说了,胜负已定,”凄惘地看着他,“大燕,要亡了。”

    紫辰殿外,陈淑妃挺着个大肚子正欲入殿,被门外看守的侍卫拦住。

    “皇后娘娘懿旨,闲人不得出入紫辰殿。”一个侍卫冷着脸说。

    陈淑妃气极,瞪着杏目,“苏鸢囚禁当今天子,是犯上作乱,如同谋逆,诛灭九族的大罪,你们为虎作伥,有几条命够死?还不滚开!”

    那几个侍卫被她一番严辞厉色唬住,有些松动,正犹豫不决。

    “淑妃此言差矣,本宫并非囚禁陛下,只是为了让陛下安心修养龙体才不让一些冗人琐事前来打扰。”苏鸢缓步走来,身后一套皇后的仪仗,繁琐又威仪。

    苏鸢瞥一眼陈淑妃的肚子,“淑妃临盆之期渐近,更不宜进去,若是过了病气,伤了胎儿,你我悔伤不说,岂不教陛下也徒添愧意。”

    “陛下有恙为何不传御医,要你在这里狐假虎威?”陈淑妃厉声质问。

    苏鸢面色一沉,又祭出皇后的威风,“放肆!”轻蔑地瞧着她,“只要本宫为后一日,你便要低眉行礼一日,由不得你胡作非为。”

    “陈淑妃失仪犯上,罚俸半年,禁足个月。”言两语便发落了她。“画棠,送淑妃娘娘回庆和宫。”

    难怪古往今来总有人拼上身家性命去谋逆篡位,天下人的生杀予夺尽在帝王一句话,实在太过诱人。

    陈淑妃忽地破口大骂:“苏鸢,你这贱妇,”画棠慌忙去堵她的嘴,拉扯间,陈淑妃的宝钗玉簪松落,头发披散下来。

    苏鸢顾着陈淑妃的腹胎儿,止住画棠,冷冷地听着陈淑妃喊骂。

    “陛下待你情深义重,当年不顾太后和群臣反对,执意立你为后,没想到你这贱人忘恩负义,比畜生都不如!”陈淑妃披头散发,双目猩红,骂得兴起,一句比一句难听,“和你那姘头狼狈为奸要害死陛下,你们这对狗男女,一个造反,一个干政,都不得好死!”

    李愿在趴在门上听了半天,趋步到安凌陌跟前,“回禀陛下,陈淑妃听说陛下被囚,要见陛下,被皇后娘娘拦着了,在殿外吵起来了。”

    “淑妃娘娘怀有身孕,皇后娘娘又……又严厉了些,难保不伤着胎儿。”李愿吞吞吐吐半天才说岀这么句话。皇后哪里是严厉,说专横跋扈都是轻的,可他深知安凌陌对皇后还有情意,故而话还不敢说绝。

    安凌陌也心里发急,偏又出不去。

    “传朕口谕,教她回去安心养胎,朕……”他眉头一皱,“身子抱恙,过几日再去瞧她。”过几日,过几日尚不知身首何处,风雨飘摇之际,人人朝不保夕。

    殿外,陈淑妃恨恨地看着苏鸢,“大燕何愧于你,陛下何仇于你?苏鸢,你枉生为人!”

    在场之人皆骇然,暗暗打量苏鸢的神色,她掌权这些年,为铲除异己上没少沾血,取一个不识时务的妃嫔的性命更是一念之间。

    苏鸢却淡淡说道:“闹够了就回去,吵得陛下心烦。”

    陈淑妃从容整理了衣裳,屈膝跪下,冲着紫辰殿磕了个头,朗声道:“城破国亡,臣妾不堪受辱,愿为陛下尽节,为大燕尽忠,以身殉国,便是身处黄泉,也要咒得这干乱臣贼子寝食难宁。”逆贼破王城之日,后宫妃嫔必受折辱,却鲜少女子似她这般刚烈。

    说罢,猛地起身向一侧的柱子撞去。用尽了平生的气力,谁都来不及阻拦,眼睁睁地看着她香消玉殒。鲜血自额上流下,污了满面。

    院子里一阵惊呼,接着便乱作一团。苏鸢怔怔站着,足无措。

    李愿还未来得及跨出殿门。

    “淑妃娘娘殁了。”

    是夜,安凌陌负立在一架屏风前,屏风上用金线绣了锦绣山河图,气吞万里。

    安凌陌拿起烛台一点点把这万里山河点着,面无表情地看着它一点点化成灰。

    先帝病逝当年,他五个哥哥争夺皇位,被赵太后一一下毒害死,年仅岁的他却因易于掌控被选,硬拉上去做了皇帝。赵太后辅政掌权倒是心满意足了,他却从此被钉在这龙椅上没完没了的虚与委蛇、勾心斗角。再后来,他最心爱的女子亦是一直在算计他的江山,他如同傀儡的这些年,她却千方百计地想着将这万里山河送到她意人上。

    安凌陌嗤笑,他厌弃如草芥的江山在旁人眼竟是如此炙可热,要逼得他家破人亡。

    李愿抽泣,“淑妃娘娘肚子里的孩子都已经成型了,是个男婴……就这么随着娘娘去了。”

    “别哭了,朕脑袋疼。”安凌陌皱眉道。

    李愿依旧是哭,用袖子拭了拭眼泪,“奴才替主子惋惜,主子子嗣单薄,眼看终于要有小皇子降世了,怎么就……”

    安凌陌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悲凉寥落。

    “罢了。便是降生人世朕也没有江山可与了,与其以后在逆贼饱受折辱,倒不如随他母妃一道去了,权当是殉国了。”

    李愿悲不自胜。

    窗外是一弦弯月,凄楚萧条地浮在夜空。

    更月。庭恰照梨花雪。梨花雪。不胜凄切,杜鹃啼血。

    安凌陌长叹一声。

    明月。安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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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  坤极宫,苏鸢正襟威坐案前,楠木小案上是明黄色的圣旨,上面正是安凌陌的一笔钟王小楷,工整得很。

    画棠在一侧瞥了一眼,大意是称赞乌穹王敏咚尔雄才大略当世豪杰,仰慕燕国明又多次求亲,拟将昭华公主许配敏咚尔,即日启程。

    安凌陌用心良苦,国将亡,等到叛军攻入皇城,君王独女昭华公主非辱即死――他宁愿她远嫁他乡。

    举宫只知皇后不知帝王,他如今的圣旨连张废纸都不如,自己都身陷囹圄,还差遣得动谁?安凌陌却依旧一字一句地拟好,巴巴地差人送到了坤极宫。

    是在求她。

    苏鸢摩挲着上面的字迹,满心凄苦,他那么恨她,摧眉折腰地拟这道旨时,心里该有多难受。

    “公主和顾家已有婚约,另配他人只怕不妥?”画棠低声提醒。

    顾家祖先是大燕国的开国元勋,居功至伟,太祖当年定下规矩,顾家世代嫡生长女封郡主,嫡生长子尚公主,以示荣宠。至今朝,顾家嫡长子顾青衣正值华年,琴技高超,俊雅非凡,与昭华公主安明月也是一对璧人。二人还未降世便有婚约在身,只待完婚,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公主不可留京,必须远嫁。”苏鸢果决道,拿起宝玺,沾了红泥,印在那道圣旨上,“去宣旨吧。昭华公主明日出嫁,一切礼仪叫礼部的人抓紧准备。”今日降旨明日出嫁,实在仓促,纵使礼部的人有头六臂,也少不了要出纰漏。

    论礼是要乌穹派使者前来迎接公主,可实在等不得了,若是祁皓兵围金陵城就一切都来不及了。

    景宁十二年十月初。

    祁皓十万叛军围攻金陵城,城内万羽林军阻拦,奈何人心涣散,竟是一点胜算都没有。

    往日山呼万岁的武百官各怀鬼胎。祁皓兵马攻入皇城,为安抚人心必定不会为难前朝旧臣,若是马屁拍得好加官进爵也不在话下。九五至尊的位置谁坐不是坐,富贵依旧,何必为你安氏江山殒身不恤呢?

    昔年南宋崖山之战后,尚有十万军民跳海殉国的气节,如今尽望朝臣,贪生之徒数不胜数,死节之士少之又少。

    苏鸢独自一人来到紫辰殿,将殿内殿外的人都屏退,只剩她和安凌陌。

    安凌陌抬眸,冷声问:“安凌陌一介阶下之囚,皇后还纡尊降贵地来做什么?”

    “祁将军的密令,陛下不是见过了吗?”苏鸢将带来的一壶酒轻轻搁在小案上。

    弑君。看着案上青花缠枝纹的白瓷酒壶,安凌陌微怔。这些年朝不少拥护皇帝的臣子都被苏鸢赐过酒,饮过不久,尽数身剧毒,死于非命。

    这么一个狠毒的女子,骗得他身败名裂、国破家亡,又一壶毒酒摆到他面前。

    安凌陌轻笑,亦起身取来一壶酒,酒装在镶有宝石的金壶,“巧得很,朕也备了酒,要与皇后一醉方休。”

    说是一醉方休,却是同归于尽的语气。

    苏鸢斜坐在案前,一只托着下巴静静看着他。

    “祁皓真是好段,一个局做了二十年,步步为营,滴水不漏,算计得朕毫无还之力。”安凌陌语气淡淡的,已听不出喜怒,执起金壶斟了一杯酒,推至苏鸢面前。

    帝王家的夫妻,貌合神离了二十年,唯一一次推心置腹,之后就是生死难卜。

    苏鸢唇角微勾,轻轻道:“祁将军确有经天纬地之才,英武果决,日后称帝必能肃清朝政,惠泽万民。”当年的凉州城,他一身银白甲胄,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眉眼间的意气风发她再没在第二个人身上见过。

    安凌陌心底一阵酸楚,“可他对你一点儿都不好,否则怎么忍心把你……送到另外一个男人身边,蹉跎半生。”

    寂静片刻,殿外疾风忽地凄厉一声,安凌陌苏鸢偏头望去。

    是深秋的日暮,晚风骤起,隔了一树摇曳的桂花,窗纸上斑驳的金光亦明暗不定――再寻常不过光景,紫辰殿前二十年的朝朝暮暮里不知有过多少次,他们却从未比肩看过。

    苏鸢紧紧咬着唇不作声,祁皓对她的好确时比不得安凌陌对她的半分。

    安凌陌悲伤地看着她略显委屈的神色。她是真的喜欢祁皓,自己一句“他对你一点都不好”就让她委屈得要哭。

    却又不甘心,“鸢儿……”

    “或许有过,”苏鸢知道安凌陌要问什么,不过是自己有没有喜欢过他,“二十年前,我说想去金陵,你就陪着我回到了千辛万苦才逃离金陵城,结果……”

    “结果刚一入城就有百官相迎,被风风光光地接回了皇宫。”安凌陌接口道,一头撞回那座已囚了他十二年的牢笼,昔日悔之不迭,现在想来原是她早有预谋。

    苏鸢趴在案边,指尖轻轻摩挲面前的酒杯,“若是你当年不那么顾着我的心意,我们依旧游历天下,兴许是另一番光景。”她在骗他――祁皓先前说过,若是安凌陌不肯回金陵,便要她一刀杀了他。

    一点儿失之交臂的惋惜总好过知晓冷酷真相的心寒。

    “从那个时候……我们就错过了。”苏鸢和祁皓间的爱恨纠葛他一点儿都不想知道,祁皓是如何宛如神祗地救了奄奄一息的苏鸢、苏鸢又是如何心如刀绞地被祁皓推到别人身边……这一切统统与他无关,他耿耿于怀的只是她所说的“阴差阳错”。

    “干政,夺权,篡位,从我踏入宫门的那一刻,就注定要负你。”苏鸢半是悲戚半是寒凉道,“这一生天地人事都弃我负我,我却唯独负你至深。”

    “这笔债,怕是只能等到来世再还了。”苏鸢提起那只青花白瓷的酒壶,往安凌陌面前的杯子里斟了满满一杯酒。

    安凌陌漠然看一眼面前的一盏清酒,眼睑微动。

    暮色愈发昏沉,天边的夕阳是烂醉如泥的酒鬼,无可救药地一点点暗淡下去。

    苏鸢亦好似醉酒一般,醺醺然执起那金壶,娇嗔似地问:“这酒有名字吗?”

    “断肠。”

    “是穿肠烂肚的意思吗?”

    安凌陌不语。

    是与不是都无关紧要了,走到今天,她与他都累极了,互赠一杯毒酒,毒发身亡,各自放过,互不相欠。反而是最轻松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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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  安凌陌凝视着她,忽然开口说:“我年幼时和哥关系最好,哥聪明,又照顾我,我犯错被罚都是他护着我。父皇有六个儿子,最喜欢的皇子也是哥,常说哥宽厚仁义,多谋善断,颇有明君风范。”他苦笑一声,接着说,“哪知一句话就断送了哥的性命。赵太后当年是父皇的妃子,宠冠六宫,母家也颇有权势,盛极一时。只是多年无子,若哥继位,她就只不过一个要老死宫的太妃,怎么能甘心?”

    苏鸢一言不发,静静听着。

    “我岁生辰那天,哥在府大摆宴席庆贺,那天嘈嘈杂杂地来了许多人。哥只是敬了众人一杯酒,就一杯,然后,台上的一折子戏都没演完他就倒下了。”安凌陌声音微微沙哑,眸却没有一点泪意。

    “接着,就是大哥、二哥、四哥、五哥,都是死在一杯毒酒上。父皇病危,几个皇子又接二连地暴毙身亡,我却被赵太后那个毒妇收作己子,推上皇位,成了她临朝称制的工具。”往日痛不欲生的伤心事,将死之时说来,也是云淡风轻。

    大燕国储君立嫡立长,五位兄长一一死去,安凌陌才意外坐上龙椅,他对帝位的抗拒,一部分原因就是上面沾了他五个至亲兄弟的血。

    “残更漏,冷韶华,折玉箫,西风残照。”苏鸢凄然吟罢,仰头将杯的酒一饮而尽。

    她把空酒杯倒过来,轻声道:“该你了。”

    安凌陌眸光深沉,满面从容,“这杯酒,待朕见过祁皓,再饮不迟。”一切都满目疮痍,他自己都不知道还在留恋什么。

    苏鸢沉吟一阵,蓦地勾起唇角:“陛下不饮,臣妾如何向新帝邀功?”几乎是泣声问,笑得凄凉。

    “左右难逃一死,倒不如送臣妾一个人情。”

    安凌陌深深望她一眼,右缓缓擎起面前酒杯,“愿生生世世不复生于帝王家。”话毕,决然饮下了毒酒。酒沿着喉管流入肠胃,心底那一点郁积不化的寒意却沁入了五脏六腑,冷得吓人。

    片刻,安凌陌腹便是一阵绞痛,连声音都未发出就歪倒在一旁,气息全无。

    苏鸢淡然望着他惨白的面容,泪如雨下,“你说的断肠,是肝肠寸断的意思么?”瓷瓶里是毒酒,金壶是普通的清酒。安凌陌咬牙切齿地恨她,却终究舍不得伤害她。

    屋外明月初升,月华渐浓,轻轻浅浅,照得一切肮脏龌龊无所遁形。

    苏鸢自袖取出一管长笛,却是碎音――于她万般紧要,于旁人却一不值,一个贵人的位分就能从那个小宫婢换来。

    笛音凄切,人心悲凉,都甚于往日。他们由笛声相识,也缘尽笛声。

    景宁十二年十月初八,金陵城破,是夜,祁皓叛军进驻皇宫。

    太和殿,君臣早朝议事的地方,殿内烛火辉煌,苏鸢一身月白的衣衫,静静站在殿内。

    门被推开,两列卫兵鱼贯而入,分列大殿左右。祁皓阔步走入殿内,身上的银白战甲都未来得及卸,在离苏鸢一丈的地方站定。

    苏鸢静静地看着他,一别就是二十年,他眉宇间的气势依旧,脸上却多少有了岁月的痕迹。

    沉默了良久,祁皓开口,“安凌陌呢?”一张口就是他的万里江山,苏鸢不过一枚棋子,无足轻重。

    祁皓和儿女情长的安凌陌不同,他是睥睨天下的枭雄,苏鸢清楚不过,可还是忍不住失望,棋子亦有喜怒。

    “前日投井了,今日才发现,尸体刚捞上来。”

    有两名侍卫将人抬了进来,祁皓走近了看,尸体被泡得肿胀不堪,面容更是浮肿惨白,除了身上那一袭龙袍,根本无法辨认。祁皓皱眉,“怎么不用刀剑毒酒?”

    “侍卫没看住,他自己跳井了,还以为人逃了,一直找到今天。”苏鸢声音里没有一点情绪。

    祁皓眉头皱得更深,沿着大殿踱步。

    “皇子呢?”

    “安凌陌无子,只有一女昭华已远嫁乌穹。”

    祁皓冷笑,“生前没有,不代表死后不会有,”转头吩咐一旁的侍卫,“后宫妃嫔都去细细检查一遍,还有他近身侍奉的宫娥,绝不能让他有遗腹子降世。”

    “是。”侍卫们领命,面上已浮现一层猥琐的淫笑,纷纷退出了太和殿。

    苏鸢面有愠色,却也知道根本拦不住祁皓。

    与此同时,祁皓缓步走至她面前,捏起她的下巴,“鸢儿,你呢?你贵为皇后,也侍奉了他二十年,就没有怀上凤子龙孙?”

    苏鸢气极,挣开他的,恨声道:“你现在不仅无情,还无耻得很。”

    祁皓唇角微勾,“你却有情有义得很,昭华公主几日前仓促远嫁乌穹,其就有你在推波助澜吧。”

    “捡回来的小狼就是喂不熟,一个皇后的位置再加上二十年的荣华富贵就忘了旧主了。”祁皓似乎很懊恼。

    拐弯抹角地提醒她欠他的恩情,苏鸢还不能不买账,连忙低声说:“不敢,将军救命之恩、抚育之德,苏鸢铭感五内,没齿不忘。”

    停顿了半晌,“将军?”祁皓盯着那座天下至尊的龙椅,忽然轻声反问。

    苏鸢哑然,他此生最爱的唯有天下,其余的人事都入不了他的眼,为这万里山河隐忍了数十年,明明知道自己对他的思慕依旧把自己送到安凌陌身边。那么一个人,金戈铁马,杀伐狠决,经纬天下,多少叱咤风云的英雄豪杰皆是他棋子,何等气魄,却是天底下最无心无情的人。

    司徒渊的兵马已自谭州撤出,燕国原本驰援的各路大军腾出来要回京勤王时,天下大势已定,也望风归降。祁皓又素会笼络人心,领十万大军从凉州一路打至金陵,军纪严明,对百姓秋毫无犯,免去了燕国一切的苛捐杂税,早已民心所向。

    天下安定只差一步,只差苏鸢这一条性命。他打着清君侧的名义起兵,妖后不诛,他永远都要背一个篡国的名声。

    祁皓眯眼看着她:“我从凉州带你回来那年,你才五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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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  冷处偏佳,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

    天空飘着雪,性本高洁。落到凉州城也枉费了天公造物的心思。

    满城的死尸,依旧有魏兵提着沾血的刀来回巡查,苏鸢蜷在父母亲人的尸体间冻得微微发抖,一声都不敢吭。

    不知何处的笛声,本就清清冷冷的,荡在这座死城,更是悲凉凄楚。

    忽地有达达马蹄声自城外而来,逐渐明晰――是一队骑兵,旌旗上飞扬着一个“燕”字。城不过数十个魏兵,不过片刻,就被尽数俘虏。

    苏鸢一抬头,祁皓的战马刚好在她面前停住,银白盔甲,乌黑战马,器宇轩昂,目光冷冽地看着她。

    苏鸢永远都忘不了凉州城毁天灭地的绝望,彼时透骨入髓的寒冷有多深刻,祁皓宛如神祗的身影就有多深刻。

    苏鸢在祁皓的府邸长大,她学诗词歌赋也学琴棋书画,可学得最多的,是杀人,不论善恶地杀人,于她再容易不过,五岁之前她从来不知道原来人命是微贱如蝼蚁的。一双沁了血腥味,洗都洗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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