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惑世权后-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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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赤忱忠烈之臣,纵受羞辱,也事君唯忠,誓死守卫大燕江山。安凌陌看过,沉吟一阵子,问:“兖州呢?”
李愿掖手答道,“邵将军已扎营兖州城外,只待良机与城内里应外合,一举击溃敌军。”
安凌陌点了点头,嘱咐道:“顾家还需好好安抚,顾繁封忠襄侯,顾青衣擢升一等,补工部尚书。”
………………………………
第一百五十一章 废后
又是两三日,边境战事不定,朝中亦是人心惶惶。九门提督李修远近日忙着演练兵士、巩固城防,眼见是鄞州、兖州退敌无望了,谁知哪日便被敌军围于城内。依旧出入庙堂山呼万岁的臣子,各自揣了心思――大燕气数尽了。
坤极宫,苏鸢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陈皎姝说着话。阳春三月,屋外景致已明媚得一塌糊涂,杏花疏影、春风十里,正是江南风光。
陈皎姝眉眼不复初入宫禁时的怯怯,添了三分从容,依旧的清秀淡然,难得的是圣眷隆宠却不骄纵,那么个恬静谦恭的性子,任谁都拈酸吃醋不起来。
陈皎姝手指轻抚着内务府新送来两匹浮光锦,含笑道:“早听闻这浮光锦遇日光流光溢彩、华美绝伦,今日一见,此言果然不虚。”
苏鸢浅浅一笑,“高昌国近年贡得少,这两匹你都拿去,坤极宫还有一匹妃色的,本宫过后教人送到永宁宫去。”
陈皎姝闻言连忙推辞,离座福了福,“嫔妾初入宫禁,得娘娘如此厚待,实在惶恐。”
苏鸢有些倦怠,眸光飘向窗外,淡声道:“无碍,一匹锦罢了。”春光旖旎得灼目,她心底生出愁绪,沉吟半晌,微阖了目,“陛下待你好吗?”语调清浅似是梦呓。
陈皎姝陡然一惊,踯躅了半晌,终究不知如何作答,是圣驾骤临替她解了围。
安凌陌风风火火入了坤极宫,到苏鸢绣榻前站定,眸底是隐而不发的怒气,朝服还未来得及换,想必是从太和殿径直过来的。
陈皎姝慌忙蹲身行礼,安凌陌视若无睹,正如苏鸢将他云淡风轻地晾在一旁一样。
他死盯着恹恹倚在美人榻上的皇后,几乎是切齿道:“朕有话同皇后说,你且回宫去。”
陈皎姝怔了怔,才省得这话是同自己说的,她跪了安,却行至大殿门口,又忍不住抬眸,偷偷望一眼他的神色――冷峻漠然威严肃穆,那是天子,鞭笞天下睥睨苍生的天子,杀伐决断不容置喙的天子,她却就是没来由地想起那晚他听着一管笛音时的悲凉与伤心,那样深刻的哀伤,同为情所困的落魄书生没什么两样。
陈皎姝迈出大殿,身后宫人随即轻轻阖了门,“吱呀”一声,她心头陡地一空,仿佛丢了什么,失落空荡得无所适从。
她匆匆回首,望着一排紧闭的隔扇门,骤然醒悟,丢的,是一枕华梦,梦里不知身是客。
她是奢望一登台便扬名立万的花旦,只是嗓音再清丽、扮相再漂亮都没用,这一折,从来都是旁人的戏。
殿内,苏鸢起身坐好,冷静仰望着他,“陛下驾幸坤极宫,臣妾怠慢了。”
日光照了进来,地上的光影千姿百态――坤极宫的窗格雕得精巧。
安凌陌面色含霜,问她,“韩沐清是怎么死的?”
她心上一紧,咬唇思量了半晌,看不穿他的心思,“韩姐姐失足落水,殁于听月湖。”依旧如是答。
安凌陌冷笑,面上是毫不掩饰的失望与疲惫,“你竟骗了朕这么些年。”他颓然后退几步,坐上一张梨木椅,适才的一腔怒气不知所踪,只悲哀落寞地望着苏鸢,仿佛她伤他负他至深一样。
“陛下明示。”苏鸢有些恼,冷声道,分明是他待她凉薄。
安凌陌抿了抿唇,“邵铭彦驰援兖州,整整十万兵马,两倍于敌军,却一败涂地,兖州失守。”他语调清冷,仿佛是不相干的事。
苏鸢锁眉,讶然问:“兖州丢了?”兖州是金陵门户,一旦失守,皇城就在北魏敌军前坦露无疑。
安凌陌微微挑眉,“丢得窝囊。北魏推了一个女子出来,缚在两军阵前,说是大燕天子之妃、昭华公主的生母――韩沐清。攻城时就把人推在前头作挡箭牌,束了三军手脚,一举破城,邵铭彦领去的十万兵马死伤无算。”
苏鸢神色狠狠僵住,韩沐清当年趁安凌陌御驾亲征之际丢下一切去北魏找她的意中人,一别十五年,再无音讯,今日却被北魏推到了两军阵前,当作攻城的挡箭牌,莫不是柳靖离负了她?如今北魏取了兖州,又当如何待她,是杀了她还是继续躲在她身后来打金陵?
“朕仔细问过了,北魏阵前的,确是韩沐清。这才想起,当年韩妃之死全凭你一面之词,听月湖连尸骨都没寻到,”安凌陌看向她,目光锐利,“朕可不信死而复生,所以,当年是你送她出宫的?”
一桩旧案被翻了出来,他们的嫌隙疏离也终于摆到了明面儿上。
兖州、鄞州、祁皓、北魏、楚归淼、韩沐清、还有此刻质询她的安凌陌,脑海中走马灯似地转,苏鸢紧紧皱眉,张了张口,一阵目眩,终究不知说什么,她心上莫名地急躁,大燕风雨飘摇的江山、韩沐清生死难料的际遇、枕边人的疏离与猜忌,她从未这样焦灼过,恨不得一把掀翻这天,将尘世一切都埋至深渊,世人皆亡,便死了这一团乱麻。
安凌陌气势凌人地又问一遍:“当年是你送她出宫的?丢下朕、丢下名位、丢下明月?”
她霍然起身,甩着步子来回狠走了几步,直直看着他,忘了礼数,几乎是嘶喊道:“是我!她从未爱过你,我不想她在深宫消磨一生……是我放她出宫!”
安凌陌不动声色,冷静地看着她,淡淡开口,“这是深宫大内,不是江湖,容不得你快意情仇、意气用事。你此举,已不堪为后。”
话里到底蕴着怒气,他将兖州失守归咎于她,要废后。苏鸢听得明白。
安凌陌微叹一声,无限惋惜一般,“颁过废后的诏书,朕教人来取凤印,”一面环顾这雕梁画栋的坤极宫,轻声说,“此前坤极宫便允你先住着,最近城中不太平,你交了凤印搬到崇安寺去住一阵子。”
苏鸢微怔,他若寻个由头将她支出宫去,她信他是为了护着自己;如今明言叫她去崇安寺避祸,是真对她冷了心了。
宫中有陈皎姝,他不愿再见着她。
………………………………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与君别
废后的圣旨拟好了,明发下去,昭告天下,朝野却也顾不得震动了,眼下十万火急的是攻克兖州直奔金陵而来的魏军,前朝后宫都是惶惶不可终日。
李愿奉命来取凤印,坤极宫富丽巍峨依旧,只是静得可怖,宫人往来默然,燕雀亦噤了声。廊下只候着玉竹和黛兰两个,愁眉不展。
寝殿的门窗紧紧阖着,李愿同二人交换过眼色,上前缓缓推门,接着是沉抑绵长的“吱呀”一声,侵入的一束日光惊起了万千尘埃,仓皇翻飞。
李愿骤觉萧条,打个哆嗦,哈腰迈入殿内,未瞧见人影,一眼只望见罗汉榻上的一盘棋,不知几时摆的,被拂乱了,没人收拾。
“奴才李愿,给娘娘请安。”他环顾一周,试探道,并未扎千儿。
静了一阵,“李公公。”
乌木雕花刺绣屏风后忽地传来人声,李愿被唬了一跳,连忙循声趋步过去,望见苏鸢时几乎怔住。
昔日风华绝代的中宫皇后,此刻寂寥立在幽深殿宇中,身上是月白的寝衣,衬得人霜霰一样单薄,赤足踏在地上,三千青丝披散开来。日光穿过窗纸打在她沉静苍凉的面上,仿佛随时消散的鬼魅。
李愿莫名心慌得厉害,这次扎扎实实地施礼,“奴才参见娘娘。”
仿佛并未听懂,苏鸢仰首望着日光,良久才迟钝地侧首道:“陛下教你来取凤印的?”
“是。”李愿埋首,咽了咽喉咙,艰难应一句。
“哦,”苏鸢漫声一应,沉吟片刻,“前线战事如何了?”她心头空荡荡的冷,本不该她问的,废后诏书一出,她便和他、和他的江山没有半点瓜葛了。
“鄞州叛军连日攻城,骠骑将军楚归淼正在苦守。魏军破兖州南下,陛下将宫城羽林卫调去御敌了。”大燕捉襟见肘、无兵可调,戍守皇宫的羽林卫亦得阵前厮杀。
她蹙眉,又问:“宫中无羽林卫,谁人护卫陛下?”日光移了移,慵懒旋个身,趴至她脚边。
李愿垂首答:“九门提督李修远李将军麾下有一万精兵,戍卫宫禁。”
苏鸢想起在崇安寺寺前石阶上俯视她的阴鸷眉眼来,她低眉静了半晌,开口唤道,“玉竹黛兰。”
廊下的人连忙进来,在她跟前福了福身。
“黛兰,带李公公去取凤印。玉竹替我梳妆,御前辞行后离宫去崇安寺。”
李愿闻言急忙道:“娘娘稍安,陛下教奴才转告娘娘,娘娘若不愿离宫也可留下,只是坤极宫不宜再住了,需再寻宫苑安置娘娘,”他觑一眼苏鸢,斟酌了斟酌补充道,“娘娘不如暂且留在宫中,过两日陛下回心转意也未可知。”
再寻宫苑怕就是冷宫了吧。苏鸢面上淡淡的,只道:“公公圣命在身,不宜耽搁了,去吧。”
勤政殿,安凌陌低眉批折子,案角立着陈皎姝,挽了罗袖,皓腕素手替他研墨。
李愿捧上凤印,他也不过淡淡瞥了一眼,未置一词。李愿都觉得心寒,一厢幽居宫宇形销骨立,一厢佳人在侧红巾翠袖,他开口道:“娘娘执意要离宫,说过阵子来向陛下辞行。”
安凌陌笔尖顿住,抬眸冷声道:“随她。她是废后,无名无位,离宫入崇安寺修行还能全她几分颜面。”
李愿噎了噎,怏怏退了出去。
少顷,苏鸢果然来了勤政殿。白色对襟双织暗花轻纱裳、月蓝藻纹绣裙,发间簪了一支白玉簪,素净清丽。
苏鸢轻轻停至阶下,是玉竹上前福了福,“劳烦公公通禀一声。”李愿应一声,折身入殿,少顷便返了出来,在阶上恭声道:“陛下请娘娘入殿。”
苏鸢眼睑微动,静了良久,终于提步进去。
她望见案旁的陈皎姝,也只眸光动了动,跪倒拜了下去,“废后苏氏,奉圣命离宫修行,特来拜别陛下。”
陈皎姝知趣,搁下墨福了福便要退下,手腕却忽地被拉住,一侧首,安凌陌正深深望着稽首在地的苏鸢,拉她手腕时衣袖拂过砚台触了墨都浑然不觉。
她取出帕子,慌乱替他擦了擦衣袖,僵立在他身侧,听得他微微吸一口气,冷冷清清道:“平身。你若不愿离宫尽可留下。”
安凌陌一面低眉看奏表,更像是敷衍她。
苏鸢并不起身,仰首望着他,哀哀切切,咬了咬唇,“韩沐清入宫前已心有所属,陛下当年御驾亲征,她扮作随扈士卒离宫,我替她瞒天过海。兖州之败,我难辞其咎,陛下合该杀我以谢三军,命我离宫修行,已是皇恩浩荡,不敢再有他念。”
她袖下死攥着拳,遥遥望着安凌陌,要将他清峻眉眼刻在心上,哪怕是淡漠疏离。她只有出宫才能替他、替大燕做更多,这一别,是死别,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的死别。她因他而贪生畏死,也因他不惧生死,只有些舍不得他,他是她此生最深最深的眷恋,三魂七魄里都藏着他的影子。
一切的一切,他不知晓,她一面恼他,一面又庆幸。
恍惚间,安凌陌突然抬眸,淡淡看向她,似乎被她眸底的哀色惊住,怔愣一瞬方开口,“还有事么?”
苏鸢沉吟良久,浅声道:“我与楚归淼之间并无纠葛。”他们走至今日,再说这些,她知道不合时宜,依旧执拗地看着他。
安凌陌似是不堪重负地一声轻叹,缓缓搁下了紫毫笔,恹恹道:“是与不是都不重要了,鸢儿,”他面上漠然,顿了顿才继续说,“朕累了。”
苏鸢蓦地潸然,静了许久许久,重重叩首,前世今生的种种纷至沓来,千回百转的心绪,半晌,她只哽声道:“陛下珍重。”
一语掷地,她便起身离去,走得那样决然。
殿外,玉竹候在廊庑下,眉眼沉静,李愿凑过去,低声开口,“最近金陵城里乱,你随娘娘去崇安寺住一阵子也是好事。”
玉竹垂首,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
他不气馁,接着说:“眼下陛下虽废黜了娘娘,但到底情义在,保不齐哪日就将人接回宫来,你好生照顾自己。”
她抬眸飞快看他一眼,旋即低眉道:“嗯,也望公公保重。”
李愿心底欢喜,还欲言声,苏鸢已失魂落魄地走了出来。玉竹忙迎了上去,瞧见她眼眶泛红,分明是哭来着,忧心忡忡唤一声:“娘娘……”
苏鸢回神,侧首道:“即刻动身,去崇安寺。”
………………………………
第一百五十三章 心悦君兮
安凌陌怔忡望着阶下,脑中是一望无垠的空白,一时连悲欢都埋住了。
“陛下。”陈皎姝轻唤一声,讶然望着他。
安凌陌醒过神来,应声侧首看她,却惊觉自己竟流泪了,面颊上两行凉意,继而是姗姗来迟的心痛,铺天盖地,几乎将人吞没。
这一别,是死别。苏鸢旋身离去他就在想,若他不是帝王该有多好,没有生离死别,没有情深缘浅,守着他许她的一句“白首不相离”就是地老天荒,江山兴衰与他何干。可他偏是帝王,最最庸碌无为的帝王,护不得江山,护不得明月,也护不得她。
他忧心如焚,卷起衣袖在面上胡乱擦了擦,哪知沾上了袖子上的墨,面上顿时异彩纷呈,一代君王,滑稽得像花了油彩的小丑。
未等陈皎姝出声提醒,他急急高声唤道:“李愿。”
李愿躬身入殿,一抬眼就望见皇帝一张花脸,霎时怔住,连行礼都忘了,“陛下这是……”
安凌陌锁眉道:“拟旨,宣楚归淼即刻入京面圣。”
李愿愈发讶然,“骠骑将军此刻苦——”忽然顿住咽了咽喉咙,话从唇边儿压回舌头下,打个滚儿再出去,“此刻在鄞州平叛,只怕抽不开身。”
安凌陌满脸墨渍下是冷凝的面色,“朕只见他一人,召他火速回京,这是君命。”
李愿哈腰应一声,正欲折身离开,又瞥见安凌陌面上墨渍,步子拧了回来,欲言又止地唤他:“陛下……”
“还不快去。”见他磨蹭,安凌陌动了气,厉声喝了一句,喝得李愿将话吞了回去,义无反顾地出了勤政殿。
陈皎姝看着他这幅模样心底忽有些悲凉,他温和也好,冷漠也罢,都是风华无双君临天下,她就是见不得他这样狼狈,低声道:“臣妾服侍陛下靧面。”随即差了一名婢子去取水。
安凌陌阖目倚回椅背上,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陈皎姝凝望他半晌,突然发问:“陛下既然放不下皇后,何苦将人赶出宫去。”
安凌陌眉心一动,胸口微微起伏,静了良久,久到陈皎姝以为他不愿理她时才缓缓开口,“你不懂。”长叹一般。
她咬唇,有些不服,反驳道:“陛下是为了保全皇后”。他对苏鸢的深情,她都看在眼里,如何不懂。
大殿又欲跌入一片沉寂时,安凌陌又道:“朕……对不住你。”他声音有些沙哑,生了锈一样。这样的乱世,一个风雨飘摇的王朝,天潢贵胄又如何,比寻常百姓都朝不保夕,皇宫是不见底的深渊,他千方百计地送苏鸢离开,却轻轻浅浅一句话将她拉了进来。
少顷,一只掐丝珐琅的漱盆捧至御前,安凌陌起身,低头看去,就着一泓清水,陡地记起李愿适才古怪的面色,一刹恍然,微微撇了撇嘴。
安凌陌清洗过,打发人退下了。
陈皎姝依旧计较着适才的话,深深凝视着他,“家国有难,想必皇后宁与陛下同死,也不愿独活于世。陛下这样,会伤了皇后的心。”
“朕不想她死。”
三月,春光正盛,庭前桃花将窗纸映出一片胭脂色,满目春光百事非。
安凌陌冲陈皎姝道:“外有强敌,内有叛臣,大燕要亡了,”他苦涩一笑,“皎姝,你今天夜里出宫,之后去找顾繁,朕都安排妥当了,他会将你收作义女,给你一个新的身份,再替你找一门好亲事。前尘旧事,都忘了吧。”
陈皎姝怔在原处,咂摸着他一句忘却前尘,心底空荡荡地难受。他们琴瑟和鸣,他们相爱相杀,他们回肠荡气,皆与他人无关。她不过是局外人,是看客,她的喜欢她的心动深埋在攘攘看戏者的鼎沸人声中,直至落幕,人走茶凉——无人知。
她甚至都不知该如何怨,怨他薄情?怨他负心?她自始至终都不在他心上。他为保全她思量这些,已是皇恩浩荡。
安凌陌还怕自己没说清楚,继续解释,“顾家是诗书望族,大燕江山易主,新帝为笼络天下士子,也决计不会朝顾家发难。”
陈皎姝静静看着他,千头万绪,一缕都捕不住,只是有些不舍不甘,她这一走,不论日后大燕能否退敌安邦,她都回不到他身边了。
半晌都不知该说什么,只天马行空地想。
臣妾入宫三个月,陛下厚待臣妾,终究只是因为亏欠了臣妾?——无需问,她已清楚答案。
臣妾不愿出宫,身为后妃,臣妾愿与陛下同死。——不该说,她没有资格没有立场说。
纠结了许久,终究,她盈盈福身,只道:“多谢陛下周全。”像是怕受牵累迫不及待甩开他一样,她不知道安凌陌怎样想,只是自己都恼恨自己。
安凌陌轻声说:“你父亲那边不必担心,他不知晓,朕到时随便两句也搪塞过去了。你入过宫,不宜回陈家了,倒不如改名换姓,顾家门第高,定能替你定一门好亲事。”她是庶出,她父亲待她并不上心,安凌陌是怕她这样不明不白地回家会受气,思虑周祥。
他起身,负手在殿内踱步,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要他一步一吟地去悲痛。
陈皎姝看着他颀长的身影,轻声问:“陛下可为自身计量过?”
他闻声在停住,苦笑,“朕是君王,祖宗江山败在朕手里,一死也是应当的,”指尖漫不经心地轻捻着帘幔上的流苏,慨然长叹,“太祖定鼎江南,国盛民强,可惜未及挥师北伐、一统天下便薨了,朕却——”
安凌陌忽地顿住,黯然道:“是朕无德无能。”
陈皎姝宽慰他,“陛下切勿妄自菲薄,是时运使然。”
他轻轻一笑,不置可否,只道:“去吧,朕都安排妥当了,一入夜,李愿会带你出宫。”遥遥看着她,眉目出奇地淡然,一如悲悯众生的神佛。
她是虔诚的信徒,跪倒,重重叩首,“臣妾拜别陛下。”蕴在眼角的一滴泪悄然落下、踪迹难觅,此去江湖相忘,她的喜欢从来是她一个人的心事。
………………………………
正文 第一百五十四章 君命
是夜,落雨了,沾衣欲湿的杏花微雨,深山中却骤添了凉意。
苏鸢在崇安寺的一间厢房安置下来,不大宽敞的屋内一灯如豆,愈衬得外头风雨凄迷。
苏鸢同玉竹黛兰坐在一张黑漆圆桌前,众星捧月地围着桌上的烛台。
深山里山风大,两人怕她受寒,连夜替她缝一件斗篷,玉竹心思灵巧,在一角上绣一朵芙蕖。
苏鸢剪了剪灯花,“明日再绣吧,仔细伤眼睛。”
玉竹不抬眸,“也就一炷香的功夫,不碍事。”
黛兰低头启唇将线咬断,道:“依奴婢看,陛下打发娘娘来崇安寺修行也是暂时的,心底还是记挂着娘娘,不然也不能派那么些人一路护卫。”
苏鸢微蹙了眉,轻声问:“宫里的人都回去了吗?”从宫门外至崇安寺寺门前,一路都有宫中侍卫护卫,她是废后之身离宫,原不该有如此礼遇的。
玉竹在一侧答:“都走了,再晚些宫门该下钥了。”
夜色幽深。
苏鸢沉吟片刻,突然道:“我那儿还有一对羊脂玉的镯子,若陛下哪日平叛退敌我还没有回来,你们俩就一人一只,各自散了吧。”
两个人怔住,呆望了她半晌,“娘娘何出此言?”
苏鸢面色沉静如水,“外头狼烟遍地、风雨飘摇,我不能在这深山里安稳度日。我没有退敌安国的本事,可若能径直取了祁皓首级,大燕或有一线生机。”安凌陌要撵她走,她就顺势而为,离了深宫,她才能替他分忧。
“陛下这些年前前后后派了多少死士,哪个不是有去无回,娘娘何必以身犯险。天下大势,不是你我可以左右的。”玉竹看着一脸决然的苏鸢,连忙劝道。
“这是我欠他的,况且韩姐姐还在北魏军营为质,”她捏了捏她俩的手,“身处乱世,你们今后好好照顾自己。”
鄞州与金陵相去二百里,楚归淼接了圣旨,快马加鞭,当天夜里亥时便到了皇城。一刻不歇,由内侍领入了勤政殿,一身甲胄都未来得及换,胳膊上有涸成褐色的血。
他匆匆行拜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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