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入墨-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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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凶神恶煞的人类会怀疑他在说谎。何况墨羽的问题一个接一个，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了，也根本没时间思考来撒谎。

　　　　说着说着，老蛮族开始哆嗦起来。他隐约明白自己以及部下们的下场了。眼前的这支人类部队行踪诡秘，显然是要隐蔽踪迹，他们是不会留下活口来暴露自己的行踪。

　　　　他回答的话语声中隐隐约约带了哭腔，如哭如诉，呜呜咽咽地说不出话来。他把两只颤抖不已的手伸了出来，合在胸口做企求状，眼中泪水汪汪的。

　　　　他对墨羽说，他们的身份并非士兵，其实只是王国征调来的民夫――这给了在场的所有战士们很大的打击，他们一直还以为自己刚刚击溃的蛮族族王国某支赫赫有名的精锐部队呢。

　　　　他向墨羽解释说，说自己一伙人并非蛮族真正放在心上的人，他们都来自一个小部族，而他自己原来是部族里一个小小的长老，家里还有三个未成年的孩子，手底下也没有多少奴隶，日子很苦。自己和自己的族人都是被强行征调来的。因为蛮皇已经下了命令，敢不参战的话，整个部落将会面临灭族之灾，沦为和棕皮人一样的奴隶。但是其实自己和族人们并不好战，也没有杀过人类。

　　　　不少蛮族的士兵，不，蛮族人忽然嘤嘤啜泣起来。老人的身子缩成一团哆嗦得厉害，又哇啦哇啦说得很快，连墨羽都不怎么听得懂他的话意了，只知道他在反覆强调一件事情：并不是自己愿意来参战的，而且自己手上也没有沾过血。从他们临战时候那笨拙的反应上来看，墨羽没有理由怀疑这个老人在说假话。

　　　　虽然不懂蛮族语，旁听的李乐还是看出来了：这个老人吓坏了，他正在求饶。

　　　　墨羽皱着眉头简略地把他的话翻译给大家听。

　　　　该怎么处置他们呢？墨羽的心头有些沉重：诚然，这个蛮族军官和他的部下们并不想打仗，更不是自己乐意离开三个孩子从大老远的家乡来到这个可怕的、充满了呻吟、血腥味的战场上，他的族人们也不是自己乐意从活生生的人变成一具具冰冷的、躺在血泊中的尸体。

　　　　自己完全明白这一点，但现在的自己不是那个风雨夜肆无忌惮拔刀救美的少年了，战场上，他的决定决定着无数信任他的士兵的生死，他知道这个老人很可怜，知道这些人很无辜，但，他依旧要无情地完成自己的职责。

　　　　他眼睛抬也没抬，压抑住内心的悸动，道：“劳驾大家了。我们不能带着他们上路，但是放走他们是很危险的，他们已经见过我们了，让蛮族的司令部知道有我们这么一支部队存在是非常危险的。乐，你去吧。”

　　　　没有人出声，大家心里都充满了一种异样的感觉，与战场上跃马扬鞭、快意杀人完全不同的一种感觉。如果刚才他们不肯投降死战到底结果被全部消灭，大家根本就不会有那种感觉了。因为刚才消灭的只是一个符号抽象的“敌人”，一群罪恶的侵略者，自己完全可以做到问心无愧。而现在，要杀的就是一个非常具体、非常形象的人物：三个孩子的父亲，一群不愿意打仗却来到了战场的可怜平民。

　　　　他们陡然想起了初到百族村中休息那晚，村中的哀号声，妇女的咒骂声和孩子那懵懂无神的眼睛。

　　　　过了好久，李乐不安地挪动下身子，用枪支着身子站了起来：“我去吧。我，我等下就回来。”

　　　　“不，”笑遥生也站了起来：“我跟你一起去。”

　　　　“阿笑，你”李乐皱着眉头，看了看同样白衣的笑遥生“你不适合做这个，这是……”

　　　　“我知道。”

　　　　笑遥生固执地说：“我跟你一起去。”

　　　　李乐望了她一眼，心头充满了温暖。他知道，一向不愿意看到血腥的笑遥生非要跟着来，是为了分担自己完成任务后的内疚和痛苦。

　　　　他冲墨羽笑了笑，说：“阿羽，那我们过去了。”

　　　　墨羽点点头，叹着气。

　　　　他又何尝不是通过下命令给李乐的方式，减轻他们两个的负罪感呢？

　　　　李乐开始指挥羽林军的士兵们，他们把俘虏们驱赶进路边的一个树林里。双手被反绑的蛮兵们脸色煞白，拖着沉重的两腿走着，东歪西扭的，身子颤抖得厉害。

　　　　那个老人明白了，在前方等待着自己的是什么样的命运。他站着，摇摇晃晃地，目光呆滞地凝视着自己前方。

　　　　他的背被汗水湿透了，出现逐渐扩大的汗斑，踉踉跄跄地向前走，一直没入了那一片茂密的丛林中。

　　　　秋风轻轻地吹拂着树林，树叶发出轻微的沙沙摩擦声。墨羽静静地站在原地等着，等着那马上会响起的密集惨呼声和哭天抢地的哀号声。然而声音迟迟没有传来。

　　　　树林处传来沙沙的枝叶响声，墨羽抬起头，看到两人带着羽林军的士兵又出来了。李乐低着头走近来，有一些不好意思的说：“阿羽，处分我吧。我实在下不了手。”

　　　　看着他们的神态，墨羽岂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问道：“走了吗？”

　　　　笑遥生抢着回答：“是我下令放的他们，我狠不下心，不关李乐的事。”

　　　　墨羽没有出声。他只是转头看了看那什么也看不见的丛林，又看看那公路上一片狼籍的粮车队列和丧身于弓箭下的尸体――还在泊泊地流着血。

　　　　他沉默了许久，才说：“赶路吧。”
………………………………

第十章、那不朽的

　　　　一行人把失去主人的粮车留在原地，附近村落的灾民自然会过来收拾它的，其余的人纷纷上马，队伍无声地继续前进了。有人听到墨羽在马上轻轻叹了口气，彷佛如释重负。

　　　　墨羽真的很庆幸，一番风浪之后，李乐没有变，笑遥生没有变。

　　　　至于改变的，就让自己承受吧。

　　　　他挥了挥马鞭，直行。

　　　　墨羽他们的根据地在“卞城”的范围内，经过“函”“疏”两地，终于到了“焚城”。在这里，大家都感觉到，蛮族的戒备明显地严格了很多，几乎不下于爆发过叛乱的“阜城”。道路上居然出现了盘查行人的岗哨，手持刺枪身披铠甲的的蛮族骑兵在大路上来回的巡逻着，日夜不停。这使得墨羽一行人不得不采用昼伏夜出的方式，一路走小道前进。

　　　　经过七天的跋涉，他们终于来到了神庙所属的地界。

　　　　焚城一带地面多为山林地带，其中有百族境内最大的森林：东升森林。

　　　　这种地形与他们藏身的一带很相像，只是这里的山脉更加绵延广阔，少了一些陡峭和险峻，却几乎整个焚城的范围纳在山地地形之中，道路虽崎岖难行。亲眼看到了这么绵延的山势和茂密的丛林，墨羽才明白，百族在这一带和白家当年另一重能阻拦蛮族的原因了。

　　　　随即他不无担心的想到，哪怕赶跑了蛮族，以后的日子里，只怕再也不能同以前一样依靠地形了。随即他自嘲的笑笑，所有人都在担心万仞关会不会在蛮族接下来蓄势已久的攻击中失守，自己居然已经开始担心赶跑他们之后的问题了。

　　　　这算什么？

　　　　他摇了摇头，不想了。

　　　　也正因为焚城的独特，这里成为了蛮族控制力最弱的地方，墨羽李乐和笑遥生一行人走了几天，竟然还没有遇见过一个蛮族的正规巡逻队，至于本地村落的武装自卫队倒是碰见了不少，他们对这支过境的人类小分队颇有敌意。幸好庞仁旭他们在队伍里帮忙交涉，一路倒也平安无事地过来了。

　　　　墨羽留心观察了一阵，发现当地居民的生活比起其它地区的百族居民来，好了不知道有多少。他非常惊讶，一路过来，他看到了贫穷这个恶魔在百族地区即使以最富裕闻名的省份都留下了罪恶的痕迹，贫苦的人们被逼得铤而走险，他们打家劫舍，生存面前，所谓民风淳朴和与人为上的观念通通不过是空话。

　　　　但是，在焚城这个以土地贫瘠而出了名的地方，他居然看到人们却还能吃饱安居。

　　　　庞仁旭看出了墨羽的疑问，向墨羽解释说：“蛮族的缴粮队不怎么来云省。一来这里的民风剽悍，为了五公斤麦子，这里的百族人们可以拚命；二来这里的土地贫瘠，确实也没什么捞头，与其在这里费那么大的力气，不如去别的富裕省份搜刮。”

　　　　一路上，众人有经过了那个无名却著名的战场。白堤埋骨的地方，白色锐金旗倒下的地方，墨羽的铁骑停下来收敛遗骸最终返回的地方。那场空前惨烈的大战役已经过去了近一年了，战场在上一个冬季已经被墨羽率领麾下掩埋，但是在那个被无数河丘所分割的平原上，那一片隐隐泛着红的土地，拿土地上落日下的荒草萧瑟。新的生命在这里迎风卷动，坟头上是花的根茎，坟头下却不知有多少尸骨，众人看着那并不显眼的坟冢依旧能感觉当时的肃杀气氛，感觉到那悲壮的一幕。

　　　　秋风中，他们彷佛亲眼看到了，白堤将军和那些的忠诚的军队是如何的前仆后继地倒下，那些勇猛的铁甲骑兵如何视死如归地冲向叛军的队列，冲向死亡；旗手是如何声嘶力竭地宣布着最后的进攻命令；当看到人类高手时的欢欣雀跃；当那个大红袍子的刀客一刀斩下白堤人头时，那些筋疲力尽的人类士兵们又是爆发出怎样的绝望和恐怖……

　　　　苍凉的秋风吹过，腐草在空中飞舞，彷佛正是那些示屈的亡魂们的不甘和无奈。那些祖国的健儿们，他们的名字，永远都不会见诸于史册。他们因为某种并不光明的原因长眠在远离家乡的异乡他国，尽管他们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却没能阻止他们所不愿意见到的一切的发生。

　　　　白堤将军，大夏十三将最早阵亡的一位，他没有死在敌人的刀枪和阴谋之下，却死在了自己人见不得光的利欲熏心之中。他们长埋于此，而此地不是青冢！

　　　　墨羽站在这里，袖袍在空中猎猎作响，他毫不怀疑，以后的记载中，会说，锐金旗折于此地，会说，公子羽率三万骑兵于此折返，但应该不会说，曾有许多英勇而无畏的战士，在这里为了战士的尊严而战斗，最终战斗至无一人生还，战斗至刀戟破碎，战斗至惨烈绝伦至知晓这一切的人，惊呼奇迹。

　　　　墨羽突然想起来，在这里收敛尸骸的时候，人类尸骨的数量。

　　　　十一万三千五百六十二具，恰是万仞关那里登记的，出关的兵卒数目。

　　　　恍惚间，天地俱静，恍然间，墨羽潸然泪下。

　　　　一声高呼自他口中而出――敬礼！

　　　　一声清响，百把玉刀齐出鞘！

　　　　这里，是一个家族梦想终结的地方，是大动荡开始的地方，千百年后的传说里，当他们提起那乱世中的硝烟，一切的一切，当从这里开始。

　　　　曾参加过这一场会战的庞仁旭在一旁由衷地赞扬他当时的对手：“他们非常有种。”半响，补充道：“都是好汉子，都是真英雄。”

　　　　在这里，众人默默肃立了三分钟，玉刀竖在那里，似乎象征着什么。他们久久无言，为了那些曾英勇战斗过，但最终却失败的勇士们默哀。

　　　　残阳如血之中，某种不可名状的巨大的东西撞击着每一个人的心扉，那美好的，那破碎的美好的；那不屈的，那泣血的不屈的；那令人无言，那使得所有人眼眶湿润久久无言的……

　　　　千般滋味混为某种力量，某种魂魄，流淌到了每个人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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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那尘封的

　　　　第二日清晨的时候，一行人来到了一个老旧的村口，这个村就是神庙的所在地。村很小，很破，但墨羽隐隐感到有什么在眼前游动着。村前半里处，墨羽挥手喊停，随后嘱咐众人下马，所有人在他的嘱咐下步行前进，以显示对圣庙的尊重。一行人的到来惊动了正在村中劳作的农民，村口处已经有人在守侯他们的到来。

　　　　待到墨羽一行人走进，那人迎了上来，膀大腰圆，即使透过秋季的衣物依旧能看出他健硕的肌肉，大斧背在身后，喘着粗气，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墨羽隐隐感到李乐的敌意，偏头递出一个询问的眼神，

　　　　笑遥生小声告诉墨羽：“他是这个村子的村长，着实是莫名其妙，可以说，是可恶异常！上次我们来的时候他就没少给我们坏脸色看，怎么说他们都不肯让我见长老。上次李乐恨不得揍他一顿！怕破坏我们在百族的发展，我才拉住他没有动手。”

　　　　墨羽轻笑。

　　　　李乐果然是成长了，哪怕那时候没有笑遥生在一旁拉着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事情，揍他一顿？李乐现在在百族的地头，除了那些上一辈的一品高手，还不得谁谁死，当时的李乐哪怕生气，也用一句玩笑话来发泄。换做以前，只要自己开心，提枪便刺，刺不死再刺，不思后果不念将来，哪会是“揍他一顿”那么简单？

　　　　“不过，”墨羽扭头看向李乐，心道：“有一天这家伙缓过劲来，只怕更喜欢的还是那个无法无天的自己吧。”

　　　　那位村长脸色十分不善，远远地就叫了：“怎么你们又来了？上次不是说了吗，要见我们长老，让你们那什么公子自己过来！”

　　　　墨羽准备好施礼的动作戛然而止，呆在当场大感尴尬，幸好队伍里还有个同为百族的村长级人物庞仁旭赶紧出来介绍，说：“秦川大人，这就是我们的公子。”

　　　　笑遥生小声的像墨羽询问：“老庞怎么叫他大人？”

　　　　墨羽小声回答：“不奇怪。在百族联军的那一段时间，秦川可是那位长老的亲信，他曾做过老庞所在团队的团队长。后来他跟着长老一超脱离了百族当时的核心政权。不过，老庞的称呼却一直沿袭了下来，在他们眼中，大人和大哥应该是差不多的。”

　　　　最后一句话，却是带了一点吐槽的意思。

　　　　秦川低头把面前的白衣公子浑身打量了一番――彷佛要在他身上找到一处能叫他特别蔑视的地方似的――然后说：“老庞啊，你可别开玩笑了，这个病恹恹的小子就是传说中那个了不起的好汉，那个仁慈的公子？就是他战胜了麦斯尼？哼，这样的人我一只手就能抓起三个！”

　　　　墨羽身后的部下们纷纷叫骂：“混蛋，说话小心点！”

　　　　“再敢胡说八道，我们把你这个狗屁村子给一把火烧光，”

　　　　有人摩拳擦掌地就要上前去动手，特别是李乐，想到为了见一个长老竟要他走了这么上千里的路，更是一肚气，在人群中不住地煽风点火：“这群乡巴佬竟然敢看不起我们！”有人一边骂一边拔出了刀剑，百族一方眼看如此也连忙戒备。

　　　　李乐见装，喊道：“我和阿羽差不多，不用抓我们三个，抓我就好，你来啊，来啊。”

　　　　笑遥生捂着脸想说自己不认识这个家伙。

　　　　墨羽轻轻举起右手，所有人安静了下来，骂声嘎然而止。他走前一步，躬身，按照半兽人的礼节拱手行礼说：“在下确实是墨羽，也确有人以公子称之。在下此次前来有要事相商要见长老，麻烦村长代为通报。”

　　　　秦川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他不练内功，却是个经验丰富的老手，他一眼就看出了，眼前的这个青年人类脸色苍白，脚步虚浮，身子孱弱，身上确实是不带武功的。

　　　　但他的部下们――他已经看出来了，跟在这个年轻人后面的那些随从，全部是难得一见的好手，特别是那个上窜下跳的青衫男子，他目光明澈，眼神嬉笑中暗藏的锐利得让人不敢与之对视。不知道是人类的几品，但单就武学造诣而论，已经到了某种意义上宗师境界了。

　　　　就连这样的高手也不过是眼前这个人类的随从和部下而已？他只是轻轻做个手势，所有人就立即不再言语，显得对他绝对的听命和服从。这个人类的来头还真是不小呢！

　　　　不会是人类大贵族中养尊处优靠着父辈庇护的家伙吧，不对啊，他和白家打过交道，那些被惯着的孩子，怎么敢在这个时节出万仞关？

　　　　他不由得打量了墨羽一会：均匀的身材略显瘦高，脊梁挺拔，肤色白得有点病态，随和的笑容，清秀的面容，淡淡的眉毛――不知怎么的，看着地，在感到舒服的同时他竟然感觉到一种无名的压迫感觉，在这个年轻人类身上，有一种让人不敢忽视的凛然气质。秦川认出来了：这是那种见惯了生死无常，养出一颗纤尘不染琉璃心的人，才能培养出来的独特气质。

　　　　难道他真是那个传说中五千人耍的百族十几万大军团团转的将军？真的是那个传言中为了百族而和白家翻脸随后逃出万仞关的公子？难道……

　　　　他不动声色地说：“请稍等。”转身吩咐自己身后的村民，几个百族的小伙子听话后飞跑起来了，朝村子中的方向跑去。不得不说，百族人的天赋很可怕，这几个人跑得比大多数武者用轻功都快。

　　　　秦川又转过来跟墨羽一行人说：“各位请跟我进村去喝杯茶吧。”这次，他显得十分温和，和一开始的粗鲁无礼截然相反。

　　　　墨羽很有礼貌地点头说：“麻烦村长了。”他吩咐笑遥生等人将随身带的礼品奉上。

　　　　一行人来到村中的一间屋子中，秦川介绍说这是自己的家。外间的待客室的布置倒也简陋，只有三张席子，一张小几子，而卧房什么的，就更不像话了。由于人太多了，屋子里坐不下这么多的人，不少人都被留在了路口下的树阴下乘凉。待在会客室里的只有墨羽，李乐，笑遥生和庞仁旭几人了。

　　　　庞仁旭向秦川介绍了墨羽一行人以后，大家就不知道谈什么的好了。李乐的确很想说什么，虽然他也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不过屋内的额气氛太过压抑，贸然出声的尴尬哪怕李乐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也不想尝试。

　　　　于是乎，屋子里只听见庞仁旭和秦川两人在那里高谈阔论，谈论在当年的叛乱战争中是如何的意气风发，如何将“可恶的人类鬼子”打得落花流水，曾经作为他们敌人的笑遥生和李乐两人在一旁听着，好不难堪，李乐不时偷看一下表情，却看到他好像没听见似的，端着手上的茶杯在出神。

　　　　李乐撇了撇嘴角，自己是傻了吗，居然想从墨羽这个家伙的脸上看见除了微笑和“没有表情”的其它表情……

　　　　但幸好难堪的时间并没有持续多久，墨羽第二杯茶还没喝完（实在是因为这里的茶太难喝了），那几个百族的小伙子已经“咚咚咚”地跑了进来，他们敬了个礼，向秦川说：“村长，长老他老人家说想见见远道而来的公子。他在神庙等候着他。”

　　　　“那太好了！”李乐兴奋地站了起来，搓了搓手掌，道：“那我们走吧：”

　　　　一个小伙子摇头：“对不起，长老要见的只是公子他一人。其它人不用跟来。”

　　　　“什么？”笑遥生和李乐异口同声地叫了起来。

　　　　“不行！”笑遥生毫不妥协地开口，话语斩钉截铁：“谁能对阿羽的安全负责，我们不能让阿羽身边一个护卫也没有地过去。”

　　　　“对！”李乐也开口说话了，不过他找了一个新的理由：“这不但是安全问题，也是面子问题。老庞，你帮忙解释一下，阿羽在我们这里是很重要的人物，如果他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去见一个从没见过的陌生人，身边居然没有一个护卫，那太失体统了。”

　　　　庞仁旭转告过去，几个百族人在叽里咕噜讨论了一番，最后还是秦川站出来说：“对不起，但是长老的命令是不可违背的：只见墨羽公子一人。如果你们担心安全的话――其实这是完全不必要的――我们允许他携带武器。如果你们不肯遵守这个条件的话，那就请回吧。”

　　　　笑遥生颜色大变，墨羽如今就是一个全身无脉的普通人，体质比大多数士兵都不如。

　　　　李乐却暗暗后悔没有把邀月刀带上，以墨羽的武学造诣，虽然没有内力，但有一把锋锐的兵器在手时却也应当不是寻常人能敌得过的。虽然那个什么长老不知深浅，但有总比没有强吧。

　　　　他们二人正要出声拒绝，却见到墨羽已经施施然的站了起来，他轻松地拍拍手，笑说：“很好的茶，谢了。神庙在哪？烦请带路。”

　　　　李乐着急说：“阿羽！”

　　　　“放心，”墨羽微笑地说，语调中说不出的安详和平静，他望向李乐：“放心，不会有事的。”

　　　　与其说是被他的话语，不如说是被他眼中的自信给折服，笑遥生低下了头。李乐看着他的双眼，粲然一笑：“知道了，那，我们在这里等你回来――一直等到你回来！”说到最后一句时候，他加重了语气，青衫无风而动，暗示他：“如果墨羽不能安全回来，那么各位的未日，也就到了！”

　　　　秦川对威胁视而不见，站起来对墨羽说：“公子阁下，我为您带路。”

　　　　沿着村中的主干道，秦川在前面带路，墨羽笑着跟在后面，两人不紧不慢地走着。此时正是黄昏时候，一路经过的村庄茅屋中已经燃起了炊烟，在路边玩耍的小孩睁大了亮晶晶的眼睛，看着这个陌生的人类，却不敢过来说话。墨羽注意到了，除了在村口处看到的那些年轻人，一路上看到的大多是老人、小孩还有妇女，很少见到壮年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