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缘如梦-第1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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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宓往茶壶里添满茶，说道：“小侄也没法子，先前一个鹅毛笔便被弹劾的焦头烂额。若不趁陛下驾临在君前施行，日后再做这些，不知会被弹劾成什么样，小侄被弹劾怕了。”

　　　　裴秀轻捻胡须，说道：“你不是怕了，你是嫌麻烦。不过，你能看透这点，老夫很欣慰。你学长学问比你好，可惜沉稳有余，机变不足，比不得你心思巧妙。”

　　　　文宓把茶沏好，小心端给裴秀说道：“世叔说的是，侄儿比不得学长忠厚，顽皮了一些，让世叔费心了。”

　　　　裴秀笑道：“哈哈哈哈，何止是顽皮，今日鲁公便在老夫面前骂你奸猾。不过，看你有这心思，老夫很放心。你也没别的毛病，就是怠懒。老夫听说你想待娶妻之后再收春香与思思进门，噩梦，这事你考虑得很周到。先前是老夫心急，将她二人赐给你太过心急，你还年幼，再过两年收房也好。你虽已纳妾，却要谨记切不可贪欢。君子有三戒：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壮也，血气方刚，戒之在斗；及其老也，血气既衰，戒之在得。”

　　　　文宓闻言大窘，头顶这两座大山先前安排侍寝，是担心他有龙阳之好。裴浚撞见他和思思那一幕之后，便都开始担心他纵欲过度，前日文俶也给他讲过固本守元的道理。

　　　　完蛋了，自个强忍着没采摘娇花，却落个采花淫贼之名，都是武赫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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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为尊者讳

　　　　裴秀只是点到为止，纳妾已经数日，文宓一直没要求两个侍女同房，他还是很放心的，说道：“你世叔母把你与石玟说的话已告诉老夫，少年人重情是件好事，只是切莫陷入其中，如果石玟依旧心向石家，为石家谋利，你要立刻跟她斩断关系。”

　　　　文宓领命，说道：“侄儿记下了。”

　　　　裴秀点头赞许，喝一口茶，继续说道：“你跟石玟说的很好。石家虐待仆役，见利忘义，不是良善人家，确实不能结交这样的人家，万不可有利益往来。老夫当年曾参与制定合围石苞的方略，石苞确实曾意图拥兵自立，陛下从内线查知，却没有保住凭据，为避免江淮战乱，又担心朝中大司马叛乱影响大军士气，陛下提前发动，二十万大军合围淮南，逼得石苞主动请罪。陛下已知道你订婚之事，对前因后果清清楚楚，你有怜香惜玉之心，陛下没怪罪你。你且记住，与石家保持这个关系便好，不结交也不结怨，日后即便娶亲，也不要和石家走太近，免得陛下不开心。

　　　　文宓明白裴秀的意思，说道：“侄儿记下了，陛下宽仁，侄儿不会胡为。”

　　　　裴秀对他的态度很满意，这侄儿一点就透，除了不好读书，经常不务正业，没别的毛病。想了想说道：“士族都讲究诗礼传家，你学问浅薄，终究难登大雅之堂。你既然好练字，不妨抄写些典籍练习，不求牢记，熟读即可。”

　　　　文宓连说遵命，又给裴秀把茶续上。

　　　　裴秀端起茶杯，说道：“陛下今日还说起一件事。安乐公刘禅已给皇帝上奏疏，想去文府拜访，品品你的茗茶，尝尝你家美食。据说你已拒绝安乐公多次，安乐公担心你有戒惧之心，这才请皇帝下诏。此事有太傅荀顗和汉思夫人联名上奏，陛下知道安乐公喜好玩乐，归降以来一直本本份份，便准了此事，令你设宴款待，诏书不日会下达。陛下让老夫告诉你，安乐公归降有功，你要用心招待，万不可敷衍。”

　　　　文宓没想到刘禅居然对几杯茶水如此锲而不舍，当初把这韧性用在治理国家上多好。文宓听说过荀顗，皇帝宠臣，太学祭酒荀绍的兄长，只是不知道这汉思夫人是谁，名字奇怪得很，汉思夫人，莫非与汉朝皇族有关？

　　　　裴秀见文宓有兴趣，便给他解惑：“这是前朝旧事。当年魏武帝追剿刘备，大将曹纯率虎豹骑日行三百里追击，在当阳长坂追上刘备。刘备为了逃命，挟裹百姓阻住道路，虎豹骑的前路被阻塞，刘备残军也在乱民中难以脱身，因此便在当阳混战一场。虎豹骑在乱军中抓到刘备两个女儿，却没捉到刘备。后来，武帝曾两次修书提及这两女之事，刘备均未答复。再后来，这两个女孩长大，武帝便将一个许配给曹纯次子曹平，封为思汉夫人。另一个许配给荀彧先生第三子荀诜，封为汉思夫人，便是荀顗的嫂子，这两位都是刘禅的亲姐姐。”

　　　　文宓眨巴着眼睛，愣了好半天，《三国演义》之中，他最喜欢当阳长坂坡的七进七出之战，看过不下百遍，从没看过书中提到刘备的两个女儿，难道是担心影响赵子龙战无不胜的形象？还是为某位仁德之人讳言，看来历史真不可信，罗贯中那厮的演绎更坑爹。

　　　　文宓不能不给皇帝面子，当即表示随时恭候安乐公驾临，然后跟裴秀请教招待国公的礼节和忌讳。

　　　　忌讳不多，裴秀三言两语便说清楚，指着文府门前的辎车告诉他：“刘禅非比常人，宓儿不能随意招待，接待安国公之日，不宜再宴请旁人。”

　　　　文宓看着那一排辎车目瞪口呆，门前乱哄哄的像坊市，不知道的还以为文府搬家，像极了文府宴席的一贯传统，随意。

　　　　现在文家的宴席在京都已小有名气，出了名的是文府私房菜，更出名的随意，宾客们会在称赞美食之后，再加两个评价：随意，周到。

　　　　这源自文宓待客之道，他喜欢让客人点菜，不是随意点，而是在文家可提供范围内选。而后，也不拘泥与酒宴形式，客人想怎么喝就怎么喝，想怎么玩都行，像卫岳这么浪的，可以再带歌舞伎来助兴。为老不尊如何曾，可以在文府随意宴客。

　　　　文宓虽然桀骜不群，文府大门却随时向亲近之人敞开。

　　　　今日文宓出门一天回转，家中宴席刚散，宴席摆满前厅、花厅和凉亭。满院子的贵妇，雪雕乐园里小屁孩如同蚂蚁般洒满各个角落，到处都是叽叽喳喳、咿咿呀呀的声音，在墙外便知道客人们玩得很尽兴。

　　　　今日用的是标准的文家便宴，新式的桌椅和布置，让客人免受冬日席地之苦。新式的半自助餐形式，客人可以在多种口味的美食中自由选择，待客用的是最好的新式点心和花茶，餐前有瓜果，以及女士专用的果汁。侍女也是培训好的，统一的服饰，标准的仪态，领头的管事是宫里出来的，不像别家，赐到家中的宫女都被主人安排到床上。

　　　　整个宴席给客人留下深刻印象，同时也给她们传达一个信息，文家是好客的。先前一直有文宓清高、孤傲之类的传言，今日文宓上职前分派好家事，下职后恭恭敬敬府门送客，礼节做的十分到位。

　　　　文宓用满花园的雪雕证明他的才情不是吹嘘出来的，美观，精致的雪雕让宾客们大开眼界，雪雕前面都有一个讲解木板，每个雪雕都有一个独特、新奇的说法，甚至是一个童话故事，让宾客耳目一新，称奇不已。

　　　　客人们是来赏玩雪雕的，能品尝到美食已经很满足，临走，又收到一份小礼物，是文家新做出来的饼干，有多种口味，每样都有一小包，放在绣着麦香园标记的包装里，送给客人们尝个新鲜。客人们满足交际需求之余，吃得好，玩的好，客人们心中再没有那种评价。

　　　　玩了一天，客人都知道这些雪雕是文宓，卫岳和裴琰带着工匠用三天时间做出的，由此可见不是文宓清高孤傲，是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和交际圈子，这样才华横溢，内敛腼腆的人是不会去勾栏里会客的，他的才情不需要靠那些粉骷髅吹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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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安乐乡公

　　　　在此设宴的是司马虹、郭梅和王萱，请的是三家的亲朋好友。文宓不在家，王涛、裴孝、文可三大管家都来坐镇，负责招待的是春香，侍女是麦香园和蜜芳园的服务员。

　　　　文宓是个没辈分的小屁孩，既然赶上送客，便同裴琰在门口向离去的客人问候，送行。

　　　　王萱请来的，都是关系亲近的，文宓看到陈骞家的伯母，卫瓘家的伯母，张环家的伯母是要跪拜的。

　　　　裴家的裴菡小娘子来过两次了，今日又跟着裴楷府上几位叔母来打秋风，裴菡称呼他为世兄，他便要给那边的叔母下拜。

　　　　贾充家的悍妻和两个小妖精也到了，这都是不能怠慢的。

　　　　遇到长公主请来的，要跪拜某公主，某王妃。

　　　　文宓到家半个时辰，不断送客，愣是连大门都没进去。不过看着裴琰脸上的笑容，文宓觉得受些苦也是值得的，这分明是传说中的夫人外交。额，似乎哪里不对。

　　　　司马虹请来的都是皇亲贵胄，腕儿最大。郭梅请来都是名门望族，人数最多。王萱请的是亲近的几家人，在宴席上受益最多。

　　　　晋国没有妇女能顶半边天的说法，也没有后代严重的性别歧视，女人虽然没地位，在家中的影响力却是实实在在的，能极大影响两个家族间的关系，甚至更多。

　　　　不说司马虹和郭梅，单凭裴琰的态度便足以影响到很多人对王萱的态度。王萱出身不好，文家身份也不好，她嫁到文家很多年，没机会进入贵妇交际圈。现在不一样，上次有皇后的品菊会，这次有司马虹和郭梅给她搭台，裴琰被安排在她身边帮她照应客人，这是面子。

　　　　来客前番看到了皇后对王萱的恩宠，这次确认了司马虹和郭梅跟王萱的情义，自然不会再在王萱面前拿派，不管是谁请来的，都会跟这个府里的女主人多说几句话，结个善缘

　　　　这是人性，无关是非对错。不管文家是找靠山，还是借势，有资本才会受到重视。能借到势，就是一种资本。

　　　　长公主向来很少设宴，即使设宴也只请皇族内部人，更不要说在别家设宴，这是从未有过的。司马虹只是亲昵地抱着蕊蕊说几句话，连带着这个妾生女儿的地位立刻水涨船高，很多小孩子不认识她没关系，甄喜一直跟着她，裴頠屁颠屁颠缠着她，卫布也不离左右，其他的小孩子自然也围在她身边。据说她今日收到很多礼物，还认了几个小兄弟，小姐妹。

　　　　互相示好，便是亲近的世家豪族之间的交际手段，友谊是需要维护的。

　　　　当然，志不同，道不合便不会有交集，比如那个石家，虽已和文家结亲，却没被邀请参加宴席。

　　　　宴席上的三个主人都没提过石家，似乎根本就不认识这家人。偶有客人问起文宓新订下来的婚事，三个人统一回复文宓喜欢便好。其他的话不说，至于传言，只是笑一笑，并不去解释。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是事先商量好的，三家统一口径也是在表达态度。

　　　　至于什么态度，有和石家熟识的，默默比较一番那边的说法，心中也有了答案，倒不知石家知道后又会是什么态度。

　　　　文宓没心思关心石家的态度，三家原本都和石家没什么交集，只是因为车祸才被强行扯到一起，泥菩萨还有三分土性，三家吃下个苍蝇，不有所表示还不知会招来多少苍蝇。

　　　　文宓见过石玟，目的已经达到。该说的话已经说了，该表达的态度也表达了，石玟怎么选，是她的事情。至于石家怎么做，他不关心，到时见招拆招便是，有曹家为证，拼个鱼死网破，吃亏的不止是他。

　　　　文宓现在很忙，不想把心思浪费在石家上。他现在有了正当工作，对于清闲惯了的他来说，雷打不动的五天准时做一件事，也是个麻烦。

　　　　伤好以后，他又恢复每日早起习武，然后去侯府问安。晨昏省定，这是人子之责，分开住更要遵守，以前觉得自由，现在有点麻烦。好在去侯府顺便接文旻过来，弟兄几个一起看看书，练练字，和卫岳弹琴唱歌，这样算下来，时间真的不多。

　　　　眼看着要到冬至，冬至是小年，离过年只有一个月。年后他要去鄳县，去那里找茶，制茶，这是当初扮名士挖的大坑，同时还有个制作折扇的小坑，这些事情都是要提前筹备的。

　　　　鄳县离荆襄不远，茶叶搞出来之后，谁知道羊祜会不会开始不靠谱的茶叶计划，这是个更大的坑，陷进去不知道多少时间才能填平。

　　　　文宓原以为他还有年前这一个月的清闲，没想到死脑筋的广安郡守不远千里运来五十车的甘蔗，车队即将到达京都。如此一来，制糖以及教徒弟都将排上日程，这也是文宓挖的坑，亲手埋葬清闲日子。

　　　　不光是忙碌，文宓还有心腹之患。

　　　　沂山贼李秀消失了。自王雷等人上门之后，沂山贼再没有动静，如果不是刘禅提起邙山别院，文宓几乎把这事忘记了。

　　　　邙山，东莞王别院。东莞王长子司马康与常氏，常氏与李秀不和。

　　　　这是王雷留下的重要情报，文宓一直没有机会去那别院探查。作为一个有身份之人的未成年人，每次出行都有人跟随保护，根本没有单独行动的机会，真的很让人头疼。

　　　　甚至比眼前这个乐呵呵不知装傻还是真傻的刘禅更让人头疼。

　　　　刘禅来的很快，裴秀得到文宓的答复之后，第二日回复给皇帝，皇帝当即传诏给刘禅，午时刚过，刘禅便派人上门下帖子，派来的不是管家，是他最疼爱的儿子，刘恂。

　　　　这个月二十五是冬至，休沐日，不用上课，文宓有十天清闲时间，见刘禅如此急迫，也不让他久等，答复明日恭候安乐公。

　　　　不恭敬不行，刘禅毕竟是位国公，还有一个封国，不是郡国，不是县国，只是个乡村，国名叫安乐公国。不在蜀地，而是在幽州，在后世的帝都附近，据说是在刘备的老家大桑树村附近，文宓估计刘禅这辈子都没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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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闲逸老翁

　　　　文宓不知道是哪个闲人把雪雕乐园这事传到刘禅耳中的。

　　　　刘禅的来信很简单，他想趁着积雪未融，带这全家老小来领略下北国风光，敬请文宓莫要介怀。

　　　　文宓看完没有回信，不是他介怀，是他没有介怀的机会。因为皇帝已经批准刘禅这个得寸进尺的要求，而且派齐王来陪同刘禅参观，说是免得旁人议论文家。

　　　　皇帝下诏的时候，齐王司马攸恰好在旁边，来了个毛遂自荐。大宗正司马望近来身体欠安，便由司马攸代表皇室陪同刘禅参观文府。

　　　　司马攸也带来全家老小，算是公事私事两不误。

　　　　文宓对此无可奈何，只好一起迎进来。

　　　　文宓出面接待齐王和安乐公的孩子们，齐王妃和安乐公的妃子们便只能劳烦裴琰代为接待。齐王妃是贾充平妻李氏的女儿，虽然不受郭槐的待见，可自小也和裴琰见过的，算是熟识，由她接待正合适。

　　　　刘禅主要是为喝茶来的，文宓没让他失望，把龙井，铁观音，碧螺春各准备一份，请他细品。

　　　　刘禅是个好茶的，他做过蜀地的皇帝，喝过好茶。可文家这些茶都不是蜀地的，他初次品尝，不似三个儿子那样牛嚼牡丹，而是细嗅慢品，连声叮嘱文宓慢些冲泡，一茶三泡，每一泡他都要细细品尝。

　　　　文宓躬身领命，看着闭目回味的刘禅，不忍打扰，暗叹这亡国之君过得也不容易，他根本不是个做皇帝的料，身上没有一丝帝王威仪，也没有一点架子，完全像个退休赋闲在家的悠闲老人，亲切随和，嘻嘻哈哈，一点没有羁旅他乡的忧愁。据说他是所有亡国之君里活得时间比较长的，文宓觉得心态好是重要原因。

　　　　也许光复汉室并不是刘禅的梦想，汉朝也是个腐败的朝廷，光复有个屁用，刘秀中兴过一次，然并卵，只是继续重复兴盛到衰败的过程。而且衰败的更快。

　　　　文宓觉得除了刘备那野心家，没几个老百姓愿意回到汉朝过苦日子。只要汉族人做皇帝，姓什么很重要吗，喊光复口号的人，都是为自己的野心而努力的人，百姓的疾苦根本不在他们眼中。

　　　　刘禅没这野心，文宓看他饮茶的神情，知道吃喝玩乐才是他最大的爱好，决定满足他一番，也算谢他及时投降，让蜀地百姓早日脱离战火之苦。不然死扛到底，谁知道他的爱妾春香能不能活到现在。

　　　　人的一言一行都能表露生活态度，刘禅是安心玩乐的，细心品茶，好奇地询问茶具制作方法，拿着紫砂茶宠都能把玩许久，和文宓说得投机，不再正襟危坐，斜倚着跟他说话。

　　　　文宓不觉得失礼，取来高墩和暖垫，让刘禅靠得舒服些。

　　　　刘禅毕竟已经六十多岁了，身子骨不好。行将就木的老人，多说几句话，结交做个茶友没什么。不像他儿子刘瓒，始终一本正经，摆出和齐王一般的自矜表情，仿佛还要维护皇室威仪，投降了便要本本份份做降臣，装个毛线。如果不是看在刘禅面上，文宓很想请他到水池里凉快凉快。

　　　　文宓在观察刘禅父子，司马攸也在观察文宓，很想了解这个前段时间斩杀他护军中尉，让他丢尽脸面，饱受攻讦的人，甄德不只一次跟他说过，文宓是个随性，闲逸的人，一身才情全用在玩乐之上。

　　　　今日一见，果然不虚。刚进门时，文宓执礼甚恭，言谈举止并不出彩，从泡茶开始，整个人气质为之一变，对茶事侃侃而谈，如数家珍，跟刘禅聊得非常投机，厅中六个人，唯有刘恂能能插几句话，旁人都是铁叫子。

　　　　皇帝派他跟随，也是让他察看文宓对刘禅的态度，司马攸觉得没什么好担心，文宓根本没把刘禅当作亡国之君，只是一个聊得来的茶友。

　　　　刘禅也能察觉到这些，人老成精，这些年阅人无数，又经过坎坷的一生，察言观色的能力还是有的，文宓前倨后恭的变化他也看在眼里。

　　　　客居京都这些年，他去见过不少人，也出去串过门，包括去蜀汉旧臣家中，很多人表面恭敬，内心疏远。而文宓虽刻意疏远，内心并不抗拒。主人是面冷心热还是面热心冷，客人都能察觉。

　　　　刘禅跟文宓很有一见如故的感觉，当然仅限于茶艺。

　　　　刘瓒说起蜀地茶叶，问文宓盐茶税赋的事，文宓闭口不谈。刘瓒又说起南中的茶园，文宓不为所动，转而告诉刘禅，年后会有荆襄附近的茶叶出世，请他一定要好好品尝。

　　　　刘禅闻言大笑，既然是文宓推荐，他一定不会错过。

　　　　四壶茶泡完，文宓便不再泡，茶水有提神之效，刘禅年岁大了，多饮无益。

　　　　刘禅已经心满意足，能尝到四壶口味各异的香茶，早了却多日夙愿，足够他回味许久。

　　　　刘禅把玩着茶宠，小心问他紫砂壶之事，不再说买，只求一观。

　　　　匹夫无罪，怀璧其责。文宓不敢一下子拿出是几把给他看，免得传出去招来很多讨要之人，拿出自己平日用的那把，又拿出一个新壶，两下比对，给他将这紫砂壶的妙处。

　　　　文宓的茶壶还没养出来，表面包浆很浅，里面茶垢也不厚，刘禅倒些清水进去，略泡一泡，倒出来品尝，确有股淡淡的茶香，他满心欢喜地跟司马攸分享。

　　　　司马攸早见识过这种壶，皇帝也有，只是没有文宓养的好，看来他师傅那句话是对的，这茶壶只适合爱茶之人来用。

　　　　茶水喝罢，刘禅便要去欣赏雪景，文宓自然不会拒绝，亲自搀扶他进入花园。这不是虚礼，刘禅要靠近雪雕仔细看，这两天宾客早把雪地踩实了，滑得很。

　　　　文宓可不敢把刘禅摔出个好歹来，看司马攸都在另一侧搀着，他便没有避嫌的心思，一边讲解着园中景致，一边提醒刘禅小心脚下地滑。

　　　　不小心不行，这不又滑倒两个侍女。

　　　　女眷刚从凉亭出来，侍女正在整理，正好这便又堵过来。两下不期而遇，文家侍女在雪地中避让时，一不小心便摔了一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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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有兽食铁

　　　　摔倒的是秋香，手中托盘都跌碎了，瓜果点心连同破碎的碟子散落一地，连遮面的面纱都掉了，她瘫在地上，眼中满是泪水。

　　　　文宓看看她神色惊慌，也没责怪她：“莫要惊慌，慢一些也无妨。跌坏没有？”

　　　　秋香闻言，头低得更低，戴好面纱，垂泪不语。

　　　　文宓只好向刘禅陪笑，还没开口，便看刘禅神情伤感，眼中依然含泪，再看他的几个儿子，都是一副悲戚模样。

　　　　怎么了？认识秋香？认出是以前蜀汉皇宫的宫女来了？

　　　　文宓心存疑惑，看司马攸也是一副探究的模样，开口说道：“大王，刘公，这侍女是陛下赏赐给在下的，一向勤谨。她原出自蜀地，想来见过刘公，再见刘公不免有些紧张，这几日府内宴席也多，许是累了，一点小错，还请大王与刘公勿怪。”

　　　　文宓说完这话，让人帮着扶起秋香。

　　　　司马攸知道文宓把皇帝赏赐的宫女当仆役用的事情，打量一番秋香，问道：“你在文府过得可好？”

　　　　秋香稳一稳心神答道：“小郎君宅心仁厚，待人宽和，婢子过得极好。”

　　　　文宓闻言，先惊后喜，没想到秋香居然给他说好话，只是你为何说着说着又哭了，我欺负你了？文宓不好发火，只好宽慰：“这几天连日有宴席，你若是累了，便先去歇息吧。”

　　　　“多谢小郎君。”秋香行个礼，快步离开。

　　　　文宓看她逃也似的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