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缘如梦-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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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通被他们催得紧了，想一想说道：“诸位贤弟不知。青州军有三千骑军，临淄距此不过两百里，今日青州军必能到此地。毕某担心一旦攻城不利，拖延到午后，恐会被青州军断了后路，白白让弟兄们送命。不如稍待片刻，看城上如何答复。”

　　　　后面的女贼首李秀闻言说道：“既是如此，正是要现在攻城，为毕家阿哥报仇。”

　　　　李秀是毕征的未婚妻，两人已有私定下婚约，原约定两月后便婚娶的，却不料现如今人鬼殊途。

　　　　她原本留在昌安城内搜刮，听闻毕征惨死的噩耗，连夜赶来便是要为毕征报仇。

　　　　毕通听她这么说，不好再拒绝。

　　　　李大椎见了，说道：“诸位弟兄说的是，不过毕兄也言之有理。不若现在便令儿郎们准备攻城，看城上如何应对。若是城上应了毕兄的条件，我等带着毕征贤弟的首级且先退去，择日在这公主回去的路上动手。若是城上不应，即刻便攻城。”

　　　　李大椎身后群贼齐声应是。

　　　　毕通无可奈何点头应允，他实在不愿与宿卫军对阵，更何况是攻城。身边这些乌合之众从未演练过攻城，如今去攻打宿卫军坚守的城池，与送死何异？

　　　　罢了，毕通再看一眼城头上弟弟的首级，心头怒火吞噬一切，无论如何让流贼强攻一次试试。

　　　　连夜聚齐的数千流贼开始在城下集结，一队队的贼兵拖着匆忙间赶造的长梯。

　　　　李大椎说是攻城，派出的并不是心腹沂山贼，而是这两日新投靠来的无名草寇以及乡间劫匪。

　　　　这些唯利是图之辈，在沂山贼督促下，在大把铜钱刺激中，呼喝着，慢慢向淳于城逼近，攻城之战一触即发。

　　　　甄德看到流贼开始攻城，吩咐张环依计行事。

　　　　文宓跟着快步走出敌楼，在左近女墙上寻个位置，喊过几个义民兵给他搭个临时垛口，他趴伏在后面，架起十字弩，准备狙杀。

　　　　张环命人取下了毕征首级，令军士放下吊桥，打开城门。

　　　　他飞马出城，将毕征首级放在一百步以外，转身拨马而回。

　　　　毕通远远看见，约束住群贼，看弟弟首级在城上弓箭射程之外，大着胆子前去辨认，没走几步听城头有人喊话，再走近些看，看到一个顶盔惯甲的宿卫军校尉在冲他喊话，隐约能听到城上那人嚣张至极的声音：“毕通，广安公仁慈，将尔兄弟首级还尔，让尔兄弟团聚。本校尉劝尔早早醒悟，速速下马受缚，否则大军来时，尔全家死无葬身之地。”

　　　　喊着话的是张环，这是他与文宓事先商量好的话。

　　　　毕通听了张环的话，勃然大怒，打马上前，怒骂：“尔等狗贼，助纣为虐，鱼肉百姓，某劝尔等早日出城投降，免得城破之时，玉石俱焚。”

　　　　张环听了，哈哈大笑一阵，又说几句话，这次刻意压低了声音。

　　　　毕通觉得听不真切，料定是挑衅之言，也不再搭话。

　　　　他驱马往前走几步，来到毕征首级旁，看到首级上有封信。

　　　　他抽出佩刀在马上俯身挑起书信，不料却看到弟弟首级上还插着一支箭，当即气得气血上涌，目眦尽裂。

　　　　毕通把信往铠甲里一塞，收刀入鞘，取下背上的弓来，打马上前，将长箭搭在弓上，立誓定要一箭射入张环口中，为弟弟报仇雪恨，丝毫没发现被人瞄准。

　　　　他身后是跟上来的李大椎等人，是毕征的生死弟兄，看到毕征的首级立刻扑上来，一时没注意毕通已前出十几米。

　　　　文宓趴在女墙上，靠着备好的土袋，将弓弩隐藏在垛口后。

　　　　他手中的十字弩已经张开，一根三棱箭静静卧在箭槽里，旁边还放着几支弩箭。

　　　　文宓默默观察着毕通行进的线路，见他进入射程并不急着射，而是静静等待众人簇拥下的李大椎靠近。他问过俘虏，李大椎满脸虬髯，手持大铁椎。文宓看一眼便认出来，再看几个贼人左右护拥，便知道不会认错。

　　　　看着李大椎等人进入射程，文宓把手指在嘴里含一下，举在面前，在心中计算下风速，再算算距离，调整准星。

　　　　他用余光看到李大椎正捧着毕征的首级痛哭，便先瞄准毕通，将手指扣在弩机上，轻轻一按。

　　　　“嗖”的一声，三棱箭直奔毕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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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攻城攻城

　　　　毕通一心想射张环，根本不知道自己已成为猎物，耳听后面有人高叫心，这才注意到一道流星从斜刺里袭来。　　毕通未及反应便觉得胸口一阵剧痛，耳中这才有嗖的一声利箭破空之声。　　毕通低头看时，只觉得口中腥甜，猛地吐出一口血来，透过血雾，他才看到胸口插进一根弩箭，用力要拔时，手臂根本抬不起来。　　他身体一僵，座下马一晃，双腿再夹不住马，一头倒撞下马。　　文宓一箭射出，没看战果便快速上弦，听身边欢呼便知道射中了。　　他再搭上箭，盯着呆愣在原地的李大椎，瞄准，击发，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毕通躺在地上双臂挣扎，却怎么也爬不起来，恍惚间又听到长箭破空，身后传来惨叫。　　他努力转头看，看到李大椎也被弩箭射倒，李大椎身边的刘川、常平拼命上前将李大椎拖走。　　李秀见状，从惊惧中醒来，口中喊着兄长想冲过来救毕通时，她身边的言斌、苏戒两个一左一右架起她倒拖着便走。　　毕通努力伸手想要呼喊救命，只觉嘴里腥气上涌，又喷出一口血来，再发不出声音，躺在地上，眼看着白日慢慢被黑暗笼罩。　　李大椎被拖回贼阵，硬撑着一口气，高喊两声：“攻城，攻城。”　　一语罢了，耗尽气力，晕死过去。　　李秀猛扑到哥哥身上，呼喊着摇晃，李大椎毫无反应。　　李秀回过头来，望着淳于城，双眼赤红地吼道：“攻城攻城。”　　她身边言斌想劝时，常平与苏戒对视一眼，同时拔出刀来，高声催促着身边贼人攻城。　　言斌眼看拦不住，只得拉着刘川并几个沂山贼抬起李大椎往后送，借着这机会，他拖着李秀跟着便走。　　他看的出来，毕通与李大椎一死，这仗打不赢了。流贼攻城便去攻吧，至少城内之人暂时出不来，他们好借着这机会逃走。　　至于复仇，十年不晚。　　文宓射倒毕通，又射翻李大椎，城上军士无不高声叫好。　　城内百姓听到城上欢呼声，不知道发生什么，却知道是宿卫军取胜。有人起个头，城中百姓纷纷唱起旗正飘飘。　　张环见贼兵不退反而攻城，高喊着备战，准备守城。　　甄德站在敌楼上吩咐擂鼓，手按宝剑，亲自督战。　　文宓收起十字弩，拿起身边雕弓，将箭搭上，看着逼近的流贼，随时准备射箭。　　一个宿卫军什长指挥着箭手放箭，他高举着单刀，一声喝令：“起。”　　宿卫军弓箭手齐齐搭箭开弓，文宓跟身边护卫一起跟着开弓，女墙上的义民兵弓箭手也跟着拉开手中长弓。　　“放。”什长一挥单刀，口中喝令。　　文宓闻言松弦，只听“嗡”的一声，许多弦声化为一声，百十根长箭嗖的一声，一起飞出。　　一队队流贼扛着梯子、长板正往护城河冲，只顾呼喝着往前猛跑，却宿卫军的弓箭毫无防备。　　刚进弓箭射程，便被箭雨覆盖，他们身上没有衣甲，一俟中箭，非死即伤，惨号声成片响起。　　一阵箭雨过后，流贼原本还算齐整的队形登时散乱，有乖觉的立刻举着块木板挡箭。　　箭矢如雨，岂是木板能遮挡的，还没靠近护城河便被第二轮箭雨射倒。　　后面的流贼捡起木板跟着梯子继续往前冲，把长梯木板架在护城河上搭桥，才要过河便被城上射中，栽进护城河里挣扎。　　有几个悍勇些的，好容易冲到城下，还没竖起梯子便被一块石头砸中，脑浆迸裂死在城下。　　那些拿着弓箭的贼人，刚进入射程，才要往城上射箭便被几枝箭同时射中，死在当场。　　宿卫军人少不足以分守四门，流贼也没有实力四面围城，南门便是决战地，护城河前成为生死场。　　城中军械箭支充足，宿卫军几乎人手一弓，再加上会射箭的义民，女墙上箭如雨下，很多流贼没靠近护城河便丢掉性命。　　沂山贼在后面挥刀舞枪，催促前面的贼人继续向前，数千流贼也没个章法，乱哄哄的抢到护城河边，搭桥的梯子太少，便都拥挤在那里，城上弓箭手趁机猎杀。　　腿快的流贼侥幸抢上木板冲到城下，手脚笨些的，走不几步便颠下木板掉进护城河里，倒霉些的从梯子上过河，直接失足卡在梯子里上不得下不得，哀叫着被同伴从身上跨过，直到被流箭射中，才落进护城河中。　　这些流贼只是打家劫舍之辈，哪里懂得攻城，好容易冲到城下，匆匆忙忙架起梯子，才爬几步，城上便将烧热的油泼下来，流贼立刻被烫得跳下梯子满地打滚。　　这时，几个火把从城上丢下，引燃热油，几个身上起火的流贼惨叫着跳进护城河保命。　　城下一副阿鼻地狱景象，流贼战战兢兢往城上冲，倒下数百人，还不能登城，又听到城中阵阵高歌，后面的流贼渐渐泄了士气，踌躇着不再上前。　　等有了第一个吓破胆往回跑的，也都跟着转身便跑。　　这些人一回头才发现，沂山贼早抬着昏迷不醒的李大椎跑到前面去了。群贼这才知道上了当，喝骂着就追上去。　　夫战，勇气也。群贼无首，数千人如倾倒的杯中之水，碰到墙角一触即散，来的快，去的更快。　　甄德见状，回头吩咐一声。　　城上战鼓再度擂响，城门打开，吊桥放下，塞门刀车开路。　　宿卫军甲士推着塞门刀车径直冲出城门洞，躲在城门处的几个流贼猝不及防，被当面撞死。　　塞门刀车出得城门迅速往两侧一让，车后长戟兵跟着勾开地上的死尸。　　张环大吼一声，亲率骑兵随后杀出，一把把马刀高举，左右劈杀，眨眼间便杀出一条路来。　　早被杀破胆的流贼一触即溃，纷纷逃命，可哪里跑得过马，跑得筋疲力尽，哭喊着只恨爹娘少生两条腿，跑不动的跪在地上不敢动弹。　　宿卫军犹如虎入羊群，追杀出五里外，才慢慢回身，收拾身后残余的贼人。　　文宓眼看着贼人浩浩荡荡而来，没想到却像杯水泼到墙脚，一触即溃。总觉得这根本不是作战，而是送死，这仗打得好不过瘾。　　他懒得随张环出城追杀，带着护卫慢慢下城，跟在宿卫军步兵后面去寻找射出的弩箭。　　一来看看这一箭射得准头，二来收回射出的弩箭，不是他气，实在是弩箭数量有限，必须珍惜。　　文宓走到毕通尸首边，看看创口，这一箭偏了一些，在心脏偏上的位置，用蛮力拔会损毁弩箭，正好有宿卫军刀斧手走过，便让他帮忙。　　刀斧手三两下砍开毕通胸甲，将弩箭取出交给文宓，再将毕通的脑袋剁下。　　文宓看着那血乎乎的脑袋，实在没有收下的兴致，让他自拿进城报功。　　城下战场没有硝烟，没有炮火，没有枪炮年代被撕得粉碎的尸体，却一样的血流满地，尸横遍野。　　操吴戈兮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追兮士争先。　　亲眼见到这沙场，文宓对屈原这首《国殇》有了直接的感官体验。　　一场称不上恶战的战斗之后，血腥弥漫在四周，耳中满是伤兵的哀嚎。　　城下这百步之内，先是被城上弓箭一轮轮覆盖，又被骑兵的战刀收割，太多尸体倒在城下，即将滋养这边养育他们长大的土地。　　那些侥幸未死的多半也受了箭伤，或者被砍开身体，他们收起了先前的凶狠面孔，惨叫着向出城打扫战场的义民兵呼救。　　一个腹部中了两箭的彪形大汉湿漉漉从护城河爬出来，蹒跚着走向文宓，他努力咧开嘴，试图让他的刀疤脸不显得那么狰狞，他双手捂着伤口，口中吐着血沫，眼中含着泪，艰难地着：“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文宓心念微动，刚要挪步，文壹已先一步拦在文宓面前。　　那大汉见状，颓然跪倒，看着文宓哀求。　　文宓开口想话，猛看到一个十多岁的孩提把刀跑到那大汉身后，他觉得那孩子有些面熟，还没想起来在哪儿见过，便见那孩子猛地挥刀，一刀斩在那大汉的脖颈上。　　咔嚓一声，鲜血迸流。　　那孩子被血溅了满脸，兀自余怒未消，想要拔刀时却没拔出来，便咬着牙一脚踹倒那大汉。　　他还要上前扑打时，他身后跟过来两个义民兵把他拉开。　　那孩子哭喊着踢着双脚被架走，口里喊着：“爹娘，阿姊，三郎给你们报仇了。”　　听到这话，文宓这才想起这是昨日在城内哀求着要上城杀敌的那个娃娃。　　这是个被流贼杀尽全家的孩子，难怪会对流贼恨之入骨。　　那孩子走了，文宓猛觉得四周清静不少，四下观望，发现惨叫声了很多。这是义民兵在拉走受伤的流贼，其间也有人趁无人注意，一刀斩在流贼的身上，结果了性命。　　欲杀人者恒被人杀，这便是复仇，不要跟这些昨日家破人亡的逃难者人道主义，那是矫情犯贱。　　文宓看一眼仍躺在地上抽搐的大汉，便转身离去，且让他自生自灭吧。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人踏上杀人寻死之路，没必要为他伤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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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无缘识良人

　　　　文宓走到吊桥边上，看到城内走出两个游侠，便停在一旁候着。这两个是他昨日在城郭偶遇的游侠。　　两个游侠也看到了文宓，齐齐拱手为礼。　　文宓还礼毕，问道：“两位大侠意欲何往？”　　那女的依旧没开口，只皱着眉头看满地死尸。　　那男的笑道：“承蒙郎君过问，我兄妹二人称不得侠士。此间事了，我二人意欲前往昌安。”　　“昌安犹有流贼盘踞。”文宓好心提醒。　　那女的抢先答道：“便是有流贼，我二人才要去。”　　文宓闻言，心中微惊，他忽略了女子的语气，因为他想到了文贰提到的游侠。　　这世间有招客杀人、横行乡里的轻侠，有仗义疏财、讲信重义的豪侠，也有扶危济困、悍勇无畏的健侠。　　眼前这两人想必便是后者。　　昨日不惜以身犯险，意欲与偷城的流贼以死相搏，来阻止流贼袭城。　　如今又要去流贼祸乱的昌安城，当真可以称得上是救民于水火之中的大侠。　　文宓打心底敬佩这两位，心中不免有些向往这种生活，可想到自身担负的使命，觉得还是先有个窝再行走江湖也不迟。　　想到这里，文宓道：“能结识两位大侠实是荣幸，不知可否告知尊姓大名。”　　这男女两人互视一眼，女的瞪着眼微微摇头，那男子略一迟疑，拱手道：“在下青州鲁明，这一位是家师妹刘钰。不知郎君高姓”　　文宓听得清楚，他的是师妹，江湖人似乎不在乎朝廷的避讳，真好。不过在青州自己是青州人也太不给面子了，他心里想着这些，拱手回礼：“在下谯郡文宓，幸会幸会。”　　鲁明与刘钰都微微一惊，却并未多，刘钰示意鲁明准备走人。　　鲁明拱手作别：“有幸结识郎君，在下三生有幸。在下与学妹还有旁事，就此告辞。”　　文宓看着刘钰，有些纳闷，自己初来乍到，应该跟他们不认识，为何这女子对她总有敌意。　　他初见游侠，总想结个善缘，想了想道：“此去昌安一路凶险，稍候青州大军到来，想必会封锁乡间。不如待在下为两位去寻个路引文牒，免得被青州军误会。”　　刘钰闻言，轻笑一声，转过身去。　　鲁明看出学妹的意思，笑着对文宓道：“多谢郎君，在下行走江湖自会留意。”　　江湖人自有江湖路。文宓摸摸鼻子，自个化解尴尬：“今日一别，还望他日有缘再见，二位多多保重。”　　鲁明拱手谢过：“郎君多保重，告辞。”　　两下作别，文宓转身要进城，便听身后鲁明对刘钰道：“他居然是谯郡人。”　　刘钰口气依旧冰冷：“哪有怎样？只会暗箭伤人，令人齿冷。”　　文宓这才恍悟，难怪这女子对他没个好脸，原来是被鄙视了，好像从昨就开始被鄙视了。只是，他二人鲁明为何惊奇于自己是谯郡人。谯郡人都很有名？　　交朋友失败，文宓悻悻然回城。　　他才要上敌楼，便见登城踏步梯两侧站满侍女与仆从，猜想着是长公主过来了，正犹豫要不要上去，便听郭延寿在城头招呼他。　　长公主召见。　　在别人看来是件好事，可对于他这个文家人，未必是。　　文宓无聊时读过档，在他出生那年，自家那不让人省心的爷爷与母丘俭在扬州举兵反对司马氏专权，结果被司马师率大军剿杀。　　自家老爹奋起赵子龙之勇，突袭司马师大营，杀个七进七出。巧合的是司马师正患眼疾，他惊惧之下，旧疾恶化。司马氏虽平定了叛乱，司马师却在不久殒命。　　这笔账，自然被算到了文家头上。　　寿春战后，文俶与文虎归降魏国，虽有先辈故交照付没有被司马氏斩杀，却从此坐上了冷板凳。即便是灭蜀之战，这哥俩也没捞到多少军功。　　卫家看在早年间的交情，由卫瓘带着文虎到青州谋个差事。文俶却被留在京都为质，空有个破虏将军的名号，却没有个正当职事，偶尔才会被宿卫军请去教一些马上步下功夫。　　文家不受宠，不如文家是皇家的仇人更准确。　　因此，面对长公主，文宓不得不加一份心。　　文宓琢磨着这些，踏步进敌楼，抬眼便看到里面一位宫装仕女。　　只见她高扎着发髻，上面插着玉簪，凤钗，金步摇，显得无比华贵。身上穿着一件大红色卷云纹百褶绣裙，外面套着广袖大衫，红色袍服趁着她那淡妆素容更多有一丝风情。她的臂弯挂着条绿色披帛，腰间束着一条丝带长长垂下，一侧挂条佩玉带，另一侧挂着彩纹佩绶，脚上是双高头绣珠云履，好一副公主华贵装束。　　文宓飞速看一眼她的相貌，只见她淡眉如清水，腮凝若新荔，虽不上闭月羞花，却长得容色清丽。他看她时，她正神态悠闲地看着他，自有一番清雅华贵之态。　　文宓意识到失礼，赶紧照着昨日新学的礼仪，一板一眼拜见长公主。　　京兆长公主司马虹也在打量文宓，见他紧张，笑着对旁边甄德：“看这礼仪也不似夫君的随意，莫不是新学来的？”　　“嗯，必是新学的。昨日见老夫时，实在是不成体统。今日早些来时，倒有些世家子弟的模样，想必是连夜学的。”甄德完这话，一时兴起，有模有样的学了一下，惹得周边众人都忍俊不禁。　　司马虹看着文宓低头羞赧的模样，收敛笑意，轻声问道：“你果真是文俶将军之子？为何身在此处？”　　文宓不得不厚着脸皮再将离家出走的旧事了一遍。　　司马虹听了，脸上显露一丝异样，转头对甄德道：“难怪妾身也觉得他不像十五六的少年，看他模样，这四年间定是吃了不少苦。”　　文宓闻言心中警醒，听这话，甄德跟司马虹都觉得他成熟得不正常。也难怪，三十多岁的老男人硬装十五六的少年人，真的很难演。　　虽靠着借尸还魂，在容貌体型和声音上没露出破绽，可是成年人的言行举止与少年终归不同，最主要的是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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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京兆长公主

　　　　眼为心中之苗，是心灵的窗户，有经验的人与人对视一眼，便知道对方心中所想。　　在各类伪装易容中，伪装眼神，是最难的。　　若是强行耍宝卖乖或装傻充愣，更可能弄巧成拙，尤其是要心翼翼谨防在言语中露破绽，如此一来，眼神波动，已经露出了破绽。　　甄德看文宓不话，笑道：“吃苦也是磨练，抹去了少年棱角。这四年大郎孤身在外渔猎为生，自会变得稳重。”　　司马虹看文宓站在那里有些拘束，笑着接过话来：“嗯，夫君的是。大郎此次立下大功，夫君写奏报时且可不要落下他的功劳。”　　“哈哈哈哈。”甄德大笑一声，对这文宓道：“阵斩贼首大挫贼军锐气，实可为此战首功。”　　文宓听了，心中窃喜，看他两人话便知道两家关系真不错，甄德写奏报时定会替他美言。　　司马虹看着一脸谦恭拘束的文宓，想了一想，道：“夫君，前几日在东莱郡时，郡守赠予夫君一把宝刀。现如今夫君赋闲在家自是用不上的，妾身看文家大郎的佩刀已旧，不如便将那口刀赠予大郎？”　　“此言正合吾意。”甄德笑着点点头：“大郎，还不快快谢过长公主。”　　文宓原本还有些犹豫，听甄德这么，连忙拜谢。　　司马虹赠刀是善意，即便是看在甄德面上维护两家关系，这也算是长公主伸出了橄榄枝，文宓只能接着。　　话间，一旁的郭延寿往前几步，将一把环首刀递到文宓手中。　　看来这是早准备好的了，文宓连忙再拜谢司马虹，然后才从郭延寿手中接过长刀。　　这口刀纤长挺直，刀鞘之上镶金嵌银，卖相很不错，看来是东莱郡守特意准备的。　　这种刀之所以成为环首刀，是因为采用了晋国特色的环首刀柄。　　这把刀刀柄上的环首镀着层金，环首下紧挨着刀鞘之处嵌着一块翠玉，极尽华美之能。　　文宓拔刀出来看一眼，细长的刀身散发着逼人的寒意，果然是把利器。　　晋国环首刀与后世的刀还不同。刀柄上的铜环与后世的诧异不太大。主�